《我不装了行了吧》 第1章 第1章 “你这尊大佛太他妈难请了,我这酒吧都开了半年你才来。” 戴着口罩,扣了一顶黑色冷帽的裴聿行紧随在梁青身后,闻言,冲着怨气冲天的梁青闷出一声笑:“已婚人士,这些地方怎么能随便来?” 他随意地瞧着四周,舞台上震耳欲聋的音响几乎掩过他的声音,精致的男人女人沉浸在远离工作与生活的另一片天地。 正好没人能注意到他。 蓝雾Lanvin酒吧是梁青闲来无事开的酒吧,有钱,投资得多,开了半年火了半年,每晚满座。尤其舞台前的蹦迪区更是摩肩接踵,人群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随着震动心脏的鼓点狂欢。 “在我这还说些屁话,你那婚姻什么样子我心里没点数?”梁青把裴聿行往包厢的方向带,说这话的时候脚步慢了下来。 “什么样子?你小子少胡说八道。” “合约婚姻,不是各玩各的吗?” “啧,你忘了我为什么要结婚吗?我现在是模范好老公,今天来的事要是被狗仔拍到了,我跟你没完。” 裴聿行虽然话里威胁,尾音却带着漫不经心的语调,毕竟梁青做事靠谱,敢让他来就出不了什么岔子。 梁青阴阳怪气地应道:“是是是,哪能坏了您的人设。” 当初裴聿行刚要签一纸婚约的时候,梁青其实不支持,虽说合约上写了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但对于他们这样散漫惯了的人来说,合约跟一道要松不松的枷锁一样令人难受。 不过最后的成效是好的。 裴聿行原本在娱乐圈黑粉无数,风评极差,甚至达到了每月都有人往公司里送花圈的程度,如果不是他演技好长得好看,早雪藏百来回了,结果愣是靠这段婚姻打了漂亮的翻身仗。 摇身一变,从黑粉嘴里的烂黄瓜变成深情好老公。 “少在这里贫,今晚你还请了谁来?”裴聿行一边问,一边见舞台上换了节目,前面站着一个长相帅气的主唱,引得观众频频尖叫,后面则是较为低调的贝斯手和架鼓手。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贝斯手被主唱挡了个严实。 “还是咱玩得好的几个呗,不过我先打预防针啊,孙凌也要来,他非要来我拦都拦不住。”梁青无辜地耸耸肩,“他来跟我没关系,冲着你来的,你解决。” 裴聿行不耐地轻哼一声。 往前走了几步,他的眼神自然而然地落在出现的贝斯手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多看了几眼—— 和他一样戴着黑色口罩,微长的刘海有些遮眼,脸看不出什么,但有些透的白色T恤在舞台灯光下莫名勾勒出腰身,宽肩细腰长腿,右耳戴着一枚耳钉。 梁青顺着裴聿行的目光看过去:“你看谁呢?” 裴聿行扬了扬下巴:“那个贝斯手,谁?” “那个啊……我不知道。”梁青皱着眉仔细思索了一翻,“人员的事交给大堂经理在管,不过我见他来了好多次了,没露过脸,但喜欢他的人应该不少。喏,台下有专门拍他的。” “你这当的什么老板。”裴聿行嘲道,收回目光,跟着梁青进了包厢。 . 门合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躁动的声响。 舞台上,贝斯手随着鼓点扫弦,下巴微抬,眼神扫过去,带着点懒得掩饰的嚣张,不刻意耍帅,光是低调地站在那就有人为他驻足。 他每次来只出场一个小时,零点十分,在一小撮迷妹的呐喊声中准时下台收工。 “嘉言,走了。”架鼓手谢时阳招招手,“明天你有组会,早点回去。” “嗯,我去趟厕所,你等一下。” 江嘉言从舞台后方绕去了角落的厕所。蓝雾整体氛围不乱,除了个别时候厕所会有寻刺激的声音,比如此刻。他迅速洗了手,抬头从镜子看到只露出眉眼的自己。 眼眸很凉,不含任何情绪,完全没有方才在舞台上的张扬。 看上去是多么内敛冷淡的模样,任谁也无法立刻将现在的他与舞台上的贝斯手联想在一块。 完美。 回到谢时阳等他的地方,江嘉言没看见人,他微微皱了皱眉,目光在周围舞动的人群身上巡视一圈,忽略掉好奇的、放肆的、打量猎物的面孔,最后落在临近包厢的廊道里。 谢时阳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很模糊,身旁站着两个男人。 猎艳这种事情在酒吧过于常见,男人女人即使不认识,也能够一起喝酒,玩一些暧昧亲密的小游戏,你亲我我亲你,最后去隔壁酒店一夜情。遇上好相处的,第二天还能一起吃个早饭再散场。 你情我愿的事,江嘉言不屑于发表任何看法,但有人贱就贱在,非要把你情我愿的事玩成骚扰的事。 江嘉言快步走过去,在谢时阳要被男人拽住的时候,一把将人扯过来,冷道:“干什么?” 谢时阳已经和炸毛的猫没区别。 见现在是2v2的局面,谢时阳不像刚才那样顾虑,指着男人的脸骂骂咧咧起来:“你们他妈算什么东西!听不懂人话听不懂拒绝是吗?我要是长成你们这样,我都不出门的好吗?还好意思在这骚扰上了?!” “你!你这小东西话说这么难听,真该有人治治你的嘴。” 稍矮一点的男人把手里的酒杯往旁边的卡座上一扔,发出清脆的破裂声,上手就要去揪谢时阳的衣领。 江嘉言冷着脸,二话不说,“砰”地一脚踢在了矮个子的命根子上。 “哎哟!”矮子立刻捂着下面,哀嚎着倒在地上。 见状,高个子一下子也火了,跟着把酒杯往桌上一砸,接连砸碎了好几个酒瓶,努着袖子迅速挥拳过来,被江嘉言抓住手腕往前一拽,骨头错位的声音在昂扬的歌声中几乎听不见,紧接着再一脚踹倒在另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正是包厢的门。 高个子的脑袋碰撞到门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 “卧槽哥们,你悠着点。” 谢时阳嘴皮子厉害,身体是个弱鸡,从小到大的群架全靠江嘉言撑着。 太他娘的帅了。 江嘉言拿起桌上完整的酒瓶,威慑一般地连续砸在两人身旁,低声对谢时阳说:“没事,赔得起。” “我要报警,报警,你打人犯法!有本事你别走!哎哟……疼,你得赔钱,我胳膊断了啊啊。”高个子动都不敢动一下胳膊,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矮个子也嚷嚷道:“报警,我现在就打电话,我不信法治社会治不了你了!” 江嘉言垂眸,直直地看着他们:“打吧。” 矮个子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按了号码就要拨出去,突然包厢的门开了,原本靠在门上的高个子一下倒在一双皮鞋前。 “谁要报警?”梁青看热闹似地问。 “正好这有别人,你来做做主。”高个子愈发觉得羞辱,强行撑着另一只胳膊坐起来,哭吼道,“他们平白无故地打人!等警察来了你给我们做个见证,这医药费必须得赔!” “我赔你大爷。”谢时阳骂道,“你俩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 “赔医药费。”江嘉言轻声重复了一遍。 他走上前,在高个子惊恐的目光里用力拽住他的胳膊,又在一声极其响亮的痛叫里往回一推。 “骨头归位了,还赔吗?” 梁青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身体往旁边侧了一下,便于让里面的人也看到这出有意思的戏。 心硬手狠,是他喜欢的作风。而且作为酒吧的老板,他压根不需要这几人开口,心里就明白了个大概。 梁青抬腿跨出来,朝江嘉言两人伸手:“我是这里的老板,梁青,青草的青。” “老板?”谢时阳惊讶道,伸出手握了一下,“我叫谢时阳,时间的时,太阳的阳,平时是这里的架鼓手,他是贝斯手。” 江嘉言的神情看不出任何波澜,虚握了握:“阿言。” “既然是酒吧的人,当老板的自然要管,这事我会处理。”梁青笑了笑,打电话叫来安保,“我请人和他们沟通沟通,说不定他们就不想要报警和赔偿了。” 江嘉言微微点头,平静地看两人被安保用武力“请”走。 梁青一出现,江嘉言直觉不是个简单的人。如果他站在那两个男人那边,事情多半不好处理。好在做大生意的人是个明事理的人,处理事情不拖泥带水,但他不想和这类人扯上关系。 “谢谢。”江嘉言说完,拉着谢时阳想走。 “不进来喝一杯吗?” 梁青背后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懒散的,又带着磁性的嗓音。 闻声,江嘉言有些困惑地抬头,抬头望去,视线被梁青遮了大半没看清人,然而心中警觉,立刻拒绝道:“不了,我们要早点回去。” 梁青本没有留人的意愿,但听屋里那尊大佛开了口,只得扬眉道:“我说你可以走了吗?” 江嘉言立在原地没动。 谢时阳家里是做生意的,从小没少在应酬场上混,而且在燕山三环这个地界,最容易碰上有权有钱的少爷小姐,惹不起。 谢时阳见情形不对,暗中扯了扯江嘉言的衣角,悄声说:“算了,喝杯酒而已,毕竟帮了忙。” 江嘉言心里自然也清楚走不掉。 梁青让出门口的通道:“请。” 屋内的灯光比外面稍亮些,五个男人坐在沙发里。 其中最靠边上,也就是离门口最近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里的酒,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噙着笑意,鼻梁高挺,大五官在轮廓清晰的小脸上异常有冲击力。 甚至有冲击力到江嘉言现在想扭头就走。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尤其是他这种从小到大就和运气不沾边的人。 裴聿行打量着进来的江嘉言,眯了眯眼:“我怎么觉得,你长得很眼熟?” 他又点了点自己的右眼尾,恍若点在江嘉言的脸上,“像我的合法伴侣。” 感谢各位读者宝宝阅读!!球球收藏~~ 在此献花[星星眼][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第2章 第2章 乍一听,裴聿行这席话像极了老套的搭讪。 然而在众人的记忆里,裴聿行从来没有和别人搭过讪,毕竟主动搭讪裴聿行要从东半球排到西半球去了。那么…… 梁青脸色微变,和其他人对上眼,好奇心顷刻溢出来,现在更不能放人走了。 这热闹多新鲜,多难得呐。 裴聿行的合法伴侣。 一年前,裴聿行官宣结婚的时候除了梁青提前知道,其他朋友都是在震惊中到处查他的结婚对象是何方神圣,能捆住这个自由惯了的人。 最后查到江嘉言身上,燕大生物医学博士,顶刊一作,专利署名,各种奖项拿到手软。 不仅如此,只流出的十来张照片足以观出江嘉言漂亮的模样。 虽然神情冷淡面孔素净,但生得唇红齿白,眉眼清冽,配上那身白大褂,银边眼镜框,是不女气的、锐利的、让人一眼被吸引住的高冷美人。 那天裴聿行官宣微博的评论区直接沦陷,骂天骂地的黑粉第一次真正地感到崩溃,真爱粉简直视其为救命稻草。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在学历稀缺的娱乐圈里很少有人骂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学历高还会成为粉丝炫耀的资本。 【清冷高智美人……妈妈我不行了,这b人哪里来的福气!!】 【疯了吗美人?看上他裴聿行哪里了,烂黄瓜、中央空调、出轨,苍天啊瞎了眼了。】 【哥,裴哥太会挑了我的妈,我就要这个嫂子,谁说裴聿行烂黄瓜的?真烂了别人能看上他?黑粉真把自己当聪明人了?有本事也去读个燕大博士呗。】 【我附议,就冲这个结婚对象,以前那些事还能不清楚是假的吗!!!】 【顶流演员x高智博士,绝配绝配!赐婚,赐婚!】 【配在哪?】 【配在哪?】 【配在哪?】 【已更名“裴聿行今天离婚了吗”,我要等美人离开烂人的一天。】 …… 最后,裴聿行的朋友对裴聿行进行了亲切的问候,无一不表达出“你小子走大运”的羡慕感。在知晓裴聿行只是合约婚姻后,他们一边觉得可惜,一边讨打地提出挖墙脚的想法,被裴聿行拉黑了整整一周。 因为是合约婚姻,裴聿行没办婚礼,领证后的第二天就进组拍戏了,以至于快一年过去,他们兄弟几个没真正见过江嘉言。 现在人送到眼前了,还有放走的道理吗? 江嘉言的右眼眼尾有一颗黑色小痣。他眨了眨眼,后退一步:“你认错人了。” “是吗?”裴聿行笑道,“那就当我认错了,重新认识一下,裴聿行。” 梁青非常会来事地把新添的酒杯送到江嘉言和谢时阳的手里,自来熟地伸手把谢时阳往里揽,拐人质一样热情道:“进来喝。” “诶。”谢时阳躲了一下没躲掉,虚抿了一口酒,“我们喝了,明天真有事要早点回去。” 梁青:“不着急啊,一会儿找人送你们。” 谢时阳干笑一声。 现在的场面很尴尬。谢时阳当然认识发小名义上的合法伴侣,但但但……这俩人压根就不熟。 不熟也就算了,问题是江嘉言在别人面前永远戴着乖孩子的面具。 是裴聿行传闻中完美自持的学霸伴侣。 现在又是酒吧驻场又是连揍两人,面具快碎成渣了。 谢时阳从没想过能在这里正面遇上裴聿行,毕竟两人和陌生人一样,遇见了不就应该睁一只眼闭一眼当没看见吗?裴聿行话里的揶揄是怎么回事! 江嘉言定定地站在门口,平静地和裴聿行对视了五秒。 这时,裴聿行身边挨着坐的男人,穿着深v黑色衬衫,往裴聿行身上靠:“哎呀算了,人家不想留在喝,何必呢?” 梁青皱着眉喊了一声:“孙凌。” 完了。谢时阳心说,你惹他干什么。 他看着江嘉言突然走到裴聿行面前,酒杯突兀地碰在裴聿行的杯沿上,发出“啵”的声响,然后摘掉口罩,动作干净利落地露出整张脸,嘴角平直地绷着。 “好久不见。” 说完,江嘉言一口气干完了半杯酒,把酒杯撂在桌上。 一片起哄声里,裴聿行靠在沙发里,从被江嘉言碰过的杯沿看向江嘉言的脸,慢慢移到刚喝完酒的唇,轻笑了笑:“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 从领证后到现在,这应该是他们的第六次见面。一次领证,四次见父母。 没成想这次见面,江嘉言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而且,这张脸许久不见竟然觉得更好看些,娱乐圈那些精雕细琢的脸庞,都不如这张什么不化的脸让人心生好感。 说句实话,这张脸是当初裴聿行答应选江嘉言当结婚对象的部分原因。 “明天要去学校?”裴聿行抿了一口酒,问。 “嗯。” “早上去?” “嗯。” 非常高冷,和舞台上瞥到的贝斯手后判若两人。 裴聿行把酒杯放在玻璃桌上,拉开和孙凌的距离:“我送你们回去。” 江嘉言不大明显地皱了一下眉心:“你喝酒了。” 裴聿行轻描淡写道:“只喝了一口,不会达到醉驾标准。” “一口也是酒。”江嘉言的耐心告罄,把谢时阳从梁青身旁拽走,冷道,“不劳你费心,再见。” 裴聿行扬了扬眉,没拦。 正宫不拦,梁青只得可惜地放人走了。 “哇塞,裴哥的另一半脾气太大了吧。”孙凌嗔怪道,“不过读书人嘛,清高一点,也正常。” 没有人接话,梁青撇撇嘴,无趣地关上门,场面一时间显露出几分尴尬。 孙凌能和裴聿行玩在一块,纯是之前朋友拉来给场子凑数的,不走心,也不知道裴聿行的婚姻实情。哥几个心里清楚孙凌早看上裴聿行,只是不拿到明面上说,以为裴聿行结婚后就消停了。 现在来看还有几分勾搭的想法。 裴聿行瞥了孙凌一眼:“明天有通告,先走了。” “这就走了?” 梁青嘴上这么说,却没多加劝阻,亲自把裴聿行送出门。 送上车后,梁青靠着车门点了支烟:“喂,你家那位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啊。” “我也没想到。”裴聿行的手肘抵在窗框,不知道想了会什么,笑了声,“回去让他们嘴严一点,今晚的事当没看见,尤其是那个孙凌。” “这点小事用得着你说?不过……”梁青故意拖了一拍,笑嘻嘻地说,“他身边那个,叫什么,哦,谢时阳,你给我要个联系方式过来。” 裴聿行:“这就看上了?” 梁青大方承认:“合眼缘。” “自己想办法。”裴聿行拒绝,“那是江嘉言的发小,你要是把人渣了,我可不好交代。” 梁青笑着骂了声:“我哪里渣了?我的风评比你好多了。” “嘁。”裴聿行摆摆手,“走了,自己努力去。” . 次日组会,江嘉言顶着黑眼圈做了汇报,他的导师结束组会后来慰问最近是不是实验压力太大。 江嘉言微微勾起嘴角,由于笑的时候少,更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有点,但还好。” 老徐见向来不言苦不说累的开山大弟子还强撑着要做实验,大手一挥,给了江嘉言三天假期。 江嘉言心下一松,面上仍敛着神色:“谢谢徐老师,假期结束后我给您一份综述。” 这话完全甜到了老徐心坎上,回到办公室拉着其他教授把人夸了一遍又一遍,惹得其他教授又羡慕又恨,心道这么乖的学生,为什么不能每人批发一个? 下午回去的路上,江嘉言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谢时阳。 在医院苦逼加班的谢时阳闭上绝望的双眼:“谁给我三天假期,我叫他祖宗,叫他再生父母。” 江嘉言没什么感**彩地宽慰:“多上一天班,多挣一天钱。” “我谢谢你。”谢时阳强颜欢笑,“说吧,这三天怎么安排?要不要来医院亲自慰问一下打工人?” “行,我没什么事……”事情这种东西最经不起说,一说就容易找上门。 手机里弹出电话,打断两人的对话。 “有事了,我妈打电话找我。”江嘉言脚步慢下来。 谢时阳在挂电话前想起什么:“我靠,不会是裴聿行打小报告了吧?昨晚的事……” 江嘉言叩着手机的手指收紧片刻,又松开,淡淡道:“不知道,先挂了。” 裴聿行这个人江嘉言的确算不上了解,只觉得是一个不多事的婚姻搭子,能够完美地应付双方父母。但是昨晚见面后,江嘉言微妙地感觉对方并非善茬,至少不是一个容易猜透的人。 江嘉言接了他妈朱黎的电话。 朱黎问:“嘉言,在干什么?” 江嘉言面不改色地回道:“做实验。” “哦,我听说小裴昨天回燕山了。”朱黎责备道,“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带小裴回来吃顿饭?还有你啊,都多久没回家一趟了?” 江嘉言是一个不喜欢回家的人,于他而言,回家是件很累的事情。朱黎继续说,“你俩多久有空回来吃个饭?要不就今晚?” 朱黎是一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想到什么说什么,且很难有回旋的余地。 说要吃饭,势必得吃上,躲是躲不过去的。 江嘉言的不悦稍纵即逝:“好,我问问他。” “你这孩子也真是不成熟。”朱黎说,“学业重要,家庭也重要,别总是顾此失彼。” 看样子朱黎并不知道昨晚的事。不然不会以如此平和的语气与他说话。 江嘉言敷衍地随口应了。 等回到自己租的房子,江嘉言窝进沙发里撸着养了两年的猫猫,滚滚,一直拖到临近五六点的时候,才慢腾腾地给裴聿行发了条消息。 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三个月前。 【Yann:晚上有时间吗?我妈希望我们回去吃饭。】 收到消息的时候刚好是宣传物料拍摄间隙。裴聿行看到消息后稍显意外,他思索了一会儿,打了几个字。 【裴:当然有。】 【裴:我来接你?】 【Yann:不用。】 正站在裴聿行身后休息的颜秋云,眼神无意间瞟过他的手机屏幕,没有贴防窥屏膜的屏幕清晰地映入眼眸。 她发誓,她真不是故意要看裴聿行手机。 颜秋云幽幽地凑到裴聿行耳边:“我们不是说好晚上去曲子恩家打麻将吗?” 裴聿行晃晃手机:“有家室的人和你们不一样。” “你忍心让我们三缺一?”颜秋云无语道,“你那家室糊弄糊弄别人就算了,我心里没点数?而且,今晚曲子恩的小男友也要来,你居然不来看热闹?” “他们和好了?前几天不是说要进医院了?” “我问了曲子恩,人家那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颜秋云见裴聿行完全没懂她的暗示,嫌弃道,“就那个啊,他俩是星巴克和麦当劳。” 裴聿行撩着眼皮懒懒地往墙角一靠,和没骨头似的,长长地“哦”了一声。 “他的小男友偷摸跑酒吧里去玩,被人差点揩油了,把曲子恩气得够呛,晚宴都没结束就跑出去逮人。” 略显熟悉的桥段。 裴聿行漫不经心道:“去酒吧玩也管?” 颜秋云:“……” 颜秋云:“啧,这肯定会吃醋担心啊,你假设一下你另一半要是去酒吧……” 裴聿行看着她。 颜秋云:“算了,你谈恋爱的时候不是个什么正常人,没法假设。” 第3章 第3章 傍晚七点,江嘉言先裴聿行一步回到家。 现在裴聿行手里捏着他的把柄,让裴聿行单独和父母待在一块他担心出岔子。 毕竟江嘉言是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老师眼中的好好学生。 去酒吧打架对于朱黎而言完全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七点半门铃声响,江嘉言洗了洗刚理完菜的手,主动去给裴聿行开门。 裴聿行应当是某场活动结束后过来的,打理过的黑色背头,两撮碎发扫过眼角,透着痞帅的劲。他手里拎着大牌茶叶和护肤品,见到江嘉言后随意地歪了歪头,勾着笑。 并不是以往见面时,瞬间进入伴侣角色的敬业感。 江嘉言伸手去接,被裴聿行绕开:“我自己来。” 江嘉言“哦”了声。 紧接着朱黎匆匆走过来,一边热情地拎走裴聿心手里的东西,一边对江嘉言说:“聿行来了,你也不替人拿一下,光在这站着。” 江嘉言:“……” 故意的吧他。 “没事的妈。”裴聿行笑着招呼一声,又冲坐在沙发上的江天华点头,“爸。” 朱黎笑得乐呵,拉着裴聿行的胳膊往沙发走:“你爸上个月买了一套新茶具,你坐会,让他给你泡一壶尝尝。” 特别温馨和谐的家庭场面。 “妈。”江嘉言突然喊了声,指了指裴聿行,“我找他有点事。” 朱黎看了看他俩,总觉得这两人今天的气氛略微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朱黎问:“什么事要现在说?” 倒是裴聿行先开口:“妈,我们好久没见了,我陪陪他。” 朱黎松了口气,猜测可能是小夫妻之间异地久了闹别扭。 自家孩子她心里清楚,从小到大性格闷,如今能多沟通是好事。 朱黎叮嘱道:“有事你俩好好说,我去做晚饭。” 江嘉言的卧室干净整洁,一尘不染,通俗来讲,没有一点人气儿。 他等裴聿行走进卧室后虚掩上房门,熬夜的后遗症仍没有消退,头有些疼,和裴聿行共处一室时不免又想起昨晚的意外,更加头疼。 卧室的顶灯白得晃眼,裴聿行随意地拉开椅子坐下,两条长腿交叠抵在地面,目光悠悠地看着江嘉言。 “说吧,什么事?” 江嘉言其实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他并不清楚裴聿行对昨晚的意外是什么态度。 是觉得合约伴侣不够好?还是会讨厌这种两面做派的人? 江嘉言只起了一个头:“昨晚……” 他本来是想找裴聿行谈好封口的条件,但对上裴聿行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原本冷静的大脑转一半开始反着转,他的目光从裴聿行脸上挪开。 “你怎么在酒吧?” 裴聿行许是没想到江嘉言会先发制人,笑了声:“那是我朋友的酒吧,我找他聚一聚,不算在酒吧里玩吧。” 非常正当的理由,他听见裴聿行话里的笑意更浓,“这个问题是不是应该我问你?” 先发制人反被制。 江嘉言靠在门旁边的墙上没吱声。裴聿行难得从那张冷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上捕捉到一丝闪过的慌乱,心情莫名愉悦起来。 像精致的洋娃娃成精了,反倒让人无端生出许多情绪。 好奇的、窥探的、撕开的**。 他不想显得自己太过于欺负人,又说,“你先坐下,站着太有压迫感了。” 江嘉言思考了片刻,选择了离裴聿行最远的床边坐下。拖着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江嘉言深知这一点,所以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昨晚的事,你不能告诉别人,条件你开。” 直来直往是江嘉言的作风。不过,裴聿行从没有要给别人说的想法,但江嘉言这副模样实在太新奇,他忍不住逗弄的心思。 他想起颜秋云说的揩油,慢悠悠地扫过江嘉言的身体,普通的白色T恤盖不住宽肩细腰的好比例,不然昨晚他不会一眼在台上注意到江嘉言。 所以,裴聿行问:“你在酒吧会被人,”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占便宜吗?” 江嘉言被问得一愣:“怎么可能?” 裴聿行懒懒地“哦”了一声。 江嘉言的脑子慢了一拍,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在他们两人之间问出来,是多么的诡异。关心对方是否被占便宜,像是对对方的身体表现出一种占有欲。 “我只是……”江嘉言想多解释一句,但两人的关系不生不熟,解释起来多说多错,他微微皱了皱眉,“你直接说条件。” 门外传来朱黎叫他们吃饭的声音。 裴聿行站起身,笑了声:“没条件,吃饭了。” 饭桌上,江嘉言一边安静吃饭,一边想着裴聿行说的话,他很难信任没有等价条件交换的好。裴聿行和父母聊得开心,比江嘉言更像家里的一份子。 朱黎说着说着就说起江嘉言:“嘉言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闷了,你得和聿行多学学。” 裴聿行夹菜的筷子一顿,拐了个弯夹了江嘉言完全没动过的清蒸鱼,故作亲昵地放进江嘉言的碗里。 “不用学,我喜欢这样的。”裴聿行无辜地看向江嘉言。 江嘉言愣了愣,不着痕迹地戳了戳鱼肉,足足看了三秒才吃下去。 “你们小夫妻感情腻歪的呢。”朱黎满意地看着两人的亲密举动,“床已经铺好了,今晚就在这里睡,明早吃个早饭再走。” 听见这话,江嘉言把筷子一搁:“不……” “好啊,妈。”裴聿行打断他,态度诚恳,“我想吃您做的包子好久了,明早尝尝。” “没问题!明早我给你们多蒸点。”朱黎看了江嘉言一眼,“你回来的时间少,吃个饭就要走啊?” 江嘉言找了个借口:“我明早要早点去学校。” 裴聿行笑眯眯道:“正好我明早有事,我送你去。” “……”江嘉言完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他嘴角扯了扯,仿佛刚刚咽下的鱼腥气还在嘴里。 果然天下没有无条件的好事,以往他们心照不宣地默认尽量不在父母家过夜,而裴聿行今晚纯粹在找茬。 好在晚饭过后,裴聿行和江天华下象棋,江嘉言陪朱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惹出一些多余的事情,安安稳稳地到了睡觉的时候。 江嘉言关上卧室门,从衣柜里翻出一床厚棉絮,裴聿行习以为常地把厚棉絮铺在地面。 其实最初江嘉言和裴聿行睡同一个房间的时候,江嘉言率先提出要睡在地上,但被裴聿行从地上连床被卷起来扔回床上。 裴聿行作为要上镜的演员,体重严格控制在标准范围内,又坚持健身,看着怎么也比常年泡实验室的江嘉言身体健壮。 真要让自家伴侣睡地板睡出个好歹来,裴聿行的朋友能把他笑死。 当然这只是以前的想法,自从昨晚见过江嘉言一打二后,有些想法微妙地转变了。 裴聿行没有困意,他知道江嘉言也没睡,他们见面一向没有话说。 当初找结婚对象的时候,他压根不清楚他妈徐宛钰从哪里翻出的江嘉言这人,据说是他妈同学的朋友的朋友的亲戚的孩子,在一众熟人圈里,名气传得比明星还快。 一个埋头实验室,一个混迹娱乐圈,八杆子打不着一块儿,掘了祖宗十八代也难翻出一个共同话题,更别提江嘉言在他面前冷漠的样儿。 他记得最开始梁青问过:“虽然是合约吧,但那张脸你真没有一点想法吗?我怎么觉得你就喜欢这样的。而且……不一定要是有感情的想法,都大男人,天天过得和和尚一样,哪怕再醉心你的那个事业,连爽爽的想法也没有吗?” 裴聿行当时没当回事地轻笑道:“那个小冰块,是你你能有想法?” 梁青眨眨眼,故意道:“说不定真有。” “滚。” 后来裴聿行进组,拍了大半年的戏,越发没把这段合约婚姻放在心上。 夜晚最容易勾起旖旎的遐想,裴聿行想起昨晚舞台上肆意张扬的江嘉言,问道:“你自学的贝斯吗?” 床上传来翻身的动静,半晌,江嘉言清淡的嗓音闷出来:“嗯。” “什么时候学的?” “高中。” “高中?”裴聿行枕在自己胳膊上,难以置信道,“我以为你高中是很勤奋用功,闷头苦学的那种。” 江嘉言回道:“不冲突。” “不愧是学霸,好厉害。”裴聿行感叹了一句,偏过头问,“那你早恋吗?” 江嘉言终于舍得往床下瞥去目光:“关你什么事?” 听出对方话里的波动,裴聿行语气欠抽道:“我就问问,怎么,真的早恋?” “没有。” “你有。” “我没有。” 裴聿行的笑意愈盛:“行,没有。”他拖长尾音,“乖孩子嘛。” 江嘉言闭上眼,不再搭理他。 裴聿行无声地笑了笑,玩了会手机,回了经纪人的消息,顺带看了两眼明天的行程。 浓郁黑暗中,除了裴聿行手指点在屏幕上的轻微声响,安静得针落可闻,江嘉言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酝酿睡意。 门把手突然发出轻微的转动声,“啪嗒”。 江嘉言对声音十分敏感,耳尖动了动,立刻睁开眼,还不等他反应—— 床下传来手机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原本紧裹着的松软被子像要被大力扯进搅碎机,江嘉言就这么硬生生被裴聿行从床上扯下来,茫然地跌倒在裴聿行身上。 乱七八糟的声响扎破静谧的黑。 被子滑落在身侧,跌下来的瞬间,江嘉言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耳朵不小心蹭过了裴聿行的嘴角。 于是朱黎打开门,就看到异常凌乱的场面—— 江嘉言紧紧贴在裴聿行温热的身躯,睡衣往上撩着,露出若隐若现的劲瘦腰肢,裴聿行的手扶住江嘉言的腰,似乎摩擦了一下。 “诶!你俩怎么不锁门!”朱黎立刻闭上眼,下一秒门“砰”地被关上。 死寂。僵硬。无所适从。 江嘉言脑子嗡嗡的,有一瞬间想把裴聿行埋了算了。 他双手并用想从裴聿行的身上爬起来,慌乱地扑腾了两下,奈何被子面料丝滑,他没有借力点,勉强撑起上半身,双腿自然而然地分开在裴聿行的腰侧。 江嘉言发现,这个动作好像不对劲。 裴聿行被江嘉言的发丝挠得发痒,又被人在身上蹭来蹭去,他深吸一口气,没忍住按住江嘉言,不耐地轻啧了声。 裴聿行的声音压又轻又低:“再蹭要出事了。” 瞬间江嘉言僵住,大腿内侧的肌肉紧绷起来。同样是男人,他当然清楚现下能出什么事。滚烫的热意从被触碰过的耳朵一路往下蔓延,染红了后颈。 裴聿行缓了缓,放松下来,仿佛有反应的不是自己,甚至有心情调侃道:“幸好我反应得快,不然就被你妈看见了。分床睡,感情不和,你得被念叨死啊,乖孩子。” 江嘉言不敢动,也不说话。 裴聿行抬眼,由下而上地打量着身上的人,小脸绷着看不出情绪,却惹得人手痒。他想起昨晚江嘉言冷笑揍人的模样。 裴聿行突然伸手在江嘉言滚烫的耳垂上拨弄了一下,**裸地调戏:“现在生个气给我看看。” 有病吧。 江嘉言积攒了一天的烦躁在此刻统统化为无声的骂意,但完美无缺地藏在黑暗里。 裴聿行只看见江嘉言毫不留情面地用力拍开他的手,迅速翻身抱起滑落的床被,躺到离裴聿行最远的床角。 “这都不生气啊?”裴聿行曲起半条腿,坐起来靠在墙壁上,“江嘉言,在我面前还有装的必要吗?” 第4章 第4章 江嘉言遇到的不要脸的人很多,裴聿行现在也能位列其中。他反驳道:“我装什么了?” 裴聿行听江嘉言语气里挟带的不耐,清楚今晚闹得有点过火,回道:“好好好,没装。” 江嘉言被这种敷衍式回答顶得一梗,但实在不愿意和裴聿行多拉扯,裹进被子里不吭声了。 “诶。”裴聿行说,“生气了?”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裴聿行自知今晚江嘉言是不可能再搭理他,借着昏暗光线望向角落的小鼓包,突然联想到一戳会变得鼓鼓的河豚,忍俊不禁。 逗起来怪可爱的。裴聿行心想。 次日早上六点,江嘉言顶着沉重的脑袋起床,轻手轻脚地离开卧室,下床时由于没开灯还撞上了床角,疼得一颤。 他坐在沙发上缓了口气,撩起裤腿看了眼,一片青紫。 正在厨房忙活的朱黎听见声响出来,江嘉言放下了裤腿,她上下打量了他一遍,面露担忧,欲言又止:“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吗?” 江嘉言和朱黎对视几秒,成功记起朱黎昨晚开门的事。电光火石间,江嘉言已经明白他妈想歪到哪里去了,冷淡的脸庞难得出现一丝裂痕。 “我……”江嘉言闭了闭眼,“我生物钟就是这么早,睡不着了。” “早起是健康,但晚上还是要睡够时间。”朱黎隐晦道,她没那方面的知识储备,说教起来有些磕绊,“平时确实要多吃点,你太瘦了,别人这……抱起来都干瘪瘪的,也不经折腾啊。” “妈。”江嘉言打断朱黎,转身去接了一杯凉水,敷衍应道,“我知道。” 朱黎盛了一盘包子:“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了身体能干什么?别发了顶刊就掉以轻心了,想留校任教要干的事还多着,你多吃点,辛苦辛苦这两年就好了。” “嗯,知道。” 这个话题再度被提起,江嘉言喝了大半杯凉水,胃微弱地发出抗议。 朱黎:“我问了好多人,燕大留校任教不容易,你真的要认真点,听见没?” 江嘉言:“嗯。” “别光嗯嗯的,争取这学期再出点成果。”朱黎道,“妈也是为了你好。” “我,”江嘉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只短促地呼出一口气。算了。 江嘉言去卫生间洗漱后,挑了两个蒸好的包子,叼着一袋牛奶走到门口,“妈,今天学校事比较多,先走了。” 听到是学校的事,朱黎犹豫道:“聿行不是说送你吗?你一个人走能行吗?” “我和他说了的。”江嘉言勉强弯着唇笑了笑,“您放心吧。” 江嘉言回的当然不是学校,而是学校附近的小房子。他浑身解放地躺进沙发里,毛茸茸的金渐层,叫滚滚,一跃跳进他的怀里,乖顺地蹭蹭臂弯,冰凉的、炸起的刺被抚平。 他揉着滚滚的脑袋,洗了一个简单的澡,准备窝进自己乱七八糟的床里重新睡个回笼觉,手机“叮”地响了声。 哦,他忘记开静音了。 手机屏幕在眼前跳出一条消息。 【裴:跑得很快啊。】 江嘉言忍住想把手机丢出去的冲动,摁灭手机屏幕,没回这条消息,用枕头捂住脸。朝霞从深蓝的窗帘缝漏进来一点光,零散地落在露出的鼻尖、脸颊。 . 曲子恩家。 裴聿行拎着两笼包子去曲子恩家为昨晚的三缺一“赔罪”。他去的时间过于健康,不符合当代年轻人的作息时间,敲了十五分钟大门,微信电话轮番轰炸才把三人弄醒。 颜秋云一副恨得牙痒痒的表情瞪着裴聿行进来,眼睛都没睁开就骂道:“你让我们三缺一就算了,大清早还不让人睡觉,你有毛病?我欠你的?” 裴聿行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地躺进沙发里,把包子放在茶几上:“我让我妈多做了两笼,说带给你们,别不知好歹。” 颜秋云作为圈里唯一一个知情裴聿行婚姻实情的人,瘪瘪嘴:“还我妈呢。” 裴聿行扬着尾音:“对啊。” 曲子恩从房间里出来,裹了一件睡袍,睡眼惺忪:“我们凌晨四点才睡大哥,现在八点,你自己数数我们睡了多久。” “早睡早起身体好。”裴聿行说,“金斓还睡着?” 曲子恩:“肯定叫不起来,让他睡吧。” 由于昨天裴聿行缺席,三人打了会三人麻将觉得没意思,畅聊了一晚娱乐圈的八卦,把所有人全蛐蛐了一遍,硬靠聊聊到凌晨。 “你居然这么早就来了。”曲子恩问,“不和你家那位多温存一会儿?” 颜秋云默默偏过头,装没听见。 裴聿行以前都是一句带过,今天一反常态地玩笑道:“家里有长辈在,哪能多温存?” 颜秋云把头扭过来:“?” 曲子恩:“倒也是。” 裴聿行不是闲得慌非要大清早来找他们聊天,一是顺路,二是他正好有剧本找他俩,当面说来得方便。 颜秋云翻了两页剧本:“文艺片啊,这可不好拍。” “光看名字就觉得难哈哈哈。”曲子恩早些年是大热的一线演员,最近开始往幕后转,接的剧本很少,“冲着拿奖去的吧。” 颜秋云:“这种片子拿奖也是在赌啊。” 裴聿行咬了一口包子,笑道:“那赌吗?” 三人聊剧本聊了一上午,中午等金斓起床在外面一起吃了个饭。饭后,颜秋云又提起打麻将的事情,裴聿行正要答应,梁青给他打了电话。 不知道说了什么,一转头裴聿行再次拒绝了她。 颜秋云一脸哀怨:“你咋怎么难约?我下次不约你了。” “下次一定不放你鸽子。”裴聿行说,“你俩的资料我发给宋导看看。” 梁青来餐厅接的裴聿行,彼此见过好多次,熟稔地打过招呼。裴聿行坐进副驾驶,注意到后视镜悬着一颗小水晶苹果。 裴聿行伸手碰了碰:“拍卖来的新玩意?” “哪有这么奢侈?”梁青说,“路上看到个小孩在卖,随便买的。” 梁青打电话来说蓝雾的陈经理告诉他,江嘉言要辞了在蓝雾的驻场,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就和江嘉言打了会太极,把人留在那里,自己出来偷摸报信。 “他也太较真了吧。”梁青说,“不过是被撞见一回,至于吗?” 裴聿行推测了一下江嘉言的个性。 那还真至于。 毕竟为了让裴聿行别说出这件事,什么条件都敢让他提。 裴聿行虽然觉得江嘉言这人有点意思,爱逗上一逗,但不想把人从这个酒吧吓跑了。这样显得他特别不做人,所以他跟梁青过去看看情况。 . 下午的蓝雾几乎没人,一片安静祥和。 老陈亲自给江嘉言调了一杯酒,颇有一副要和人谈心的架势,坐在江嘉言对面,一定要拖到梁总来的时候。 天晴无云,紧邻玻璃窗落座,江嘉言还是第一次在酒吧感受这么明亮的光。 “我没别的原因。”江嘉言说,“是我学业上太忙。” “忙也好说,咱们合同里的一月上场的次数可以改的呀。” “……” 江嘉言提一个问题,老陈说能改一个。他体面地解释了许久,稍微有些无奈地沉闷下去,老陈留他在座位再想想。 玻璃窗倒出他拿吸管搅着酒水的身影,透过玻璃窗他忽地晃眼一愣。 一个人站在马路对面,手里捏着水瓶。 和他对上视线,那人举起手朝他挥了挥,口型说了个“嗨”。 江嘉言吐出一个语气词:“草”。 手机跟着响了两声,几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弹出来。 【想和我见面叙叙旧吗?】 自从对方回国之后,两人在手机上纠缠了有些时日,江嘉言拉黑的号码不下五个,但始终没有见过面。 时隔两年,江嘉言看到这人的第一反应还是烦躁,眉眼微微拧在一起,牙齿撕咬着嘴唇的死皮。 他回了短信。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对方笑了笑,回得很快。 【因为我最了解你。】 对方还想继续发一条,紧接着,他发现自己的号码又被拉黑了。 裴聿行刚下车就看见江嘉言一副苦大仇深的鲜明表情,不禁反省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有点过于为难人,竟然让一个小冰块这般不爽。 不过很不一样,因为他的行为而变化,裴聿行忽然莫名愉悦起来。 裴聿行和梁青推门进去的时候,酒吧里放了一首轻缓的BGM,风扫过门上的风铃,发出一连串轻盈的响声,将江嘉言拉回神。 那苦大仇深的表情没了。 又装上了。 梁青对老陈道:“两杯普通的,随便调。” 两人理所当然地坐在江嘉言对面,江嘉言早猜到老陈拖拖拉拉,估计是去找梁青了。果不其然,江嘉言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再朝外看去的时候,那人已经消失不见。 裴聿行敏锐地顺着江嘉言的目光,飞速地往外瞟了一眼。 对面有一家便利店,提供的座位是面向玻璃的。 角落里坐了一个男人,低头吃饭。 似乎没有什么。裴聿行以为是江嘉言不想看到他,主动提起:“你要辞了这里的驻场?” “嗯。” “为什么?”裴聿行接过老陈迅速调好的酒,“是因为我吗?” 是但不完全是,江嘉言觉得原本一件特别简单的事由于两人的到来,变得愈发复杂,更别提方才一闪而过的身影,和躺在黑名单里的陌生号码。 人倒霉起来是接二连三的。 既然说到这里,江嘉言索性承认了:“嗯。” 这一承认,梁青来了劲:“不至于吧,我俩也就是知道而已,又没到处乱说,你想做什么做你的,何必辞了呢?” 江嘉言搬出另一个缘由:“太忙了。” “这样,改成一月两场可以吧?” “不……” “我就问你,”梁青打断,“你要去别的酒吧驻场吗?” 江嘉言虽有这个想法,但明显与第二个缘由相悖,他垂下眼:“不会。” “撒谎。”裴聿行说。 裴聿行自18岁以后出道,一路摸爬滚打,扎扎实实地跻身电影圈一线演员,去年刚拿了最佳男配奖,是许多导演点名喜欢的演员,说他是为了角色会脚踏实地地学一些技能。 为此裴聿行不仅对角色敏锐度高,心理学、经济学、法学没少研究,江嘉言的完美人设裴聿行从一开始压根就不信,想过有反差但没想过反差那么大,懒得细究太多。 但真让裴聿行细究上,能够看明白个七七八八。 这句话大概看出来七成,其他三成全靠诈。 “没有。”江嘉言压下细微的小动作,淡淡道,“最近在学校特别忙。” 裴聿行:“最近?所以未来还是可能去其他酒吧?” 梁青立马接上:“反正你都要去,在我这,任何人或者事,我能给你们兜着。但出了这个门,我可管不了。虽说来酒吧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被爆出来总归禁不起细扒,别说你受影响了,裴聿行他……” 裴聿行清了清嗓子,梁青悻悻地闭嘴,抿了一口酒喝。 江嘉言捧着玻璃杯一时无言,手指无意识地扣着玻璃外壁。 梁青说的确实是实话,人设立在那个地方,但凡出了一个口子,整个人设都面临着崩塌的风险。而裴聿行又是站在舆论中心的人,到时候水军能把他俩喷成筛子。 怎么说都好像裴聿行更吃亏。 “但是我……”江嘉言做着最后的挣扎。 裴聿行正想听听江嘉言找的其他理由,却忽地感受到一道黏腻的视线。他朝外望去,仍然只有那个在吃饭的男人,眉尾上扬了一下,突然有了直觉般的猜测。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人的身上,黑发柔顺,许是来得急,有几缕睡觉压扁的卷毛。说话的嘴唇由于沾了酒渍而变得水润。 裴聿行突兀地伸出指尖,轻巧地摸过江嘉言嘴角的酒渍。 江嘉言:“?” 梁青:“?” 那道视线立刻强烈起来。裴聿行侧目,视线直直撞上对面的男人,慢悠悠地收回手。 哇,有意思。 这种场面倒显得他一个原配在这和人偷情似的。 第5章 第5章 裴聿行动作突然,江嘉言一下忘了刚编好的理由,皱眉道:“你干什么?” 裴聿行:“不明显吗?” 江嘉言被这种理直气壮的气势噎得没说出话来。 裴聿行愉悦的心情因为这么一道亮闪闪的视线变得不太美妙。他抓着这个说话的空档,突然不太想和江嘉言在这里多纠缠这件事情。 “酒吧的事情我没告诉你妈。”裴聿行说,“现在还欠着我人情债,别忘了。” 江嘉言:“。” 天底下就没有免费的午餐,之前说什么没条件,现在不还是拿来威胁人了? 什么给大人打小报告的行为! 江嘉言有一瞬间想骂人的**,但还是没能骂出口。 裴聿行挑着眉,勾着笑:“答不答应?” 江嘉言撇过头:“……行。” 梁青在旁边听笑了,他说这么大一堆,不如裴聿行一句威胁来得快。要说不要脸,裴聿行自告奋勇排第二,都没人排第一。 多大人了,还玩这一套。 离开酒吧的时候,对面的便利店已经没了人。裴聿行瞥了一眼,执意要把江嘉言送回家。 “不让送的话, ”裴聿行拖长音调,“我要告诉……” “走了。”江嘉言打断他,转头出了酒吧的门。 梁青在江嘉言的背后提高音量,道:“以后经常来玩啊,带上你的朋友。” “哇,威胁人真有意思。”裴聿行漫不经心地说道,手肘杵了一下梁青的胳膊,“拜拜。” 梁青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梁青和裴聿行从小一起长到大,此刻裴聿行的行为有多反常他一看就知道。成年前,裴聿行玩过早恋,和人牵牵手这种事没少干,入圈的最开始谈过两三个对象,这些年就一直对人兴致缺缺,偶尔兴起也只是撩着别人玩。 所谓事业得意,情场失意。裴聿行的情场路走得那叫一个随性,梁青觉得他要孤独终老的时候,结果裴聿行要结婚了,一问,诶,结的是个形婚。 请问意义在哪里? 他今天把裴聿行叫来,原本是掺杂了一些催化感情的意思在里面。 就算是签了合约各玩各的,但总不能这么玩到老。更何况裴聿行现在在外面也不撩人玩,在家里也不谈情说爱,日子也太难熬了。 而且江嘉言这人,抛开性格,长得是真招人喜欢。 漂亮花瓶不要白不要,更何况这还只是个花瓶,是个金贵有实力插着无数鲜花的花瓶。 此刻这个花瓶坐在副驾驶,表情恹恹,感觉坐的不是豪华宾利,而是一堆破铜烂铁。 裴聿行今天的话也格外多,比昨天更胜一筹。 “你的婚戒呢?”裴聿行路上遇到红灯停下来,转头看向江嘉言光滑的手指,与他相对的,裴聿行左手无名指上套了一枚素圈戒指。 这对戒指是情急之下托人简单定制的,镶了半圈细钻,内圈刻着两人的名字缩写字母。 自从结婚以来,他一直戴着,因为这的确是个太好用的理由。 反倒是江嘉言从未戴过,看着像一个未婚人士,也不怪别人惦记。 江嘉言愣了一下:“做实验的时候怕弄掉了。” “没事,掉了就买新的。”裴聿行笑吟吟道,“我觉得还是要戴一下婚戒吧。不然别人都以为你未婚,我成什么了?” 江嘉言:“……” “虽然合约里说的不干涉对方生活,但影响婚姻的事情最好不要干,到时候真的违约了,违约金有你哭的。” 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江嘉言冷不丁地想起今天在窗外的人,然后一阵恶寒,连忙将人驱逐出大脑。戴婚戒对于他不是难事,顶多是心理那关有点回避,他应道:“嗯。” 车程很近,一个走神的功夫,裴聿行把江嘉言送到楼下。 车窗落下。 裴聿行弯着嘴角,动作随意地朝他摆摆手:“期待下次见。” 江嘉言:“……” 不是很期待。 . 办公室。 “想要在燕大留校任教,不读到博后基本是不可能的,要么申国外顶校的博后,要么参加本校的三年制博后项目。”徐丰说,“你现在博三了,真的要早做打算,你上次报名的国际会议评审过了,下个月在平锡举办。” 江嘉言听徐丰讲了约莫两个小时的留校条件,听着不像是留校任教,像是作茧自缚。 越听越觉得头疼。 从学校出来后,江嘉言去医院找谢时阳,距离谢时阳下班还有一个小时。江嘉言安静地坐在科室外等谢时阳,路过不少医生和江嘉言打招呼。 第一人民医院里有不少是校友,江嘉言长得好看,来得次数多,最讨那群医生喜欢,连着在外输液的大人小孩也喜欢和他聊。 “哥哥,哥哥。”走廊尽头跑过来一个小女孩,手里攥着一把糖给他,“给你!” 江嘉言笑着接过其中一颗,温和道:“你怎么一个人?” 小女孩声音脆生生的:“妈妈在输液。” “那你要好好陪妈妈。”江嘉言摸摸小女孩的双马尾,“去吧。” 谢时阳出来正好瞧见这一幕,和小女孩说了再见,和他一边聊一边往医院外走。 “我靠读博后?那不得读的醉生忘死,读完你都多少岁了?”谢时阳听完江嘉言讲的规划,“这……我们一定要留校任教吗?你不喜欢的啊。” “我妈喜欢。” “哎哟她喜欢关你什么事,我妈还喜欢我结婚,我结没有?” 尤其是江嘉言结婚后,谢家爸妈抱怨说头发都要急掉了,隔日,谢时阳给爸妈邮了两瓶生发液。 谢时阳恨铁不成钢,“你叛逆一下好不好?真选择读下去也没回头路走了,这时间成本太大了。” 江嘉言知道这些道理。只是——“其实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能做什么。” “不用知道,走到面前就知道了。”谢时阳顿了顿,“说你通透吧,有时候你真是……” 江嘉言笑了下,没接话。 再说得把谢时阳气死。 “对了,酒吧的驻场我没辞掉。”江嘉言原先计划是将两人一起辞掉,“梁青和裴聿行都在,没成功。” 谢时阳一听这两尊大佛,叹了口气:“那也正常。” 江嘉言将那天的事情一并说了:“不过有个事我没告诉你,林潭一个月前回国了,申的燕大博士。” “%@¥%。”谢时阳刚歇下来的一口气瞬间翻涌起来,“那傻逼是不是找你了?你他妈的不会瞒了我一个月吧?” 在谢时阳面前,江嘉言比较诚实地点了点头。瞒着谢时阳,一是他不想林潭介入他的生活,二是说出来纯给人添堵。 现在不就添上了吗? 谢时阳颤颤巍巍地抓着江嘉言的胳膊肘:“裴聿行知道吗?” “不知道吧。”江嘉言说,“我只告诉了你。” “你千万别让裴聿行和林潭搅合在一起,我感觉这样肯定会出事。” “比如?” 谢时阳皱着眉没想出具体的事,但眼皮狂跳:“反正你自己注意点,特别是不能让林潭知道你和裴聿行的婚姻实情,如果有什么事,你找我。” “嗯。” “我真是服了,你这一天天的。” 江嘉言:“哦,还有个事。” “stop!!”谢时阳不忍再听,“你先告诉我好事还是坏事。” 江嘉言思索两秒:“中间。” 神他妈的中间。 谢时阳放弃抵抗:“你说。” “如果你在喝酒,有个人突然替你擦了擦嘴角,他什么意思?” “裴聿行给你擦了擦嘴角。”谢时阳心如死灰地解码道,“等等?裴聿行给你擦嘴角!!” 江嘉言无辜地移开目光:“不是啊。” “不是什么不是。”谢时阳恶心了一把江嘉言,“总不能是林潭给你擦吧。” 江嘉言:“……”那还是裴聿行比较好。 谢时阳这次沉默了许久,一向爱叭叭的嘴被江嘉言一连串的事糊住。江嘉言见谢时阳不回答,没太在意地提了别的话题。 直到坐在烧烤摊前,谢时阳吃着苕皮,抿了抿沾在嘴角的辣椒,他突然道:“裴聿行想睡你吧。” 语出惊人。 辣椒差点呛到喉咙,江嘉言喝了一口凉水,才堪堪压下漫上来的火辣。 “不会吧。”江嘉言理性地思考了一下可能性,否认,“一年都没想睡,现在怎么会突然想?” 谢时阳:“你这么想啊,现在有了这个举动,是在酒吧被撞见之后。你不是说之前你还被扯到他身上了吗?我草我真觉得他故意的啊,至于原因……可能男人天生爱驯服一点刺激的,有反差感的人,这样让人特别有成就感。” 江嘉言不太赞同地蹙眉,他反问道:“我哪有这些?” 他一直觉得他对任何事情都淡淡的,没什么喜好,不爱争抢,天天试图当边缘人物,反差可能沾点边,但用刺激来形容肯定是不恰当的。 “老天爷,你对你自己没有正确的认知。” 放谢时阳眼里,一个平时高冷的大帅哥私底下抽烟喝酒样样来,再带点没有世俗**的颓废感,带感疯了好吧。 谢时阳:“我话说到这里,信不信由你,但是你要离他远一点,不然牵扯不清。” 远点吗? 江嘉言心想,那多简单,平时他俩压根就不见面。 . flag这东西一立就容易倒。 江天华在外出差,朱黎起夜时没注意水壶漏了水,踩着一滩水平地摔了一跤。 凌晨四点,江嘉言接到电话,立刻打车去医院,在车上着急的过程中想起不能他一个人去,又打电话把裴聿行叫过来。 幸好裴聿行半夜没睡觉,在家里一边敷面膜一边熬夜看剧本,他那边离朱黎住的医院更近。一前一后,两人到的时间相差不过五分钟。 江嘉言快步到病房的时候,护士告诉他朱黎左小腿骨折,正在手术室里。 汗水打湿凌乱的额发,裴聿行给他递来纸巾:“别着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缴费。” 江嘉言:“谢谢。” 裴聿行回来时带了一瓶矿泉水给他:“没事,我问了登记的医生,简单骨折,一般处理过后住院观察三四天,回家静养就好了。” 江嘉言:“嗯,知道了。” 遇到事情高度紧张是江嘉言的常态,手术需要一个多小时,他慢慢从紧绷的情绪里缓下来,后脑勺靠在冰凉的墙上,合上眼闭目养神。 突然后脑勺被抬了一下,他立刻睁开眼要避让,对上裴聿行的眼眸,然后看向他手里的u型枕。 “u型枕,出门必备。”裴聿行说,“我刚刚以为你睡着了。” “没。” “好吧。” 裴聿行刚从车里拿过来u型枕,此时懒得多跑一趟,顺手挂在自己脖子上。江嘉言现在才注意到裴聿行穿了一身灰色居家睡衣,一双拖鞋,再戴一个口罩就来了,一看便是急匆匆的模样。 江嘉言没忍住道:“抱歉,这么晚叫你过来。” 本就是婚姻分内的事,裴聿行不接受这个歉意,眼见江嘉言又要靠在墙上,他把u型枕一下子戴在他的脖子上。 “没什么好抱歉的。”裴聿行给枕头掰得方方正正,“换做是我爸妈,我也会这么做。” 手术在一个多小时后结束,朱黎吊着左腿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江嘉言胸腔里闷着的气舒了出来。 外面隐约有了亮意,蝉鸣微弱下去。江嘉言拉上窗帘。 朱黎平躺在床上,像是做错了事一样叹气道:“哎我太不小心了,浇了花犯懒,水壶就放在墙边上,一脚踩滑了,辛苦你们俩跑一趟,明天有事的话早点回去休息。” “哪里的话?”裴聿行给朱黎接了一杯温水,“我这几天都闲着,在这陪您。” 朱黎:“这哪能行?” 裴聿行:“当然行,我真没事。正好爸这些时间在外出差,一时半会回不来,出了院您去我们家好好休养。” 朱黎看向江嘉言。 江天华这回去的是国外出差,没半个月回不来。要是把骨折的亲妈单独放家里,江嘉言明天就要上道德大讲堂。 江嘉言和裴聿行的婚房在城西,燕大在城北,于是江嘉言找了上学的理由单独买了房子在城北。他给两家爸妈说他俩平时住城北,等他放了寒暑假回城西。 所以,这个“我们”家难道是……毫无两人生活痕迹的城北? ——云栖公馆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5章 第6章 第6章 医生说,朱黎伤得不重,恢复起来简单,三天后就能出院。 江嘉言给学校请了假在医院照顾朱黎,第二天就被朱黎弄走了:“现在别总是请假,正是博三的关键时刻,到时候老师对你印象不好了怎么办?” 江嘉言无奈喊道:“妈。” 裴聿行坐在一旁无声地削苹果,长长的苹果皮坠在半空中。留校任教的规划他经常听朱黎提起,每次一听都感觉逼得太紧,只是他从未听过江嘉言的想法,不好掺和别人的家事。 “你先去忙。”朱黎说,“我这里不是有聿行在吗?” 裴聿行被点名:“我一个人没问题。” 江嘉言别无办法,白天去学校,晚上来和裴聿行换班。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江嘉言又请了假,让裴聿行找个理由出来去超市买东西。 不然朱黎到了江嘉言租的小房子里,必然会露馅。 江嘉言特意挑了一个很大的超市,由于工作日,超市的人不多。两人戴着口罩,推了一辆购物车,不知道为什么,走在超市里江嘉言感到一丝局促。 可能在江嘉言的眼里,逛超市很像非常亲密的人用来放松的事。 “你需要些什么?”江嘉言问。 “当然是洗漱用品这些。”裴聿行慢悠悠地跟在江嘉言身后,把嘴里念出来的东西放进购物车,“牙膏、牙刷、浴巾……” 路过零食区,裴聿行拎了一袋方便面:“哦,还有这个。” “这个不行。”江嘉言把方便面放回去,“我妈会说。” 裴聿行拿起一包辣条:“那这个是不是更不行了?” “肯定不行。”江嘉言不解地看他,“你平时吃这些东西?” “偶尔。” 演员平时吃得健康,只不过绿绿的减脂餐吃得人容易心理变态,偶尔需要一些刺激味蕾的食物维持一下对生活的热爱。 裴聿行问:“你在家都自己做饭?” 江嘉言轻“嗯”了一声,从货柜里挑了好几块各种类型的肉,和囤货似的,库库一顿拿。 裴聿行眯起眼眸,狐疑地打量着江嘉言:“拿这么多,家里一点没存货?” “没有,一般吃完再买,这两天没剩多少。”江嘉言淡淡道。 “哦——” 当江嘉言以给家里补货为理由开始买调料时,裴聿行慢腾腾地跟在江嘉言背后,见他去够货架最上方的醋,先一步替他拿下来。 裴聿行没把醋放进去:“你家里东西挺紧缺啊。” 江嘉言拿过来:“我不爱吃醋。”言外之意,是替裴聿行和朱黎拿的。 裴聿行逗了一句:“什么类型的醋都不吃?” 江嘉言意识到这话有歧义,但歧义得特别幼稚。他瞥了裴聿行一眼,没搭理,往前推车拿了盐、鸡精、白糖。 家里连最基本的盐都没有,做哪门子的饭? “家里盐也是吃完再买?” “嗯。” “刚好这两天吃完了?” 江嘉言意识到什么:“没,刚好走这路过,顺手拿的。” “哦——” 裴聿行的手搭在购物车的把手上,江嘉言推了一下没推动,他疑惑地回头,发现恰好被卡在裴聿行、购物车与货架的三角之间。 “骗三岁小孩呢?”裴聿行低头挑眉,“你这能叫自己在家做饭?非得在我这装一下图什么?” “松手。”江嘉言垂着视线,睫毛很快地闪了好几下。 这个姿势他稍微一动弹就能碰上对方的胸膛,并且裴聿行有一米九,高他半个头,现在看起来像是被圈在怀里一样。 裴聿行出门习惯喷一点香水,江嘉言不了解香水,只感觉闻到了一股清清淡淡的味道,不是他最讨厌的浓郁香味。 花香,是栀子。 裴聿行:“你不说实话我就不松。” 江嘉言:“……” 家里的厨房一干二净,什么都没有。他在学校里呆得多,早上中午吃食堂,晚上一般选择不吃,周末点外卖,稍微勤快一点就煮方便面,图省事方便。 见裴聿行和他杠上,江嘉言改口:“做得少。” 裴聿行还是一脸不信:“真的假的,你会做饭?” 江嘉言抬眼,对上裴聿行审视地目光,凉凉道:“废话。” 现在这糟糕的语气听着像真的,裴聿行抬手,表情无辜地松开购物车,忽地背后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可能女孩们以为自己声音小,但其实让两人听了个清楚。 “哇好高,两个人都好高,好帅的背影啊啊,而且抱了!!” “第一次磕到现实的,太萌了这个体型差,我刚刚差点以为只有一个人。” “诶?你有没有觉得高一点的那个人有点……眼熟?” 听到这里,江嘉言推着购物车自顾自地走了,裴聿行一笑,立刻跟了上去。 殊不知两女孩拍了两人的侧脸照,以为磕到了素人cp,发到自己的微博上给同好分享。 @林安喳喳:逛超市遇到的两位,真的好帅我的妈呀!!而且感觉特别像情侣,互动超级甜,大的会把小的圈在怀里[嗑晕]这个姿势这个体型差完全可以给各位产粮太太做参考!![图]。 【存了存了,可以当代餐的程度,他俩让我想起了一对特别冷门的cp。】 【哪对冷门cp?我心中也有一对,咱们对对暗号?】 【要嗑就嗑——】 【真夫妻。】 【我去真对上了,在这里居然能碰到同担!!咱俩互关一下。】 【嘶,不儿,没有人觉得大的长得特别眼熟,身上那件是奥瑞的衣服,一件好几千。我记得前几天奥瑞刚宣了代言人,这张图片幻视代言人在行走。。】 【我查了代言人是裴聿行,一米九,衣服架子,我靠不会真是他吧?】 【那小的就是传闻中的江嘉言??】 【细思极恐啊,不思也恐啊。博主是小芋圆,裴聿行的真爱粉,这都没把正主认出来,错失一个亿啊!】 【裴聿行我倒是听过,那个拍电影长特别帅的,江嘉言谁啊,谁给我科普一下@aa情报局,派出我的秘书给我查一查。】 【裴聿行他老婆,燕大博士,长得特别貌美,姐们你居然不知道,今年断网了?】 【燕大博吗?我去,这么厉害?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起过?这不得好好营销一下学霸人设,我家里要是出个燕大博,走哪我都把他带在身边。】 【裴粉现身说法一下,裴哥老婆是素人啦,不爱出现在公众视野,而且搞研究更不希望有人打扰。之前有狗仔跟过江嘉言,结果裴哥大发雷霆,连燕大都亲自出了公告,后面业内好像就不允许提了。】 【哥们这么有实力?】 【悄悄说一句,裴哥的家世应该不简单。】 …… 江嘉言的房子距离燕大两条街,不大,八十九平方米。 和朱黎那边的卧室风格有些像,但细微处有许多不同。客厅虽然同样空旷,但墙角散落着猫抓板和薄荷球。柔和的灯光打在圆木桌上,上面的磨砂花瓶插着一束干花,时间放得应该有些久,焦糖花瓣已经积灰。 但总的来说,有人气儿多了。 滚滚怯生生地看着陌生人的到来,在桌下不愿意出来,裴聿行蹲在地上:“它叫什么名字?养了多久?” “滚滚。”江嘉言想了想,“快一年吧,去年国庆捡的。” “国庆?那和我们结婚的时间差不多。” 江嘉言点头:“去民政局的前一晚捡的。” “这么巧。” 领证前一晚,江嘉言失眠,凌晨两点在小区瞎晃悠捡到的。 刚好是下过雨的潮湿天气,小狸花躲在湿透的纸箱子里,掩在桂花树后,传出微弱的叫声。恰巧江嘉言从旁经过,恰巧这声落在他的耳朵里。 恰巧全了他们的缘分。 那天照顾小猫照顾了一晚,早上眯了两个小时,化妆师当时调侃“不会兴奋到一晚不睡吧,黑眼圈这么明显”,裴聿行透过化妆镜看他,不置可否。 江嘉言把购物的东西放到相应的地方,再出来时滚滚已经在裴聿行的怀里,丝毫不怕生的霸道模样,毛茸茸的尾巴在裴聿行的手心扫来扫去,脑袋窝在他的怀里,呼噜噜地睡觉。 “它最近掉毛,你别抱它。”江嘉言说。 “没关系。”裴聿行的黑色T恤已经沾满了猫毛,他不在意地挠挠滚滚的下巴,“我跟这小家伙应该也挺有缘分的,这么喜欢我。” 江嘉言:“……” “它对谁都这么亲近吗?” 滚滚向来对陌生人如临大敌,连谢时阳都花了不少猫条才和滚滚搞好关系。 这幅场景要是让谢时阳知道了,肯定气得不行。 江嘉言偏过头,没打算告诉裴聿行这个让他翘尾巴的答案:“嗯,它对谁都这样。” “原来你是个中央空调呀。” 用“中央空调”形容小猫也是没谁了。江嘉言心中暗自腹诽,谁有你像中央空调?婚前,裴聿行最受诟病的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全沾身,看起来和谁都好,和谁都有一腿。 江嘉言把滚滚从裴聿行怀里拎起来:“该去医院了。” 滚滚抗议。 江嘉言把它塞进放在阳台的猫窝。 抗议无效。 江嘉言蹲在猫窝面前,低声细语地和滚滚说着话。 阳台用一面不大的落地窗封起来,玻璃正巧反射出江嘉言的动作。 暖橘色的阳光给江嘉言镀上一层薄薄的光晕,寡淡的形象似乎更鲜活了几分。江嘉言对小动物很有耐心,一边和滚滚说话一边拿了根猫条出来。 模模糊糊的,裴聿行听不清楚。 “你在家乖一点……晚上就回来……奖励猫条……” 突然,裴聿行想起江嘉言其实小他两岁。 七岁内的年龄差放在成人的世界里无足轻重。江嘉言做事的风格更让人想不起来这相差的两岁,有时看着比裴聿行还老成。 但要往回看的话,江嘉言上高一的时候,裴聿行都要读大学了。 裴聿行见江嘉言站起身,许是人的天性,逗猫时总会变得柔和,眉眼微微弯起来。 要是他顶着这么一张脸喊声哥…… 裴聿行不自觉地顶了顶腮。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6章 第7章 第7章 裴聿行将朱黎送到江嘉言家里,没来得及和江嘉言打配合,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导演宋河专程来了一趟燕山,想和裴聿行他们几个一起吃饭聊聊合作的事情。 颜秋云到得最早,其次是裴聿行。一见裴聿行,颜秋云打趣道:“照顾完丈母娘了?” 裴聿行懒洋洋地靠在椅背:“刚送回家,晚上我不和你们一起吃了,你安排一下。” “对丈母娘这么上心?”颜秋云说,“不对劲啊,裴大少爷。” “这叫有高贵品德。” “嚯,还高贵的品德,别是对人家见色起意了。” 裴聿行勾着嘴角笑了一下:“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不离十吧。”颜秋云故意道,“见色起意怎么了?我现在连个见色起意的对象都没有,桃花全被你之前给断了,现在又和你合作,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谈上恋爱,哎。” 裴聿行:“我给你断了?我们俩到底谁拿谁当挡箭牌?” 颜秋云吐了下舌头:“是我是我,不是请你吃过饭了吗?你别一副吃了亏的样子。”说着,她给裴聿行斟了一杯茶。 裴聿行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在嘴里转了个圈,打开手机看了眼消息。江嘉言和朱黎没动静,就是没出什么岔子。 刚想关上,一个电话出现在手机屏幕:妈。 朱黎摔骨折第二天,徐宛钰从裴聿行那里听说了,就说着要回来看望一趟。奈何徐宛钰在最南边的城市,他爸裴瑞在附近的国家游玩,回来需要点时间。 “妈,你们回来了?” 徐宛钰那头海风呼呼:“买了明天的机票回来,跟你爸差不多时间,都在歧城机场,上午十点二十,你记得过来接一下我们。” “没问题。” “你黎妈怎么样了?出院了吗?” “出了,今天刚送回家,在我们这边休养一段时间。” “那就好,你在家要多照顾分担一下,别累着嘉言了。”徐宛钰和一个男人说了两句话,对裴聿行道,“妈这次回来给你们带了好东西。等着啊,先挂了。” “好啊,等你回来。” 电话挂断后,裴聿行把手机反扣在桌上,虽然仍然懒洋洋地挂着笑,但明显情绪落了不少。颜秋云对裴聿行的家庭情况只知道一些。 “阿姨和新搭档出去玩了?”颜秋云问。 “不止。”裴聿行无所谓道,“我爸也和新搭档在国外玩。” “真羡慕你爸妈的生活态度,我有朝一日要是能和你妈妈一样就心满意足了。” 裴聿行哼笑一声:“有什么好?” 裴瑞和徐宛钰郎才女貌,十分相配,看上去是能够日久生情的类型。联姻过后,两人的确生活融洽,价值观竟然难得相契,达成了开放式的婚姻关系。 虽然在富人圈内屡受八卦,但他们是近乎完美称职的父母,尊重裴聿行的各方面发展,并给足了金钱、爱和责任感。相应地,裴聿行也尊重他们。 只是感情观的塑造难免被波及。 颜秋云:“现在觉得不好了?之前搞合约婚姻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多想想?” “我的底线还是太高了。” “又夸上自己了。”颜秋云调侃道,“你现在还年轻,回头是岸来得及。” 有人推开了包厢门,颜秋云收了话音,和曲子恩、宋河招呼了一声。裴聿行慢了一拍。 “怎么今天看着不太积极呀,小裴?”宋河打趣道,“是递的本子哪里没看顺眼?” 裴聿行散漫地笑了声:“我哪有?快坐。” “人家现在身在曹营心在汉,想赶快吃了回去陪另一半呢。”颜秋云说,“喏,快点餐,别耽误了我们裴哥。” 曲子恩:“着什么急?这一天天的也太腻歪了。” 裴聿行把菜单递给宋河,斜睨了颜秋云和曲子恩一眼。 消停了。 . 下午的时候,燕山下了一场大暴雨,潮气从窗户缝里沁进来。 一周前,江嘉言定好了今下午的约。但这两天连轴转,老想着事,江嘉言把约定忘记了,还是夏知弹微信电话来催,他才想起来。 江嘉言接通:“不好意思夏医生,我忙忘了。最近家里有事,都来不了了。” “嘉言,我之前给你说过,下周六我要出国。”夏知质问,“你不会是故意拖着不想来吧?” “真没有,我妈妈左腿骨折了,我需要在家照顾。” “哎哟那你妈妈没事吧?伤得如何?” “刚出院,在家休养。” “好吧。”夏知无奈道,“看看你妈妈的恢复情况,下周有空就来,时间我都给你留着。” “好,我尽量。” 雨水如断裂的、细碎的珍珠沿着落地窗滑落,留下一道道交错的痕迹。江嘉言立在落地窗前站了许久,之后又找了个软垫坐下走神。 江嘉言喜欢下雨天,有种莫名的安静,仿佛隔绝了喧嚣与烦闷。 滚滚跃进他的怀里左蹭右蹭,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小憩,梦里什么都有,猫条、罐头、猫薄荷,还有漂亮的猫爬架…… 突然猫爬架消失了,敲门声一下打破了它的美梦。主人把它放在一边,起身去开门。 下午五点。 江嘉言看了一眼时间:“回来这么早?” “你妈在家,我不早点回来不就显得我总在外面鬼混?”裴聿行提着一袋甜品,站没站相地靠在门框边上。 但朱黎就是喜欢裴聿行,江嘉言让开进来的路:“你不回来她也不会说什么。” “晚上夜不归宿。”裴聿行经过江嘉言时,附耳轻道,“你妈妈会担心我在外面养小三。” 江嘉言:“……” 这的确像他妈会担心的事情,只是这话也太糙了吧。 裴聿行:“而且我爸妈明天会来家里看望一下你妈妈。” 江嘉言:“需要去接吗?” “我自己去就行。”裴聿行拿出两块慕斯放在餐桌上,“味道不错,你可以尝尝。” 朱黎听到外面的敲门声,从卧室里杵着拐蹦出来。 “聿行出门还记得给嘉言带吃的,好贴心。”朱黎夸赞道,说完她又咂摸了两下,“不过聿行,你不知道家里门锁的密码吗?” 裴聿行感受到一道凉凉的目光。 自江嘉言租房以来,裴聿行从来没来过,最初他会让助理可可来送品牌方的礼物,后来江嘉言觉得用不上,就让他堆在婚房里。 密码锁他当然不知道。 裴聿行过去扶朱黎坐在沙发上,朝朱黎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笑:“这事说出来我不好意思,前些天和嘉言闹了点别扭,他改了密码还没告诉我。” 语调下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江嘉言微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裴聿行瞎扯。 朱黎问:“闹别扭?他把你赶出去,不让你回来吗?” 裴聿行答:“不怪他,怪我之前总爱出去玩,该他生气。” 朱黎稍带责备地看了一眼江嘉言:“那也不能改密码啊!多伤人心的行为。” **裸的栽赃。诬陷。 “两个人吵架归吵架,要多沟通交流,别把误会攒着。”朱黎说,“这种改密码的行为以后不能再有了,这多影响夫妻之间的感情,听见没有?现在密码是多少,告诉聿行。” 江嘉言被迫接受了吵架夫妻的剧本,回道:“01206。”他的生日。 朱黎:“以后千万不能这么干了。” 江嘉言没接茬:“我去做饭。” 江嘉言进厨房后,裴聿行在客厅溜达了一圈,俨然一副主人家的模样,最后往厨房门框上一靠,看江嘉言手法熟练地切菜、炒菜、煎蛋、下面。 “你居然真的会做饭?” “……” “什么时候学的?” “很早,”江嘉言总算开了金口,“高中的时候吧。” 裴聿行惊讶地扬了眉:“这么早。” “嗯,学校的饭很难吃。有时候不如自己在外租个房子做几顿。” “长得好看,礼貌乖巧,还会做饭。”裴聿行给江嘉言身上贴了几个标签,“你高中很受欢迎吧?” “没有。” “居然没有么?”裴聿行语调上扬,真心实意地带了些疑惑,“那大家多没眼光。” 煮沸的水在锅里翻腾,江嘉言不大明显地轻嗤一声。他没有继续回应裴聿行的话,伸手把葱花撒在煎蛋面上,的确是卖相很不错的简易版晚饭。 “吃饭。” 这是裴聿行第一次吃江嘉言做的饭,以往在父母家里,江嘉言打打下手没有真正做过饭。他尝了一口,稍微收了闲散的态度:“味道真不错,比我做的好吃。” 江嘉言倒不觉得自己厨艺多好:“还行吧。” 朱黎给江嘉言加了一筷子菜:“你别看嘉言不显山不露水,其实什么都会,就是要再会沟通点,闹别扭不好。” 餐桌上朱黎又说了江嘉言几句,晚饭过后,趁着江嘉言坐在客厅处理学校的事,悄悄把裴聿行拉到厨房。 “聿行,你不能经常一个人出去玩,对感情不好。就算在外面有正事,对方也容易想东想西。” “我知道你品行好,是个好孩子。”朱黎说,“但人一旦有了感情,就有了占有欲,嘉言性子闷,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在乎的……” 朱黎絮絮叨叨地叮嘱着,裴聿行抵在厨房门口,一边低头听着,一边悠悠地看向专注的江嘉言。 占有欲。 裴聿行突然有些好奇,江嘉言这种人会有占有欲吗? 许是裴聿行的目光太过明显,江嘉言抬头朝厨房望来。阳台透进来的落日阳光,洒在他的发丝、侧脸和睡衣上,衬得人暖洋洋的。 裴聿行对江嘉言扬着眉,笑了笑。 江嘉言一下子露出几分戒备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7章 第8章 第8章 江嘉言特别有先见之明。 他事先网购了一个床垫放在床边,再铺上床单被罩,舒适程度和床不相上下。起床后往床底下一推,外面就瞧不见这个床垫了。 裴聿行看着升级版地铺,不禁勾起了嘴角,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最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要真想对你做什么,睡地铺都没用。”裴聿行一边说一边换睡衣,“怎么就不能一起睡床了?” 江嘉言移开目光,侧身朝着墙,默默地望向卧室里的角落,不吱声。 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江嘉言自己的睡相不好。起先江嘉言不知道,是高考结束后,他和谢时阳毕业旅行的时候,有一天房间爆满只订到一间大床房。 第二天他睡醒后,谢时阳顶着黑眼圈,恨不得把他一脚踹下去,然后细数了一遍晚上的恶行——爱抢被子,不给抢就扒拉人,会像八爪鱼一样缠上来。 江嘉言当时摸着鼻子不愿意相信,直到谢时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照片。 谢时阳在房间里一边大笑睡相和人设不符,一边死活不删。 自那以后,江嘉言就不和别人一起睡觉。 笑话。和裴聿行一起睡,第二天早上起来要是被发现缠着对方,他直接从薄脸皮变成无脸人。 裴聿行发现江嘉言有时候特别爱无视别人的话。 他的睡衣扣子刚系了一半,露着大半的胸膛,晃到江嘉言的眼前,一边慢悠悠地系,一边弯腰平视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 “还是说你害羞啊?” 人眼的可视范围太大,江嘉言的目光动也没动,余光仍然瞟到了睡衣里的光景。嘴唇动了动,耳朵尖从凉变热,从热变滚烫。 江嘉言下意识地想往后躲,但是,他们明明都是一样的人体构造,凭什么他躲?江嘉言对本能不服气,直愣愣地在原处和裴聿行对视。 他镇定道:“我害羞什么?” 裴聿行似笑非笑,碰了碰江嘉言的耳尖:“嘴硬。”他站直身体,系好最后一颗扣子。 江嘉言彻底噎住了:“你……” 裴聿行坐到软软的床垫上,不得不说,这张床垫确实比之前的棉絮睡起来舒服多了。他拿出电脑:“我什么我?” 江嘉言的话不上不下地梗在喉咙中间,说出来显得他在气势上落了下风,不说出来又憋屈。他完全有撩回去的方法,只是适用对象不该是裴聿行。 他冷冷地坐回自己的床,柔软下陷的床裹住有些僵硬的身体。他瞥了一眼裴聿行,裴聿行似乎最近忙了起来,第一次见他用电脑办公。 认真的时候和平时懒散的样子是有些区别的。尽管裴聿行习惯性地右手转着一只钢笔,看起来悠闲,眼神却是专注。从他这个高一点的角度看过去,小小的脸上立体的五官,比荧幕上更具有吸引力。 因为不是相隔屏幕,而是近在眼前。 在想什么? 江嘉言回过神,抛下乱糟糟的想法,处理手里的事务。 最近他的确遇到比较棘手的事。三年制博后项目,生科院给到的名额只有两个,但竞争者远远不止两个。 一晃想到了零点。 裴聿行合上电脑:“还不睡?” “一会儿吧。”江嘉言说,“你先睡,我关灯。” 裴聿行回道:“不用,关灯对眼睛不好,我记得你有散光。” “还好。” “不关。”裴聿行见江嘉言神色有些困倦,“你在忙留校任教的事?” 江嘉言:“嗯。” 裴聿行安静地打量了一会儿江嘉言,突然开口:“你应该知道你们学院的副院长,是裴家的亲戚,论辈分,其实我该叫他四伯。” 此话一出,意思非常明显,无非就是后台人脉之类的东西。江嘉言侧目:“不用知道。” 裴聿行不赞同这句话:“人脉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别瞧不起。” “没有瞧不起。”江嘉言淡声道,“那是你的人脉,不是我的。” 裴聿行假装委屈道:“结了婚我们就是共同体,我听你妈妈说了,如果申不上燕大的博后项目,你可能会考虑申海外。博后三年起读,你要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好几年?” 乍一听这理由没有问题,但江嘉言没被唬住:“我在国内的时候,你不是也独守空房吗?” 裴聿行无赖:“现在没有。” 江嘉言最近听不得别人提起留校的事情。周围所有人似乎都对这事抱有期待,让他觉得心烦意乱。他不客气道:“过段时间就又有了。” “嘴挺利。”裴聿行感叹。 被这么一打断,江嘉言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心思。他直接关了灯,睡觉。 黑暗里,裴聿行问了一个问题:“你真的想留校吗?” 江嘉言不出声,裴聿行等了一会儿,没指望他回应。 . 次日,两人起床后的气氛有些僵。 江嘉言一声不吭地呆在卧室里,裴聿行在客厅看剧本,没事和朱黎聊会天。早上十点,他去机场接裴瑞和徐宛钰。 怕江嘉言在家做饭忙不过来,裴聿行直接叫了餐厅送餐过来,微信上给江嘉言说了一声。微信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反复显示,过了五分钟。 【Yann:嗯。】 裴聿行弯着嘴角笑了一下。 还是挺好哄的。 回到家,新拆出来的拖鞋摆在门边,江嘉言从沙发上站起身,向裴瑞和徐宛钰问候。 “嘉言,我好久没见到你了。”徐宛钰带来不少摆件配饰,招呼江嘉言来拿,“你学业太辛苦了,聿行也真是的,刚结婚就进组了几个月,这回可要在家里多陪陪嘉言。” “不是我不陪。”裴聿行状似无辜地耸肩,“平时我也看不到他人。” 好一个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江嘉言微笑点头:“是有一点忙。” 裴瑞替徐宛钰撩过脸侧的碎发,答道:“嘉言忙那是正经事。” 裴聿行反问:“我忙就不正经了?” 朱黎笑着接上:“都忙都忙,忙点也好,说明孩子们事业发展得好。” “嘉言天天动脑又劳心,看着瘦了点。”徐宛钰轻拍了一下裴瑞的手,动作亲昵自然,“我今天点了特别多好吃的,你一定要多吃点。” 江嘉言的目光停留在两人之间,笑了笑:“好。” 真如徐宛钰所言,送过来的一桌菜不是简单的中餐,每道菜色泽鲜美,摆盘别致,在家里不大的木桌上硬是摆出了宴会的既视感。 江嘉言端坐在桌前,沉默寡言地听他们聊家庭琐事,或社交圈里的趣闻,偶尔动动筷子吃两口,装出一副认真吃饭和倾听的样子。 实则盯着橱柜的陶瓷花瓶恍惚走神。 所以徐宛钰提及江嘉言的时候,江嘉言愣了片刻。 “我听说嘉言准备在燕大留校,肯定很辛苦吧,要不过几天我们和你四伯一起吃个饭,一起聊聊?” 江嘉言抬眼,和对面的朱黎对上目光。他知道,朱黎肯定和徐宛钰提起过这事。 他礼貌地笑了笑,正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拒绝。 “妈,这事不用你们操心。”裴聿行说,“我和嘉言有自己的想法,需要的时候我俩请四伯吃饭就行。” 江嘉言的筷子一顿,顺势道:“谢谢妈,这事我们能处理。” 看似配合,实际却连眼神都没对一个。 徐宛钰打量着两人,随后点头:“孩子大了,不需要咱们操心,由着他们去吧。” 裴瑞回道:“嘉言做事我们都放心。” “我做事也让人放心。”裴聿行给江嘉言夹菜,“不用他一个人担着。” 江嘉言垂着眼睫,应了一声。 饭吃到约莫一半,江嘉言已经放下筷子,这饭虽然昂贵但不大符合他的口味。他拿出手机,自然地示意有电话要接,起身去了阳台。 裴聿行的余光始终落在江嘉言身上,从未亮起的屏幕当然也映入眼帘。 江嘉言走后,徐宛钰明媚的笑意淡下去许多。 她一边给裴聿行盛汤一边悄声问:“你们吵架了?” 徐宛钰纵横情场那么多年,识人无数,其他方面或许能骗过她,但情感方面肯定不能,因为那涉及一个人下意识的反应。 裴聿行半真半假地“嗯”了一声,接过汤碗,解释道:“昨晚我惹他生气了,现在看在你们的面子上才愿意搭理我一下。” “那就好,吵架是正常的事情,你处理好。” 但是徐宛钰仍然没放心。 江嘉言的回避一闪而过,两孩子的亲密总像隔了一层薄膜,浮在表面。 毫无对对方的**。 平淡得像过了大半辈子的老夫老妻,不禁让人怀疑一些别的原因。 “妈问你个事,你给妈说实话。”徐宛钰声音压到极低,“你们——那方面和谐吗?” 裴聿行的汤匙碰到碗沿,撞出清脆的声响。 徐宛钰:“不用不好意思,有什么问题早说早解决。我总觉得你俩这状态不对啊,吵架也不是这样的感觉,倒像搭伙过日子的,你们不会……” 圈内同性伴侣少见,无一不是时间长了,对彼此失去激情,在外面各玩各的。但是平心而论,徐宛钰并不希望裴聿行走她的路子。 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裴聿行走不了这种路。 裴聿行搅了搅汤,漾起波纹,他无奈地弯着嘴角:“你对你儿子这么没信心?” 徐宛钰无声地盯了他几秒,嗔怪道:“肯定有信心啊,你做什么妈妈都有信心。” 裴聿行:“那你就放心。” 吃完了饭,大家仍然坐在桌边聊天,江嘉言没回来。 阳台和客厅隔着一层窗帘,中午温度升高,拉上,隔开两边,避免阳光直射。 江嘉言沁出些许汗水,他本来没有电话,到阳台透口气后,闲来无事和谢时阳打了电话,顺带拒绝了对方最近想来看望阿姨的意思。 家里有裴聿行和朱黎在,已经够让他烦心。 比如此刻,窗帘传来轻微的响动。 江嘉言正好挂断电话,回头,扭头见裴聿行走过来,窗帘没完全拉上,留了个缝,风轻轻一吹,能够看见两人。 裴聿行缓步过来:“这么忙?电话刚打完?” 江嘉言把头扭回去,盯着楼下的车流,试图忽略裴聿行。 裴聿行站到他身旁:“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 “你有。” 江嘉言和他犟上:“我没有。” 裴聿行扬了下眉,露出一个得逞似的笑容,道:“你没有。” “……” “那我有。” 江嘉言被倒打一耙,不可置信地停顿两秒。 “我妈看出来我们俩有问题。”裴聿行背靠在阳台的玻璃窗上,懒散道,“你猜她说什么?” 闻言,江嘉言一下偏过头,余光能瞟到徐宛钰的视线:“什么?” 裴聿行勾着嘴角凑得极近,呼吸交错。 “我们太不亲密了。” 裴聿行一字一句道,“她觉得我们那方面不和谐,再这么想下去,她估计要抓我去看医生。我的名声受损,你说该怎么办?” 一长串的话在脑子里窜过,江嘉言短暂地宕机了一下,耳尖酥麻,反应过来后觉得荒谬又好笑。他无意识地抿了抿嘴唇,不服输的话顺嘴就说了。 “你有什么名声?” 烂黄瓜、中央空调、浪子回头……一堆被营销号说烂了的词,裴聿行有什么名声可言? 再多一个似乎也不多。 “啧。”裴聿行笑了声,“在你心里,我名声很烂是吧?” 江嘉言仰着头,不开口,眉眼间都是默认。 不料裴聿行的手突然搭住江嘉言的腰,轻轻一握,不等江嘉言反应,他被揽进怀里,那股清淡的花香直接扑进鼻息之间。 江嘉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我更应该做一些符合我名声的事情。”裴聿行提醒道,“他们在看,别动。” 江嘉言压下异样的感觉,没露出抵触的表现。他知道这是合约里早就提前写好了的,必要时需要有夫妻之间的亲密行为。 抱一抱怎么了? 别说抱一下,有的假夫妻还真做呢。 但是,等等不对? 江嘉言的右眼尾处感受到轻轻的触碰,有些润,像栀子花花瓣上的晨露。 他的睫毛颤着,眼睛微微睁大,毫无防备地泄出一丝茫然无措。 被……被亲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8章 第9章 第9章 徐宛钰没再提过怀疑两人亲密的事情。 她见过不少情侣的相处方式,自家儿子这种青涩挂的还是第一次见。徐宛钰心想,可能是她见得还不够多吧。 徐宛钰挪开目光,和裴瑞打趣道:“儿子这么纯情,一点不像你。” 裴瑞温和地给徐宛钰和朱黎盛汤,不忘打趣回去:“也不像你。” “那嘉言倒是随我了。”朱黎说,“我和老江那会刚结婚,睡一张床都不好意思,两个人各盖一床被子,躺床上聊天哈哈哈。” 三人笑着聊起年轻的过往,注意力从阳台那边移走。 江嘉言推开裴聿行:“可以了。” 裴聿行没抱得太紧,一推就被推开了。江嘉言被亲吻的地方仍然残留着触感,他用手背蹭了蹭,想用自己的体温盖过那种感觉。 “你嫌弃我?”裴聿行抿了一下嘴唇,扬着眉毛细细观察着江嘉言的神色。或许这个举动过于超出对方的预料,那无意识露出的茫然显得他十分生涩纯情。 当然擦拭的动作,裴聿行略感到一些不爽。 江嘉言放下手:“没有,亲一下而已。” 而已。 大家都是成年人,总不能在这上面露了怯。 裴聿行的话被顶了回去,他眯了眯眼:“听起来你很熟练这件事?” 江嘉言:“你难道不是更熟练?” 诚然,做演员有吻戏是无可避免的。 裴聿行笑了声:“你说得对。” 江嘉言无言以对,转身回了客厅。 裴瑞和徐宛钰的日程繁忙,晚上有个应酬。他们与朱黎喝了一会儿下午茶,临近傍晚的时候准备离开。 江嘉言送他们到楼下,徐宛钰拉着江嘉言没松手,说:“聿行如果有什么事做得不够妥当,你就告诉我,千万别委屈自己,我希望你们俩能好好过。” 江嘉言应道:“他很好,没问题。” 裴聿行远远看着,和裴瑞说话:“还和姜姨在一起?” 裴瑞摇头:“断了。” “准备又换个新的?”裴聿行问。 裴瑞和他一起往那边瞧:“没打算。” 裴聿行露出几分惊讶,却没再过问,他和父母一向互不干扰。倒是裴瑞沉默了好几秒后,突然说:“想要好好过,少拈花惹草。” “怎么会说这个?” 裴瑞回道:“前几天和你于叔吃饭,正好他有做传媒这一块,多聊了几句。话我先给你说在前面,奥瑞集团的小儿子不是一个拎得清的人。” “您说孙凌?”裴聿行笑笑,“这我知道。” 裴瑞放心道:“那就好。” . 意外的亲吻让江嘉言感觉和裴聿行共处一室都别扭。 好在江天华为了朱黎提前赶回来,生怕江嘉言照顾不周,回来的第一天就把朱黎接走了。江嘉言理所当然地把裴聿行从自己家撵走。 江嘉言找到空闲,周三晚赴了夏知的约。 两个半小时后,江嘉言从夏知的咨询室里出来,夏知坚持要将他送到门口。 走到门口,夏知认真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下次我回来的时候,你先生能陪你一起来,毕竟,情感上的问题真的需要两个人的沟通。” 江嘉言:“夏医生,别抱希望。” “好吧。”夏知最后说,“生活愉快,回国的时候提前告诉你。” 夏知的咨询室离燕山第一人民医院很近,现在已经到了下班的时候。 江嘉言沿着街道走去医院。每次从夏知那里出来,他习惯一个人在街上走了一会儿缓缓,把散落出来的些许情绪聚拢、掩藏。 谢时阳换下白大褂,就看江嘉言等在门口。他一边收拾一边叨叨:“你简直不能想象我今天遇见了什么,真是孽缘啊,孽缘!” 江嘉言疑惑:“怎么了?” “你还记得我们在蓝雾遇到的那个,梁青,和裴聿行一起的那个吗?”谢时阳和江嘉言并肩往外走,“我今天在医院遇见他了,好像也是和裴聿行一起来的,他烦了我一下午!” 江嘉言顿了顿:“他怎么在医院?” “我不知道啊,好像,”谢时阳回想道,“反正听梁青说,是过来拿药的。” 江嘉言不经意地蹙着眉,没继续追问下去,而是问起:“梁青找你干什么?” 谢时阳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江嘉言不是一个迟钝的人,从谢时阳的反应就能看出事情的苗头。谢时阳自从硕士毕业后进医院工作,忙得昏天黑地,根本没时间谈恋爱,出来和他放松都是见缝插针地找时间。 现在有了苗头,他当然不会做朋友追寻爱情路上的绊脚石,只是梁青这人是不是好归宿,真是未可知。 江嘉言没多话:“你自己注意点。” “当然。”谢时阳说,“我精着呢,这你还不知道?” 江嘉言笑了下:“梁青可能比你还精。” “那就比比呗。”谢时阳对自己没有半分的担心,相比之下,江嘉言的感情生活才是他最关心的,他问道,“我之前还说你离裴聿行远点,结果你俩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多天,没出什么事吧?” 江嘉言:“没有。” 谢时阳叹了声:“你们俩也真是……纯情啊。”他又问,“你觉得裴聿行这人怎么样?” 要是换做以前,江嘉言只会淡淡反问,别人和他有什么关系,这是他一贯的评价方式。所以谢时阳对这个问题并没有抱很大的期望,随口的追问罢了。 但是江嘉言罕见地沉默下来。 谢时阳顿时眼神不对劲了:“哟,你对他有看法?” “这人,”江嘉言说,“还行吧。” 虽然裴聿行有时候说话没个把门,但很多时候不能看人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人做了什么。 谢时阳张着嘴巴:“我已经很长时间没从你嘴里听过——''还行''这种带点感**彩的评价了,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没觉得,你想多了。”江嘉言快步往前走去。 一般去了咨询室后的夜晚,江嘉言会找个酒吧放松,今天同样不例外。 周内的蓝雾少了几分躁动,放着悠扬的布鲁斯,浅浅的律动让人感到如水流般的舒适。今天是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浪漫格调。 舞台风格因此迥然不同。背景音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温柔的克莱因蓝铺满全场,酒精在空气中一点点发酵,散发着令人微醺的气味。 江嘉言的灰色T恤外套了一件黑色长袖衬衫,银质长链随意地垂落在胸口处,随着轻微晃动的动作反着细碎的光。 “多亏了下午我刺探军情。”梁青撑在二楼的栏杆上看向江嘉言,即使不露脸,周身糅杂的气质过分吸引人的注意,“多勾人,多受欢迎啊。” 裴聿行懒洋洋地靠在角落里,食指弯曲,提着一袋药。 “如果有一天,我说如果,江嘉言在外面有了别人,”梁青撇着嘴,指了指楼下,“你真的能做到像你爸妈那样吗?” 裴聿行垂眸,望着楼下的身影,没回答。 梁青笑道:“不知道的话,你可以试试。” . 江嘉言下台的时候收到一束鲜艳张扬的捧花。 即使戴着口罩,他仍然被玫瑰花香、浓郁香水味扑了满面。 “哈喽帅哥,你可以叫我莉莉。”莉娜烫着大波浪,明眸红唇,“你和你的朋友要和我们一起玩吗?我敢肯定,你是个超级大帅哥。” 江嘉言歉意地点了点无名指上的戒指:“不好意思。” 莉娜毫无惊讶之色,捏住左边男人的脸落下一个吻:“我们都是有家属的人,不过……”她同样凑到右边男人的嘴角索吻,“人总是要出门放松的。” 如果两个男人再亲一下,简直完美闭环。 最稳定的三角形。 谢时阳悄声感叹:“我操。” 江嘉言:“……” 莉娜自然而然地坐在吧台,背抵住下巴,直勾勾地看着江嘉言。她从吧台拿起一杯调制的新品,粉蓝调,在金色灯光下尤为漂亮:“尝尝新品吗?我请你们喝。” 调酒师埃伦一边卖力转着摇壶一边调侃:“又有人看上你了,阿言。” 闻言,莉娜扯了扯一字肩:“又?果然我看上的就不会差,喝吗?” “不用。”江嘉言淡淡道,“我请你。” 莉娜眼波流转:“是接受吗?小哥哥。” 江嘉言弯弯眼睛:“是拒绝。” 莉娜喝了一大口酒,酸甜的果香。她凑近江嘉言,只隔着手掌宽的距离,嘴唇沾着酒液的水润:“这么残忍无情么?说说话也不行?” “不可以。” 江嘉言的眼皮下压,深棕的眼眸犹如湖泊,泛不起涟漪,又引人深入。 莉娜晃了神,鬼使神差地想摘下对方的口罩。 手伸到半空,她忽然觉得不妥,正要后退。 手腕被不轻不重地握住,莉娜一愣,随即对上那双眼眸。江嘉言慢慢凑近她的耳畔,从侧面看去,是一个亲昵到几乎吻上的画面。 “我只喜欢男人。” 江嘉言疏离的嗓音清冽,恍若漂浮的冰块,冰凉,却有大半浸入酒精。 直到江嘉言离开,莉娜才反应过来自己不仅被拒绝得彻底,还被反撩了。 她一个久经情场的人竟然被反撩了!? 这不对吧! “看给小姐姐撩得面红耳赤的。”谢时阳看着毫无波澜的江嘉言,无奈笑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多擅长情场上的事呢。” 江嘉言不置可否。 谢时阳见江嘉言默然,内心琢磨了一下,似乎感觉江嘉言今天的情绪比以往更刺一点。 “你今天和夏医生聊得怎么样?我听说她要出国了。”谢时阳问道。 “还行。”江嘉言说,“应该半年后再见了。” “夏医生有空的话应该可以约一下线上咨询吧。如果你要需要的话,我这边再帮你找找新的咨询师。” 意料之中听到江嘉言的拒绝:“不用。” 长廊尽头的小包厢是老陈特意留给他们的地方。 江嘉言停在门口:“你先进去,我出去透口气。” 长廊尽头的右边是蓝雾的后门,出去是一条狭窄幽暗的小巷,鲜少有人经过。 走出酒吧,炎热的风和安静的街道终于让江嘉言异常跳动的神经缓和下来。 风轻轻吹过树叶,斑驳的光影落在地面,晃了晃。 江嘉言蹲在墙边的小角落,从裤子兜里摸出根烟,点上。 眼梢微微耷着,江嘉言望着墙角晃着的小野花出神。出格的、错乱的是他一直期望的,从小到大暗地里干的出格的事情不少,喝酒抽烟打架数不胜数。 烟瘾重,但没真的喜欢抽,只有遇到事的时候会抽好几根。夏知叮嘱他,最好不用对任何事物成瘾,江嘉言听劝,慢慢就戒了。距离上次抽烟估计过了有大半年了。 “我还以为你戒了。” 突然,熟悉的、令人厌恶的嗓音从背后响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9章 第10章 第10章 烟雾没过肺地从唇缝间溢出来。 江嘉言慢慢地站起身,眨了眨眼,看清来人的瞬间,把烟按灭在土墙上。 这是他们时隔两年的第一次见面。 江嘉言对此毫无兴趣,直接当对方不存在似的抬脚就走。 “见了我就要跑,会不会有点太无情了?”林潭从烟盒拿出一根烟递给江嘉言,“好久不见,和我叙叙旧?你找的这地方真不错。” 江嘉言无视林潭伸出的手,脚步顿住:“你跟踪我。” “也不算吧。”林潭见江嘉言不接,自个咬住烟,道,“以前你就爱来酒吧玩,找到你的住处,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我还是很遵纪守法的。” 江嘉言:“有病。” “彼此彼此。”林潭看向江嘉言的戒指,饶有趣味道,“拿结婚当幌子,对自己可真够不负责的,你扪心自问一下,你真的能忘了我们以前的事吗?” 江嘉言冷笑一声,看弱智般地看他一眼,半条腿跨进门槛。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今年申上燕大的博士了。”林潭在江嘉言背后幽幽道,“我的导师你应该很熟悉,余佩兰,听说是你的师母,对吗?” 江嘉言猛地回过头。 林潭笑了:“很惊讶吗?” 江嘉言和林潭分开了好多年,偶尔听谢时阳提起过,林潭消沉了两年,后来出国读了一个法学硕士。他本以为时间会改变人,没想到这人还是那么的——傻逼。 “你来酒吧,你的那位没陪你来?那他对你很放心啊。”林潭嬉皮笑脸道,“只是有的时候,太过放心不是一件好事,尤其对待你这样的人。” 江嘉言的嗓音冰冷:“和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关心一下前任的婚姻现状不是很常见的吗?” “再说了,你们要是感情不好的话,我说不定还能当一当小三。” “他不行的话,我们两个人肯定更能满足你,你看行吗?” 江嘉言放在身侧的手握紧拳头,骨节发出沉闷的声响。 “找事?” 江嘉言的语气轻飘又危险,尾音散在炎热的空气里,他很浅很浅地弯了一下嘴角。但没等他转身,视线率先捕捉到前方拐角处的一个身影。 动作硬生生扼住了。 裴聿行耷着眼皮靠在墙边,见被江嘉言发现悠闲地走过来,朝他们扬了扬下巴,噙着那点笑意异常张扬。 “我打扰到你们了?” 江嘉言:“你……” 裴聿行:“前任?” 江嘉言偏过头:“嗯。” 裴聿行轻笑,低声道:“私会前任,胆子很大嘛。” 江嘉言下意识地想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他不知道裴聿行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从哪里开始听,听到了多少。莫名的,他甚至有些微妙的心虚。 林潭对于裴聿行的到来显得有些意外,好似大方地摊着手:“来得正好。” “正好吗?” 裴聿行和江嘉言擦肩而过,对林潭笑了一下。 下一秒,裴聿行曲膝直接猛顶在林潭的胃上,林潭整个人狠狠地撞在对面墙上。 林潭干呕着,胃部的绞痛混合着呕吐感,他疼得完全直不起腰。 世界安静了。 林潭安静了,江嘉言也安静了。 “我最烦别人开黄腔,听得人想吐。”裴聿行俯下身,对着林潭笑道,“你切身体会一下。” 夜深,酒吧内的音乐换了摇滚乐,愈发高昂,似乎连着心脏都在剧烈震动。 江嘉言的手指被震得发麻。 林潭慢腾腾地碾了一下因疼痛咬破的嘴角:“我以为你们公众人物,好歹收敛点。” 话音未落,林潭冲上来一拳朝着裴聿行脸上去,被裴聿行歪头一避落了空。紧接着,江嘉言在林潭身上又补了一脚,他“砰”地嗑在墙角。 沉闷的碰撞声淹没在躁动的声音里,人群的欢呼随着音乐的浪潮,一**地涌向最高处。 裴聿行往前站了一步,站在江嘉言的身前,垂眸道:“这不是会打人吗?” 江嘉言没吱声。 林潭捂着后脑勺,耳鸣乍起,手指触碰到温热的血液:“操,真他妈心狠啊,江嘉言。” 他早想到江嘉言会动手,但没想到手如此之黑,比起裴聿行有过之无不及。而且被现任横插一脚揍一顿,面子上本就挂不住,他心里窝火,压着没发泄出来。 不然江嘉言还能再来两脚。 梁青从后门带着三个安保出来:“别在这闹事。”他指了指林潭,身后两人把他架起来,“送医院去,医药费我出。” “用不着你们。” 林潭挣开几人的手,撑着站起来,从兜里扯了几张纸压在脑后,龇牙咧嘴地往外走。 经过江嘉言时,林潭嗤笑一声。 “我们走着瞧。” 林潭走出去后,梁青给安保使了眼色,他们一行人跟上去善后。 江嘉言难得站没站相地靠在门边,给身体一个支撑点,缓缓呼出一口气,裴聿行方才的戾气散了许多,但眼眸仍然晦暗不清,江嘉言直觉裴聿行可能误会了什么。 “我……” “他约的你?”裴聿行打断他。 “不是。” “不是?”江嘉言答完后才发觉这话说得有问题,相当于变相在说自己约的林潭,裴聿行说,“你每次都让我有点意想不到。” 嗓音含混低哑,即使嘴角带着笑,眼睛里却不沾笑意,看起来像是在某种嘲讽。裴聿行很少这样,或者说,江嘉言从未见过这样的裴聿行。 江嘉言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们早有联系吧。” 这话说的。 过程全错,结论全对。 江嘉言没说话。 裴聿行比江嘉言高一个头,向下落的视线能清晰看见锁骨,锁骨凹陷处似乎也有一颗若隐若现的小痣。 “其实我不太理解,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我某方面不行?”裴聿行尾音放得很轻,“说得有时候都让我想身体力行一下了。” “……” “你想试试吗?” 江嘉言站在原地,手指无知无觉地压在粗粝的墙面,回道:“不想。” 裴聿行随意地“嗯”了声,又问:“会旧情复燃吗?我的意思是,会找别人吗?” 江嘉言冷淡的神色快能凝出冰碴:“不会。” “真的?” 江嘉言刚要和裴聿行犟上,却被两人之间突兀拉近的距离打断,胸膛的起伏短暂地停滞半秒。 裴聿行从江嘉言的脸侧凑过去,手指挠了下江嘉言的耳垂:“最好是真的,你不是要当乖孩子吗?” 呼吸喷洒在耳畔,嗅了嗅。 江嘉言脑中的警铃滴滴作响,身体却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时僵在原地。他实在太不会处理超出边界感的举动。 肉眼可见地,那片白皙的皮肤泛红,甚至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裴聿行偏过头,盯着江嘉言不停颤抖的睫毛,恰好扫过眼尾的小痣。对方因自己的举动而生出的反应让他莫名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可能是男人**的本能。 他太少有如此的感受,以至于他停留了一会儿,闻到了江嘉言身上清爽的味道,估摸是薰衣草味的洗衣液。他慢慢品味了一下。 “撩人好有意思。”裴聿行垂眼,和江嘉言对视,“怪不得你喜欢。” 裴聿行的再次开口,终于唤醒了江嘉言僵直的身体。他后退一步,突然意识到裴聿行的举动是因为什么。 他一比一复现了江嘉言在酒吧里对莉娜做的事。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裴聿行就在。 江嘉言后退了一步,后背没注意地磕在墙上,疼得一激灵,语气不善:“随你怎么想。” 裴聿行没想到他能直接磕着,“诶”了声,想扶一下被江嘉言侧身躲开了。 江嘉言沉下脸,裴聿行看到了不加掩饰的情绪。 这个情绪虽然透着一种“你他妈有毛病”的烦躁,但却是第一次因他而起。 裴聿行稍微愣了一下。 “他很早联系过我,拉黑没用,今天也是他自己要来。”江嘉言难得接连说了两句长话,“我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同样的,我私下的生活和你也没有关系。” 说完这段话后,江嘉言压根没想给裴聿行留回答的气口,抬脚就要走,被裴聿行一把拽住了左手腕。 江嘉言的左手腕戴着一块表,裴聿行被硌了一下。 又松开。 裴聿行轻声重复:“没有关系?” 死一般的寂静。片刻。 “要是哪天被狗仔拍到了……”裴聿行没说完,给对方留了想象的空间。 江嘉言抵住墙,抬眼和裴聿行冷冷地对视,两人互相僵持着。 “不用你操心。你更该担心你的那些事别被拍到。” 忽地,裴聿行弯唇笑了笑,周身的压迫感荡然无存。 “我有什么事?你说说看。” 江嘉言静了一瞬,一堆营销号说的瓜从脑子里窜过,他说不出口。最后,他直接推开裴聿行,甩下一句“你自己清楚”,头也没回地离开。 裴聿行站在原地,指腹轻轻摩挲。 梁青处理完林潭的事,火急火燎地来找裴聿行,见裴聿行支着下巴一边喝酒一边沉思。 “我真服了,那是个什么玩意,软硬不吃,你家那位招惹点正常人不行吗?”梁青觉得口渴,抢了裴聿行的酒杯,“不是,医生说你不能沾酒精,你忘了?” 裴聿行由着他抢:“怎么处理的?” “没怎么处理,他自己走了。”说到这里,梁青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你说。” “他问你,是不是没睡到人,然后说江嘉言在床上特别,”即便是梁青这样张嘴就来的人,此时也不好说得过于明白,“反正,你意会一下,纯恶心你呢。” 裴聿行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梁青今晚把裴聿行叫来,原本是掺杂了一些催化感情的意思在里面。 只是现在来看,似乎有点催化过头了。 梁青:“不过你怎么回事?怎么还动上手了?咱们英雄救美也不能这么救吧,要是他把这事捅出去,你又得被骂个一年半载。” 梁青其实不常见裴聿行动手,毕竟对于裴聿行这种心眼多成马蜂窝的人,有一万种比动手更折腾人的方法。结果裴聿行二话不说就动手,给梁青看愣了。 裴聿行:“不是有你兜着吗?” “……看把你能的。”梁青无奈道,“今晚怎么说?你跟江嘉言聊得怎么样?” “生气了。” “啊?” 裴聿行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碰碰梁青的杯子:“挺好,难得一见。” 梁青看裴聿行没别的意思,真字面意义上的“挺好”,惊叹道:“哥们,你抖m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10章 第11章 第11章 【@圈内一手咨询:网传电影《欺神山上》确定主演裴聿行、颜秋云,导演宋河,大约于10月中旬开机。】 【别溜粉了,非官宣不约哈。】 【这也不约啊?这是宋河的电影,冲着拿奖去的,你们粉丝脑子被驴踢了?】 【宋河……他神一部鬼一部,谁知道这是神作还是鬼作,上次他导的那个奇葩恋爱脑电影快给我看傻了。而且裴聿行和颜秋云都三搭了吧,捆得也太死了看腻了、】 【看腻的滚好吧,他俩根本没搭过男女主,只是出现在一部电影里也叫搭?对我们行云粉好点行吗?】 【听着有点像地狱笑话了,你们行云粉其实也可以叫聿颜粉,跟聿言粉直接双莲并蒂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聿行都结婚了还嗑得动吗?不觉得太背德了吗?把颜姐当作小夫妻play的一环了,支持姐姐独美。】 【还独美呢,之前不知道是谁家姐姐炒cp炒得最起劲,现在知道背德了?】 午休期间,江嘉言直接在工位上休息,没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 忽然听到从手机里传来的电影台词声。很熟悉的声音。 江嘉言的眼皮动了动,隔了几秒,睁开眼,朝隔壁工位看过去。隔壁工位是师妹唐心苒,今天中午也没回寝室,正趴在桌子上聚精会神地看视频。 声音开得最小,却还是被江嘉言听了个正着。 屏幕上闪过一张凌厉的脸庞,下一秒,唐心苒划出视频,框框开始打字。 自从上次江嘉言在裴聿行面前发了脾气之后,他们有一周没有联系过。起初,江嘉言担心裴聿行会告诉朱黎,心悬了两天后,发现对方毫无动静。 唐心苒正在微博上用小号和人互喷的时候,一个清淡的嗓音从头顶飘过来。 “刚刚在看什么?” 唐心苒的手机“啪嗒”扣在桌上。 她无辜地看向江嘉言,软软地喊了声:“师哥,我错了。” 说起江嘉言的婚姻,刚被扒出来的时候互联网上大张旗鼓地闹了一回。不过自始自终江嘉言从未提起过,除了官网上的获奖照片和路人偷拍图片,其余一点动静没有。 时间一长,大家不当个新鲜事看,也就抛在脑后记不起来。而且,江嘉言不喜欢别人提及他的婚姻,周围人是最清楚的。 某次被本科师妹缠上,江嘉言第一次没留情面地奚落了次人。 原话是“这么关心,不然我离了让你结”,吓得师妹哭哭啼啼地走了。 江嘉言顿了顿:“我只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见江嘉言没有生气,唐心苒划回刚才的那个视频:“粉丝剪的切片,就是最近新上的那部电影《此起彼伏》……” 提起电影,唐心苒夸了好一阵,从剧情到导演到演员夸了个遍。江嘉言知道裴聿行这段日子在忙电影路演,问道:“好看吗?” “啊?”唐心苒以为江嘉言早就看过,她结巴道,“好,好看,师哥还没……看吗?” 江嘉言轻咳一声:“最近有点忙。” 唐心苒了然:“哦哦,确实最近大家都好卷,我听徐导说周兆阳师哥上星期为了盯实验低血糖,差点晕在实验室里。还是要注意休息啊,可以看看电影放松一下。” “好。”江嘉言又问,“你喜欢他?” “啊?”唐心苒被问得一愣,“我喜,喜欢。”尾音转了个弯,“吗?” 说喜欢怕被误以为是女友粉,说不喜欢简直在睁眼说瞎话。 江嘉言嘴角弯了个弧度。 唐心苒忽地放下心,委婉道:“还行,裴哥演技好,长得帅。师哥的对象肯定很厉害,谁提起来不会喜欢啊?” 话里掺杂一些官方的说辞。江嘉言点了点头,话题戛然而止—— “师哥,我能不能要个签名呀?”唐心苒眨巴着眼睛,一脸恳求。 这下不官方了。 “不行也没关系,我随便问问。”唐心苒找补道。 江嘉言沉默两秒:“可以。” 唐心苒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抿着笑:“签着上面可以吗?想要你们俩的签名。” “我?” 江嘉言不太理解为什么要他的签名,平常在学校里签字签得随处可见。他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顿住。 上面画着两个Q版人物,头上分别戴着一顶小狗帽和小猫帽,小狗帽推着小猫帽荡秋千。 挺可爱的。江嘉言只当是唐心苒顺手抽出来的纸。 “你画的?”江嘉言问。 “一个小爱好,没事的时候画一画很解压。”唐心越说声音越低,不好意思地想把纸折在一起。 江嘉言突然接过来,抽出一个文件夹平整地把画放进去。 “可能时间会比较久。”江嘉言温声道,“签好了给你。” 下午的时候,徐丰来实验室视察了一圈,最后把江嘉言叫了出去,说起聚餐的事情。从开学起,余佩兰提了不少次来家里吃饭,于情于理,江嘉言都该去拜访一趟。 “今晚有空吗?你师母念叨你好多次了。”徐丰拍着江嘉言的肩膀,“你师母新收了一个博士生,父母在国外,前阵子不知道怎么弄成了胃出血,在医院住了几天。你师母想着喊过来一起吃饭认识一下。” 听前半段话,江嘉言已经准备应下,一听后半段话,“好”字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你看今晚怎么样?” “嗯……”江嘉言笑了笑,“我之前就想去看望师母,不过今晚的时间我还不太确定,家里面可能有安排,稍微晚一些的时候给您答复,可以吗?” “行的,确定了好让师母给你做好吃的。” “谢谢老师。” 徐丰是江嘉言本科写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一路带着他从本科到博士,余佩兰时常叫他去家里吃饭,一来二去,他慢慢地和徐丰的家人熟悉起来。 但江嘉言实在不愿意和林潭碰面,他站在工作台前,思绪有些走神,想着怎么编一个绝佳的理由搪塞过去。实验室里安安静静,试管不小心碰撞的声音异常明显。 “做实验还走神。”一个人从他身旁路过,嘲讽的声音一晃而过。 江嘉言抬头,见周兆阳挑衅地对他扬了一下半边眉毛,他轻轻捏住试管,毫无情感温度地看了周兆阳一眼,又低下头去没理睬。 最近留校项目的通知一出,学院暗流涌动。 主打一个谁看谁都不顺眼。 拖到下午五点,江嘉言敲响徐丰的办公室,不巧地撞见周兆阳在里面。擦身而过的时候,江嘉言平白又遭了一记冷眼。 “来了,嘉言,今晚怎么说?”徐丰拿着手里的资料表,一边看一边问。 江嘉言笑着应道:“抱歉老师,我今晚确实不太行,家里之前定好了要一起聚聚,下周我肯定主动登门拜访。” 也不知徐丰听这话想到了什么,他放下手里的表,一副“老师都懂”的表情:“要陪家里人是对的,没事,有空了再来,想把家属一起带来也可以,添双筷子的事。” 家属。江嘉言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徐丰指的是裴聿行。 徐丰向来尊重江嘉言的意愿。因此结婚以来,徐丰鲜少过问江嘉言的生活,这么说已经是徐丰能关心到的最大程度。江嘉言抿着嘴唇,笑意真切了些。 “谢谢老师的关心,我回去问问。” “要平衡好家里和学业的事,也别耽误了学业。”徐丰提点道,“最近大家都急着出成果,你虽然有了很高的成绩,但也不要掉以轻心。” 江嘉言乖巧点头:“好。” 最近的实验进度并不理想,江嘉言明显感觉到心绪被繁杂的事情扰乱,除了使劲压在心底,别无他法。 有些事情跟电线杆子一样往记忆里一杵,没人看也笔直地定在那个地方。 现在更是倒反天罡,电线杆子自己长了脚往他脸上撞,装瞎都不顶用。 于是,江嘉言报复似的在科研楼待到很晚,待到晚上十点离开。 . 九月的尾巴,温度显然降了不少。 温和的风拂过眼睫,江嘉言顺着笔直的街道慢腾腾地走回去,树影在路灯下摇晃着,偶尔路过的车辆带过一阵响动,其余时候能听见草丛的虫鸣。 铃声打破了短暂的安静,上面显示了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江嘉言不喜欢接陌生人的电话,甚至会任由铃声一直响,响到对面主动挂断。但今天的铃声可能太吵了,他接通了这个电话。 对面开门见山:“我是梁青。” 江嘉言疑惑地看了看手机:“有事吗?” “有,你现在有空吗?” 江嘉言先婉拒道:“不太有。” 然而梁青压根没管江嘉言的回答:“我和裴聿行今晚有个应酬,那家伙胃不好,喝一阵酒胃病犯了,我一会儿公司还有事,没法照看他,你能来接他吗?找代驾我不太放心。” 这种事之前一般由裴聿行的助理可可负责。 梁青似乎知道江嘉言接下来要说什么,紧接道,“他助理回老家了,徐姨和裴叔也不在燕山,没人管他。” 江嘉言记起之前谢时阳说过裴聿行去医院拿药,他犹豫片刻:“很严重吗……” 话音未落,梁青道:“严重,你不来他疼死在家里也没人知道,而且裴聿行明天还有一个品牌拍摄的工作,我怕给耽误了。” 他和裴聿行算不上在闹别扭,不过是话赶话把对方呛出情绪。情绪一过,两人早没事了,唯一要命的是裴聿行知道了他和林潭的事情。 眼不见心不烦,看不到裴聿行,江嘉言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今天拿裴聿行当了挡箭牌,江嘉言心想,当还个人情。他的脚步停下来:“地址。” “燕华酒店,六层,报我的名字。” 燕华酒店装潢豪华,私密性强,许多隆重的的应酬都选在这里,进出的人无一不是身着搞定礼服或西装。 江嘉言穿得简单,普通的纯黑T恤,报了梁青的名字,由前台领着进去。 他能感受到前台多看了他好几眼。 酒店六楼视野开阔,右侧连着外面的空中花园。十来个人成双成对地聚在一起,不少目光落在了路过的江嘉言身上,打量的、好奇的。 今晚是电影《欺神山上》的主创团队和投资方聚餐,倒没拘泥于形式,不少人带了男伴女伴。 但这般穿着过分简单,却气质出尘的人,出现在晚餐末尾。 像走错了地方。 空中花园中央摆着一张木椅圆桌,那里人最多,坐在木椅上翘着二郎腿,懒散靠在椅背上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周围的人说话。 江嘉言看向那里。 有的时候真不怪以前的营销号爱骂裴聿行,裴聿行笑意盈盈,看上去和谁都登对,和谁都能有一腿。 旁边的女生是之前和裴聿行传绯闻传得最厉害的人,说笑的时候手搭在裴聿行的肩上。 江嘉言顿时觉得自己被耍了。 这能叫胃疼? 颜秋云最先注意到远处走来的江嘉言,因为当她笑弯了腰的时候,忽地感受到一道冰凉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她身上。 “我靠,你叫人了?”颜秋云连忙收回手,“你怎么不说一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11章 第12章 第12章 “什么?”裴聿行闻言,困惑地抬眼,顺着颜秋云的视线看过去。 江嘉言的穿着和周围人格格不入,反倒让他更加吸睛,脸庞素净,唇红齿白,版型较大的T恤衬得人薄薄一片,风吹出衣角的褶皱,干净的让人想一直盯着的气质。 裴聿行出席任何晚宴从来不带任何人,他知道江嘉言不喜欢抛头露面,没强求过,这次也是一样。 “梁青呢?”裴聿行紧盯着来人,问身边的颜秋云。 “他不是说有事提前走了吗?把你交给我们。”颜秋云回道,“怎么?交给我们不放心,把你家那位叫过来了?” 曲子恩是第一次见传闻中的江嘉言,轻笑出声:“不带他来这种场合是正确的选择,瞧瞧那群人,快把他盯穿了。你知道的,那群老油条最喜欢这种看起来清高的人。” 裴聿行警告似的啧了声,曲子恩一挑眉,没说话。 江嘉言径直走到裴聿行面前,四周几乎所有的目光全聚了过来,恨不得在江嘉言身上扎无数个洞,好好看个清楚。 娱乐圈里关于裴聿行的婚姻众说纷纭,有人笃定是表面夫妻,说在剧组的时候从没见过两人联系。这下见到真人,立刻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你好,我是曲子恩。”曲子恩率先主动介绍道,“这是我的男朋友,金斓。” 金斓看着年纪比其他人小许多,性格活泼:“终于见到你了,百闻不如一见,你长得好好看,我……” 话没说完,被曲子恩捏住后颈:“少说话。” 金斓嗷嗷叫唤:“你干什么!曲子恩!” “哈哈哈哈他俩就这样。”颜秋云习以为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嘉言,“你好,我是颜秋云。” 江嘉言礼貌地和周围人打了招呼,目光在颜秋云这里顿住。 不得不说能上大荧幕的脸,现实中看着只会更加惊为天人,俊男靓女,郎才女貌。 江嘉言弯了一下嘴角,冷淡的目光似乎染上了些许温度:“你好。” 颜秋云被这一眼晃了个愣神。她的错觉吗……怎么有种被勾引的诡异感? 江嘉言垂下眼,总算看向了裴聿行,裴聿行今天过来穿得不算过分正视,简单的白色衬衫配长款黑色项链,头发简单抓过,落下的发丝扫过眼尾。嘴唇似乎还沾着酒,看不出半点生病的样子。 “胃疼?”江嘉言收了笑。 裴聿行摇了摇酒杯:“嗯,现在喝的白水。” 江嘉言真的想转头就走,裴聿行这么多的朋友在这里,哪里需要他来看着?奈何周围的视线过于热切,他要是走了,今晚就能在营销号的嘴里说出一朵花来。 少给自己整些麻烦事。 江嘉言冷声问:“多久走?” “马上。”江嘉言这才看到裴聿行的左手原本搭在胃上,现下松开,去够他的右手,“跟大家打个招呼我们就走,好吗?” 一只温暖干燥的手碰到他的手心,江嘉言下意识地想避开,被不容拒绝地从指缝间穿进去,以十指紧扣的方式牵紧了他。 “乖一点。”裴聿行闷着疼站起来,俯到他的耳边道,“别人都看着呢。” 江嘉言的手指微微收拢,没作声。 装乖,他的拿手好戏。 配合而已。 “吃晚饭了吗?”裴聿行低声问。 “嗯。” 裴聿行狐疑地想观察江嘉言的表情,被过来客套的人打断。 江嘉言不习惯交际的场合,宁愿自己一个人在家待到天荒地老,也不想和如此多的人社交。心脏的速度略微加快,他有些紧张。 大厅华而不奢,墙壁是暖米色的丝绸软包,绣着若隐若现的竹叶暗纹,垂挂的水晶灯层层叠叠,倒映在手里的酒杯上,晃眼。 里面装的是白开水。 大家排着队似的过来交谈两句,嘴上挖坑,眼里打量。江嘉言托着一杯白开水,端着笑,言行举止毫无破绽。 一圈下来,江嘉言听明白了这饭局名人大咖不少。冲着拿奖去的片子,连配角都请的是前几年就拿了影后的白蓉,也是江嘉言为数不多认识的演员。 但是走的不是商业片的路子,投资方不是赫赫有名的那几个公司,而是几个小的公司,或者主业并非传媒的公司。其中就有梁青的投资。 来的人爱侃侃而谈,好在裴聿行一一堵了回去,随便聊几句家庭、事业、晚会之类的事情应付过去。 江嘉言一路被牵到旋转的餐桌旁,终于结束了漫长的社交。他把酒杯放在餐桌上。 “走吧。” “你从学校过来的?”裴聿行问。 “嗯。”江嘉言不在意地应道。 “没吃饭吧。” “……” 裴聿行哼笑道:“这么晚才从学校出来,做实验又做得忘时间了?” 江嘉言没想到在这个问题上被问了出来,他回道:“不饿,不想吃。” “那你以后就会像我一样。”裴聿行边说着,边拿起夹子夹了一块抹茶慕斯放进餐盘,“前车之鉴,看着点。” 江嘉言无言地盯着慕斯。这会早饿过劲了,一点胃口都没有。 裴聿行:“不喜欢这个口味,可以尝尝其它的,这个酒店的甜品……” 颜秋云从空中花园的角落里过来,站在裴聿行身旁问道:“明天的拍摄你几点过去?我看品牌方那边说妆造要做蛮久的,我们早一点吧。要像之前那样给你带杯冰美式吗?” “对胃不好。” 江嘉言突兀地打断了颜秋云的话,手掌突然覆上裴聿行的手腕,拦下裴聿行挑选其它口味的慕斯。 “就这个吧。”江嘉言说。 虽不像方才他那样的十指紧扣,但仅仅是主动握住他的手这个行为,放在江嘉言身上足以有很强的反差感。 裴聿行意外地低头去看江嘉言,漂亮的眉眼冷淡,说出的话和动作却是亲近的。 “好。”裴聿行回道,随后对颜秋云笑了笑,“早上七点吧,听他的,不喝冰美式。” 颜秋云莫名流露幸灾乐祸的神色:“哎哟你俩在我这秀上恩爱了。行吧,裴聿行,我看你是完蛋了。”她对江嘉言抛去一个媚眼,“下次出来一起玩,我很喜欢你,可以叫你小言吗?” 裴聿行:“怎么说话的?” “就喜欢。”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裴聿行和颜秋云看上去和情侣打情骂俏似的。 江嘉言微笑道:“可以,我也很喜欢你,我们下次见。” 颜秋云无辜地朝江嘉言飞吻一下,在裴聿行愈发危险的眼神里逃走。 人刚走,江嘉言的手立刻撤了回去,面无表情地插着一块慕斯吃掉。他实在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现在能走了吗?” 裴聿行:“当然。” 鹤山苑的房子是他们的婚房,平常是裴聿行在住。从燕华酒店回鹤山苑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江嘉言有驾照,只是开车开得少。 刚开始裴聿行还指挥两句,被江嘉言瞪了两眼安静下来,在副驾驶眯觉。 江嘉言停好车的时候,转过头发现裴聿行没醒,想张嘴喊一声却止住了。他对裴聿行的称呼一直是“喂”“诶”“你”,基本没喊过别的。 “喂。”江嘉言犹豫着喊了一下。 没动静。 “喂。”江嘉言又在声音的基础上加了一点动作,他轻微地推了推裴聿行的胳膊。 没动静。 江嘉言心想,要是还没动静,干脆把人丢在车上得了。他又道:“喂。” 忽地,他的手腕被猝不及防地握住,副驾驶上的人慢慢睁开眼,嗓音有些发哑:“没礼貌。”裴聿行看了眼窗外,“叫个名字很难吗?嘉言。” 故意喊的那声称呼,江嘉言头一回在没有别人的情况下听到,很别扭。 “或者说,你想叫别的也可以。” 江嘉言挣了一下手腕,裴聿行本就没使劲,一下就挣开了。他拔下车钥匙下车,往外走了几步发觉裴聿行没跟上,原地等了一会儿,才看到裴聿行磨磨蹭蹭地关上车门走出来。 似乎真忍着疼。 不会这么严重吧? 江嘉言纠结了片刻,转回去,裴聿行看到他过来,笑道:“担心我啊。” 嘴唇没有之前红润,有些发白,尾音飘忽。 “要不要去医院?”江嘉言问。 裴聿行:“之前去过了,药也拿了,就是老毛病,没有必要再跑一趟。” 江嘉言的眉心不经意地蹙紧。 鹤山苑的房子约莫两三百平米,不止能放一个麻将桌,再多放几个也不早话下。比起结婚时候的样子变了许多,添置了不少家具,零散的礼盒堆在客厅的角落。 江嘉言去厨房烧水,顺带看了眼冰箱,空荡荡的,放着几袋速食饺子。 裴聿行刚想跟过来。 “坐着。”江嘉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别折腾。” 裴聿行顿了顿,看看江嘉言,又看看自己,居然感受到江嘉言情绪的不同,不是一贯的淡漠或是偶尔的生气。 这点情绪比生气还难见。 他忽地想起第一次见江嘉言的场景,是父母硬要组的相亲局。他从机场匆匆赶来,进门一看,年轻男人穿着白色衬衫,端坐在桌前专注地处理事务,面上毫无等待许久的不耐。 服务员上前询问上餐时间,江嘉言礼貌地轻声回答,服务员面色一红,走前差点撞了桌前,他伸手替人挡了一下,嗓音清冽:“小心。” 彼时裴聿行心情不错,谁都希望自己的相亲对象是赏心悦目的人。 只是后来他发现江嘉言待谁都是一个公事公办的样,便失去了那一星半点探究的心思,毕竟他一向不太注意无趣的人。 “我只想要一段表面完美的婚姻关系。”江嘉言说,“既然目的相同,不如达成一个合作。” 这话完全合裴聿行的心意。一周不到,裴聿行和江嘉言领证结婚,对外宣称一见钟情。 裴聿行当时还略带告诫意味道:“希望我们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人会在意合作伙伴的社交关系吗?比如那个所谓的前任。 想到这里,裴聿行似是无奈地笑了一下。因为莫名其妙钻出来的在意,这段时间他甚至没心情逗弄江嘉言。 江嘉言拿着一杯蜂蜜水从厨房里出来,汤匙在里面缓缓搅动。许是有些烫,他快步走到茶几前放下,没有完全融化的蜂蜜沉在水底。 “烫,等会。”江嘉言继续搅着,为了温度散得快些,他往杯沿吹了几口气。 裴聿行很少在在灯光明亮的情况下安静仔细地看过江嘉言。粉丝经常夸裴聿行的眼睛生得媚惑人心,裴聿行盯着面前半合的桃花眼,觉得自己不过如此。 微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专注的眼睛比起平时少了几分冷冽,右眼双眼皮褶皱处藏着一颗小痣,从上往下看,显得相映成趣。 注意力似乎被转移了,裴聿行觉得没那么难受,开口问道:“你明天没事?” “有。”江嘉言感受了一下温度,把杯子往他面前一推,“我一会儿回去。” 裴聿行佯装疼得“嘶”了声,手心包裹住杯子,轻笑道:“你走了,半夜我疼死了找谁?” “找120。” 好冷冰冰的一句话。 “我不。”裴聿行语调散漫,和找茬似的,“就找你。” 江嘉言顶回去:“找我有什么用?” “我不管。” 一来一回,消散了两人许久未见面的生疏感。他们默契地没有提起上次的事情。 “喝水。”江嘉言不乐意和病人贫嘴,道,“你吃药了吗?家里的药在哪里?” 乍一听,和骂人一样。 裴聿行扬着下巴:“没,主卧的床头柜里,有的不能酒后吃。” 江嘉言还是不适应和裴聿行单独待在一起,尽管已经有过许多次这样的经历。他走进主卧,和他的卧室完全是两种风格,电影海报贴在墙面,拿过的奖放在展柜里,周围有不少摆件。 屋内飘着淡淡的清香,和裴聿行身上的不太一样,像竹香,很浅,几乎闻不出来。 江嘉言在床头柜的第二层找到了药盒,余光落在最上层放着的相框,大约是随手放在那里的,面朝角落,他顺手把相框掰正。 出乎意料的是,不是一张照片,而是一幅画。 特别质朴的三个火柴人,看着像画的是裴聿行和他爸妈。最边上补了一个更加简单的火柴人,一看就是后画上去的。 三根线,加一个小圆。甚至没有拥有三个点的五官。 这谁? 江嘉言看了几秒,才拿着药出了卧室门。 裴聿行蜷成一团靠在沙发角,下巴陷在柔软的抱枕里,垂着眼看手机。见江嘉言出来,他说:“十二点了,真要走吗?有客卧,又不让你睡地上。” “不走。”江嘉言掰开酒后能吃的药,“怕你疼死了没人收尸。” 裴聿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12章 第13章 第13章 “不用谢我,要谢的话下次拍卖会赞助我一下。” 梁青被裴聿行找上门的时候,正在办公室里看拍卖会的日期。 “少蹬鼻子上脸。”裴聿行说,“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把我丢在那,实际上去找人约会了吧。” 梁青眨眨眼:“你怎么这样想我?好伤心。” 裴聿行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一眼,指尖在手机上敲了几下:“转账了。” “我靠,真转啊。”梁青坐直,看清楚数额,“你想干什么?” “嗯。”裴聿行不咸不淡道,“帮我查个人。” “谁啊?” “林潭,江嘉言的前任。” “哎哟想明白了。”梁青惊喜地笑道,“现在在乎上了?” “问你呢。” 梁青虽然对裴聿行能开窍倍感激动,但实话实说道:“查是能查,公开的一些信息好查,但私人一点的估计很难查到,需要点时间。” “其实我觉得,”裴聿行故意顿了一下,“你身边不是有现成的渠道吗?” 梁青:“……你可真敢想。” 从谢时阳那套话,要是被发现了他直接喜提拉黑删除一条龙处理。但是为了好哥们的感情生活,也不是不可以一试。 “我知道你们国庆要出去玩,顺带聊聊天呗,别光身体上的交流。能问就问,问不出来算了。” “行我知道了。”梁青问,“你俩不出去溜达一圈吗?培养感情的好时候啊。” 裴聿行打了个哈欠:“别想了,他国庆压根不给自己休假,而且我有一场晚会在平锡,前前后后要待个几天,哪像你这么有空?” “真的假的,这么卷?” “对啊。” 在梁青的公司没待多久,裴聿行的经纪人苓姐打来电话。 “你看手机了吗?现在有个江嘉言的热搜,准确来说关于你俩的,要撤吗?”苓姐问,“我感觉风向还可以,正好能给你更多的曝光。” 裴聿行开着扬声器,打开手机看了看状况。传播的图片不知道被传过多少回,全是高糊画质,依稀看清两人的动作。他翻了翻评论。 【真的是能直接进娱乐圈的程度,嘉言那桃花眼、那长睫毛、那五官,天呐,真天神下凡了!!谁懂,我想和裴哥抢老婆……】 【这也敢抢?你看看p3那张图,裴哥俯身和嘉言贴耳说话那张,那个体型差像圈在怀里一样,纯粹在向别人宣示主权啊,这你也敢抢??】 【一朝不放饭,放饭吃三年。绝配啊绝配啊,豹豹猫猫悄悄地在幸福就好!】 【我靠你们看糖果太太新产的同人图了吗?就是根据p3速摸的一张同人,好萌好萌,我愿称之为镇圈神图!!】 【有这么美妙的真夫妻cp进入娱乐圈,实在是太感人了呜呜呜,好期待以后的饭饭。】 【要嗑就嗑真夫妻。】 【点了,要嗑就嗑真夫妻。】 “撤了吧,苓姐。” 裴聿行一边回答,一边顺着评论点进提及频率最高的账号“糖果(好运版)”,账号首页是最近更新的动态,也就是粉丝说的那张同人图。 然后手指长按,保存。 罗苓:“偶尔卖卖cp也是可以的,你们毕竟是有红本本的cp,小卖怡情,大卖才伤身。” 裴聿行:“不用,他不喜欢。” 罗苓是裴风行入圈以来的经纪人,亲力亲为带了很多年,包括裴聿行的合约婚姻是在她的策划下进行,也成功地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唯一不太满意的是,她觉得这个合约实在不算对等。 按理说她希望江嘉言配合裴聿行立好深情伴侣的人设,结果倒好,江嘉言完全不出现公众视野里,裴聿行惯着,把网上的腥风血雨处理地干干净净,半点波及不到江嘉言。 有利有弊,在罗苓眼里,弊大于利。 罗苓恨铁不成钢道:“哎你真是什么都顺着他,到时候被坑了都替别人数钱。” 挂掉电话后,梁青贱嗖嗖地重复道:“他不喜欢~” 裴聿行翘上二郎腿:“我比较暖心。” “草,要点脸吧。” 梁青和裴聿行从小长到大,能玩到一块,本质上他们是一类人,做事自由散漫,但有自己的原则,和裴聿行他爸妈的境界不能相提并论。 裴聿行以为自己能,早些年梁青也以为裴聿行能。 能个屁。 裴聿行是一个对自己所有物心里在乎得要命的人,小时候梁青拿他心爱的飞机模型,被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 这种人怎么可能放手让伴侣另觅别处?即使是名义上的。 . 江嘉言没丧心病狂到国庆当天还在实验室里,他回了一趟家。 江天华在厨房里做饭,江嘉言打下手,朱黎搭了个小板凳在旁边坐着,这种时候很温馨,只要他爸妈不要不合时宜地提起某些话题。 可能是江天华和朱黎提前打过商量,这次回来没在留校这事上多纠缠,问过一嘴忙不忙,就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反倒问起了裴聿行。 朱黎笑道:“聿行是在哪个台的晚会?你放一下,我们吃饭的时候正好可以看。” 江嘉言削土豆的手一顿,他擦了擦手心:“我问问他。” 江嘉言的手机放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拿起手机,屏幕上先弹出裴聿行的消息,省了他主动问候的扭捏。 【裴:在吗.jpg】 【裴:国庆快乐。】 裴聿行发来的消息竟然有个小狗探头的表情包,江嘉言常在课题组里见师弟师妹发过,他点了点那个表情,心说,幼稚。 【Yann:国庆快乐。】 【Yann:你在哪个台?】 【裴:平锡卫视,想看我?】 【Yann:我爸妈想看。】 【裴:你不想吗?】 【Yann:不想。】 【裴:伤心小狗.jpg】 “嘉言,笑什么呀?”朱黎叫他,“问到了吗?” 江嘉言压平嘴角,把电视调到平锡卫视。 晚会是直播,晚上八点开始,节目稀疏平常,是晚会里常见的唱歌跳舞,江嘉言从小看晚会就犯困,没一会儿,他耷着眼皮即将闭目养神。 “诶诶,到了到了!”朱黎感叹道,“咱们聿行好帅啊。” 江嘉言睁开眼,镜头刚好推到裴聿行的脸上。 演员通常不会浓妆艳抹,尤其演电影往往素着一张脸,日常时候也很少见裴聿行化妆,但晚会的妆很精致。 深棕色的发丝在聚光灯下发光,眉眼处刻意强调了眼窝,眉毛压下来时真的看条狗都深情,藏蓝v领西装露出大片肌肤,戴着一条锁骨链。 随呼吸上下浮动,在灯下闪着光。 裴聿行唱歌的嗓音与平时有区别,咬字更轻一些,暧昧缱绻缠绵的感觉。许多人形容江嘉言的嗓音像薄荷,那裴聿行像……巧克力。 江嘉言拆了一颗巧克力含在嘴里。 很浓厚的苦甜味。 三五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裴聿行的节目结束以后,江嘉言看了一会儿又犯困,洗漱后去床上玩手机,这时,裴聿行弹了一个电话。 他们打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江嘉言拿着手机烫手,在卫生间搭好帕子回了卧室,刚好卡到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抬手一滑,接通了电话。 “看完了?”裴聿行的笑意很明显,“怎么样?” 江嘉言的口中似乎还有巧克力的味道,他抿了一下,回道:“还行。” 裴聿行拖着声调:“还行,这么高的评价。” 江嘉言:“嗯,你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 “……”江嘉言哽了一下,“没事我挂了。” 裴聿行笑声很轻,短促,从听筒里传出来带着沙沙的质感,像羽毛,挠了挠耳朵。 “后天中午有时间吗?和家里人一起吃个饭。我妈这两天隔三岔五地问起你,不愧是招人喜欢的——”裴聿行说,“别人家的小孩。我在平锡工作也没见她问一声。” “后天不行……”江嘉言正想编个合适的理由,裴聿行那边传来熟悉的女声,是颜秋云在叫裴聿行的名字。 裴聿行语速很快对江嘉言道:“你稍等一下。” “哦。” 对面的声音嘈杂,只言片语落进江嘉言的耳朵里。 “宋导不是让我们先找找角色的感觉吗?我找了个小镇,挨着平锡,一个小时就到了,去玩几天?”颜秋云提议。 “多久?”裴聿行拉开和手机的距离。 “这里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今晚就能去。” 裴聿行扬眉,思索片刻:“你们先去。” 江嘉言听着听着入了神,心想,裴聿行没拒绝,那提什么后天吃饭?冷不丁地,江嘉言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无数为裴聿行欢喜的脸庞。 到底是谁更招人喜欢?裴聿行怎么好意思调侃他? 裴聿行喊了江嘉言一声:“江嘉言?”江嘉言没说话,他又喊道,“嘉言。” 头一次在只有两人的情况下喊出这种略显亲昵的称呼,江嘉言差点忘了编好的理由:“嗯?嗯,我后天不行,在学校里待得比较久。” “中午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嗯,盯实验走不开。” “好吧。”裴聿行说,“那你挑一个时间,到时候给我说一声。” “嗯。” “要记得吃饭。” “好。”江嘉言记起给唐心苒签名这事,提前知会道,“下次见面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裴聿行:“你要我签名?” “我的一个师妹想要。”江嘉言说,“人很好,不会乱传。” “当然没问题。”裴聿行一笑,“我还以为你想要。” 江嘉言:“……我要这个干什么?” 裴聿行:“收藏价值。” 江嘉言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人怎么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他道:“不需要。” 裴聿行佯装惋惜道:“真是错失商机,我亲签还挺值钱的。” 江嘉言凉凉道:“我不缺钱。” 诚然,江嘉言仍是半个学生身份,钱少事多,但有各类奖学金和科研经费的加持,生活费算勉强过得去。 早在结婚的时候,裴聿行办了一张银行卡,说是用于两人的共同开支,每月没事往里面打钱,不过江嘉言一个连密码都没记的人,压根没关心过那张卡。 吃人最短,拿人手短。江嘉言深谙这个道理。 裴聿行被江嘉言正儿八经的语气逗得笑了一声,对面直接挂了电话。 颜秋云补完口红,见裴聿行还一脸笑吟吟的样子,道:“我上次就想问你们俩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真回头是岸了?” 裴聿行回:“你猜猜?” “我猜你要完蛋了。”颜秋云说,“你要迈入爱情的坟墓了,裴聿行。” 裴聿行笑而不语。 “那你还去吗?还是说你要回家培养夫妻感情?” “去。”裴聿行的手机忽然收到一条梁青发来的新消息,他看了一眼,“待一晚走,我后面有点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13章 第14章 第14章 被电话扰了一通,江嘉言睡不着觉。他想起裴聿行和颜秋云自然熟稔的交谈。 江嘉言打开手机的视频软件。 首页推荐是刚下院线的电影,《此起彼伏》位居首位。即使是男二,裴聿行那张吸睛的脸也占据了三分之一的电影封面,看上去是阴戾的反派,血痕铺满粗粝质感的脸颊。 颜秋云饰演的女主和男二上下排列。 江嘉言盯着看了一会儿,翻过这一页,把后面二十页都翻了一遍后,他返回第一页在那张脸上按下确认键。 看就看呗,看了还能少块肉不成? 江嘉言不太关注娱乐圈。 之所以认识裴聿行,原因无他,高中教室偷摸放电影的时候,就裴聿行演的《边南小镇》免费,不用VIP。 高中生嘛,管他三七二十一好不好看,反正比试卷好看。 那天刚月考完,老师急着批改试卷,只有班长一个人管纪律。窗外瓢泼大雨,雨珠砸在窗上发出闷响,教室的电影声开得很小,全班安安静静,聚精会神地看电影。 只有班长本人打死不抬头,差点被林潭把卷子扯烂。 “真的好看。”林潭道,“你别写你那个卷子了,刚月考完不要这么变态,咱合点群行不?” “好看在哪里?”江嘉言抬头,正巧一个沾满泥垢的少年咧着嘴对镜头笑,笑得挺傻,他把卷子抢回来,“你管我。” “没意思。”林潭转过头,去找前桌的关欣说话。 手心的卷子沁着体温,江嘉言摩挲了一下卷子边,一边拿着笔转圈,一边余光瞟着,不自觉地看了进去,哗啦啦的雨声仿佛成了电影自带的背景声。 那部电影题材苦,场景苦,人苦,与外婆相依为命的男孩阿南想走出小镇,却困于外婆落叶归根的心愿,始终无法迈出那一步,将年迈的外婆独自留在大山。 少年毫无精心打扮的痕迹,灰头土脸,却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表演的张力了赋予这个角色奇妙的魅力。电影结尾的时候,班里隐约有啜泣声。 江嘉言眨眨眼,听见林潭问哭得眼泪花花的关欣:“这谁演的啊?” “呜呜呜我也不太熟。”关欣边擦眼泪边说,“好像是新人演员,叫……哦!裴聿行,唔他在里面好帅,好让人心疼。” 林潭笑:“又要喜欢另一个男人了?” “我哪有这么花心?你少胡说八道。”关欣把纸巾团成团扔到林潭身上,忽然看了江嘉言一眼,“说得像我没见过帅哥一样,我们嘉言不比他帅?” “诶?捧杀是吧。” “本来就是。” 江嘉言弯着嘴角笑了笑,突然低头,佯装一副写卷子的认真模样:“老师来了。” 一句话吓得班里的同学齐刷刷地把头往高耸的书堆里一藏,安静得只剩下雨声,白炽灯光映在窗户上,外面空无一人。江嘉言哼笑出声。 等到其他人反应过来被戏弄的时候,江嘉言早拿着卷子去办公室找老师问问题去了。 关欣的脑袋枕在书堆上,轻轻地叹气:“嘉言好厉害,我好羡慕他什么都做得特别完美,我要是能像他一样就好了,也不用天天被我爸妈骂了。” 林潭不以为意:“有什么好羡慕的?像他那样,你得累死。” 关欣撅嘴:“累就累啰。” “得得得,那累吧。”林潭阴阳怪气,“快改卷子吧,明天要评讲。” …… 江嘉言是被自己的闹钟声惊醒的。 他闭着眼摸到柔软的毯子,手掌寻着疼痛感捂在差点睡落枕的后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手机早就自动熄屏。昨晚他看到裴聿行的角色下线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江嘉言把手机拿到眼前,七点,距离他今天的车票还有一个多小时。 不知道为什么江嘉言心里升起一点倦怠和惰性,他把手机扔在枕边,后颈重新嵌进枕头,又眯了几分钟才起床,随便收拾了一些衣物出门。 遥城离燕山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中间有一次换乘。 遥城偏南方,温度没有燕山降得快,晌午的空气里隐隐有些躁意。三线小城市的郊外静谧,街道偶尔有车飞驰而过。 江嘉言背着背包,沿着一条小巷深入。 这边的房子是老小区翻新,一楼配了个小院,用来种点花果蔬菜。最里面的砖红色房子,院门微敞,桂花树遮蔽了大片的阳光。 江嘉言在门口停下,从今早开始流露的惰性彻底出现。他磨蹭着不想进去。 “嘉言哥。”背后响起一个男生声音。 江嘉言回头,男生系着碎花围裙,捧着一筐桂花,懵逼地站在那没动。 “梓宁?”江嘉言已经有大半年没有来过,男生比起之前又窜高了不少,眉眼间褪去少年的青涩。 “奶奶昨天还在提你,说曹操曹操到。”关梓宁笑起来更像他姐姐,“进去吧,奶奶在里面。” 江嘉言接过关梓宁手里的筐:“好。” 关奶奶在小院里摇着蒲扇,看见江嘉言走进来,惊喜地起身:“我就说嘉言这次放假要来吧,昨天说的时候梓宁还不信,正好中午炖鸡汤,我再多做点好吃的。” 江嘉言扶着关奶奶:“不用,现在已经很丰盛了。” “那可不行。”关奶奶执拗道,“跑这一趟辛苦的啊。” “嘉言哥,让奶奶去吧。”关梓宁道,“奶奶在家闲下来的时候不是头疼就是腰疼,忙点反倒好一些。” 江嘉言皱眉:“去医院看过了吗?” “没,奶奶不愿意去,昨天爸妈才回来劝……”关梓宁话说一半突然觉得不妥,收回话,“抱歉。” 这声抱歉突兀地戳破了原本热络的场面,好在关奶奶已经进屋,耳背,没有听见。 江嘉言把背包放在藤椅上,轻轻吁出一口气:“没事,我早就不介意了。” 关梓宁咬着嘴唇,懊恼自己说话没个把门,提起别的:“嘉言哥,你过来待几天呀?” “明天走吧。” “嗷。” “你呢?” “我没什么事,中秋之后回去。” 关梓宁今年刚读大一,就在离遥城最近的平锡读书。江嘉言很少和比自己小八岁的男生交流,学校里的师弟师妹最多也就小个两三岁。 三岁一个代沟,他和关梓宁的代沟中间能建一座桥。 江嘉言如同长辈一般盘问关梓宁的学业和情感问题后,最终选择去给关奶奶打下手,手里干着活聊起天没那么尴尬,有其他长辈在,聊天的重任被转移了。 转移成关奶奶盘问江嘉言的情感问题。 “这次回来怎么还是一个人?”关奶奶边切西红柿边问,“都二十六岁了,该谈恋爱了吧,再不谈享受不到恋爱的美好啰。” 关梓宁看了江嘉言一眼,明显是在网上冲过浪吃过瓜,一副清楚明白的样子。 江嘉言理蔬菜的手顿了顿,没想瞒谁,用委婉的语气轻道:“奶奶,我有对象了。” “真的?那怎么不带回来给我看看?看一看是哪家的女孩这么有福气。” 关梓宁在旁边抿着嘴,想笑又不敢笑。 江嘉言乖巧道:“是男孩。” 关奶奶手里的西红柿一滑,差点掉在地上,半晌,她才茫然地肯定道:“男孩啊,男孩也行,嗯,力气大,有安全感,能挣钱。” 对江嘉言全盘肯定,主打一个硬夸。 关梓宁噗嗤笑出声,遭了江嘉言一眼,噤了声。 即使同性结婚在现下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老一辈的思想仍然根深蒂固,差个六七十岁,代沟深得和马里亚纳海沟似的。 关奶奶盘问了许久,直到吃过午饭,关梓宁替江嘉言回拒道:“奶奶,嘉言哥这么早过来,肯定需要午休,您就别问了,要不然咱晚上再问?” 关梓宁给江嘉言疯狂使眼色。 江嘉言顺势说道:“嗯,我稍微休息一会。” 向阳那边的小屋留给江嘉言。 昨晚睡得晚,又做了一连串的梦,江嘉言的神经早疲惫地发疼。这会,风从窗外吹进来,吹起白色的细纱帘子,江嘉言放空着,没多久睡着了。 电话声吵醒了他。江嘉言伸手摁了挂断键,没搭理。 但是电话孜孜不倦地响了五遍。 是个人都得被轰炸起来。 江嘉言捞过压在床被下的电话,嗓音低哑:“喂。” 谢时阳打电话打得急,对面又不接,耐心快被耗没了,准备一接通电话直截了当地说事。结果一听江嘉言有些明显的起床气,他犹豫两秒,小声问:“你在哪?” 江嘉言没睡醒,但记得自己编好的理由:“学校。” “……你骗鬼呢,说在家都比这靠谱吧。”谢时阳细细思索片刻,问,“我草,你他妈不会在遥城吧?” “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没否定。谢时阳呆愣了,一下忘记这通电话的目的:“你瞒着我做什么?” 江嘉言回:“你没问我。” “你还理直气壮上了,我不问你就不说?” “想着等回去之后给你说。” “服了。”谢时阳想起什么,担忧道,“你一个人在那边?那个傻逼不会也在……” 江嘉言打断道:“不在,放心。” “那行。”谢时阳放了点心,“顺带帮我给奶奶还有梓宁带声好。” 被这件事一打岔,谢时阳抓了抓头发,一拍脑袋:“哎哟不对,我找你有事。” 江嘉言睁开眼,目光慢慢聚焦在纯白的天花板:“你说。” “裴聿行上热搜了。”谢时阳道。 这不是常事吗?江嘉言心想。 谢时阳捂着嘴,看梁青在远处买奶茶,声音愈小,“热搜第一,说他出轨。” 电话两端同时安静下来,只有微弱的电流声和呼吸声。谢时阳心情忐忑,放在之前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真的假的都没影响,但现在他有点拿不住江嘉言的想法。 过了约莫十秒。 他听到江嘉言透心凉的嗓音:“和我有什么关系?” 谢时阳闭上眼,完了,这听上去不像没关系。他只好一股脑儿地快速说了,免得越拖情绪越跌宕起伏:“据说是裴聿行和别人在酒店夜谈剧本,第二天有粉丝装成保洁混进去,发现,发现……” “发现什么?” 谢时阳:“发现酒店自带的避孕套少了。” 江嘉言:“……” “不过应该是假的。酒店自带的避孕套有两盒,两盒都没了。”谢时阳一言难尽,“用两盒,两盒!他不得精尽人亡了?” “哦。”江嘉言问,“和谁?” 谢时阳嘟囔道:“颜秋云。” 本来这事听着挺假的。但跟这个老生常谈的绯闻对象沾上边,一下就假中带真,真中掺假,说不清楚了。 “知道了。”江嘉言说。 耳边骤然恢复安静,江嘉言翻了个身,裹进被子里试图继续入睡。片刻,他拉下被子,一脸空白地盯着天花板,默默发出一个气音。 操。这叫什么事啊。 江嘉言彻底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后,拿起手机一看,下午三点,他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消息通知毫无动静,他下了一个软件,上次唐心苒手机里有的微博。 跟他还是有关系的,没他这怎么能叫出轨? 人家那叫你情我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14章 第15章 第15章 裴聿行下午的行程被迫取消,在罗苓的强烈要求下,必须晚上到燕山。 “你看你给我惹的事。”裴聿行轻飘飘道。 颜秋云斜躺在沙发上,乌黑的直发凌乱压在枕头下,她拿着手机刷评论,一看一个乐呵,遇到有意思的还有心情给裴聿行念出来。 【我说什么!我说什么来着!!裴聿行这b人根本狗改不了吃屎好吧!!】 【我真他妈服了,家里有学霸美人老婆不珍惜,出去和别人滚床单?裴聿行还是个男女通吃的,玩太花了吧。求老婆独美好吗!】 【支持离婚!最好是让裴聿行净身出户!!】 【说不定已经离了……】 【激动!!!我终于要等到了吗?!】 【弱弱地说一句,两个人都是我很好感的演员,实力也超强,可能真的在讨论剧本啊。怎么感觉像被资本做局了?】 【别什么都拿资本来洗好不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资本逼他俩待一晚上后第二天共同出游?资本偷的他俩byt?】 【没有证据别他妈造黄谣,到时候啪啪打脸有你们哭的。】 【嫂子你不要听信小人谗言啊啊,求你们99999!!】 助理可可一进门,就见颜秋云给一尊浑身上下散发着煞气的大佛念评论,两个盒饭放在桌子上没动,吓得心脏都要骤停了。 “姐姐,好姐姐你别念了,要不你先撤吧。”可可拦道,“你经纪人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可可现在的工资面临被狠扣一笔的风险,怨气跟裴聿行不相上下。参加晚会多么平常的一件事,酒店也是主办方安排好的,结果阴悄悄地闹出了那么大一档子事。 黑粉把裴聿行骂了个狗血淋头,罗苓也快把她骂死了。 “裴聿行做事随心所欲,你也随心所欲了?你给他看着点啊!怎么能在一个房间聊剧本啊?” 可可欲哭无泪:“颜姐和裴哥关系那么好,他们经常待在一块儿,我劝不住啊。没想到这次让私生混进来了,我错了苓姐,现在怎么办?” 罗苓叹气:“哎!这个圈子水深,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栽跟头,他俩太放纵了,回来我们好好开一次会!避孕套找到没?” 别说可可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 问保洁,保洁懵;问那两个私生粉,私生粉哭。大家都说没动。 “好了好了,出了事情咱就解决。”罗苓说,“最近刚放了进组新电影的风声,有人找机会搞他呢,你把人弄回来,然后我先准备声明,找点营销号带带风向。” “好的苓姐。” 四点半,颜秋云坐起来,拍拍裴聿行的肩膀:“真生气了?还是说,害怕你家的误会?” 裴聿行翘着二郎腿,提不起劲似的:“还笑?有人整我们呢。” “怕什么?”颜秋云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让我揪出来是谁,我高低弄得他哭爹喊娘的。” 可可:“现在就是不知道是谁干的。那俩私生都未成年小女孩,哆哆嗦嗦话说不清楚,光顾着哭了。” 裴聿行:“未成年?” 可可:“嗯,小小年纪干什么不好,跟踪拍照干得这么顺溜。” 颜秋云这下上了心:“未成年的话,那确实不太好处理。行了,我先回去和我经纪人商量一下,我们两边先马上出个声明,过了公关24小时可就不好了。” 危机公关的黄金24小时内,如果不能拿出直截了当的证据或声明,风向会彻底跑偏。 颜秋云离开后,可可小心翼翼地看向裴聿行。她知道裴聿行下午原本有一趟去遥城的行程。 “我们也撤吧哥。” “可以。”裴聿行笑了笑,朝可可伸手,“微博账号给我。” 可可:“……不行吧。” 罗苓告诫了她无数遍不能把微博账号交到裴聿行的手里。 “苓姐扣你工资了吧,我补给你,然后额外加这么多。”裴聿行比了一个数。 可可:“……”人不能为了钱屈服。 裴聿行伸着的纤长手指又多了一根:“五万。” 可可委屈巴巴又十分渴望:“裴哥,我怕被开除。” 裴聿行:“我不乱来,保证你工作不丢。” 可可默念了五遍“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咬咬牙:“成交。” 裴聿行勾着嘴角一笑,悠悠地收回手:“还有个事。” 可可暗暗有种要被坑的感觉:“裴哥你说。” “我回燕山后要先去燕大。”裴聿行微笑看着可可,“你自己先回公司。” 可可想了想让她一定把人带到公司的罗苓,犹豫道:“那您多久来?” 裴聿行:“很快。” 可可:“……好吧。” . 流传的同进酒店视频到处飞,裴聿行和颜秋云一起迈入酒店大门,镜头模糊摇晃,但能看出两人有说有笑。 镜头一转,透过酒店房间的窗户,照出两人身影。紧接着就是早上六点,两人共出酒店。 江嘉言点开视频,没看清裴聿行的脸,但男人宽肩窄腰,劲瘦的肌肉线条,穿着镂空的白背心。他的印象里,只有裴聿行能称得上这样行走的衣架子。 网上掐架掐得酣畅淋漓,数不清的谩骂和质疑,还有江嘉言看不懂的网络用语。 【不是深情好老公吗?深情好老公也有红颜知己呀。】 【红颜知己都是抬举他俩,谁知道他们什么关系?好早之前就吃过他们的瓜,特别炸裂,你猜猜裴聿行为什么被骂烂黄瓜……】 【求一个,发我发我。】 【不会裴聿行是形婚吧?表面装得人模狗样,私下其实各玩各玩的,两盒,我的天,玩得也太花了!】 【你还真别说。。结婚以来江嘉言一点动静都没有,哪里看得出来他和裴聿行是一对?】 【有病啊你们这群人,江嘉言是素人,当然不会把生活分享到网上。小芋圆们别理黑子了,降热搜洗广场,教程在首页!!】 【我有同学是燕大的,好像江嘉言就不爱别人提结婚这事。】 【经典的“我有同学”,那我还有同学呢,说他俩感情好得很。】 江嘉言的后颈似乎是在枕头上蹭得久了,一大片蔓延的红意,躺着思绪乱糟糟的,他出了卧室门,关奶奶在小憩,没见着关梓宁,他在小院的角落坐下。 江嘉言的社交圈子过分得干净,换句话说,他很难和别人保持长期的联系。相反,裴聿行一看便是朋友很多,在交际场里如鱼得水。 颜秋云和裴聿行关系非同寻常,他之前从未见过裴聿行的朋友,都次次听到这个名字。和裴聿行同一个科班出身,当红电影小花,前阵子拿了一个含金量不错的女主奖,导播镜头切的是裴聿行的脸。 当然江嘉言对这些事并不清楚,只有婚前没忍住悄悄搜过裴聿行。 网上形容裴聿行和颜秋云是绝佳拍档,地下恋情。 婚后…… 好像变成了无疾而终,曾经爱过。 江嘉言揪下一片泛黄的叶子,所以,裴聿行之前怎么好意思来调侃他的?他吹了会风,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没点燃,随意地咬住。 手机又响了。江嘉言盯着屏幕的名字看了半天,接通:“喂。” “在忙?”裴聿行懒懒道,语气听不出多余的波澜。 “嗯。”江嘉言又揪了一片叶子。 裴聿行听见对面窸窸窣窣的动静,想着江嘉言真的在忙,可能压根不知道网上的事。但梁青方才说,谢时阳已经和江嘉言打过电话。 “晚上吃什么?”他随意问道。 江嘉言:“不知道。” “别忙得不吃饭了。”裴聿行没话找话,“之前让你挑个聚会的时间,你挑好了吗?” 江嘉言:“中秋吧。” “行,正好节日一起过了。” “嗯。” 风吹落的桂花落在江嘉言的膝盖上,他伸手捏了捏,抬头时正好瞥见门外,关梓宁正沿着小路往里走。 桂花被指尖反复揉捏,捏碎,花香浓郁。 江嘉言难得对裴聿行不耐烦道:“你有事说事。” 泄出的一丝情绪顿时让裴聿行清楚江嘉言知道这事。他笑道:“网上的事你知道了?” 江嘉言的鼻息稍重:“嗯。” 裴聿行轻描淡写地问道:“你信吗?” “我不关心。”江嘉言拂掉膝盖上的碎花瓣,冷硬道,“你和谁睡,对于我来说都无所谓,所以信不信不重要,你有你的自由。” 好大度的一番话。裴聿行原本打电话是想逗两句,顺带解释一下,结果江嘉言把裴聿行的话全堵了回去,在此刻,解释就显得多此一举。 “我的自由?”裴聿行的尾音有些沉。 “你私下随便怎么玩。”江嘉言说,“别影响到婚姻,我不想应付父母。” “还随便怎么玩,”裴聿行轻嗤,“一晚两盒,你这么看得起我。” 说到底,在裴聿行看来,江嘉言有情绪,是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了他们共同维持完美的婚姻。 特别理性,理性到裴聿行有些微妙的不爽。 裴聿行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一声“嘉言哥”,电话挂断。 关梓宁不习惯睡午觉,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看见江嘉言独自坐在树下咬着烟,立刻联想到自己刚刚吃到的新瓜,暗道不妙,不会是真瓜吧? “哥休息好了吗?”关梓宁问,“我刚出去随便转了转。” 江嘉言把烟丢进垃圾桶:“休息好了。” 关梓宁看看烟,看看江嘉言,得出借烟消愁的结论。 他搬个小板凳坐在江嘉言身边,一副要替哥哥排忧解难的模样:“哥我听网上有些传言……”他张嘴就道,“嫂子,啊不对,哥夫是不是对你不好?我帮你揍他去!” 江嘉言的手一抖。 现在的小孩说话都这么直接吗? 见江嘉言不说话,关梓宁以为是他不好意思提,大大方方道:“没事哥,有什么事你给我说,我给你出谋划策,你别一个人闷着。” 江嘉言不想和一个小屁孩讨论这种事:“没有,网上乱说的。” “真的吗?”关梓宁看网上又有视频又有图片,“你别被蒙骗了,我们不要恋爱脑啊!” “……” “真没有。” “真的?” “嗯。” 关梓宁想想图片上的两张脸,又看着江嘉言,神色淡淡,睫毛垂下来的时候有种对全世界都不太在乎的感觉。他还是觉得这么一张脸和裴聿行更加相配。 果然网上的瓜不能信。 被关梓宁一打岔,江嘉言反而心情好了些:“你懂这么多,怎么没谈恋爱?” “之前谈过。”关梓宁道,“分了。” “为什么?”江嘉言问。 “她说我那方面不行。” “……” 关梓宁说起这事就委屈:“一两次不是正常吗?难不成真能用完两盒啊?” 江嘉言轻咳一声,看关梓宁一脸受挫,逗他:“说不定真有。” 关梓宁:“……你说哥夫啊。” 江嘉言偏过头,若无其事道:“骗你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15章 第16章 第16章 傍晚,路灯昏黄。 关奶奶煮了三碗素菜馄饨。饭后,关梓宁去洗碗,关奶奶又琢磨起江嘉言的对象,背着手在桂花树下一边站着消食一边问江嘉言。 “他干什么工作的?工作稳不稳定?” 江嘉言半靠在树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树皮:“演员,您平时电视上看到的那种。” “演员?”关奶奶一听这工作就不满意,“这工作不稳定吧,是不是就像电视剧里那样,还和别人搂搂抱抱,亲亲嘴?我们看看电视剧挺乐呵,但找对象找这种容易出问题的哟。” 真别说。 姜还是老的辣,一说一个准。 关梓宁竖着耳朵在听,江嘉言无奈笑道:“还行,奶奶,没您说的这么严重。” “他多少岁?对你好不好?家境怎么样?见过父母没有?”关奶奶年轻时是个咋呼性子,老了问起问题也和开炮似的。 江嘉言耐心答了,自知瞒不住结婚的事,主动道:“奶奶,其实我们已经——领证了。” 关奶奶惊愕地看了江嘉言许久,江嘉言没抬眼,低头望着树角,手指几乎抠掉了一截树皮,指腹划出血痕。她嗫嚅了半天,最后只是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江嘉言的胳膊。 “过得好吗?”关奶奶问。 江嘉言轻轻“嗯”了声,怕奶奶不信,又道:“很好。” 气氛不由自主地沉寂下来。 关梓宁匆匆洗完碗,把围裙往桌上一扔,两条腿往外跨,拉住江嘉言就往外面走,嘴里朝关奶奶大声道:“我带嘉言哥出去转一圈!” “记得早点回来!”关奶奶八十来岁,仍然中气十足。 “好嘞。”关梓宁回道。 老小区背后连着一条无人的大道,越过去是一座矮小的山。过年的时候,许多小孩会躲在这里放烟花爆竹,中元或者清明,来烧纸的人也多。 “奶奶她就是很关心你。”关梓宁踩在街道边沿上,说,“但她不知道怎么关心你。你没来的日子里,她总问你,又不让我给你打电话。” 江嘉言跟着走:“我知道。”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他笑了下,“其实我也是。” 不然他不会拖了大半年,拖到自己心里过意不去,才挑了国庆节过来。 “那我当建交大使。”关梓宁掏出上大学后终于拥有的智能手机,“哥,我们加个微信吧,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给我说。” 江嘉言看着手机上板正的荷花头像,再配上“笑看人生”的微信名,一瞬间扬了扬眉毛,这么一比,自己的小猫头像竟然在十八岁的小孩这里显出幼稚。 关梓宁低头一看,突然收回:“我拿错了,这是我工作小号,等等,等等,我换一下。” 紧接着一个忧郁动漫男生头像,加“serein”的微信名,出现在屏幕里。 对味了。 “你在外面兼职吗?”江嘉言加上好友,“钱不够用?” 关梓宁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反正闲着也是没事,找了个家教的活干,那家小孩特别乖,又听话,就一直带着了。” “好。”江嘉言说,“如果经济方面有什么缺的,直接说就可以,不用憋着。” 关梓宁闷闷地应了声,正想说点什么,江嘉言的手机弹出电话,他看得清清楚楚,是他哥夫的名字。但很快,江嘉言的手指轻巧地往上一滑。 任由电话无声地震动着。 关梓宁瞧得愣神,不是说好网上的事是假的吗?为什么江嘉言不接电话?他没有半点眼力见地眨眨眼,盯着江嘉言和手机屏幕来回地看。 江嘉言无言地和关梓宁对上视线。 带坏小孩的感觉油然而生。 江嘉言把电话滑回来,背过身,走远了些。 一接通,江嘉言的“喂”还没发出声音,裴聿行直接问道:“你在哪?” 江嘉言:“学校。” 对面发出一声轻轻的笑,再开口时,嗓音沉沉道:“你在学校,那我在哪?我在平行世界的学校?” 好冷幽默的反问。江嘉言一听便知道裴聿行现在就在燕大,他来不及思考裴聿行为什么会出现在燕大,当务之急是怎么瞒天过海。 但是瞒天过海不是件容易的事。无论说在哪,都有被裴聿行直接找上门的可能。 “说话。”裴聿行重复问道,“你在哪?” 江嘉言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无数理由以极快的速度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被统统否掉。最后他找了个特别蹩脚的理由:“在外面散心,怎么了?” 裴聿行发现江嘉言撒谎的方式愈发好辨认,就凭江嘉言沉默的这几秒,他已经意识到之后江嘉言说出的任何理由都不可能是真话。 他有时候在想,江嘉言是怎么做到嘴里随时随地都能瞎扯一句谎,把自己的言行遮盖得严严实实,生怕让别人看清了他。 “散哪门子的心?”裴聿行故意调侃,“因为我?” 江嘉言回道:“你想多了,出来放松一下而已。” 散心。这种话骗骗三岁小孩得了。 裴聿行轻哼一声,意味不明道:“真该有人治治你撒谎的坏习惯。” 果不其然,江嘉言又一次毫不留情地挂了裴聿行的电话,第三次了。 裴聿行舔了舔自己的尖牙,把手机扔在副驾驶上,驱车前往公司。路上,裴聿行接了梁青的电话,梁青的声音从车载音响里传出来,异常清晰。 “查到了,他在遥城,在我之前给你说的那个地址。”梁青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道,“查林潭的时候就查到他俩每年都去那,啧,两人的约会圣地吗?” 裴聿行扬起嘴角:“本来说今天去看看,没去成,想着等下回去。你这么说的话,那我真得赶快去拜访一下。” 梁青:“看你自己啰,说不定抓个正着,到时候你可别伤心。” “说归说。”裴聿行敲了敲方向盘,“他不是这种人。” “你很了解他吗?”梁青道,“你俩没熟到那份上吧。” . 自从接了裴聿行的电话后,关梓宁就觉得江嘉言整个人变得不太对劲。 真的不是在为网上的事吵架吗?他一问,江嘉言否认,他不问,江嘉言就坐在院子里走神,不玩手机,一个劲儿地盯着分叉的树干看。 现代人没有手机瘾,好诡异。 关梓宁悄悄在手机上围观战况,热搜词已经换过了一轮,热一是#裴聿行澄清#。他心想,哦,瓜终于要被澄清了,果然是假的。 他点进去,傻了三秒。 “等等,我草!这什么?” 与此同时,江嘉言的手机又开始响。他深吸一口气,被吵得脑仁疼,在手机关机和把手机扔出去之间抉择了一下,最终还是勉为其难,极具道德感地拿起来看了一眼。 不是裴聿行,是谢时阳。 另一声“我草”从电话里传过来,和关梓宁一连串的感叹词重叠在一起,形成了回音的效果。 “怎么了?”江嘉言一句话仿佛问了两个人。 谢时阳:“你看看热搜!!裴聿行我草,他们公司疯了吗?” 关梓宁直接冲过来,把手机屏幕伸到江嘉言的眼前,嘴里念念有词:“哇塞,太哇塞了哥夫。” 屏幕的内容明晃晃地映入眼眸。 【@裴聿行:真没有。】 配了一张跪键盘的图片,两条长腿包裹在笔挺的黑色西装裤里,压出几道褶皱。整张图片只露出腰腿和键盘,白色衬衫的下摆随意地搭在大腿上。 热评第一是曲子恩的回复。 【@曲子恩en:我也在,为什么不把我拍上?三个人的世界,只有我默默无闻。】 【@颜秋云:滑轨ing,冤枉啊小言。】 评论区一片热闹。唯粉在舔屏,cp粉在狂欢,黑粉骂裴聿行搞网黄。 【我说什么来着!!没离!!甜蜜!!我们裴哥被做局了啊啊啊啊!!】 【三个人的世界我们子恩不配拥有姓名吗?请问人家好朋友在一起玩一晚怎么了?】 【国宴啊,我担产国宴啊,卧槽裴聿行居然这么怕老婆,女王训狗文学我真爱死了。。。】 【只有我想说好帅吗?他妈的裴聿行在这搞什么色诱呢?】 【黑转微微黑了我靠,,,这哥们真有点实力啊,活该他有老婆,这身材我天。】 【唯有一句卧槽能表示我的震惊,这太犯规了吧,内娱八百年没这种活人了我说,完犊子,这对cp真让我心动了。】 【欢迎入股我们聿言的cp超话哟~~认准聿言,吃饭管饱。】 …… 江嘉言盯着图片看了两三秒。 当意识到自己看到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平静地把手机推回到关梓宁面前,眨了眨眼,又抿了抿唇,对谢时阳道:“看了,怎么了?” “嘉言。”谢时阳看得咂舌,“你先给我说句实话,你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不然我真不好评价他这一出。” 夜里的温度有些凉。江嘉言在外面坐着的时候,随意搭了一件薄外套,许是外套盖太久,耳朵尖滚烫,额头沁出薄薄的汗。 热得江嘉言有些宕机。 “我,”关梓宁还在跟前,江嘉言含糊其辞道,“和以前一样吧。” “真的?” “嗯。” “我不信。” “真的。” “好吧。”谢时阳翻着评论,说,“但他肯定不一样了,他要是对你没点奇怪的想法,我把自己名字倒过来写。” “……”江嘉言不是迟钝的人,当事人反而更早觉察出微妙的不同,只是不想承认罢了,“嗯。” “你打算怎么办?”谢时阳突然觉得这事有些棘手。虽然他更站在自家发小的立场,但不得不承认这两人还挺搭的,又扯了红本本,简直太有日久生情的基础了。 问题出在,不知道裴聿行是想睡还是想谈感情,而江嘉言两边都不沾。 江嘉言:“再说吧。” “这玩意能再说?”谢时阳被这句仿佛事不关己的态度搞得一愣。 “嗯,再说。” 关梓宁急切地想要分享自己的震惊之情,在江嘉言旁边走圈圈,听了一耳朵的“嗯”“啊”“没事”“再说”,全是些敷衍得不能再敷衍的回答。他没细究,以为是什么工作电话。 结果没等到江嘉言打完电话,门铃却先响了。 分享的心暂停。关梓宁小跑过去开门。 “嗯?”关梓宁傻眼,退一步,外面的人缓步走进来,他茫然地喊了一声:“林潭哥。” 江嘉言放下手机,也往这边看过来。 “好巧。”林潭笑着对他们打了招呼。 关梓宁默默关上门。其实很小的时候,关梓宁能感觉出来林潭和江嘉言之间的气氛和别人的都不太一样,可能是小孩的第六感,他总不希望这两人碰到一起。 后来,尤其是这几年,林潭和江嘉言来的时间基本是错开的。 江嘉言站起身,拎着外套往屋里走,完全没有要搭理林潭的意思。关梓宁跟上去,笑着打圆场说:“我去给奶奶说一声。” 两人刚走到门口,门铃又响。 关梓宁懵逼地去开门,江嘉言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门外,按理说应该在燕山的裴聿行此刻站在那里,手里拎着果篮,路灯落在半边侧脸,原本浅色琥珀的眼睛隐在眉骨的阴影之下,很暗,他扫了一圈小院里站着的人,嗓音凉凉。 “这么热闹。” 江嘉言:“……” 你说这巧不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16章 第17章 第17章 关奶奶都没想到,过个国庆家里能有这么热闹。 她最不看好的江嘉言的对象,现在就坐在沙发上削梨子。她左看右看,突然感叹道:“这小伙长得真俊啊,比电视里那些好看太多了。” 裴聿行悠然自得地把梨子切成块,插上几根牙签,递了一块给关奶奶,恍若在自己家。 关梓宁战战兢兢地夹在裴聿行和江嘉言之间,被裴聿行也递了一块:“多大了?” “十、十八。”关梓宁接过来,看了看江嘉言的神色,咬了一口。 “正是好年纪。”裴聿行说。 关梓宁第一次见真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盯久了不容易回神,心里腹诽道,真是老天赏饭吃的一张脸,但显然眼下针锋相对的氛围更让他在意。 而且裴聿行明明看上去很随和,却莫名有种威慑力,关梓宁很想给自己挖个地缝钻进去。 裴聿行把一碟梨推到林潭面前:“你也吃。” 林潭哪里会想到能在这里撞上裴聿行,碍于有老人在,他有气没处发,挤出一个笑,咬牙切齿道:“好。” 电视里放着电视剧,裴聿行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关奶奶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才是她的亲孙子。关梓宁在旁边当捧哏。 一说一笑,竟然能维持住这个诡异又和谐的画面。裴聿行给奶奶讲电视剧里的演员,像只是过来真心实意地聊聊天。 他指着画面里的男主:“这个是我同一个大学的师弟,和嘉言一样大。” 关奶奶护犊子道:“没我们嘉言帅啊。” 裴聿行笑道:“肯定的。” 关奶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江嘉言看着这一幕,突然晃神,虽然裴聿行总说江嘉言是别人家的孩子,但认识裴聿行的几乎没有一个人会不喜欢他。 约莫十一点,关奶奶给他们准备好床铺和洗漱用品后,先睡了。 剩下四个人面面相觑。 “你出来。”江嘉言点了点裴聿行。 这个点的门外小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一盏路灯亮着。江嘉言走到一处路口转角处停下,裴聿行慢悠悠地跟在身后。 风吹过转角,江嘉言早已汗湿的T恤传来加剧的凉意。他轻微地颤了颤。 裴聿行想把外套披在江嘉言的肩上,被江嘉言躲开了,他一伸手,捏着江嘉言的肩膀强行披上:“别感冒了。” 江嘉言沉默几秒,开口:“你查我?” 能让裴聿行找到这里,除了某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他想不出来其他渠道。 裴聿行直接承认了:“嗯,你不在家里,也不在学校,问你你也不说。要真是因为我,把你气出个好歹来,爸妈肯定不会放过我。不查一查,我怎么能放心?” “我说过了,”江嘉言拉住外套,“和你没有关系,你自己的事你处理好就行。” “我处理好了,结果还满意吗?” 裴聿行漫不经心笑起来。冷不丁地,江嘉言突然想到那张没露脸的图片,并且自动补齐了脸,思绪乱得他差点没接上这话。 “处理好就行。” 裴聿行的视线扫过从始至终微抬过眼的江嘉言,“我的处理好了,那你的呢?” 江嘉言的头发微微遮眼,低头若隐若现的眼眸更勾人想引起他的注意。 他的这句问题成功让江嘉言抬头了。 “为什么会来这里?”裴聿行注视着江嘉言的眼睛,仿佛要看个真假,“还和前任一起?” 江嘉言移开眼,选择性地回答:“我没和他一起,正好碰上了。” “你觉得我信吗?” “信不信由你。” 两人陷入短暂地僵持。 裴聿行先笑了一声,右手碰了碰江嘉言的下巴:“看着我回答,真不是一起的?” 江嘉言被碰得有些恼了,他躲开裴聿行的触碰,语气冷淡:“不是。” “好,我相信你。”裴聿行又问,“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会在这?” 说实话问到这个程度,按照江嘉言真正的脾气该甩脸走人。自从酒吧那次以后,他在裴聿行面前暴露本性这事有过一二三四次了,再多来几次,都没有装的必要了。 但他不想,也很不习惯。 而且裴聿行今晚和奶奶相处得很好。 转角处只有一小束灯光落进来,江嘉言的嗓音很淡,比起方才少了很多情绪。 “这里是我朋友的家。”江嘉言似乎在说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她去世了,我偶尔会过来看看她的家人。” 裴聿行没曾想到问出一件这样的事,心里原先压着的情绪,在看到江嘉言嘴角勉强的笑时,忽地随着微风散去。 “抱歉。”裴聿行说。 江嘉言扯着嘴角:“没事。” “下次我和你一起来,不用瞒我。” “不用。” “可是奶奶很喜欢我。”裴聿行嗓音放轻,“还和我说好下次要和你一起来。” 江嘉言突然皱了皱鼻子,低下头去:“随你。” 两人站在转角处,余光都能瞟到小道的尽头。不远处,有人站在那里,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看。 尽管裴聿行看明白林潭的各种行为属于自嗨,但法定伴侣被觊觎的感觉真是让人不爽。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嘲弄道:“他对你真是长情。” 江嘉言顺着裴聿行的目光看过去,瞥到林潭的时候,心底的烦躁几乎要从喉咙眼里蹦出来。 他讨厌被注视。 沉默数秒,江嘉言再抬眼,轻轻地笑了笑,看得裴聿行有一瞬间愣住。他的目光不是看向裴聿行的,而是林潭,直直地、挑衅地看着林潭。 越是互相纠缠的人,越是知道刀扎在哪里最痛。 江嘉言的话是对裴聿行在说:“帮个忙。” 裴聿行问:“什么忙?” 就像那天在父母面前一样。江嘉言撩着眼皮,淡淡问道:“能亲吗?” 裴聿行眉心上扬:“嗯?” “亲一下。”江嘉言拽住了裴聿行的衣领,踮着脚,仰头,把自己送了上来,“就当和你上次抵了。” 这种事还讲究人情世故,你来我往。 除了江嘉言也没别人了。 冰凉的嘴唇莽撞地青涩地贴在唇线上,灼热的气息拂在脸颊。 裴聿行低头看着江嘉言,睫毛不停颤抖,目光恰好扫过那颗小痣。主动的江嘉言他只见过一次,还是对着别人,头一回轮到自己,裴聿行承认,他的心率乱成一团糟。 江嘉言没闭眼,虚虚地搭着睫毛,不太专心地盯着别处。 似乎确实如之前所说,亲一下而已,亲吻对于江嘉言而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亲着他,想着别人。胆子真大。 裴聿行垂下眼,暗沉的情绪掩在深处,他伸手掰正江嘉言的下巴,握住纤细的手腕,往后一推把江嘉言抵在墙上。 黑暗侵吞着无边的暧昧气息,不同于方才紧贴的却毫无实际意义的吻。 一个裹挟着强势、**、压迫的吻勾开江嘉言的唇,长驱直入,搅动着翻滚着口腔。 “唔……” 江嘉言没反应过来,呼吸就已经被迫攫取,目光不得已地从远处收回来,落在近在眼前的人身上。睫毛飞速颤动了两下,遮上了双眼。 虫鸣声、微风吹过叶子的哗啦声、偶尔远处传来的汽笛声,最终汇成一声又一声的沉重心跳。 江嘉言太久没和人接过吻,在这种吻里不知道要怎么换气。 唇舌拉扯间,他茫然地想,他原本想学裴聿行上次那样蜻蜓点水的吻,达到目的即可,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再亲下去,他要被憋死了。 “等……等,可、可以了。” 江嘉言用力推开裴聿行,他一边喘气,一边往尽头看去,林潭已经消失不见。 他和裴聿行的距离咫尺之间,剧烈起伏的胸膛被他刻意压下去,仿佛身经百战游刃有余,连语气都装得最平静。 “我们该回去了。” 裴聿行的视线捕捉到江嘉言每一个细微的反应——红透的耳尖、起伏的胸膛、方才被亲懵了的湿润眼神。 他歪着头,轻声问:“我和他比,谁更会亲一点?” 江嘉言瞬间蹙了眉头,把身上外套往裴聿行手里一塞,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小路上有个坎,他差点一脚踩空。 “慢点走。”裴聿行说。 之后,裴聿行吹了好一阵凉风才回去。 . 试问刚亲了嘴的两个人要怎么同床共枕? 江嘉言看着没地铺可睡,只有一张床一床被子的卧室,陷入思考。 “放心,我睡觉很老实。”裴聿行说。 裴聿行睡相好,以往睡地铺的时候,晚上睡是什么样,早上起来就是什么样,但江嘉言不放心自己。 零点已过,江嘉言熄了灯,侧躺在床的最边上。 “睡着别掉下去了,往里面睡一点。”裴聿行往自己扯了一下被江嘉言裹紧的被子,江嘉言被迫往里面挪了一点。 裴聿行又扯,江嘉言又挪。 突然,江嘉言弯曲的手肘碰到了温暖的,像布料质感的东西。不对!这就是裴聿行的睡衣。他如触电般拿开,被裴聿行单手拦腰捞了进来。 “怕什么?我又不能在这对你做什么。”裴聿行笑着,胸腔微弱的振动通过似有若无的接触传过来,“都亲过嘴了,同床睡一觉而已。” 江嘉言的脸颊贴着枕头,生无可恋地闭上眼,心想,再聊他就忍不住把裴聿行踹下去。 两道呼吸声慢慢同频,江嘉言放轻声音,听到裴聿行的呼吸规律后,挪到最靠床边的地方,蜷缩在一起。 他盯着角落看了很久,直到眼皮打架才睡着。 睡到半夜,裴聿行忽然觉得身上一凉,冷风透过窗户直直地吹在裸露的皮肤上。他硬生生地被冷醒了。 裴聿行睁开困倦的双眼,不耐地啧了声,伸手摸了两把扑了个空,他坐起来的时候,借着窗户外漏进来的月光,看清自己身上没有被子。 而江嘉言身上紧紧裹着被子。 白皙修长的两条腿从被子里伸出来,舒舒服服地搭在床边。 裴聿行的起床气退去大半,反倒有几分无奈和好笑。他去拉那床被子,才发现被子的大部分被两条腿死死地绞在一起。 被子从腿缝里穿过去,大腿内侧压出一道不深不浅的红痕。 裴聿行由于困倦而半撩着的视线忽地落在那处,不知怎的,没有挪开,反倒是无知无觉地停留了好一会儿,舌尖抵在牙齿。 他又想起那个吻。 半晌,他拿出手机,把镜头对准江嘉言,拍下了一张照。 留下罪证。 最后裴聿行笑了笑,撑着手肘掀起江嘉言身上床被的一角,勉强搭在小腹上,只好隔着床被揽住江嘉言的腰,往里捞了一下。 江嘉言似乎睡得不太安稳,这一捞他翻了个身,换了一边蜷缩,脸朝着裴聿行。发丝柔软地搭在眼睫上,随着呼吸一上一下地微微起伏。 裴聿行极轻地戳了戳压出来的脸颊肉。很软,不像江嘉言这个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17章 第18章 第18章 天光大亮,一向认床的江嘉言睡到了自然醒。全身暖呼呼的,在凉爽的天气里十分舒服。 江嘉言的脸埋进枕头里蹭了蹭,蹭到一个说软不软的东西,特别有骨感,还有温度。 温度?!早上起床不太灵光的脑子突然反应过来,他猛地睁眼,对上了裴聿行悠悠的目光,然后一路看到了垫在自己脸侧和后颈处的左手。 所以他刚蹭了个什么玩意! 见江嘉言从无意识地蹭变成一脸不可置信,裴聿行率先告状:“我的手麻了。” 江嘉言和弹簧似的坐起来:“你怎么……”话卡在这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问。 “诶,不承认?”裴聿行甩了甩手腕,接上话,“不知道是谁晚上睡觉的时候,又是抢被子,又是抱着我不放,我怕吵醒你都不敢动。喏,手压红了。” 人证物证俱在,江嘉言自知自己睡相不好,理亏得没话讲。 “你要怎么补偿我?”裴聿行问。 裴聿行这人,没理当作有理,现在有理更是一副拽了吧唧的样子。 江嘉言才不会惯着他,立刻从床上翻身下来。 “睡着了,我不知道。” 关奶奶起了个大早,五六点的时候,见林潭醒着,拉上一起去市场晃悠了一圈,拎着鸡鸭鱼肉回来。厨房里熬着小米粥,米香四散在空气里。 关梓宁正在餐桌上喝粥,林潭在门口的藤椅上眯觉,昨晚那一眼害得他整晚没睡着觉。 江嘉言穿着拖鞋,盛了两碗粥放在桌上。没等到裴聿行出来,反倒等来了林潭,林潭伸手就要拿桌上余下的一碗,被江嘉言拿筷子头敲了手。 “自己盛去。”江嘉言冷道,“不是给你的。” “给我的啊。”裴聿行这时从卧室里出来,懒散地伸了个懒腰,坐在江嘉言身旁,“贴心。” 林潭嗤道:“嘁,谁稀罕,小心他在里边掺药。” 裴聿行拿起江嘉言递来的勺子:“掺什么药?春药?”他笑,“那我挺乐意的。” 林潭翻了个白眼:“神经病。” 关梓宁差点没把勺子咬断,憋着气在一旁咳嗽。 江嘉言:“……” 他想起谢时阳警告他别把林潭和裴聿行搅合在一块。现在他确实头疼,稍微一个没注意,两个人就互呛起来,只在关奶奶面前有所收敛。 江嘉言原本计划上午离开,奈何关奶奶买了许多菜,他不想扫她的兴,改签到了午饭后。 临走前,关奶奶拉住裴聿行在桂花树下嘀嘀咕咕说了好多话,江嘉言悄悄给她的外套口袋里塞了钱,她没瞧见。 裴聿行走过来时候笑得温和,和平时的笑不太一样。 “奶奶和你说什么了?”江嘉言问。 裴聿行装得高深莫测:“秘密。” “不说拉倒。” 关奶奶叮嘱江嘉言:“平时要多注意身体,下次来提前说一声,我好好准备一下。你看这次,准备得太匆忙了,还有啊,下次一定带上小裴。” “好的奶奶。”江嘉言点头,“您也保重身体。” 裴聿行招招手,特意对脸臭的林潭道:“你这身板,哪天嘎嘣碎了也没人管,在这多陪陪奶奶,好好休息。” 林潭的脏话在嘴里滚了两圈,在关奶奶慈祥的目光下吞了回去。 江嘉言看都没看林潭,走了。 走到分岔路口,右边是停车场,江嘉言往左边一站,想打车去火车站。 裴聿行的食指勾着车钥匙,从背后越过江嘉言关掉他的手机。 “我来了还能让你坐火车回去?”裴聿行按下解锁键,远处的黑车亮了两下。 “我订好车票了。”江嘉言回拒。 “退了。”裴聿行不由分说道,“当给我的补偿。” 江嘉言没吭声,裴聿行往停车场走,他顿了一下,跟在裴聿行身后上车。他希望生活是个天平,这边重了,那边就添一点,只要能达成微妙的平衡就行。 他刚坐上副驾驶,裴聿行从后座拿了一个黑色小盒子,递给江嘉言。 裴聿行轻道:“给你的礼物。” 江嘉言拿着看了一下,毫无logo标识,问:“品牌方送的?” 以往品牌方送的东西总是双份,裴聿行差助理可可送过来。但这些东西江嘉言从来不用,嫌可可跑一趟麻烦,最后都堆在了鹤山苑。 裴聿行回答:“嗯,我懒得拿回去了。” 江嘉言摇头:“我不要。” “不要也得要,就当作酒店那件事的赔礼。” “不用。” 裴聿行摇下车窗:“你不要我马上就扔了。” 多么败家的一句话。 江嘉言无言以对,打开小方盒,里面是一款机械手表。黑银色,低调精致,看上去应该价值不菲。他的手表带了好多年,即使陈旧也没换过。 车驶上主路,裴聿行看了一眼江嘉言,反应和他预想的有些细微的差别,仿佛被什么戳中,有一瞬的茫然,只是一瞬。 再看时,裴聿行见江嘉言把盒子盖上。 他问:“好看吗?” 江嘉言无意识地摸着自己左手的手表:“嗯,好看。” “会戴吗?”裴聿行说,“别扔在小角落里落灰了。” 裴聿行以为江嘉言会和他再拉锯一下,毕竟江嘉言很犟,不是一个肯轻易接受别人东西的人。他想再多说几句,没成想江嘉言点头了。 “会戴的。”江嘉言说,“回去再戴吧。” 裴聿行的眼神在江嘉言脸上滚了一圈,收回,逗人的话怎么都止不住了:“今天这么听话,是因为昨晚把我当抱枕了?你睡觉一直这么折腾人吗?” 江嘉言支在车窗边的手落了空,搭在膝盖上,他偏过脸去,看向窗外:“体质问题。” 裴聿行问道:“和谁睡都这样吗?” 江嘉言:“我不和人一起睡觉。” 裴聿行:“我昨晚不是人?” 江嘉言今天的确耐心:“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睡觉,所以折腾不到其他人。” 但是,裴聿行在江嘉言的底线上反复横跳:“那林潭……” 江嘉言转过头,对裴聿行牵了一下嘴角:“你没和前任一起睡过觉?” 前车突然急刹,裴聿行单手搭在方向盘,往右甩了一盘子,以极快的速度地超过前车,在十字路口又踩了一脚刹车。不重,但有明显的推背感。 江嘉言合理怀疑裴聿行是故意的。 果然,裴聿行也转头,轻飘道:“你说得有道理。” 江嘉言扯住安全带,淡淡道:“有道理就对了。” 从遥城开回燕山比预计的时间快了半个小时。裴聿行把江嘉言送到云栖公馆楼下,又是一阵推背感,江嘉言被晃得晕车。 下车的时候,江嘉言不太客气道:“你的车技真该练练。” 裴聿行:“你多坐坐就习惯了。” . 回家后,江嘉言给滚滚倒猫粮,铲猫砂,忙碌了一阵后,晕车的恶心感慢慢褪去,他停在黑盒子面前。 他不知道裴聿行什么时候注意到他左手的表,江嘉言拿出那块手表,把玩着看了一会儿,右手食指抵在锁扣处,解开戴了五年的表。 白洁光滑的手腕底部,有一道已经不太明显的疤痕。 微微发白的增生,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 江嘉言将裴聿行送的手表戴好,冰凉的触感覆上那道疤痕,恰到好处地遮住。 度假之余,谢时阳一直留心江嘉言和裴聿行的事,抽空给江嘉言打了电话。他一边咬着梁青剥好的葡萄,一边咧咧问了一通。 然后一听一个不吱声。 谢时阳发问都不知道从哪下手,他选了个最严重的问题:“你打算告诉他以前的事吗?” 江嘉言轻道:“不会。” 谢时阳嘴里的葡萄都要叼不住了:“那你瞎招惹他干什么?” 江嘉言平静道:“没招惹,只是帮个忙,好断了林潭的心思。” 谢时阳叹气:“这话你也就骗骗别人了。你明知道裴聿行就是有别的意思,你还故意勾他,又不想进一步……哎,我真是搞不懂你了。” 江嘉言沉默半晌,回道:“他进组后,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 谢时阳原先也是这样想,或许等裴聿行进了组,两人能够重回之前的生活状态,不用想那么多。但他接触梁青之后,愈发觉得裴聿行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裴聿行至少不是表面上随心所欲的人。 “最好是。” “嗯。”江嘉言没头没尾道,“他送了我一条手表。” 谢时阳愣了,没找准一个形容词,模糊道:“居然是这个,他真是误打误撞了。” 那块表对江嘉言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只起一个遮挡的作用。谢时阳不愿戳江嘉言的伤口,几乎不主动提起那块表,更别说换表。 他意识到什么:“我懂了,你被戳中了呗,心窝子被戳软了。” 江嘉言顾左右而言他:“戴这么久该换了。” 夜晚,江嘉言失眠了。 在遥城待两天,回来不认识自己的床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的身体疲惫但毫无睡意,脑神经似乎受到太多事情的冲击,不受控制地亢奋起来,反复闪过零散的片段。 外面的天快要蒙蒙亮,江嘉言盯着窗外看了会,脑子冷不丁地想起那个灼热的吻。 吻技在他之上。 不对,想这个干什么? 翻了个身,脑子里的吻还在。 翻回去,脑子里的吻变动态了。 平躺在床上,裴聿行那张跪键盘的图突然浮现在眼前。 没完了是吧。 所以,当江嘉言随着闹钟铃声醒来的时候,睁开眼动了动,梦里的场景片段在缓过神的时候猛地闪进大脑,他僵住了,僵了足足五分钟。 “操。”江嘉言喃喃道。 江嘉言压麻的手指给被子掀了一个缝,眼神往下面瞟了一眼,立刻收回,白皙的皮肤显而易见地变红,从后颈一点点地攀上脸颊。 烫得刚睡醒的脑子一下清晰了。 人有七情六欲,他理解。做春梦,他理解。生理反应,他理解。 但他不理解的是梦里的对象是他妈特别清晰的裴聿行。姿势他都记得。 耳鬓厮磨的触感极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令人羞耻的反应和快感宛如真实发生,梦里的裴聿行甚至贴在耳边说了不少难以入耳的荤话。 江嘉言在把自己打晕了失忆和坚信自己还在梦里之间选择后者。 他默默地撞进枕头里,呼出的气闷在布料和鼻子的缝隙里,手往被子里伸下去。 他又在回想那个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18章 第19章 第19章 中秋月圆。 江嘉言到裴家的别墅时,裴聿行正随意盘着腿和小女孩说话,抬眼看他。 女孩小名圆圆,是裴聿行四伯裴延的女儿。裴延和妻子李泽彤都不在,偌大的客厅只有裴聿行和圆圆在,坐在羊毛毯上拼飞机模型。 江嘉言事先不知道裴延会来,方才在门外朱黎提起,他才知道。 换句话说,自从那天梦见裴聿行后,接连几天江嘉言装死不回裴聿行的消息,连电话也拖着没接,裴聿行当然没机会告诉他。 江嘉言放下外套,朝圆圆走过来,温声招呼道:“你好呀,圆圆。” 圆圆睁着滴溜圆的眼睛,瞧了瞧两个漂亮哥哥,像裴聿行教的那样脆生生喊道:“嫂嫂!” 裴延和李泽彤一行人从花园那边过来,正听到这么一声,笑得合不拢嘴。 “叫哥哥就好了。”李泽彤摸了摸圆圆的脑袋,顺势介绍了一番。 裴家亲戚来往不密切,天南海北,几年见不到一回,只有裴延和裴瑞在燕山。 两家的妻子关系不错,最初裴聿行相亲的时候,还是李泽彤提起在大学里找个靠谱的孩子,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就说到了江嘉言。 从某种程度来说,裴延一家算裴聿行和江嘉言的媒人。 只是一家从商,一家书香门第,联系有限,无事不登三宝殿。前些时日裴聿行提起过留校的事情,江嘉言不由得多想,他不想找裴延帮这个所谓的忙。 心悬了大半个聚会,无人提起。朱黎不经意想往留校的话题上靠,被江嘉言端着笑岔开。 今天裴聿行不如以前那般话多,穿着一件纯黑的休闲衬衫,站在他身后,只有遇到他不好答的问题时替他答两句。 很不对劲。 可能是中秋后要进组了,江嘉言自我说服,没有人会喜欢上班。 晚餐后,长辈去外面散步,圆圆想继续拼模型,江嘉言和裴聿行留在家陪她。 江嘉言借着给圆圆拿牛奶的理由,穿过长廊去厨房,拿了牛奶出来,没立刻离开,反而是在厨房门口站着。 自打从遥城回来,江嘉言好几天睡着都是那个被他刻意遗忘的亲吻。他现在看到裴聿行,稍一不留神思绪就会朝着不可控的地方狂奔。 站得腿麻,江嘉言抬脚往回走。 长廊的灯是声控灯,江嘉言的脚步轻,亮起的灯总是慢一拍。 所以江嘉言低头踏入昏暗,亮起的瞬间,才看清靠在墙边的裴聿行。 江嘉言被吓一跳:“你怎么在这?” 裴聿行如平常那样挂着笑,但笑意浮于表面,看着更有无形的压迫感。 “你在躲我?” “……”江嘉言转身要走,被裴聿行伸手够住手腕。 崭新的手表严丝合缝地贴在肌肤上。裴聿行的速度快,赶被抽离前,心满意足地松开,笑意深了些:“这么乖。” 指节的触碰像细小电流,顺着小臂往上爬,江嘉言把手缩回长袖里:“你别乱碰。” 裴聿行轻笑:“好敏感。”他凑近江嘉言,问,“这几天为什么不理我?” 其实这话问得很像情侣之间闹小脾气,裴聿行没有立场问,江嘉言更没有搭理他的义务。但江嘉言做了不该做的梦,底气没裴聿行足,自然没想到这来。 满脑子都是少儿不宜的画面,且对象还在眼前。 “忙。”江嘉言说。 “敷衍我。” “没有。” “有。”裴聿行说,“敷衍人好歹编个像样的理由吧。” 江嘉言惜字如金地为这个理由增添了两个字:“真的忙。” “忙什么?”裴聿行问,“学习还是别的?” 江嘉言说:“学习。”他虽是这样说,但架不住后颈冒出热意,红了一大片,落在裴聿行眼里异常显眼,他还心虚地补充道,“月底有个学术会议,所以会比较忙……” 裴聿行:“忙这个给自己说害羞了?” 江嘉言:“……有点热。” 裴聿行感受着长廊发凉的风,江嘉言在他面前说谎愈发不打草稿,已经到睁眼说瞎话的程度。所以裴聿行没信江嘉言的话,一些不妙的猜想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原本散去的情绪又回笼,裴聿行中秋后就飞去宁城拍戏,他不在燕山,倒是便宜了有的人,能近距离地黏着江嘉言。 裴聿行罕见地把江嘉言晾在那,好整以暇地示意他继续说。 江嘉言只好随意起了个其他的话头:“今天你四伯怎么来了?” 裴聿行答:“只是中秋节一起吃个饭。” 江嘉言不信这是偶然,直接道:“我不需要你插手学校里的事情。” “我没插手。”裴聿行说,“我只是对你身边的某些人不太放心。” 对谁不放心不言而喻。 裴聿行对林潭的上心程度已经超过江嘉言的预想。他能懂男人恶劣的本性,如同狩猎者,本能地将猎物圈在领地中,即使不在乎,也不愿意别人来碰。但裴聿行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 由于两人在长廊站得太久,静悄悄,声控灯熄灭,只有外面的自然光洒进来。 没人发出声响,胶着的气氛像窗外的藤蔓向上攀爬,包裹。 裴聿行打破僵局:“我明天要走了。” “嗯。” “消息要回,电话要接。” “凭什么?” 裴聿行看不清江嘉言的神色,大致能想象对方无语却要忍耐的模样。 “凭你很乖。”裴聿行顿了下,提起国庆的事,“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去遥城你为什么偷偷摸摸地去。” 威胁,对江嘉言十分有效的威胁。 江嘉言皱着眉,他问凭什么是想提醒两人之间的关系,半生不熟,冷不丁被绕到这上面,回怼的话梗在喉咙。 长辈散步回来,客厅只有圆圆一个人。 徐宛钰问圆圆两个哥哥去哪里了,裴聿行和江嘉言才缓步从长廊那边过来。裴聿行落了一步在江嘉言身后,单手拎着一大瓶牛奶,脸上的笑怎么也藏不住。 感情真好。 她之前果然想得太多,年轻人表达感情的方式比较含蓄罢了。 “你这次进组去多久?”徐宛钰嗔怪道,“在家才待小一个月,又要走,你俩都成异地恋了。” 裴聿行给江嘉言倒了杯热牛奶:“两个月吧,宋导拍得很快。” 裴瑞:“小别胜新婚嘛。” 徐宛钰:“你懂个什么。” “平时有空嘉言可以去探班。”朱黎说,“宁城说远也不远,坐飞机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江嘉言:“学校的事比较多……”言下之意,没空,勿扰。 “请假简单。”裴延接道,“你导师不批你找我。” 裴聿行笑:“好的,谢谢四伯。” 江嘉言面无表情地喝掉牛奶。 走之前,江嘉言终于想起签名的事,冷淡地把那副画递给裴聿行。 裴聿行从口袋里抽出一支钢笔,笔尖落在纸上,洇出墨迹。和江嘉言的字迹比起来,更加潇洒飘逸。他盖上笔盖,用笔头点了点画上戴着小猫帽的人物。 “像你。”裴聿行说,“高冷。” . 次日,裴聿行直飞宁城。 这次的拍摄任务很重,裴聿行很少接这种以情感线为主的剧本,宋河对拍摄要求又极高,在片场反复磨,往往磨到深夜。 裴聿行倒是腾不出太多时间找江嘉言。 为数不多的消息里,江嘉言快把敷衍写脸上了,一屏幕的嗯嗯啊啊,跟个机器人似的,戳一句回一句,比见面时冷淡更甚。 燕山的相处如同往湖里扔了一枚石子,溅出短暂的水花,倏而恢复平静。 这是江嘉言满意的结果。他要掐断不该有的苗头,把这段关系掰回正轨。以前结婚的时候,江嘉言就想两个人各过各的,拖到老,然后嘎巴一下死海里边。 省事又自由。 学校里的事多起来,江嘉言待在实验室里,一待就是一整天。唐心苒也跟着待,事没江嘉言多,忙完了一只手捏解压玩具,一只手悄摸画画。 自从江嘉言替她要了签名后,她胆子变得更大,提起裴聿行的次数变多,江嘉言也没说她。 “好帅的路透!”刚到下班时间,唐心苒滑着椅子蹭到江嘉言面前,“这个这个!!” 一张又一张模糊的路透里,裴聿行脏着一张脸,仍然看得出立体的五官,多了几分在原野摸爬滚打的凌厉。滑到最后一张,是裴聿行单手公主抱颜秋云。 唐心苒睁大眼睛,连忙把手机往怀里一藏。 江嘉言垂眸,收拾好桌面,免得像前几天周兆阳路过他的工位,故意碰倒水杯,洒了一桌子。他淡声道:“以后不用给我看这些。” “知道了,师哥。”唐心苒讪讪问,“您现在要走了吗?” “嗯。” 江嘉言见徐丰已经在门外等候,出了门。 这次是江嘉言自知再拖下去不礼貌,主动提起去徐丰家拜访,正好月底要去参加学术会议,晚上能一并聊了这事。 徐丰的女儿上高中,住校,家里平时只有徐丰两夫妻。 但意料之中的,他遇到了林潭。 余佩兰热情地招呼江嘉言:“来来,好久没见了嘉言,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今年收的博士生,林潭,听说你们之前认识。” 江嘉言笑了笑:“不太熟。” “可能见得不太多,嘉言不记得了。”林潭对余佩兰道,“老师,以后这种活动多叫叫我,我们正好多培养一下感情。” 余佩兰:“行啊,你们年纪相仿,多个朋友也好。” 江嘉言默不作声,权当林潭是个透明人。在老师面前,林潭不敢瞎造次,硬扯到江嘉言身上的话,江嘉言疏离地答了,场面看上去挺和谐的。 晚些时候,江嘉言前脚离开,后脚林潭也没皮没脸地提了离开。 从楼梯下去,果不其然,他在单元楼门口看见江嘉言,叼着烟,燃了一小截。江嘉言抽烟惯用左手,长袖顺着动作滑落,露出手表。 “裴聿行最近对你这么上心,连戴了这么久的表都换了。”林潭说。 江嘉言垂下左手:“你有完没完。” 他不明白林潭纠缠的意义,或者说,他就理解不了傻逼的脑回路。 “没完。”林潭说,“我觉得现在很有意思啊,就爱干点没什么道德底线的事,裴聿行这么久不在家,我陪着你不好吗?” 傻逼,江嘉言心说,压根和这种人说不通。 所以江嘉言掐了烟,什么也没说,直接转身走了。 “诶。”林潭在背后喊了声。 江嘉言脚步没停。 “你难道真的要靠合约过一辈子吗?”林潭忽然问。 这件事不该林潭知道。江嘉言停下脚步,林潭勾着笑,以为终于能拿捏住江嘉言。 “你和裴聿行就是合作的关系,你说要是别人知道了,”林潭故意买了个关子,“你们怎么办?离婚吗?” 夜里温度低,冷风从袖口钻进身体里。 江嘉言冷笑了声。 “自欺欺人的本事一点没变。”江嘉言的嗓音极具嘲讽,“遥城那一晚看得不够清楚?下次在床底给你留个位置?” 时隔三年,林潭不得不承认,江嘉言还是那张冷漠无情的脸,还是说话直白带刺。 尽管他猜到江嘉言和裴聿行八成不是什么为爱结婚,但是有没有□□上的关系就难说,离了婚的夫妻还有不少做炮友的,更别提他们有正当的关系。 林潭黑了脸,口不择言:“你什么时候这么不挑了?裴聿行在娱乐圈都不知道睡了多少人,睡你不过图个新鲜。” 江嘉言回过头:“我就乐意让他睡。” 林潭自诩看人门清,但江嘉言说话似乎练得愈发炉火纯青,他竟然没有把握去拆穿这句话。就好像说的是真的一样。 第20章 第20章 林潭这么一纠缠,江嘉言回去的时间晚了,正逢下雨,他在小区的木椅上坐了半小时。 小雨淅淅沥沥,淋湿了衣服。 江嘉言回去后,打了两个喷嚏,他放任自己的后果是发烧。 病了正好,他理所应当地放下手里所有的事,窝在沙发的角落里,等头晕逐步演变为太阳穴凸凸直跳的头疼,连带着眼眶冒着热气。 手机响时,他的手指划过屏幕还因为出汗打了个滑。 裴聿行昨晚熬了个大夜,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又爬起来拍下一场。拍完两场激烈的情绪戏,宋河才大发慈悲地放裴聿行休息一会儿。 这次的拍摄对裴聿行来说是有压力的,他很少接以情感线为主的剧本。 男主祈晓是住在山脚的少数民族,以放羊为生,但常常食不果腹而行骗,是远近闻名的小骗子。某次行骗时遇到了被拐卖而来的哑女,从光头手里骗走了哑女。 祈晓虽然表面对哑女不好,但背地里几乎所有好东西都给了哑女,各种积蓄攒着想带哑女回她原本的家。 祈晓这个角色嘴贫,但心沉,和裴聿行倒有几分像。 裴聿行拍完情绪戏后,更难出戏。 颜秋云催着他去给江嘉言打个电话,听听声能让他更好整理情绪。 裴聿行坐在路边的坎上,长腿曲着,手里卷着勾勾画画的剧本,懒懒散散地问:“吃饭了吗?” 江嘉言闷在薄毯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声音小而轻,按理说听不出来任何异样。 裴聿行把剧本丢进一旁的落叶堆里,突然问道:“你生病了?” 江嘉言顿了几秒:“没。” 裴聿行光听江嘉言一个反驳词就知道有人没说实话:“撒谎。” 江嘉言清了清嗓子,好让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哑:“没有。” 裴聿行静下来,再开口时不是方才那般懒散的声,尾音比以往沉些:“谁教得你这么嘴硬?” “我再问一遍。”裴聿行说,“生病了吗?” 江嘉言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抬手蹭了一下。他看见外面清晰的雨滴,对面的楼亮起好几盏暖黄色灯光,衬得房间内十分温馨。 “有些着凉。”江嘉言注视着窗外,回道,“低烧。” 嗓音发哑,听起来更加软,也没有此前那么敷衍,裴聿行问:“家里有退烧药吗?吃了吗?” “没有。” 裴聿行在外卖软件上点了几样东西:“点了药和吃的,二十分钟就送到,吃完早点休息。” 颜秋云站在草垛上瞅了两眼,见宋河那边给她示意下一场戏已经准备好了,她小声提醒道:“宋导那边在催了。” 裴聿行戴着蓝牙耳机,自己的隔音效果不错,但周围杂音全被手机那边听了去。 江嘉言收回视线,埋进毯子里,心里突然觉得没趣:“你忙去吧。” 颜秋云和裴聿行一道过去:“感情培养得怎么样了?暧昧?” 裴聿行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得你栽得差不多了,现在挺好的。”颜秋云回想裴聿行以前谈的玩意,“你和你爸妈就不是一路人,以前非得学,遇到感兴趣的就谈,结果谈了把人晾在那,什么都漠不关心,一个二个跑来找我诉苦。” 裴聿行听了颜秋云一箩筐的抱怨。 路过可可时,裴聿行把手机给她:“我给江老师点了外卖,你替我看着点,别送迟了。” 颜秋云说:“现在看起来才有点像喜欢人的样子。” 化妆师给他们补妆的时候,裴聿行问:“你不觉得只是像……”碍于化妆师在,他轻描淡写,“不喜欢别人动自己的东西。” 换言之,突如其来的占有欲。 颜秋云给裴聿行飞了个白眼,等化妆师出门后,说:“今天也没别人激你啊,你给他点什么药,他自己有手有脚用得着你操心?你他妈的在关心他,关心懂吗?” 裴聿行翘着二郎腿,由她说。 “我以前也没见你现在这样,对象去哪玩,和谁出去玩,你在乎过?老天,你当时给我说什么来着,他们有他们的自由,你管不着……” 宋河走进来催他俩,差点以为两人吵架了。 颜秋云先出了门。 宋河疑惑的目光看向裴聿行。 裴聿行笑道:“没事,她嫌我笨。” . 江嘉言这次感冒拖得长,硬拖了一周多的时间。 拖到了月底去平锡参加会议。 跟随一起的唐心苒见江嘉言神情恹恹,一边核对行程一边担心道:“师兄,你没带外套吗?要不穿厚一点,别又加重感冒了。” 江嘉言刚示意完自己没事,就在酒店门口对上林潭好整以暇的目光。 和块狗皮膏药粘着他,走哪跟哪。 林潭点了点胸前的志愿者工作牌,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想替江嘉言拿包,被江嘉言抬手躲开了。 唐心苒看向林潭,她的直觉很敏锐,从一开始见到林潭,她就觉得林潭看她师兄的眼神不对劲,像某种盯着自己猎物的紧逼感。所以,她拍拍胸脯:“师哥,我给你拿。” “不用。”江嘉言把背包甩在肩上,“没虚到那个程度,跟上。” 主办方订的酒店是五星级酒店,设施完备,江嘉言分到一个单人间,他拿着房卡无视跟在身后的林潭,唐心苒也在两人旁边默默站着。 三人一路走到了江嘉言的房门面前。 江嘉言问唐心苒:“你住在哪?” “我住楼下。”唐心苒看向背着手悠哉悠哉的林潭,咬咬牙道,“我有点论文上的问题想问问师哥,所以现在方便吗?” 江嘉言转向林潭,顺势借着这个理由道:“还不走?” 林潭瞥了唐心苒一眼,嗤道:“小师妹这么好学。” 唐心苒根正苗红道:“人就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江嘉言:“……” 林潭不急于这一时:“好好好,你们学,我走。” 直至林潭走进电梯后,江嘉言轻微地呼出一口气,见唐心苒一脸紧张,不用猜也知道要问的问题还没编好。 “回去休息。”他笑了笑,“下午要领资料,晚上有晚宴,问题以后再问。” 会议的整体日程比较轻松,第一天除了领资料和晚宴没别的事,好让大家奔波后能稍作休整。 晚宴直接安排在酒店五楼。休息了两三个小时后,陆续有人出现在五楼,抢在人多前加上偶遇的大佬的微信。 江嘉言卡着六点的入场时间签到进入,换了一件简单的长袖衬衫。 唐心苒的目光唰得钉在江嘉言身上。她一个人在晚宴里待得特别迷茫,连忙像小尾巴跟在江嘉言身后,默默地在心里发出“他妈的好帅”的感叹。 不仅唐心苒的目光,晚宴里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江嘉言的身上。不乏有人出于好奇来加微信,江嘉言没那么大架子,这种场合想加的江嘉言都谦逊有礼地加了。 晚宴的开幕仪式枯燥乏味,各种官方致辞听得不厌其烦。 裴聿行在拍戏的间隙挑个时候,照旧打了个电话。不知为何,自从感冒那天起,江嘉言的态度有了很小的软化。 虽然还是裴聿行主动,但至少江嘉言没那么敷衍。 但今晚,打了三次挂了三次。 裴聿行曲起手指在手机壳上敲了敲,眉心蹙起。他蹲在路边,慢条斯理地打了几个字。 【裴聿行:在忙?】 江嘉言回得快。 【Yann:嗯,有点事。】 裴聿行没多打扰江嘉言,站起来时腿蹲得有些麻,他在路边站了会。江嘉言的社交圈单一,有事往往指的是学校里的事或者……林潭。 一条长腿压在路边的石头上,裴聿行给裴延和梁青打了电话,随后被喊去拍今天的最后一场戏。 . 随着晚宴厅响起的掌声,领导的致辞终于结束。 尽管餐桌早已上好各种各样的菜式,但致辞结束后,往往是繁复客套的应酬。 坐在江嘉言身边的唐心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抿着嘴说:“好饿,好想吃饭。”她瞥了一圈周围,无一人动筷,忽然她用手肘轻轻碰了下江嘉言,小声道,“师哥,好像有人在看你。” 听到这话,江嘉言关上手机放进口袋里,抬头看了一圈周围,和某些人对上目光。 江嘉言低头,淡淡道:“吃饭。” 想安安静静吃饭是不可能的,唐心苒的筷子伸进糖醋排骨里夹了没几块,老徐过来把她和江嘉言叫走,说是要介绍几个大佬认识。 “走吧。”江嘉言倒了两杯红酒,见唐心苒面露慌张,轻声问,“能喝酒吗?” “能的,其实我还挺能喝的,我现在可能有点社恐。” 江嘉言跟在老徐身后,转头对唐心苒温声道:“没事,跟着就行。” 唐心苒笑道:“嗯嗯好的!” 老徐介绍的大佬是和老徐一样埋头研究的学界泰斗,待人温和好说话,都没为难两个小辈,夸了几句后让他们随意地喝个一两口,再加上联系方式。 转了一圈,也就喝了两杯酒。 没等他俩坐下,就有人找上门。江嘉言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是周兆阳,其他人虽然说不出名字,但面孔都是在学院里见过的,眼熟。 江嘉言不会觉得自己魅力大到如此地步。 周兆阳脸上嘻嘻哈哈,好似和江嘉言异常熟络,拎着的香槟主动给江嘉言倒满:“嘉言,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们一个学院的。”又对其他人道,“嘉言特别厉害,你们啊,多学着点。” 仇恨值拉满的一句话。 唐心苒登时觉得不妙,而且这么混着喝,最容易出问题。 其实在学院里消息不太闭塞的话,都知道不喜欢江嘉言的人特别多。 光是那张脸足以让人给江嘉言贴上花瓶的标签,再加之传得沸沸扬扬的和副院的关系,江嘉言顶刊一作在他们眼里不过也是走后门的结果。 后面一点的男生江嘉言也认识,张胜,裴延带的博士生。 “来,我敬你一个。”张胜碰了碰江嘉言的酒杯,“副院总说你是榜样,我可得向你多学习学习,争取和你一样给咱们学院多争点名气来。” 一桌子的人有老师有学生,全盯着江嘉言这边。 唐心苒暗骂,傻逼阴阳怪气啥呢? 闻言,江嘉言只是微笑,大方地接受这虚伪的夸奖:“那你多多学习。” 张胜:“……” 江嘉言总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有人说他礼貌谦逊,张胜是一点没感觉出来,被反制这么一句话心里十分憋屈。 “好好好。”张胜笑得假,“咱们爽快一点,干了。” 话说到这份上,江嘉言不想和他多纠缠,喝完一杯。 唐心苒不乐意了,主动给刚喝完一杯的张胜倒上红酒:“师哥,我也敬你。久闻大名,我也得向您多学习,我也干了。” 说完,唐心苒不留拉扯的余地,果断喝了。张胜下不来台阶,只得混着喝了倒上的红酒。 等下个人走到面前时,江嘉言按着唐心苒的肩膀让她坐下去,悄声道:“你少喝点。” 唐心苒忍不住低声抱怨:“可是他们这一群人完全是故意的啊。” “我知道。”江嘉言拍拍她的肩膀,“我还指望你送我回去。” 江嘉言的酒量不是特别好,但在这种场合,他不会不给人脸面。和张胜站一块儿的少说有四五个人,像这样混着来几杯,虽然应该喝不醉,但他拿不清到底会喝到何种程度。 “师哥,你的论文我看了,写得真特别牛逼,咱们一个学院的,要多培养培养感情,喝到位了才有感情!” “谁说不是呢?我打心眼里佩服,今天我们喝个开心。” “这杯我也干了!” …… 手机在桌上振动了好几次,江嘉言忙于应付没有注意。 唐心苒眨巴着眼睛,最后没忍住往屏幕上的来电人瞟了一眼:裴聿行。 她心中暗道救兵! 喝了一轮下来,唐心苒凑近江嘉言说:“师哥,你有电话,响了好几次。” 第21章 第21章 江嘉言闭了闭眼,胃里灼烧的滚烫从喉管蔓延上来,烫得后颈连着耳根透出红。深棕色的眼眸聚焦在某个点上,慢慢散开又定住。 他反应了一会儿,想起这是一个绝佳的借口。 江嘉言和唐心苒对视两秒,拿起手机:“我去打个电话,有人来问就说不知道。” “我知道。” “还有,你也别喝。” “好的,师哥。” 宴会厅外的走廊尽头连着一个阳台,江嘉言走到阳台的角落里,在绿植的遮掩下轻轻靠在墙边,凉风穿过叶隙拂面而来,滚烫的皮肤被吹得一个激灵。 江嘉言打了一个喷嚏。 原本清醒的头脑顺着呼出的气逐渐变得有些天旋地转。 突然地,电话又响了。 江嘉言神经迟钝地盯着屏幕上的来电人显示,终于想起这个借口的源头是什么,只不过一开始他并没有打算出来真的给裴聿行打电话,这只是一个借口。 神经先是迟钝,随后又莫名亢奋起来。 他没有给裴聿行打电话,是电话自己响了。 响了就要接。 所以江嘉言接了。 裴聿行散漫的嗓音从电话里传过来:“忙什么呢?” 江嘉言现在不够敏锐,回答直接:“应酬。” 裴聿行问:“喝酒了?” 江嘉言“嗯”了声。过了一秒,又莫名跟了一句:“你怎么总是猜得出来?” 江嘉言完全没觉得自己喝醉了,他现在思路清晰,手脚利索,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但是为什么裴聿行能够一句话猜出来? 裴聿行笑道:“我不仅知道你喝酒了,我还知道你在平锡。” 江嘉言的跟着重复了一遍:“平锡。”他捂着发烫的额头,“你怎么知道?” 裴聿行:“你猜猜。” 江嘉言:“……” 裴聿行:“你喝醉了?” 江嘉言:“谁喝醉了?” 裴聿行:“你。” 江嘉言:“我没有。” 换作以往,江嘉言早反应出来是怎么一回事,裴聿行提醒道:“我随便问问就知道了。” 江嘉言总算反应过来,不满意裴聿行的“眼线”,顺嘴就骂道:“操……” 一个脏字从嘴里蹦出来,尾音还没落,江嘉言长时间的本能反应大过醉酒,立刻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得不妥,但想收已经收不回来了。 裴聿行抓着这个字眼,道:“骂人啊,乖孩子。” 江嘉言被喊得耳热,但是最先关心的是前半句话,他嘟囔道:“是个人都会,骂人怎么了?” 裴聿行哄道:“我没说你。” “你说了。”江嘉言呼出的气越来越热,语气重了点,“你就是说了。” 说完,江嘉言顺着墙壁滑到地上蹲着,“算了,你这人不讲道理。” “我不讲道理?”裴聿行笑起来,喝醉的江嘉言特别有意思,存心逗弄道,“那想不想见面和我好好讲一讲道理?” “见面……”江嘉言蹙眉,有些茫然地想了几秒,“你又不在平锡。” 裴聿行只说:“快了。” 挂断电话后,江嘉言没在阳台久待,凉风吹得他头疼。他重新回到宴会厅,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裴聿行说的话。 快了?什么快了? 回到宴会厅后,周兆阳那波故意劝酒的人有自己想攀附的大佬,散在宴会厅各处,没再找茬。 江嘉言慢慢吞吞地只喝了一杯,晚宴陆陆续续散场了。 酒精似乎在血液里挥发过头,江嘉言站起身的时候差点没站稳,被唐心苒扶了一把。 走到宴会厅门口的时候,唐心苒拽着的江嘉言被突然过来的人一把拉住,她下意识地松开手,又重新抓住江嘉言的胳膊。 林潭没松手,劝说道:“我扶他上去吧,你一个小女孩不方便。” 唐心苒死拉着不放:“我有什么不方便的?” 林潭:“男女有别。” 唐心苒:“男男更有别。” 江嘉言完全看不出醉酒的痕迹,思绪还在转动,他被两人晃得头晕目眩,率先想拽掉林潭的手:“你给我松开。” 在酒精的强烈作用下,江嘉言有点使不上劲。 掰了一下没掰开,江嘉言不耐烦地啧了声,刚准备直接动手扭人手腕,突然自己的胳膊被硬生生从林潭手里扯出来。 唐心苒一惊,回头正对上一个身高一米九,被口罩帽子遮得严实的男人。 卧槽。 唐心苒一眼认出了裴聿行。不仅她认出了,门口有好几道目光都落在了这个穿着奇怪的人身上。 裴聿行极具危险性的笑眼扫过林潭,问唐心苒:“房间号?” 唐心苒连忙道:“1105。” 裴聿行揽着江嘉言的肩膀走在前面,唐心苒露出甜蜜的微笑,在手机上疯狂打字,唯有林潭的脸黑得彻底,跟在最后面。 江嘉言试图站直,拉开和裴聿行的距离。他觉得自己真没醉,充其量是有些头晕脑热,至少走路还是能走一条直线。 察觉到江嘉言的细微动作,裴聿行的手指收紧,把人揽得更严实。 他轻声说:“乖一点,别动。” 江嘉言不乐意:“我没醉。” 裴聿行:“没醉也别乱动。” “凭什么?”江嘉言还记着自己在公众场合,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动弹不了。 裴聿行笑了笑:“凭我现在力气大。” 电梯空间狭窄,所幸他们走得晚,电梯只有他们三人。江嘉言沉默地立在角落,额头愈发滚烫,他卸了几分强撑的力,靠在电梯冰冷的栏杆上。 腰身被往前兜了一下,重新靠回温暖的怀抱。 江嘉言:“……” 行吧,爱怎么样怎么样。 电梯停在七楼,电梯门打开无人出去。 唐心苒冲裴聿行摇头:“我住九楼。” 随后她看向林潭,眨着无辜的眼睛提醒道:“电梯到了。” 林潭幽幽地看向裴聿行怀里的江嘉言,衬衫被压出好几道褶皱,脸颊泛红,冷漠的眼眸晕出一抹水色。这一晚上居然便宜了裴聿行。 林潭冷笑一声:“他喝醉了折腾人,你有点耐心。” “用不着你说。”裴聿行挑起半边眉毛,嘴角漾出弧度,语气懒散张扬,“还有,在我面前,他很乖的。” 的确看着很乖。 唐心苒的眼珠子左右乱转,像莫名踩进瓜田里乱窜的猹。 直到电梯门再度合上,对峙的气氛才散去。裴聿行朝唐心苒笑笑,道:“今晚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 唐心苒受宠若惊:“没有没有,今晚是师哥辛苦了,混着喝了不少酒。而且师哥的感冒好像也还没好…… ” 江嘉言轻咳了一声,唐心苒闭上嘴,电梯停在九楼,她说了声“再见”速速溜掉。 即使思绪混沌,他也不愿意把自己展现得过于弱势,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电梯在十一楼停下的时候,江嘉言比裴聿行快一步动作,想先走出电梯。额头的滚烫似乎往全身漫开,后脑勺扯着眼眸发疼,意识懵了一瞬。 有点低烧。他还能替自己诊断。 江嘉言的脚步不稳,差点撞上锐利的拐角,被裴聿行拽回来。 “瞎逞强什么?”裴聿行一手环过江嘉言的腰,一手贴在他的额头上,轻柔地碰了碰他的脸颊,“你又发烧了。” 回到江嘉言自己的房间,裴聿行将人扶到床边坐下,他边压着江嘉言的肩边点了一个体温计。 点完后,裴聿行发现方才江嘉言一直没有动静,他蹲下来和江嘉言平视,深棕色的眼眸似乎没有焦点,手指无意识地捏着床单。 裴聿行在江嘉言眼前轻轻打了个响指:“难受吗?一会儿多喝点水。” 江嘉言的眼神慢吞吞地挪到裴聿行脸上,裴聿行下戏后洗了个澡,随便套了一件卫衣过来,没有妆没有造型,倒比他像一个男大学生。 这人居然比他大两岁,好奇怪。江嘉言想。 江嘉言盯着裴聿行的眼眸,问:“你为什么过来了?” 裴聿行毫不避讳地和他对视:“想见你。” 江嘉言把这三个字在脑袋里过了两遍,试图琢磨背后的意思。他困惑地想了一会儿,头疼得放弃思考,慢慢地“哦”了声。 裴聿行扬眉笑了笑,起身把烧开的一壶水倒掉,重新又烧了一壶。 “喂。”江嘉言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称谓,随便喊了一声。裴聿行回过头,以为江嘉言是身体不舒服想喝水,结果一回头,江嘉言忽然伸手拉住裴聿行卫衣的衣角,扯了扯。 江嘉言眯着眼睛,思考片刻:“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板正的衬衫紧紧包裹着躯体,闷得慌,加上皮肤持续的升温,再不换衣服他快成锅里闷好的虾了。 裴聿行转过身,弯腰看着江嘉言的脸,故意道:“你叫我一声哥,我就出去。” 江嘉言摇头:“不要。” “为什么不要?”裴聿行讲道理,“我比你大两岁,你不该叫我哥吗?” 有点道理,但不多。 江嘉言以空白的表情和裴聿行对视几秒后,自顾自地站起身往卫浴间里走。 他身形微晃地走到卫浴间门口,扶着门框站在那没动。他忘记了拿换的衣服,所以他回头,喊道:“帮我拿下睡衣。” 然后,他顿了一下,“哥。” 裴聿行拿睡衣的动作明显顿了一瞬,他深吸一口气,舌尖抵住牙根,用力碾过左上的牙尖,微微的刺痛提醒他,没有幻听。 他把床角的睡衣递到江嘉言的怀里,替他撑着门:“再叫一声。” 江嘉言不理,走进去回头,伸手去拉玻璃门:“松开。” “不松。” “你!”江嘉言最不吃硬的这套,用力去掰玻璃门。 裴聿行笑意愈深,松开手,任由玻璃门在面前合上,坐到床边,目光落在紧挨着床的卫浴间。 他忘记提醒江嘉言,卫浴间用的是半透明的磨砂玻璃。 虽然看不清人,但是大致的身形和动作清晰可见。 裴聿行掀起眼皮,视线看向磨砂玻璃后出现的身影。江嘉言的确喝得头晕,换衣服的速度很慢,衬衫扣子解了半天才解下一颗。 他的白色衬衫费了很长时间才脱下来,身形挺拔,腰身劲瘦。江嘉言一只手撑在磨砂玻璃上,曲起半条腿换睡裤,露出大腿连着臀的优越曲线。 裴聿行盯着看了一会儿,低下头缓缓。 再不缓他要炸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21章 第22章 第22章 江嘉言穿着灰色睡衣出来的时候,体温计已经送到,桌上放好一杯热水,裴聿行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你睡着了?” “没。”裴聿行睁开眼,“过来。” 江嘉言走到裴聿行的面前,裴聿行在他面前晃了晃体温计,他慢吞吞地把体温计夹在腋下,喝了两杯水,然后坐在床上走神。 酒劲顺着血管发作地越来越厉害,混着感冒的症状,整个人好似悬浮在空中。 裴聿行想趁人之危一下,把酒精当吐真剂使。 “最近和林潭见过面吗?”裴聿行问。 江嘉言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傻逼。” 裴聿行抿着嘴,没忍住笑出声,顺势道:“那你形容一下我?” 江嘉言看着裴聿行没说话,裴聿行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他漂亮的眉眼拧巴地皱在一起,好似在想什么绝世大难题。 他想,他本来是打算冷处理和裴聿行的关系,但裴聿行戳心窝子一戳一个准,他的防线一退再退,退到现在。 他们一坐一站,墙上的影子依偎,看起来关系好极了。 “这么难回答。”裴聿行换了个问题,“为什么过来不告诉我?” “不想。” “为什么不想?” “平锡离宁城太近了。” 合着半天不告诉裴聿行就是不想见他。 裴聿行问:“为什么不想见我?” 混乱的思绪里,江嘉言莫名其妙地想到最初的问题:“那你为什么想见我?” 裴聿行笑:“你可以猜猜。” 江嘉言心里有答案,但他看着裴聿行的笑眼,思绪突然往另一个方向滑坡了。 好多好多人都说裴聿行长得好看。 关于这张脸的热搜层出不穷。 他以前不怎么觉得,现在细细一看,好像真的太祸害人心了。 这张脸好像真的太祸害人心了。 他冷不丁地想起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和裴聿行相关。 这个人真是…… 裴聿行仗着江嘉言反应迟钝,手指拨开微湿的额发:“猜不出来吗?” “我知道。” 江嘉言抬眼,突然伸手拽住裴聿行的衣领,完全超出了裴聿行预料的动作。 裴聿行微愣,看着他那双深棕的眼眸漂亮地眨着,红润的唇一张一合,“你想睡我。” “……” 很快,江嘉言看到裴聿行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眯起的眼睛在他脸上扫过。江嘉言心想,果然,他猜对了。 但是话说出口后,江嘉言突然感觉到一丝模糊的危险。他下意识地松开手,往后挪了挪。 他往后挪一点,裴聿行凑得更近一点,他看清江嘉言现在略带防备,却毫无伪装的表情,很乖,很撩人。这种话放在此刻说出来,和某种难以言说的邀请有什么区别。 裴聿行咬咬牙,笑了声:“真把我当正人君子了?” 右手虎口虚虚地抵在江嘉言的脸侧,带着凉意的手指按在嘴角处,凉意让热潮散去一些,很舒服。 这次或许是酒精,又或许是别的原因,江嘉言没有躲开,后颈泛起酥麻的痒意。 裴聿行不轻不重地碾了一下。 “和别的男人在一个房间里说这种话,防备心去哪里了?今天如果来的不是我,你也这么乖吗?”裴聿行见江嘉言没躲,嗓音发沉,“欠收拾。” 江嘉言被一段话说懵了。 “还猜错了。”裴聿行道。 江嘉言张了张嘴想要反驳,被裴聿行压着嘴角,隔着衣服碰了碰体温计,“少说话,体温计给我。” 长这么大,江嘉言第一次被人嫌弃话多。 “不给。”江嘉言道。 裴聿行哼笑一声,摁住江嘉言的肩膀,手以极快的速度从敞着的衣领处伸进去。 等江嘉言反应过来,体温计已经出现在裴聿行的手里,手摩擦过的皮肤似乎更红更烫。 江嘉言愣愣地听裴聿行说体温三十七度五。 裴聿行的目光落回刚刚触碰过的皮肤,很敏感,轻轻一碰就容易留印子。 紧接着,裴聿行随手抓过床上的被子,三下五除二地给江嘉言包圆,抄起来放在床上。 “早点休息。”裴聿行说。 江嘉言微眯起眼睛,愣愣地看着裴聿行拿毛巾浸过温水,坐到床前,指腹先碰了碰他的脸颊。 温暖的床头灯照亮江嘉言的半边脸,高温使白皙的皮肤染上红晕。相比平时,江嘉言的脸是毫无攻击性的漂亮,甚至由于生病的缘故,流露几分脆弱。 裴聿行想起梁青以前总调侃他是柳下惠坐怀不乱,走性冷淡风,白瞎这么一张脸。 现在来看真是扯淡。 裴聿行轻道:“闭眼,睡觉。” 江嘉言的脑子已经疼地抬不动,意识模糊,他吸了吸鼻子,盯着裴聿行看。 裴聿行勾着嘴角笑了一下,指尖抹过江嘉言的眼角。 江嘉言下意识地闭上眼,一闭上如同巨石压在眼皮上,意识慢慢往下沉去。 过了一会儿,温热的触感从颈部和胳膊陆陆续续地传来,热气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江嘉言舒服地到处蹭了蹭,想要找到触感的源头,却蹭到一个冰凉的、柔软的东西,他遵从本能地把手脚缠了上去。 不过很快,他被扒开重新塞回高温炉里,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桎梏在其中,怎么动怎么翻都不行。 他不满地嘟囔了几句,想要睁开眼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但始终无法睁开。 突然,温凉的触感覆上眼眸。 最后的最后,江嘉言模模糊糊地听到流淌的水声。 . 江嘉言醒来的第一反应是往卫浴间看过去,水声犹在耳边,他以为是谁在洗澡,但卫浴间没开灯也没人。 他想坐起来,结果发现自己被禁锢得动弹不得。 裴聿行躺在身侧,挤在最边上,稍微一个翻身就能掉下去,两只手连人带被地紧紧压着。 江嘉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裴聿行在他的房间。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记忆一下子如潮水般涌进来,他坐在床上,表情出现短暂的空白。 喝酒真他妈害人。江嘉言暗骂道。 江嘉言回想起昨晚自己说出口的话,原本降下去的体温似乎又有回温的趋势。他的掌心抵住额头,无数个理由在脑海里闪过,又一一否掉。 幸而酒精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醉酒断片,人之常情。江嘉言做好抉择。 江嘉言在床上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试图推开裴聿行的胳膊。 没推动。 江嘉言又推了一下。 还是没推动。 力气这么大?江嘉言眉心扬了一下,刚准备用力推一把—— 裴聿行突然捉住江嘉言的手腕,往怀里一带,江嘉言整个人跌在裴聿行的怀里,鼻子嗑在裴聿行的额头上,一阵酸痛。 “嘶。”江嘉言倒吸一口冷气,“松开。” “好凶。”裴聿行刚醒不久,嗓音低哑,带着一丝混着气声的磁性,“折腾我一晚,还不让睡觉了?” 江嘉言偏过头,裴聿行耷拉着眼皮,懒散的视线轻轻地扫过他的脸。视线碰撞,江嘉言不知是因为这句话还是这一眼,突然愣了。 裴聿行松开紧按着江嘉言的手,恶人先告状:“别抱着我了。” 江嘉言醒过神来,连忙起身,然后坐在床边的小沙发上。 裴聿行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故意提起醉酒后的事情:“没想到你喝醉了这么能折腾人。” 长时间的心理建设很有用处。江嘉言佯装冷静道:“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裴聿行佯装思考了几秒,轻轻地笑了一声,“我帮你回忆一下?” 江嘉言:“不用。” “有人昨晚说……”裴聿行不理会江嘉言的拒绝,张口就来,“想睡我。” 这种字眼不宜出现在傍晚,亦或者清晨。 雾蒙蒙的,整座城市刚刚苏醒过来,笼罩着似醒非醒的朦胧感。 暧昧气息乍然而起。 江嘉言当然记得原话并非如此,但碍于自己正在假装断片,他扭过头:“不可能。” 裴聿行:“你都不记得了,怎么知道不可能?” 江嘉言:“就是不可能。” “酒醒了不认,早知道该给你录下来。”裴聿行散漫地逗弄他,转而道,“但别不承认你昨晚折腾人,昨晚和八爪鱼似的黏着我不放。” 这就很有可能了。江嘉言沉默。 裴聿行难得见江嘉言略显心虚的模样,绷着的嘴唇比之前颜色淡些,昨晚轻巧的触碰没留下任何痕迹。他眸色一暗,没再追问。 裴聿行扬着下巴:“我饿了,让前台送一下早餐。” 闻言,江嘉言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打电话让前台帮忙送来早餐。 结束一通电话后,江嘉言告知了裴聿行一声,挪到床边打开电脑。鼠标键停留在原处,余光瞟到裴聿行似乎在和谁发消息。 他反应过来裴聿行是从片场过来的。 “你今天不回去么?”江嘉言出声问道。 “急着让我走呢。”裴聿行抬眼看他,弯起嘴角,“等会儿吧,吃完早饭回去。” “哦。” 早饭送上来很快。 两人围坐在飘窗上的小木桌,拆开包装盒。 裴聿行剥完两个鸡蛋,其中一个在江嘉言满脸的拒绝中放进碗里。江嘉言刚要拿起鸡蛋放回去,裴聿行的电话响起来。 屏幕显示:可可。 “要吃,不能太挑食了。”裴聿行拦住江嘉言的筷子,接通电话,“喂。” “哥,咱上热搜了,你去酒店的时候被拍到了。”可可急切道,“撤是撤了,但我怕有私生过来堵你,你现在在哪里啊?” 裴聿行不紧不慢道:“酒店房间。” 可可看了看眼下的时间,突然意会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您不会还没起吧……” “当然起了,想什么呢?我赶得上下午的戏,你别担心。” 裴聿行一边说,一边给豆浆插上吸管。结果吸管一软没插进去,再用力,豆浆直接飙出来,溅在江嘉言的手背上。 江嘉言被烫了一下,猝不及防地发出一个气音:“啊。” 可可:“!!” 裴聿行:“……” 可可:“我我我不打扰您了,您忙,我先挂了。” 电话里响起被挂掉的忙音,裴聿行感觉江嘉言平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哀怨,他抽出纸巾覆在江嘉言的手背,江嘉言动作一滞,接过来擦了擦手。 刚刚那声裴聿行本来没想歪,硬是被可可的语气带歪了,他笑道:“声音这么好听。” 江嘉言:“……” 早饭过后,裴聿行戴好口罩和鸭舌帽,遮得严严实实,打算直接从安全电梯下去。临走前,裴聿行伸手贴了贴江嘉言的额头。 江嘉言一顿,偏头躲开。 裴聿行不以为意地收回手:“今天不要喝酒了。感冒加重的话要记得吃药。” 江嘉言:“我知道。” 八点,距离今天会议的入场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江嘉言嗅了嗅,身体异常干爽,没有任何异味,但他记得昨晚出了一身汗。他有点轻微强迫症和洁癖,无法接受就这样出门。 拿着换洗的衣服,江嘉言进了卫浴间。 回忆的片段不合时宜地冒出来。 “我比你大两岁,你不该叫我哥吗?” “哥。” “再叫一声。” …… 江嘉言打开花洒,水珠密密麻麻地落下,氤氲出团团热气。他闭了闭眼,把热水换成凉水。 水流打湿睫毛,江嘉言轻声感叹了句:“操。” 江嘉言知道宁城离平锡近,以他对裴聿行性格的了解,对方知道八成会过来。他就是不想见裴聿行,但千防万防没防住裴聿行。 江嘉言面露纠结地洗完了澡,长腿伸出来,穿了一件浴袍。 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 雪白柔软的毛巾擦过头发,江嘉言一睁一闭之间,目光突然透过头发和毛巾的缝隙去,落在他认为的墙壁上。 磨砂玻璃材质。 江嘉言的耳尖倏地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