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师叔逃进武林大会比武现场了!他又擅易容,钻进人堆就不见啦!”手下满脸焦急。
一身黑衣、头戴帷帽的女子打马向前,喝到:“继续追。”
但她们刚到人群外围就被大会主办,栖霞山庄的人拦住:“今日武林大会人手不足,没有请帖恕不接待。”
“烦请通报你们主事,我们绝剑门正追击门派重犯,十万火急,还请行个方便。”女子手下上前答道。
“绝剑门?我怎么没听过,哪冒出来的小门小派?”这人看着眼前十多名统一着装的男女,特别是依然高坐马上的蒙面女子,眼中轻蔑之色更胜。
“你们当自己是谁,武林盟主?谁都要帮你抓人?”他大笑着指向身后,“里面正比最后一场,马上决出新任武林盟主。要是我们庄主赢了,等大会结束,或许会有闲心接见你们。”
“你……”女子用剑鞘止住欲回嘴的手下,卓越的目力越过幢幢人影,落到打得热闹的擂台上,终于开口:“武林盟主号令武林?那我也来试试。”
女子甩开缰绳、轻点马背,跃到这人头顶借力,掠过观赛的众人,就从断崖纵身一跃。
这人的笑声像被那脚踢得卡在喉咙,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子消失的背影。绝剑门的人立马推开他,也挤到崖边。
本届大会确实会选地方,崇山包围的峡谷,一条瀑布奔腾而下,直冲崖下略平坦的巨石。石上青苔密布,一棵歪脖树横斜而出,正是天然的比武擂台。
成半包围之势的林立山峰,是名门大派强者独览全场的最佳席位。一侧的缓坡则汇聚武功平平的无名之辈,也看得其乐融融。
崖下罡风猎猎,吹得女子衣袂翻飞。犹嫌速度不够,足尖在崖壁突起处轻点。如离弦之箭,直射刀光剑影中的巨石。
石上混战的三人,只感到一团阴影极速而来,堪堪停手。散开的黑色裙摆猎猎,女子如垂天之云,蹁跹落地,正在三人对峙的中心。
“你是何人,这时候插进来捣乱,小心老夫削掉你的脑袋。”手持双斧的壮汉正是栖霞山庄庄主。
女子环顾四周,另一边是上衣已被划得稀烂,露出遒劲肌肉的老僧,少林练罗汉拳的玄慈方丈。她身后是同样使剑,一身武当道袍,美髯垂胸的青云道长。
女子自如地摘下帷帽,露出张明艳却表情冷淡的脸,年不过二十出头,但气势凛然。
“在下绝剑门现任掌门——张朔,也想请战武林盟主。”帷帽被抛入河中,随水而去。
壮汉哈哈大笑:“你这小妮子才练武几年,还想来争盟主?评个江湖第一美人还差不多,咱们可不是会怜香惜玉的愣头青。”观众也跟着嬉笑起来,甚至个别还吹起口哨。
一声剑鸣,张朔毫不废话地拔剑而起,直奔壮汉,“练过几年,你来试试不就知道。”
“铛”,壮汉以斧格挡,惊愕于剑身传来的巨力,被震得虎口一麻,赶忙挥动另一斧劈来。
张朔剑刃一转,贴着斧柄砍向壮汉的手。
他立时回撤双手,斧尖朝前,密不透风地舞起双斧。
张朔出招更快,身随剑走、疾攻不停,打得壮汉左支右绌、连连后退。
一时间只见银光亮成一片,金属碰撞声听得人牙酸。
“怎样算赢?杀了你吗?”张朔的声音更加冰冷。
壮汉看着她眼中与年龄极不符的、有如实质的杀意,闯荡江湖多年,破天荒起了层白毛汗,忙喊道:“不!掉下岩石就算输。”
又抽空招呼另两人:“方丈、道长,你们怎么不动手啊,光看她打我。”
道长边捋胡须,边笑道:“她一个女流小辈,我们再上不是胜之不武?你们先打吧。”
其实道士和尚开打前就早有默契,这栖霞庄主论武功是不及他们的,不过是卖他主办大会的面子,才让他撑到现在。
就算没这女子横插一杠,也打算先联手把他扫下台。现在看二人缠斗,他们正好积攒气力。要是这女子实力不济,既能消耗庄主,更不须他们出手。
山峰上,壮汉的旧友忍不住喊话:“你个老匹夫,别是见色起意了,还要跟这丫头耍到什么时候,再不使出全力,小心一会没力气争盟主!”身边又是一阵哄笑。
在场无一人看好张朔的武力,只有壮汉知道自己有苦难言。
巨石空间终究有限,张朔紧追不舍,任壮汉再如何闪转腾挪,也已退到石沿。已多少年没被人逼到如此绝境,他暴喝一声,将真气全部灌注斧中。
壮汉仗着江湖经验老道,特意在胸前卖个破绽。女子果然上当,剑如灵蛇要一剑封喉。他双斧一错想趁机夹住剑身,脸上已扬起得逞的笑容。
却不知这也是张朔的虚招,形如鬼魅的剑影转攻他空虚的下盘。壮汉笑僵在脸上、惊慌应对。
张朔剑尖下压,可劈的是壮汉立足的磐石,一剑断石,削铁如泥。
“咔嚓”,微不可闻的声响在壮汉耳中无限放大,他只觉脚下一空,就伴着众人巨大的惊呼声,坠下擂台。目之尽头是女子漠然转身时,飞动的黑色裙摆。
壮汉还是勉强保住了最后的颜面,没真扑通一声掉进水里。在水面稳住身形,几个踏浪,飞渡到河边。看着脚下半湿的鞋袜,搡开迎上来的手下,脸色难看地甩袖离开。
他突如其来的落败,让众人只觉匪夷所思,都大张着嘴合不拢。
刚还口出妄言的大能,忙和弟子找补:“庄主就是太不小心、轻敌了,这女子走的是轻灵迅捷之路,正克他的刚猛有余、灵活不足,你们可要吸取教训。”
石上,没人关心下面种种。
张朔提剑直奔另两人,下垂的剑尖与布满剑痕斧凿的巨石,摩擦出点点火花,“别浪费时间,你们一起上吧。”
“小友好大的口气,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道长放下捋胡须的手。
“女施主,得罪。”方丈低眉念声佛号。
二人对视,一同揉身而上。
不过几息,三人便在空中酣斗几十招,荡涤的拳风剑气甚至波及周遭草木,落叶纷飞,更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张朔如惊涛中的扁舟,企图驾驭骇浪。剑招虚虚实实,将速度发挥到极致。时而借助灵巧的身法,暂避方丈凌厉的拳头;时而以剑轮转,带道长转攻方丈,借力打力。
奇诡的剑招仿佛没有固定的路数,让人难以摸清下一剑会刺向哪。
在当世两大高手围攻下,仍不落下风、不显破绽,女子的武艺惊得众人皆尽无言,场中只闻落水轰鸣。
不是庄主武艺荒废、实力太弱,而是此女甚强!
随着交手,连绵不绝的剑气在身侧纵横,足见她内力深厚。
二人一边惊心于江湖何时出了这样的高手,一边加紧与彼此的配合,可不能众目睽睽,阴沟里翻船呀。
道长剑转绵密,最擅以攻代守;方丈根基扎实,拳法刚烈;二人相交多年,攻守并济,配合得几无破绽。
剑光如雪、拳风呼啸。
张朔突然感到手中剑传来阵阻塞,是道长用太极剑绞住她的剑身,剑速稍缓,还没等她用真气震开,方丈就抓住这气机一瞬的紊乱,欺身向前,全力出拳直捣她的后背。
来不及躲闪,护体真气也难以硬撼这记重拳,只得随攻击向巨石外飞去。
张朔落败了?当然不是!
黑色的身影刚飞离石沿,她袖中就急射出一道绳镖,牢牢缠住石上的歪脖树。飘逸的轻功让她如春燕抄水,绳索一荡,顷刻回转身体。
长剑向身后挥去,劈得山峰石砾四射,上面的人躲都躲不开。
借这股推力,张朔如闪电破空,冲道长直刺而去。
“锵”,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峡谷,是道长及时用剑身挡住她的剑尖。巨大的冲力让他倒飞出去,张朔也如影随形,二人一头扎进倾泻的瀑布。
方丈下盘稳但速度慢,根本来不及阻拦。
道长刚在磅礴的流水冲击中站定,一道剑光又断水而来,他忙挥剑护住头颈,却没料到这气势如虹的一剑,扎的竟是他的脚面。
一阵剧痛,加之脚下湿滑无比的苔藓,道长失去重心,含恨跌下巨石,徒留一句“好毒的剑招”。
翻涌的水雾挡住众人视线,只听道长一声控诉,就见青色人影顺着水流跌入河中。武当派的弟子如饺子下锅,纷纷去捞。
能制敌的就是好招。张朔从瀑布中缓步而出,挥手甩掉剑上残留的鲜血,水流将黑色的衣裙打湿,紧贴她玲珑的身段。
此刻已无人敢用轻佻的眼神看她,满眼皆是那寒光闪闪的凶器。
“老和尚,到你了。”张朔正要提剑迎敌,却异变突起,止住她的动作。
“轰!”一声剧烈的音爆从空中传来!
极目远眺,一道狰狞的火痕撕裂天幕,初如针尖,转瞬就大如斗笠,竟是一颗比脚下巨石还大的火流星,带着毁天灭地之势,冲这片山谷直坠而来。
人群立马乱作一团,想四散而逃,但哪来得及,陨石已近在眼前!
方丈颇有武林泰斗的担当,挺身而出,快速下决断,声如洪钟地号召:“逃不掉了,所有人把内力集中到我身上,挡住它!”
以各派大能为首,众人皆应召盘膝而坐、双手结印,有如实质的内力像溪流汇入方丈体内。
他马步一沉,双足深扎巨石,双手托举向天,一道肉眼可见的黄色光柱冲天而起,在空中形成一道能覆盖陨石的内力屏障。
陨石还未至,那恐怖的威能已到,压得百木摧折、飞沙走石。
随着陨石逼近,众人如负泰山,功力弱的已耗尽内力、生死不知地软倒,强点的也只是勉力支撑。方丈眼中溢出血泪,过于庞杂的内力以他为载体向外输出,已到身体的极限。
张朔望天,知道光凭这样挡不住,如果她不出手,大家都得死!
她大喝一声:“我来!”
飞身直入云端,毕生苦修的精纯内力如河流奔涌至剑身。
随着距离愈近、威势愈重,经脉都传来隐痛,甚至七窍流血。
张朔无暇顾及,一剑直指陨石中心!
恢弘的剑气如盘古开天辟地,力透剑脊、势不可挡。
相触的刹那,世界都仿佛停止运行,张朔的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寸寸断裂。
陨石也在空中解体、爆炸。
耀眼的白光将一切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