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正毅所在的学院冬假只放一周,在华国春节的前夕。
但这都不重要,反正他回国也不是为了跟甘建国一起过年。
【华国·徽州】
“好冷。”岩诺明将冻得有些发僵的手凑到嘴边,哈出一团白蒙蒙的雾气。
湿冷的寒气便无孔不入地钻入衣领,这里与柏霖干冷的冬天截然不同。
甘正毅没说什么,只是自然地从他手里拿过他的行李,“行李先放你房间。”
“这里看起来年份恐怕比较久远了吧?”岩诺明一边搓着手,一边好奇地跟着甘正毅往里走。
目光所及,是白墙黛瓦与飞檐翘角,院落中的水池结了一层薄冰,残荷枯枝立在冰面上,自成一幅枯寂的画。
他随着甘正毅穿过一道圆月门,走进一间显然是精心收拾过的房间。
陈设古朴雅致,带着岁月的沉淀感,他甚至能从湿冷的空气中嗅到潮湿的木香。
岩诺明被房间中的那扇巨大雕花木窗吸引,走上前,双手用力推开。
刹那间,一幅流动的水墨长卷,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窗外,细雪无声飘落,远处山峦朦胧。
黑瓦屋顶积了白,马头墙高低错落,一条未完全封冻的小河蜿蜒而过,水色在雪光映照下呈现出青黛色,几艘覆雪的小舟静静泊在岸边。
没有勐都雨林的浓墨重彩,没有柏霖建筑的规整现代。
这里仿佛只有黑、白、灰,却构成了一种岩诺明从未见识过的东方意境。
他一时失语,只是怔怔地望着,连寒冷都忘了。
甘正毅走到他身侧,侧头看向岩诺明被冻得微红的侧脸,轻声问:“好看吗?”
“好看,还是你们华国人会享受,在这买套房子不便宜噶?”岩诺明吸了吸鼻子,视线一直落在窗外的景色。
“就是有点冷。”他伸手去接那一点点细雪,“你跟你阿爸就在这过年啊?”
“不,”甘正毅也看着雪,“他不来。”
“啊?”岩诺明不明白。
甘正毅语气淡漠,“只是来看我妈。”
“哦...”岩诺明意识到自己可能问到甘正毅的痛点了,也不是每个孩子的父母都很和谐,所以现在气氛略显尴尬。
两人就这样沉默站了一会。
但岩诺明是土生土长的热带孩子,就这么站了一会,就感觉浑身的关节被冻得生疼。
“那咱什么时候去看你阿妈。”岩诺明不断的揉搓着手,试图缓解寒冷带来的不适。
甘正毅侧头看他的动作,伸出手握了上去。
“别躲,只是暖暖。”甘正毅自己的手也冰冷,但他将岩诺明的手带着伸进自己的大衣里,贴着自己的胸膛。
有点暧昧了,这个动作。
岩诺明下意识的啧了一声,说,“别搞这种。”
“你在怕什么?”甘正毅抓着他的手不放。
这个问题把岩诺明问懵了,他怕什么了?就是让甘正毅别搞这种小动作而已。
“我只是想让你舒服,”甘正毅将岩诺明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还是说小明哥怕跟我过多接触,会对我产生感情?”
“嗤。”岩诺明笑出声,“我发现你这人特自信你知道吗?”
说着,他冻得像冰块一样的手,猝不及防地贴上了甘正毅腰侧的皮肤。
甘正毅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整个身体瞬间僵硬,他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忍耐力才没当场跳开,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尖锐的触感。
他几乎是本能,狠狠攥住岩诺明那只作乱的手,力道之大,让岩诺明都蹙了下眉。
“你...甘正毅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他没想到岩诺明会这样反应。
他设想过岩诺明会挣扎,会怒骂,甚至可能会给他一拳,但他唯独没料到,他会选择用这样一种近乎挑逗的方式,来反击他的试探。
岩诺明看着他反应,非但没怕,反而得意地扬了扬眉毛,带着点恶劣的笑意:“咋了?不是你要给我暖暖噶?还暖不暖?”
甘正毅就喜欢这样的他。
张扬且明媚。
“我也冷,”说罢,甘正毅也要将手伸进岩诺明的里衣。
岩诺明精着呢,看到甘正毅的动作苗头就立马跳出几步远,“你冷你摸你自己,我没那么大方。”
南方的夜来得很早,这一点倒是跟柏霖很像。
手机传来消息提示声,甘正毅没跟岩诺明继续闹,摸出手机看完消息后眉目之间更添加几分沉重。
“吃饭。”甘正毅将手机揣回包里,“去吗?”
“早饿了。”
甘正毅领着岩诺明走在江南夜晚的古道上。
此时已近华国年关,四处挂上了红灯笼,晕开一团团暖光,映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与清冷的雪色交织,有种说不出的寂寥。
二人来到一家隐在小巷深处的小店,要不是老板摸出菜单,岩诺明还以为误入了哪户人家的后院。
饭菜是地道的徽州风味,咸香醇厚,岩诺明吃得连连称赞。甘正毅却似乎胃口不佳,吃得很少,目光偶尔掠过对面的包间,有些心不在焉。
接下来的三天,都是如此。
甘正毅会带岩诺明去不同的地方。
有时是某个临河的茶馆,一坐就是一下午。有时是某个博物馆旁边的长椅。有时甚至是某个菜市场入口处的早点摊子。
岩诺明起初只觉得是甘正毅在带他领略风土人情,但很快,他在鱼龙混杂的勐都炼出的敏锐直觉,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
他的闲逛并非漫无目的。他的视线总会精准地投向某个方向,然后便像是被定住一般,周身那种淡漠疏离的气息会变得更加沉重。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岩诺明几次都看到了同一位妇人。
有时在河对岸由看护陪着散步,裹着厚厚的素色羽绒服,身形瘦弱,步伐很慢。有时坐在茶馆斜对面的窗边,只露出一个安静的侧影,望着河水出神。
她气质温婉,即便上了年纪,眉眼间仍能看出昔日的风华,只是脸色是一种不太健康的苍白,眼神也常常是空茫的。
甘正毅从不上前,从不打招呼。他只是隔着一段无法逾越的距离,静静地看着。
直到第三天下午,天空又飘起细雪。他们坐在茶馆里,望着看着那位妇人在亭中赏雪。
岩诺明碰了碰甘正毅的胳膊。
“喂,”岩诺明的声音在雪中也显得轻了许多,“你不是要去看你阿妈?到底去不去?”
他不敢说多了,也怕又问到甘正毅的痛处,但他猜,甘正毅这些天看的妇人**不离十就是甘正毅的阿妈。
甘正毅看向岩诺明,沉默了几秒,才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声调,轻声说:“正在看。”
“......”岩诺明有些无语,“你不去到人跟前看?”他实在不理解这种隔着百八十米、跟做贼一样的看法。
再说了,儿子哪有跟阿妈有隔夜仇的?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深灰色羊绒大衣的中年男人,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来到了那位妇人身边。
然而就在男人出现的那一瞬间,妇人身上那种死水般的沉寂被打破了。
她空茫的眼睛像是被注入了光亮,落在男人脸上。苍白的脸颊似乎也染上了一层极淡的血色。整个原本如同枯萎花朵般的身躯,骤然焕发出鲜活的生机。
岩诺明清晰地听到身旁的呼吸声变重。
他猛地转头,看见甘正毅放在膝盖上的手,用力到手背上青筋隐现,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
男人俯下身,极其温柔地替妇人拢了拢围巾,低声说了句什么。妇人顺从地点点头,然后由男人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来,两人共用一把伞,缓缓走出了亭子,沿着覆雪的小径并肩而行。
几乎是同一时间,甘正毅“站起身,“哥,你买单,我去看看。”
岩诺明不解,但也快速向老板给了钱,而后快步跟在了甘正毅身后。
这条徽州古巷中。
前面,是相互依偎,步伐缓慢的中年男女。后面十几米处,是两个古怪的年轻人。
两队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
甘正毅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前方那两个身影。他看着男人细心地将伞倾向妇人那边,看着男人侧头对妇人温柔地低语,看着妇人偶尔露出的依赖而满足的神情。
但每多看一眼,他周身的寒气似乎就更重一分。
岩诺明看到此处,心里隐隐也有了一些猜测。
只是,父母离异和母亲再嫁能给甘正毅带来这么大伤害吗?像甘正毅这样偏执又不要脸的人,不应该心里承受力这么差才对...一定是比自己猜测更复杂的关系。
“保华,我想吃烧饼,你去前面给我买吧,我走不动了,在这歇歇。”妇人坐在小巷尽头的石板凳子上,面色很苍白。
“那你在这等我。”男人将伞递给妇人,转头走了。
甘正毅跟到这,转身就要走。
“你来干什么?”妇人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不远处的甘正毅听到。
既然如此,甘正毅直接走了出去。
此时,岩诺明就躲在不远处的巷口,给母子二人一些私人空间,却也能听清二人在讲什么。
“他是谁?”甘正毅问。
随即,妇人面露嫌恶,“你有什么资格问他?”
“...”甘正毅没再说话。
“你长大了。”妇人打量着他,面上的恶意蔓延开来,“长得跟你爸一样恶心。”
“滚吧,不想看见你。”
[裂开]才发现上榜了,明天还要更新6k
不过我最近看了本酸涩口的小说!我感觉我进步了!咩哈哈
[星星眼]
最近工作繁忙,希望大家别介意更新不稳定55
介意我也没招了,工作如山,要把我压鼠了[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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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 Paragraf m.44 徽州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