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这人不是园艺工么?可他为什么拥有……帝王般的眼神?夏屿澄忽然双膝一软,想要跪下去。
但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大明星,虽然被玄羲的眼神震慑到,还是赶紧把自己那句台词说了:“那我就恭候着,李大人。”
“卡!”
两人演完后,片场先是短暂的安静,然后是整齐的掌声。
除了夏屿澄,围观的众人并没有被“帝王”影响,他们只觉得玄羲演得很完美,他甚至没有穿戏服,也没有戴假发,但他们觉得剧本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提刑官第一次在这个片场活了过来。
“太棒了!”傅红秋很是惊喜,然后冷冷地瞥了周致轩一眼,“周致轩,你看看人家!”
周致轩脸涨得通红:“玄羲老师演得很好……”
“那你学会了没?”傅红秋问。
“学会了……”周致轩说。
“那你去演一遍。”
这一次,周致轩照葫芦画瓢,把玄羲刚才的表演学了个七八分像,总算在导演那里过了。
玄羲以为没自己的事了,刚想撤,却被傅红秋叫住了:“玄羲,你再试试和夏屿澄搭一下之前那场戏,帮周致轩找找感觉。”
玄羲迟疑了一下,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刚才用目光对夏屿澄下达了这场戏拍摄结束后单独来找他的命令,没必要继续和夏屿澄演戏了,但他发现导演和周围的工作人员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好吧,我试一下。”玄羲说。
上一场周致轩半天过不去的戏是一出经典的主角不张嘴狗血误会大戏,情节是提刑官发现了词人的秘密,一直以来在破案上为他提供帮助、被他视为知己的杨公子竟然是秘密杀手组织的成员,两人突然变得正邪不两立,于是提刑官跑来词人家里质问。事实是词人的真实身份是当朝皇子,隐姓埋名南下就是为了清剿这个杀手组织,结果卧底杀手组织的时候被提刑官撞见了,为了不让提刑官牵扯进来还不能跟他解释,只能以沉默应对提刑官愤怒的指控。
这场戏中,词人的演绎难度还更大些,他的感情更细腻内敛,需要对情绪更精准的把控,而“提刑官”只需要情绪外放就好了,可惜周致轩的才华被命运之书转移给作家程晓松了,否则对他来说这场戏只是小菜一碟。
由于只是试演,不需要调光线和设备,玄羲和夏屿澄原地即可开演。
…………
“卡!”
“提刑官这个角色演得可以了,但杨公子的感觉还差了点什么……”傅红秋嘀咕道,“这样,玄羲你和夏屿澄换一下角色,再来一次。”
玄羲和夏屿澄异口同声:“啊?”
“啊什么?玄羲的气质古典温润,和词人这个角色更配,夏屿澄的气质张扬,更适合锋芒毕露的提刑官,你俩换一下演给我看看。”傅红秋说。
之前夏屿澄和周致轩搭这场戏时,由于有周致轩惨烈的演技衬托,夏屿澄的表演还看得过去,但现在和玄羲对戏就显得有点接不住戏了。
“好,玄羲老师,请。”夏屿澄说。他虽然不太情愿,但更不想得罪导演。
玄羲就更加不情愿了,总觉得自己不小心揽上了额外的活儿……算了,他还得继续以“园艺工”的身份在剧组当卧底呢,尽量不要得罪导演……
两人位置站好后,傅红秋喊了一声:“开始!”
“提刑官”愤怒地看着“词人”,眼里仿佛燃烧着烈火:“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词人”无辜一笑,那笑容颇有几分风情万种:“我没什么可解释的啊,李大人,我猜猜看啊,会不会是你眼拙,把别人当成我了呢?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啊。”
“提刑官”很讨厌他这副轻佻的态度,怒道:“你别在我这装傻,信不信我把你押回衙里审问?”
“词人”叹了口气,口吻颇有些苦口婆心:“李大人,眼见不一定为实,我只说一句,你可以相信我,其他的事情你就当做没看见,可好?”
“提刑官”皱眉:“好什么?你当我这个提刑官是吃白饭的么?”说完自嘲一笑,“是我太心急,为了早日破案,把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留在身边,你接近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么?”
“词人”沉默片刻,正色道:“我明白了,李大人,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既然无法同行,接下来我们就各走各的路吧。”
听到这句话,“提刑官”像是确认了答案,决然地转身,大步离开了。
“提刑官”看不见的是,随着他的离去,“词人”眼中的光芒快速黯淡下去,他跌坐在石凳上,像魂魄被抽走的人偶,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最后一刻又好似回了魂,眼里写满乞求,万般不甘心地大喊:“再次相见的话,我的刺刀一定会对大人留一点情面的!”
提刑官并没有回头。
表演到这就结束了,但导演不知为何没有喊停。
玄羲的余光突然瞥见了一个红头发的家伙——路东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对面,正两眼水汪汪地看着他。
玄羲觉得很滑稽,忍不住笑出了声,悲伤的气氛瞬间蒸发。
“咳,抱歉,我走神了。”玄羲有点尴尬。
他环顾四周,发现无人在意他的笑场,众人还沉浸在刚才的气氛中,一些人眼眶微红,一些人甚至偷偷拭泪,而傅红秋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她捡到了巨额宝藏……
玄羲赶紧说:“傅导,这样可以了吧,我还有工作,先去忙了。”说完不等傅红秋反应就火速溜掉了……
自己刚才有点过于瞩目了,这可是当卧底的大忌,玄羲如此反省。
路东律追上来,说:“玄羲,你深藏不露啊!我都看哭了……你在哪进修的演技?”
“我没事进修这个干嘛?”玄羲觉得有点好笑。
“那你的意思是,你是表演天才咯?”路东律说。
玄羲倒是觉得他的问题更奇怪:“你跟一个物种共同生活了五十年,每天观察他们,渐渐了解了他们的行为和心理特征,以及面对不同事情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再控制你自己的面部肌肉模仿出来,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路东律摇头:“不简单,一点都不简单,首先我就没办法精准控制自己的表情。”
玄羲一愣,突然明白了自己和路东律的差异。
“表演”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新事物,某种意义上,他一直在作为一个“演员”而活。从他有记忆起,他就在天尊的教导下扮演一个上界人应有的样子,要举止端庄,遵守礼法,要有一颗高尚的心灵,即使没有,也要让别人觉得你有,人人如此,光明之渊才得以平稳高效地运转。此外,上界人都无欲无心,表情的功能更偏向于装点自己的门面,所以要精准地控制。
如果说上界人的美德是遵守规矩,下界人则以打破规矩为荣,所以路东律的喜怒哀乐全都不加掩饰地写在脸上,他也丝毫不介意暴露自己的本性,即使常常令人为难。
那自己的本性是什么样子的呢?他也不知道。
不过这不重要,他只知道自己是遵循本性而活,这就足够了。
片场开始准备下一场戏了,夏屿澄跟团队说他去洗手间了,实则绕道来到了一个房间外,敲了敲门。
“进。”里面的人说。
夏屿澄推开门,即刻吓了一跳,这屋里面黑漆漆的,这人大白天的不拉窗帘也不开灯是想做什么?
“玄羲老师,你找我?”他说。
“坐。”声音自屋子中央传来,那里似乎坐着一个男人。
夏屿澄摸黑找了个椅子坐下,然后听男人说:“路东律,你把灯打开行么?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摸黑?”
“啪”一声,灯亮了,世界变得光明,这里好像只是间普通的客厅。
“我觉得黑暗的环境更有助于审问嘛,不然电影里的坏人为什么都把人质关在‘小黑屋’?”另一个人说。
夏屿澄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他仔细端详发现,这人不是昨天在酒店遇到的自称“建筑保养工”的神经病么?
等下,坏人?什么坏人?莫非这两个人是人贩子团伙?夏屿澄一下子神经紧绷起来。
“不需要!”坐在红木沙发上的玄羲瞪了路东律一眼,“而且我们也不是反派!”
玄羲看向夏屿澄,语气平和地说:“我有一些问题要问你,从现在起,不要记住我们的任何一句谈话。”
夏屿澄顺从地点头:“好的。”
“你向愿望之神许愿了‘无罪之身’,对么?”玄羲问。
夏屿澄:“是的。”
“你想隐瞒什么罪行?”玄羲又问。
夏屿澄回答:“我强/奸了阿洛,还逼他自杀了。”
玄羲和路东律都愣住了,原来阿洛是夏屿澄害死的!
“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呢?”玄羲又问。
夏屿澄冷笑:“没有证据,他手机的聊天记录被我删了,没人知道我们认识,他人都死了,只要我不说,谁知道我上过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路东律问。
夏屿澄瞥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路东律拍了拍脑袋:”我忘记了,他只听你的,玄羲,你来问吧。”
“你为什么要逼死阿洛?”玄羲问。
夏屿澄说:“我和他是几个月前,我来广陵录综艺的时候认识的,那段时间我们相处得很不错,他可乖了,可是这次我来广陵之前找他,希望他在我在广陵拍戏这段时间陪我,他不知道有什么毛病,拒绝了我,还威胁我把我们的事捅出去,你说,我能让他毁掉我的前程——”
“砰”地一声,夏屿澄脸上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拳,连着椅子翻倒在地上。
路东律还想上去补几脚,但忍住了,疯狂默念人间不是法外之地。
玄羲按了按额头,昨晚没睡好,现在感觉愈发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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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篇的戏中戏取材于作者另一篇文,也许未来有机会在专栏里和大家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