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点心是仰望星空派》 第1章 三界(1) 龙游市,会展中心。 今天的会展中心很热闹,现在是暑假,龙游市一年一度的“萤火季”漫展正在火热举行,还有一个知名作家的签售会也在这里举办,展馆里充斥着穿着各式cos服的年轻人。 展馆里的肯德基生意火爆,柜台前排着长长的队伍,其中有一位气场不凡的青年。 青年身材修长,面容俊美,眉眼透着一股端庄之气,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神仙般出尘泠然的气质,在这家闹哄哄的市井小店显得格外惹眼。 就像仙君下凡理应端坐在某个隐于市的寺庙里接受尘世众生的膜拜,要么在禅意盎然的竹林石亭烹一盏茶,乐得浮生半日闲,或者怎么也应该去星巴克这个级别的咖啡厅吧? 如果不是此人穿着简单的白T和水洗牛仔裤,还以为他在cos某动漫作品中的神仙角色。 片刻后,气质出尘的青年拿着两杯珍珠奶茶从肯德基出来,走进了一个多功能厅。 多功能厅的前方有一个讲台,一个打扮得“仙风道骨”的男人正在进行一场声情并茂的演讲。 这个厅的火热程度不亚于旁边的漫展和签售会,但里面的人大多是些大叔大妈,他们全都聚精会神地望着台上的演讲者,神态称得上“虔诚”。 青年低调地从屋子边缘的楼梯走上阶梯式的观众席,来到最上层的角落,角落里以一个不羁的姿势坐着一个年轻男子,眼神里写满了困倦和无聊。 男子有着着欧洲人的深邃轮廓,一双宝石般湛蓝的眼睛,半长的暗红色卷发随性地扎在脑后。 龙游市是一座国际化都市,不少外国人定居在此,所以红发男子出现在此并不算引人注目。 红发男子看到青年手里的两杯奶茶,皱起了英俊的眉毛,开口是流利的中文:“我的冰黑咖呢?” “今天是肯德基疯狂星期四,奶茶买一送一,你就喝这个吧。”青年递给他一杯冰奶茶,语气淡淡地说,“钱先不用A给我了,下次饮料你买单。” “玄羲,你要不要这么抠门?”红发青年捂脸,然后朝着对方狡黠一笑,“不然这样,以后你每天的下午茶我全包了,但是出勤的案子你多拿走一半。” 名为玄羲的青年在他身边坐下,说:“路先生,我只是不想浪费食物,反正你只是想喝冰的。倒是你这价格开得比黑奴还黑奴,嗯,该说不愧是下界人么。” “呵,整天说话夹枪带棒的,这就是上界人的美德么?”姓路的红发男子回击。他全名叫路东律,当然,这是个假名。 他的真名是得莫利尔,当年得知自己要从瑛国调岗到夏国时,决定入乡随俗,给自己起个中文名字。他的孪生哥哥是人间知名神话人物,在夏国的名字叫做路西法,于是他灵机一动,给自己取名为路东律。来到夏国后,路东律逢人就炫耀自己的中文名别出心裁,因此被很多夏国人夸赞中文好。 路东律吸了一口冰奶茶,说:“嗯?这种中式饮料的味道意外地不错。” 片刻后,路东律又听得快睡着了。 台上的演讲者是龙游市小有名气的“仙人导师”,“仙人”是事实,那家伙确实是上界仙族人,夏国神话传说里的神仙。 但“导师”就是纯纯的诈骗了。 路东律对玄羲说:“反正鉴别上界灵石我帮不上忙,这个案子完全不需要我,要不我先撤?” “不可,万一他们不配合还需要你来审问,虽然我擅长武力制服,但你毕竟更擅长用语言诱使别人透露秘密。”玄羲说。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拥有什么邪恶的能力,我只是擅长以理服人好么!“路东律怒道。 玄羲面无表情:“我也不想和你一起,但市局指定上下界办事处合作办理此案——诈骗这种小事还得我俩一起出马,人类警方还真是对你这只恶魔不放心呢。” 路东律压着音量说:“……你少在这阴阳怪气,我还没怪你呢,如果不是你先把这案子推给我,我今天也不用来这听这种忽悠人的讲座!” 玄羲摇了摇手中的奶茶,懒洋洋地说:“也罢,偶尔从沉闷的写字楼中脱离出来也不错,任务完成后还可以去旁边的漫展逛逛。”他对漫展还挺感兴趣的,刚才还看见有人提着印着自己作品的手提袋。 三天前,龙游市公安局的三界联络官来到龙游市市中心乌巷路11号。 这里是龙游市外交事务大楼的所在地,她来将一个市局的案子转给上界驻人间办事处。 联络官名叫张一冉,三界联络官是她大学毕业刚找到的工作,今天第一次出外勤。 外交事务大楼下面的楼层都是人间内部的领事馆,包括米国领事馆、瑛国领事馆、东瀛领事馆等,上界办事处在最顶层。 张一冉乘着电梯来到20楼最顶楼。 电梯门开后,圣光四射。 张一冉被强光刺得忍不住抬手遮住眼睛:好、好耀眼!我是来到了天堂吗? 眼睛适应这层楼的光线后,张一冉才发现是装修风格的缘故。 这层空间十分开阔,隔断都是透明的,整层结构一目了然,纯白的大理石墙面、天花板和地砖,壁画则是金色绘成的……难道用的是黄金?总之这配色着实让人眼花缭乱。 太豪华了,符合她对天庭的刻板印象,张一冉心想。 张一冉一路走过那些透明的玻璃墙隔开的办公区域,看到里面正在办公的工作人员个个端庄优雅,好似一群神仙。 张一冉来到这层楼最尽头的房间,门边的大理石墙面上有镀金漆成的“上界驻人间办事处主任办公室”字样,她敲了敲门。 门被一个巨大的白色毛团……拱开了。 张一冉仔细辨认了那个跟大型犬一般大的毛团,惊喜道:“是猫咪耶!” 白色大毛团把头一扭,张一冉这才看清了它的五官,它有一双漂亮的金色眼睛。 白色大毛团开口却是人语:“什么猫咪,我是‘白泽’!你至少把我认成狮子呢?” 张一冉:“狮子不还是‘大猫咪’嘛!” “新来的?居然不认识小爷我。”毛团眯着眼睛说。 “嗯,我是第一次来拜访这里。我想想,白色会说话的大猫咪……你应该就是玄羲主任的‘首席顾问’白川博士吧?”张一冉说。 “哼哼,算你机灵。”白川说,“不过我再强调一遍,我是白泽,上界灵兽,不是猫!” 这时,一个温雅动听的男声响起:“白川,不得对客人无理。女士您好,是市局那边有任务么?” 张一冉循着声音望去,看到办公室尽头靠窗的位置,一个年轻男子静静地坐在阳光里,阳光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紫檀木办公桌上整齐地放着的公文,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工艺品沿桌边摆放,其中有一个青玉雕成的龙,颜色跟他身上那件青色亚麻短袍一模一样。张一冉听闻下界办事处主任本体一尊青龙,那个雕像就是按照他的本体的样子刻的吧……办公桌上还点了一支熏香,白烟袅袅升腾,仿佛传说中的仙气,年轻人的背后是占了一整面墙的工笔画……一切都彰显着主人不俗的品味。 ……除了桌角的一杯奶茶三兄弟显得异常突兀。 这个人好仙啊!张一冉在心里感叹。 “您好,您是玄羲先生吧?”张一冉走过去说。 “是我,女士您怎么称呼?”玄羲那双美丽的丹凤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 “我叫张一冉,是市局新来的三界联络官。”张一冉说,“市局有一件涉及到上界人的案子希望上界办事处协助调查。” 张一冉把带来的档案递给了玄羲,玄羲翻到第一页瞥了一眼,轻声念道:“四个两界来人间访客打着‘心灵修行’、‘激发潜能’的旗号贩卖心灵课程……” “是的,是一名买家的女儿报的案,她说她母亲最近非常沉迷购买心灵课程,已经花了好几万了,她怀疑她遇到了诈骗。”张一冉说,“市局已经初步调查过了,我们也怀疑是诈骗,但还是希望上界办事处帮忙确认一下。” “这肯定是诈骗,这不是典型的‘伪科学’么?”玄羲不解道。 “但是这些人确实不是‘凡人’,如果他们的课程确实有那些功效,那么价格贵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张一冉说。 玄羲有些无奈地说:“人类和上下界人的体质有根本上的不同,我们的修行方法完全不适用于人类,而且我们怎么可能比人类更了解人类自己的身体和心灵呢?” “话虽如此,但是你们毕竟是传说中的‘神仙’嘛,民间对你们有信仰基础的,只要他们的宣传话术没有过于夸大效果,市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一冉说。 “我明白了。”玄羲点点头,”所以市局希望上界办事处去评估一下这些人的课程是否是完全的胡编乱造的,对吧?”玄羲说。 “没错!” “如果他们的行为属于欺诈,根据三界法,他们理应被吊销签证,驱逐回界。”玄羲说,然后话锋一转,看着档案说,“不过,这个案子有三个下界人参与,而上界人只有一个,我相信如果让下界办事处来处理,事情会更快得到解决。” 张一冉沉思:“玄羲先生说得有道理啊。” 玄羲微笑:“下界领事馆总领事路先生就在楼下,这样吧,您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让白川下去找路先生问问,看他愿不愿意接手此案。” “不用了,还是我自己去问吧,我刚当上三界联络官,正好熟悉熟悉办事路线。”张一冉说。 “那就麻烦你了,张小姐。” 张一冉离开时瞥到了玄羲办公桌上的公文,她发现那些并不是公文,而是……漫画手稿? 张一冉乘电梯下了一层楼,电梯门开启前,她预想的下界驻人间领事馆应该是“地狱”般的装修风格,也许满地都是骷髅、枯树、业火、暗鸦、十字架…… 电梯门开了,视野中的确一片漆黑,不同于楼上,这层的灯光昏暗,四面都是深灰色混凝土墙,墙面挂着一张张阴森森的画,放眼望去,什么骷髅、枯树、业火、暗鸦、十字架应有尽有。 猜对了,下界办事处果然是暗黑地狱风呢!张一冉心想。 张一冉凑近了画仔细一看,发现这些画其实是一张张海报。 这些海报上是……Metallica?Nightwish?Black Sabbath?Obituary?Carcass?…… 这些都是乐队专辑的海报,原来路东律总领事是死亡重金属音乐爱好者啊…… 怎么说呢,这地方跟她预想的不太一样,但气质是对上了没错…… 张一冉找到了总领事办公室,敲了敲门。 门开的瞬间,冲破天际的电吉他音浪从房间里喷涌而出,把她吓了一跳。 张一冉呆呆地看着屋子里正往我演奏的四个人。 鼓打得激情四射,贝斯弹得低调丝滑,两把电吉他的音墙势如雷霆! 她走错了? 不对啊,刚才敲门前确认过门牌上写的是“上界驻人间领事馆总领事办公室”。 一只乌鸦从门口飞到了正在甩着一头红发弹奏电吉他的男子身前,以一种十分绅士的口吻说:“先生,有客人来了。” 红发男子放下吉他,高举双手拍了拍说:“排练先暂停!” 音乐声戛然而止。 张一冉注意到红发男子是个外国人,其他三个乐手则是夏国人。 红发男子看向张一冉,冲她打了个手势:“欢迎!有事进来说吧。” “哦……”张一冉点点头,进了门,三个夏国乐手则离开了屋子。 她应该没有走错,她来之前跟同事们打听过,这位欧美人长相的男子应该就是下界驻人间总领事路东律,那只乌鸦是他的管家,名叫斯蒂芬。 路东律走向房间一角的办公桌,路上还被地上的电线绊了一个趔趄,张一冉就当没看见……这间办公室的大部分区域都被乐器和音响设备占了,办公桌只能屈居一角。 路东律一坐下就仿佛开启了职业模式,他收起放荡不羁的气场,端坐起来,露出标准化的职业微笑,甚至还给自己披上了一件西装外套,摇滚乐手瞬间变成一位政务精英,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把张一冉看愣了。 “女士,您是从市局来的?”路东律看她的衣着是公安制服。 “是的,路先生,我叫张一冉,市局的三界联络官。”张一冉说。 “市局有新的任务?”路东律问。 “路先生,是这样,市局有一件外界人士贩卖心灵课程案,本来想让上界办事处来处理,但玄羲先生说,这个案子涉及的下界人比上界人多,所以更适合让下界办事处来办。”说着张一冉把市局的档案递给了路东律。 路东律不动声色地翻了一下档案,说:“三个下界人和一个上界人合伙贩卖伪科学课程?” “是的。”张一冉说。 “但这上面说,那个上界人疑似是小团体的主谋,团伙作案不应该优先抓主谋吗?”路东律说。 张一冉一愣:“也对哦……” “而且他们卖的课程的名字是《心灵修行,天人合一》,这‘天’明显指的是上界嘛,这种有损上界名誉的事情,上界人理应更上心吧?”路东律又说。 张一冉点头:“好像是这样。” 路东律总结:“所以,这个案子显然更适合上界办事处来办。” 张一冉:“确实。” 张一冉哂笑:“不好意思,路先生,是我考虑不周,打扰了您工……乐队排练,我这就去跟玄羲先生说明。” 路东律满不在乎地笑笑:“没关系,不是你的错,玄羲那家伙就是这样,遇到案子第一时间想着怎么推给我。张小姐你是新来的联络官吧,以后可不要轻易相信那家伙的花言巧语哦。” 张一冉:“明白了!” 张一冉又上了楼,来到玄羲的办公室,发现他的办公室门上挂出了一个牌子: “有事外出中。玄羲。” 张一冉又下了楼,回到路东律的办公室,发现他的办公室门上挂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牌子,只是落款变成了“路东律”。 张一冉:? 第二天,玄羲和路东律的邮箱同时收到了一封来自龙游市公安局的邮件: 尊敬的玄羲主任、路总领事: 鉴于外界人贩卖心灵课程一案涉及人员背景复杂,影响广泛,我局特请玄羲主任和路总领事共同协助我局办理此案。 协助调查请求书将由联络官各送达一份给二位。 祝好! 龙游市公安局三界事务部 玄羲和路东律:…… 第2章 三界(2) 玄羲阅读了市局的调查档案,发现这个来自上界的卖心灵课程的团伙头目还是个颇有名气的网红,网名叫“仙人导师带你修行”,各大社交平台都有账号,粉丝都不少。 他的账号中发了一些心灵课程的节选视频,玄羲看了一下,什么“超脱□□”“潜能觉醒”“至高境界”,感觉云里雾里,于是喊白川来。 “你看看,这人是在胡说八道么?”玄羲把平板递给白川。 白川虽然是上界灵兽,但通晓三界万事万物,这是白泽这种生物的能力。 白泽是一种上界的高等智慧生命,他们以“信息”为提升修为的原料,成年后的白泽通晓万物之理,每只都是一个猫形自走百科全书。 白川看了一个视频后说:“这种心灵课程就是彻头彻尾的伪科学,毫无人间科学和三界学依据,甚至没有独创性,而是五十年前一个米国人发明的,再用上界的名词包装一下,冠上‘仙人开发’的名号,价格就变成了同类课程的三倍。” “总之,这就是精神传销。”白川总结,“不过这类心灵疗愈课程在夏国本来就属于灰色地带,更别说人间与上下界建交不过五十年,人类和上下界人彼此还不够了解,容易受骗。” 玄羲心里暗暗不爽,心想这钱给他赚得也太容易了。 玄羲刚想让白川写一份分析报告发给龙游市市局三界事务部,这案子就算结束了,忽然他注意到这个网红的小蓝书账号名下还卖商品,其中有“灵石”,广告语是“与神灵沟通的媒介”,一块小小的石头价格高达上千元! 玄羲更无语了,心想还真有人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所谓的“灵石”不过是上界随处可见的普通矿石,里面虽然含有自然富集的灵力,但密度太低,上界人都不会用它制作灵器,对人类来说,更是跟路边的任意一块石头都没有区别,但这些石头莫名其妙在人间很受欢迎,通常会在景区作为纪念品出售。 不过在人间卖上界灵石需要各种资质和进口配额,玄羲觉得这个“仙人导师”不像有这种资质,他怀疑这些灵石也有问题,说不定这些石头根本不是来自上界,而是某伊屋小商品工厂。 卖心灵课程不一定违反三界法,但卖假灵石就不一样了。 玄羲看到这人的账号下最新的一个帖子是一则预告,两天后他将在会展中心开一场线下公开课,免费的。 玄羲在人间待了五十年了,熟悉这个套路,免费的才是最贵的,一些商贩会用免费的东西把人吸引进来,再想方设法从他们兜里掏钱。 看别人躺着赚钱比自己亏钱还难受,玄羲决定去线下抓一抓这人的把柄。 于是今天玄羲一大早就拉路东律来会展中心蹲守——不能让这家伙闲着。 实际上,上界和下界办事处各有四五十号人,但绝大部分是文职人员,负责给人类审发签证、与人间政府商谈贸易往来之类的事务。而玄羲主任和路总领事没有固定职务,主要起一个镇宅的作用,所以偶尔出现的疑难杂活儿就归他俩了。 台上的“仙人导师”演讲结束后,开始了现场讨论答疑环节,他还为观众们介绍了三个“助教”,玄羲认出来,他们就是市局的调查档案里的三个下界人同伙。 玄羲没想到观众们对于讨论会爆发出巨大的热情,他们对着陌生人诉说自己的创伤和不幸,讲自己悲哀的现状和糟糕的童年,一些人甚至声泪俱下。 玄羲坐在观众席的角落,耐着性子等讨论会结束。完了之后主讲人就该卖货了,很可能会拿出灵石,这样玄羲就能直接确认他们卖的灵石是不是假货,运气好的话人赃俱获,直接打电话让市局来抓人。 这时,一个“助教”注意到了坐在角落的玄羲和路东律,朝他们走了过来。 玄羲心里一沉,他们的冷漠与现场其他人的热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确实有点可疑,他连忙在心里预演了一遍提前准备的应对说辞。 助教露出一个神棍式的微笑:“两位先生,你们有什么想要分享的吗?世人皆苦,但我们会帮你在苦难中找到属于你自己的涅槃之路。” 玄羲刚想开口,说自己是某996公司的牛马,赚不到钱买不起房讨不到老婆原生家庭打压他不知道人生的意义何在,结果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呜咽。 玄羲扭头,看到路东律眼眶绯红,一脸泫然欲泣。路东律哽咽着说:“我理解他们……”说着他指了指众人。 玄羲一愣,心说这家伙演得很逼真嘛,看来不用他亲自上台了,于是他立马改口说自己是陪朋友来的,朋友最近有些失意,失恋又失业,正站在人生的叉口不知去往何方,他想从你们的课程中重新获得力量,不知你们可以帮到他吗? 助教一看这俩人很上道,什么课程大礼包配套工具通通给他们安排上!他立刻说有的当然有的,我们有很多适合您朋友的心灵课程还有配套辅助工具供您选择,要了解一下吗? 玄羲面露出惊喜,配合地说那您快带我们去看看吧,助教说好的二位请随我来…… 然而,路东律并没有跟着助教和玄羲一起,而是冲入了热烈讨论中的人群…… “女士们先生们!请听我说一句。”他以一种莫名蛊惑人心的语调开口,在场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齐齐地看向这个“外国人”。 玄羲和助教一惊,心说这家伙要做什么! “我知道你们过得很艰难,我都知道。”路东律说,“女士,我理解你的感受。”路东律转头对旁边的一个中年妇女说,“我知道你丈夫出轨,儿子正在青春期,动辄辍学离家出走,你无人可以依靠,你想要向外界寻求力量…… “可是你不应该来这,他们并不想帮助你,你的痛苦只是他们的敛财工具……” 玄羲和助教脸色越来越难看,虽然他们焦急的不是一回事。 玄羲想去阻止路东律,以防节外生枝,但路东律已被观众团团围住,大家都好奇地看着他。 “先生,请不要空口无凭地诋毁我们。”仙人导师冷静地说。 路东律无视他继续说:“你们一定想问,那么你们可以依靠谁呢?谁可以帮助你们呢?神仙么?但很不幸,真相是世界只是一个草台班子,哪里都糟糕透了,无论是人间、上界还是下界,神仙过的也不是什么完美的日子,不然那家伙为什么要从上界跑出来?”说着他指了指玄羲。 玄羲脸一黑,这蠢货,想暴露他们的身份吗? 路东律继续慷慨激昂:“救世主是不存在的,但如果你们一定要相信什么人,不如就信我吧,我以‘涅槃’之名,为你们降下祝福,愿你们超越自己的痛苦,获得新生。” 说着路东律把手伸向了衣服口袋,然后表情凝固了。“糟了,我忘了带暗钥……” 助教脸色一变:“涅槃?他不会是得莫利尔君主吧?” 玄羲嘴角抽搐,干笑道:“哈哈,怎么可能呢?您说笑了。” 那位“仙人导师”脸色大变:“得莫利尔?糟了,那两个人恐怕是三界办事处的人,我们被盯上了,快跑。” 玄羲:“不是的等一下你们误会了……” 三个下界人助教也反应了过来,立刻收拾好行李往门的方向跑去。 玄羲立刻追上去,但他今天也没有带光钥,没法使用法术,按照他本来的计划,只需要从这些人那里买一块灵石作为证据送给警方,任务就完成了,完全没有使用法术的理由…… 他的身手是在人间学的,水平也就一普通刑警的水平,难堪追捕四个成年人的大任,他只抓回了两个助教,但是带着行李箱的助教和仙人导师逃掉了,灵石大概率在行李箱里。 “路东律,人都跑了你在做什么呢,快来帮忙追人!”玄羲喊了一声。 然而路东律不为所动,他正在与观众们一个个握手,仿佛神渡世人。 玄羲很想上去给那个红头发的蠢货一拳,这人能别一言不合就上演普度众生的大戏么,他还记得自己是个恶魔么,还记得自己是来端传销团伙的窝的么! 这时,一只乌鸦飞进了屋子。 “玄羲先生,我看到两个名单上的人跑了出来,怎么回事?”斯蒂芬说。 “斯蒂芬先生,可以麻烦你去提醒一下路先生别演了么?”玄羲一边把两个助教敲晕塞到讲桌底下一边说。 “我想主人没有在演,而是真情流露。”斯蒂芬说。 “……好的,但请你告诉他,先办正事。” 斯蒂芬飞过去跟路东律说了什么,路东律才恋恋不舍地与众人告别。 “我知道另外两个跑去哪了,二位可以跟着我。”斯蒂芬说。 斯蒂芬在空中观察目标,玄羲和路东律跟着斯蒂芬在展馆拥挤的人流里一路穿梭。 忽然,前方一大群人从一个展厅中涌出来,另一边则来了一群医生和警察,人流交汇,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发生什么事了? 玄羲看到了这个展馆门口的广告牌,这里是那个作家签售会,他注意到从展馆里面出来的人有些一脸惊恐,另一些则神情哀伤。 斯蒂芬飞到那间展馆的门口看了一眼,回来后说:“似乎是那位作家给读者签名的时候猝死了。” 玄羲愣了一下。 “签售会是作家生涯最高光的时刻吧……太不幸了。”路东律感叹。 情况突发,现场一片混乱,别说追人了,现在他们被人群挤得寸步难移,玄羲心里很烦躁。 “你没事突发什么神经?”玄羲对路东律说。 “我只是觉得那些人太可怜了……”路东律有点底气不足。 玄羲努力维持风度:“帮助警方抓获这个诈骗团伙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 路东律摇摇头:“就算这个团伙被端了,他们还会信下一个,他们内心缺少力量,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玄羲差点气笑了:“所以你就想自己当他们的‘心灵导师’?你刚才是在找暗钥吧?你想施展‘涅槃’祝福么?你忘了人间的规矩么?我们不能影响人类的命运。” “不,我只想口头祝福他们一下,我不是想施展一些魔法好让他们相信我么……”路东律说。 “你的任务是配合警方找到诈骗团伙的施行诈骗的证据,想当救世主建议换份工作。” “你这个冷血无情的家伙,咱俩到底谁是恶魔啊?” 盘旋在俩人头顶上空的斯蒂芬幽幽地说:“二位,目标已经不见了。” 玄羲和路东律:…… 第3章 三界(3) 玄羲和路东律正在争执他们是在会展中心里地毯式搜寻,但会展中心这么大,今天还爆满,就算有斯蒂芬帮忙也会很麻烦,而且那两个人说不定已经离开会展中心了;或者通知警方让他们负责后续侦查,但今天过后这个团伙一定会更谨慎,说到底打草惊蛇是他们的失误,说不定会影响绩效,路东律家大业大不在乎,但玄羲是拿死工资的公务员。 这时,斯蒂芬看到两个打扮成古典侠士的coser一人架着一个耷拉着脑袋的男人从漫展展馆里走出来——正是刚才逃掉的仙人导师和他的助教。 “一定是见义勇为的人类!”路东律惊喜道。 玄羲和路东律立刻走上去。 “你们好,我是玄羲,上界驻人间办事处主任,这位是路东律,下界驻人间领事馆总领事。”玄羲给他们出示了证件,微笑着说,“这两个人正是我们正在追捕的诈骗嫌疑犯。” “原来是这样,我们看见这两个人鬼鬼祟祟的,一边跑一边往后看,还拖着一个行李箱,怀疑是小偷,就把他们抓住了,打算交给保安。”穿着白色侠士服、气质飒爽的女生说。 她个子比她手里的男人矮一截,但看起来毫不费力就控制住了后者。 路东律模仿着他看的武侠片中的演员的语气说:“多谢二位少侠出手相助!二位身手不凡啊,如果不是在漫展遇见,我真的以为二位是武侠小说里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了。” “哈哈,我俩是coser,我们今天cos的是一个古风游戏里的角色。”穿着黑色侠士服的男生说,“不过我们刚好略懂一些格斗术,我会泰拳,她会柔术。” “这是我们的摄影师朋友,来帮我们拍照的。”女生说着往旁边挪了一步。 玄羲这才注意到他们后面还跟着一个拿相机的女孩。 女孩神情淡漠地站在两人后面,不怎么起眼。 “原来如此,太感谢三位了。”玄羲说。 玄羲打开了两个诈骗嫌犯带着的行李箱,发现里面除了一堆宣传册,还有大量包装好的灵石。他用手触碰了那些石头,感受不到任何灵力的流动——这些确实是假灵石,估计产自伊屋。 “证据有了,我叫警察来。”玄羲说,“辛苦你们了,这两个人交给我们吧,他们还有两个同伙被我们控制在另一个展馆。” “这么多人吗?那我们帮你们一起把他们交给警察吧。”coser女生说。 路东律竖起大拇指:“三位真是当代雷锋啊!” “哈哈哈,路先生懂很多嘛!”女生说。 “过奖过奖!”路东律自豪地说。 玄羲给龙游市公安局打了电话,警方的人来了以后,他们把四个诈骗犯交给了警察。 他们把违法所得上交后,就会被引渡回界接受制裁。 任务算是圆满完成。 路东律对帮忙抓人的男生和女生说:“三位少侠,今天多谢你们了,我路东律今天欠你们个人情,以后有什么和下界有关的事需要帮助,欢迎找我给你们开后门!” “咳咳!”玄羲突然咳嗽了一声。 “三位如果以后有关于上界的事需要帮忙,可以随时来找我。”玄羲措辞含蓄地说。 “那路先生和玄羲先生的人情我们就收下了!”coser女生开心地说。 ——以上便是上界驻人间办事处主任、实乃天界四大圣兽之一的青龙玄羲,和下界驻人间领事馆总领事、真身是下界十君主之一的得莫利尔的人间悠然打工的日常。 宇宙共有九维,人类所处的世界只占其中三维,剩下六维从前一直无法观测,只存在于理论中。 直到五十年前,某夏国核物理学家偶然在龙游市打开了高维通道,从此,人间、光明之渊和荣耀之地三界打通,人们这才知道传说中的神话人物都是真实存在的。 光明之渊,俗称天庭或天堂,现称“上界”。荣耀之地,俗称冥界或地狱,现称“下界”。 高维通道在任何空间坐标都又极小的几率自然开启,所以在界门建立之前也偶有人类幸运儿误入其他两界,同时也有其他两界的常驻民来到人间,他们将上下两界的故事带到人间各处,为人们传颂,最终在世界各地流传为不同的神话传说。 为了加强三界之间的交流学习和贸易,上界和下界在夏国龙游市设立了办事处,处理三界外交事务和纠纷。后来界门实现了量产,全球四个位置相继建立了界门,办事处也在这四个地区开了分部。 在人间与上界和下界连通之前,上下两界倒是早就建交了,实际上,原初之时宇宙只有六维,上界和下界共享三维,世界分为光影二域。三万年前一场旷世战争爆发,诸神魔释放的巨大的能量导致了维度分裂,光域和影域从此分界而治,改名为光明之渊和荣耀之地,直到五千年前两界再次建交。 由于上界和下界从前经常打仗,至今这两界的居民还互相不对付。上界人崇尚美德与秩序,下界人崇尚力量与自由,上界人觉得下界人野蛮好斗,下界人认为上界人不懂变通老迂腐。 五十年前龙游市两界办事处规划选址时,效率至上的龙游市领导大手一挥:“就安排在楼上楼下吧,方便交流!” 虽然上下界人平时互相看不顺眼,但在异界他乡还是要克制一些,自两个办事处总部建立,上界和下界办事处五十年来一直互相视而不见,非必要不接触,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直到一年前,第一任下界驻人间总领事阎罗退休,路东律从瑛国分部调来龙游市,成为新的总领事。 路东律第一天上任时,为了表示友好,请自家厨师准备了小点心送给上界办事处,结果第二天上界办事处一半员工因食物中毒请假…… 玄羲收到路东律送的点心盒子后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一个馅饼,上面站着一圈八爪鱼,看着根本没熟,触角好像还在蠕动…… 玄羲觉得有点精神污染,直接扔掉了,因此逃过一劫。 路东律知道此事后大为震惊,他特意送了他们他最喜欢的点心,他也给他的下界新同事每人送了一份,得到了一致好评,但没想到上界人都是仰望星空派生八爪鱼改良版不耐受体质。 他决定弥补自己的失误,亲自上门跟上界办事处的人赔礼道歉。 路东律来夏国之前做过很多工作,提前半年学习了中文,还了解了一些夏国人的喜好和文化。他在一本历史故事书中看到了夏国的一个著名历史典故,叫做“负荆请罪”,看完之后被过错者为赔礼道歉拿出诚意和对方的大度谅解深深感动,于是这次他决定效仿蔺相如。 荆条一时不好找,但路东律记得通勤路上看见过一家情趣用品店,于是就去买了一打皮鞭。 当路东律**着上身,胸部用买鞭子赠送的黑色皮带环绕一圈固定着背后的一打皮鞭,来到上界办事处的楼层时,第一次见到这场面的上界人都吓坏了。 一名员工立刻打了报警电话,说外交事务大楼顶楼出现变态,路东律一看被误会了,赶忙上去阻止,结果被听到动静从办公室出来看情况的玄羲误以为有流氓要骚扰自家员工,当机立断冲过来把他一掌轰出了楼层,路东律顺着楼梯滚到了楼下…… 下界办事处的人看到老大被不分清红皂白地打了,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上楼与上界人理论。 “老大只是想给你们道歉,内心肮脏的人看什么都脏!”一个下界员工说。 “道歉?你们下界人的人皮底下都是鬼,能安什么好心!”一个上界员工回击。 于是理论仅用了一分钟就演变成了物理争论…… 最后在警方的调解下,事情算是澄清了,但路东律脸上挂了一个星期彩。 上界办事处觉得下界领事馆装了五十年规矩,终于在新领导的带领下原形毕露,下界领事馆觉得上界办事处早看他们不顺眼了,借由头打压他们。从此上界办事处和下界领事馆结下了梁子。 玄羲和路东律尤其不对付。 如今,玄羲主任和路总领事在外人面前公事公办,还算和气,私底下却互相使绊子。 由于人间禁止随意使用法术,玄羲和路东律没法实力对决,武力比拼也容易损害形象影响工作,他俩可是两界外交部的门面,于是两人转而采用更文明的方式,比如每天想方设法把工作推给对方来做。 两星期后,上界驻人间办事处主任办公室。 玄羲正在画连载漫画的草稿。 他十年前上班摸鱼时闲得无聊开始学着画漫画,如今已经有了无数个马甲,每个马甲的画风都不一样,每个马甲在网络上都小有名气,并且毁誉参半。他的漫画通常脑洞非常大、情节新奇,甚至离奇,令人拍案叫绝,只是笔下的人物时不时就做出超出常理和毁三观的行为,令读者们大呼“伪人”。 他正在画的是一个系列连载,名叫《修仙界第一转生成为乌巷街侦探》,这部漫画讲的是一个仙人重生到人间利用仙术破案成为神探的故事,乌巷街的原型就是外交事务大楼所在的乌巷路。该作由于逻辑缜密口碑尚且良好,直到最新一话单元案子的尾声,侦探帮受害人抓到了潜逃十年的凶手,凶手被押送到法庭,迟来的正义即将得以实现,结果在法庭门口被一辆酒驾司机突然开来的车撞死了……这个结局导致评论区的读者都在大骂特骂,说作者画这个结局是在“报社”,在读人数锐减了一半。 玄羲这个人,别看整天一副仙气飘飘的样子,有时候就是这么恶趣味。 不过他倒不是想“报社”什么的,只是觉得圆满的结局太无聊。 好不容易离开上界了,他想尝试一些不那么“正确而无聊”的事情。 白川像一滩棉花云般坐在办公室的待客沙发上,一只爪子拿着一把小梳子给自己梳毛,顺便跟玄羲聊八卦:“你听说了吗,广陵市这两天发生了一起下界人使用魔法伤人事件。” “没听过,怎么回事?”玄羲漫不经心地说,他很少主动关心下界人的事。 “今天早上楼下遇见的小野猫告诉我的,肇事的是个下界留学生,还是龙游大学的,用魔法打伤她的同学后就逃跑了,是目击者报的案,那个留学生现在还没抓到。” “留学生?一个留学生哪来的暗钥?”玄羲说。 “要么是盗的要么就是非法买卖,下界人做事就是这么不靠谱,暗钥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能落到一个留学生手里,哼哼,楼下有得忙喽。”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白川听到后,从沙发蹦到地上,发出清晰的“咚”的一声,挪着自己敦实的身子过去开门。 玄羲来到来者后略有些惊讶。 来访者是两个女孩,其中一个他认识,正是两星期前,在会展中心帮助他和路东律抓住诈骗团伙的“白衣侠客”,另一个女孩他也有印象,是那天和两个coser一起的摄影师。 “请坐。”玄羲指了指沙发,“二位是来?” “玄羲先生,你一定要帮我!”coser女生表情急切。 “发生什么事了?”玄羲问。 “我朋友她……”coser女生看了看旁边的摄影师女孩,嘴唇动了动,很难开口的样子,“三天前,我们去广陵市的一个私家园林拍片,梨远她不小心用魔法打伤了我搭档。” 玄羲一愣:“最近那起广陵市下界人魔法伤人事件的当事人就是你们几个?” 两个女孩点了点头。 第4章 命运之书(1) 玄羲感觉事情棘手起来,但还是朝女孩们温和地笑笑:“别担心,可以跟我说说事情详细经过,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我都会帮的。” Coser女生说:“三天前,我关注很久的一个私家园林限时开放了,于是我就和于琛,就是那天的男生coser,还有梨远约了去拍片,我们正在拍摄,梨远突然不知道为什么使出了魔法,打伤了于琛,于琛现在还在广陵市的医院住院。 “当时有其他游客在场,梨远把他们吓到了,还有人报了警,梨远一慌就逃跑了,但事后就去医院找我说明了情况。 “梨远她不是故意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使出魔法,她绝对没有恶意。” 一直都是coser女生和玄羲解释情况,那个来自下界的摄影师女孩一直垂着眼睛,表情阴郁,全程沉默不语。 玄羲觉得这个名叫梨远的下界女孩有些可疑,他知道魔法同仙法一样,是不可能“不小心”就使出来的,但coser女生似乎很信任她。 “那个男生现在怎么样了?”玄羲问。 “他的情况不是很好……”coser女生说,“医院的下界医生给他看过了,已经给他使用了治疗魔法,但他的身体状况一直在恶化……所以,我希望玄羲先生帮帮我们。” “你们找过路先生了吗?那个男生毕竟中的是下界魔法,他应该比我更清楚怎么应对。”玄羲说。 Coser女生点点头,说:“我们刚才去楼下找过路先生了,可是下界办事处的人说,路先生这几天不在办公室,所以我们只能来找玄羲先生你了。” 玄羲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这混账,又该他担事儿的时候不见人! 但玄羲毕竟欠人家一个人情,答应过他们有事会帮忙,于是决定陪她们去医院看看。 “虽然我对魔法的了解有限,但上界仙法和下界魔法是互相克制的,我可以陪你们去广陵看看那个男生,说不定有治好他的办法。”玄羲说。 Coser女生面露惊喜:“太好了,谢谢你,玄羲先生!” 摄影师女孩阴郁的神情也微微缓和,说:“谢谢您。” Coser女生又说:“还有一件事,希望玄羲先生帮忙。” ”什么?“玄羲说。 ”可以不要向警方透露梨远就是那个使用魔法的‘肇事者’吗?我知道根据三界法,梨远做出用魔法伤人的事情后一定会被驱逐出人间,可是这并不是梨远的主观意愿,我不认为她应该被不明不白地驱逐出界,所以我就想到了路先生,因为路先生那天说可以找他帮我们开后门……” 玄羲说:“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不会向警方透露梨远小姐的事,但是,梨远小姐是否能继续留在人间,也不是路先生决定的,她的签证是否会被取消是市局的三界事务部决定的。” Coser女生说:“我明白,即使梨远无法继续留在人间了,我也希望她回下界后不要受到不必要的惩罚。” 玄羲点点头,说:“我明白了,等路先生回来后,我会帮你们向他提及此事。” “太谢谢你了,玄羲先生!” 玄羲给办事处的副主任天枢君交代了一下,说自己要外出两天,期间有什么事就由她代为处理,然后就带着白川,开着自己的车,载着两个女孩去了广陵市。 他想着广陵市离龙游市不过一个半小时的路程,那个摄影师女孩看着比他年轻很多,修为大概率远不如他,他有把握治愈她给男生造成的伤害,两天时间足够把事情解决了。 至于摄影师女孩没有暗钥是怎么使出魔法的,那就是下界办事处操心的事情了。 来自上界和下界的普通访客是禁止在人间使用法术的,一些特殊情况除外,比如共工的某个孙子在龙游市森林消防队当特勤队员,山林里一有火苗就召唤水龙卷。 人间是物质主导的世界,上下界都是能量主导的世界,上下界人普遍拥有操控能量的能力,即为“法术”。 上界的法术被称作仙法,下界的法术被称作魔法,既是操控能量之术,没有相应的能量,空有一身法术也施展不出。 上界的能量叫做“光流”,下界的能量叫做“暗流”。 在人间,法术的使用必须得到三界事务局的许可,并且必须使用三界事务局指定的能量源。 上下界的能量源在人间是被严格管理的,玄羲有一个贮存了光流的仙灵体,叫做光钥,只能在执行协助警方的任务的时候使用,路东律有一个类似的暗钥。 每个来自上界和下界的访客通过界门踏足人间之前都要经过违禁品检查,任何携带光流和暗流的物品都属于违禁品,那种检测仪器是人类科学家发明的,五十年来从未出现纰漏。 广陵市这个案子大概率是人间为数不多的合法暗钥出了问题,可能是被盗,也可能是有人私下转卖牟利。 受伤的男生目前在广陵市第二人民医院住院,开车去往医院的路上,玄羲从两个女孩的聊天中了解了他们的背景。 两个女孩和住院的男生都是龙游大学的大二学生,coser女生名叫陶雅,和下界留学生苏梨远是计算机系的同班同学,苏梨远爱好摄影,经常给陶雅拍片,两个人关系很好。名叫于琛的男生是建筑系的,和陶雅是在学校动漫社团认识的,于琛也喜欢cosplay,经常和陶雅一起出片。最近正值高校放暑假,于是三个人经常约着去不同的地方拍片。 三个人来到广陵市第二人民医院,两个女孩带着玄羲去了于琛的病房。 于琛住的是特殊病房,专门给受到法术影响的病人准备的,方便来自上下界的医生施法治疗,一般情况下是空着的。 现在病房里只有于琛一个病人,一个护士刚给他做完检查。 玄羲给护士说明了他的身份,护士便让他进了屋子。 病床上的男生闭着眼睛,身上连着心电监护仪,他面容清秀好看,脸色却苍白得像石灰,看起来病得很严重。 “于琛好像比昨天更严重了。”陶雅忧心地说。 苏梨远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却是掩饰不住担忧。 护士也不解地说:“是的,他的各项指标两天里一直在恶化,他是被第一时间送来医院的,而且当场就接受了我们的下界医生的魔法治疗,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啊。” 确实不应该,玄羲心想,人类中了普通的的法术后只要用相应的治疗法术中和影响,再等身体自然恢复就好。 “他的伤口在哪?”玄羲问。 护士把于琛的病号服领子解开,露出锁骨下方的一块圆形淤青。 玄羲把白川抱了起来,让他观察于琛的伤。 “根据目前学界对法术对人体影响的研究,这应该是实体化的怨念造成的伤害。”白川说,然后扭头看苏梨远,“小妹妹,他中的魔法应该所属‘**’吧?” 由于在场的人里还有护士,他没有说得很直白,他推测苏梨远是一位“魑”,魑的魔法天赋名为“噬心”,所属“**”,最高可达七阶,效果是将负面情绪实体化。 苏梨远目光闪烁了一下,说:“你说得对,白川博士。” “怨念?”陶雅惊讶道,“什么怨念?” 苏梨远眼神飘忽:“我……” “可他已经接受了治疗,怎么还是这个样子?”玄羲立刻把话题拉回到正题。 他一看这仨年轻人两女一男,还有苏梨远这副纠结的样子,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具体细节。 “我也不确定,目前三界医学领域的研究还没有碰到类似的案例。”白川思索着说,“我可以感受到他体内已经不存在魔法的影响了,可他好像无端端地得了重病……我猜,他是受到了纯度很高的‘疾病’属性的暗流的影响,即使魔法的影响被消除了,高纯度属性的暗流对人类身体造成的影响也很难消除。” “我来试一下。”玄羲说。 众人见玄羲朝着病床上的男生伸出右手,淡淡的金色光芒从他的指尖流出,注入了男生的身体。 片刻后,玄羲收回了手。 “咦?真的有用!”在一边检查监护仪的护士说,“他的心率和呼吸正常多了。” “应该没问题了。”玄羲说,“他再休养几日,应该就可以出院了,也不会留下后遗症。” 他刚才对于琛使用了仙法,他的法术是第八阶的“帝王”之术——领域内一切存在都必臣服于他,听从他的命令,包括“疾病”。 他刚才对于琛的身体的下达了“疾病退去”的命令。 如果这都不管用,那事情就麻烦了。 虽然现在的情况也很麻烦,高纯度单一属性的暗源无故出现在人间,一定有问题,可能不是合法暗钥被盗窃或转卖那么简单,不过这不归他管。 “我替于琛谢谢你,玄羲先生!”陶雅说。 “不客气。”玄羲温和地笑笑,“我今天会在广陵市留宿一晚,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如果明天他的情况好转的话,我就回龙游市了——到时候你们两个和我一起么?” “玄羲先生。”一直沉默的苏梨远开口了,“我们可以单独聊聊吗?” “没问题。”玄羲说。 然后两人就在陶雅和白川疑惑的目光中离开了病房。 两人来到住院部楼外的一个僻静角落。 “玄羲先生,我想调查这种高纯度‘疾病’属性的暗流的来源。”苏梨远说。 玄羲看着她,说:“你是想弥补你的过失么?” “……嗯。”苏梨远点点头。 “据我所知,单属性的暗流只有某几位下界君主,和一些特别制作的魔灵体能够释放,所以这种暗流源出现在人间,可能涉及到了下界的‘君主’。”玄羲说,“所以我建议苏小姐不要贸然行事,还是等路先生来处理比较好。” “我知道,但我不想离开人间,如果我能将功补过,说不定可以免去处罚。”苏梨远说,“玄羲先生可以帮帮我吗?无论玄羲先生想要什么样的回报我都愿意。” “这件案子属于人类与下界人的纠纷,我插手的话,可能会引发下界的不满。”玄羲说,“苏小姐,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我也相信路先生一定会调查出真相,为你向三界事务局争取一个公正的处理结果。” 苏梨远还想说什么,这时玄羲的手机铃声响了。 玄羲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一个故人的名字——灵霄。 第5章 命运之书(2) “我先去接个电话。”玄羲对苏梨远说,然后走到楼的拐角处拐了过去,避开了她的视线。 玄羲接通了电话:“灵霄?”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声:“哎呀玄羲,咱俩好久没见,怎么来广陵了也不来看看我?” 玄羲吃惊:“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嗨,多亏了大数据,我跟你说这玩意儿可神奇了,就在刚才,我在小蓝书上刷到一个帖子,说广陵市第二人民医院来了个神仙,不费吹灰之力就救回了一个他们医院的下界医生都治不好的中了魔法的病人,我一想,有这般能耐的神仙除了你还有谁?” 八成是那个护士发的帖子,玄羲默默叹了口气,全民社交时代真是毫无秘密可言。 “是我,不过我今天来广陵只是为了救人,明天就要回龙游市了。”玄羲说。 “那你今晚就住我这呗,你还没订酒店吧?”灵霄说。 “那多不好意思,我来去匆匆一趟还得麻烦你收拾,我还是住酒店吧,以后有空再聚。” “有什么麻烦的?哎呀咱俩这关系你就别客气了。”灵霄说,“嘿嘿,其实你来的话,我还想让你帮我个忙。” ……这家伙果然别有用意。“什么忙?”玄羲问。 灵霄顿了顿,说:“你救的那个人就是在我的宅院里被下界人打伤的,你说这么晦气的事儿怎么被我遇上了,我想让你来帮我做做法,去去霉气。” 玄羲一愣:“你的宅院?” “是啊,我好不容易想开放宅院几天让粉丝们好好参观,结果那事儿之后就再也没人来了。”灵霄的语气透着失望。 玄羲叹了口气:“就算事情发生在你的宅院,这件事跟你也没关系吧。还有什么叫‘做法’,你当我是神棍么?你什么时候也信这些迷信的东西了?” “问题不是那个用魔法伤人的家伙还没找到吗?你说她不会藏在我家吧?万一下次又有人在我的地盘受伤我可就真说不清了,你来帮我看看我好放心嘛。” “这你不用担心,她肯定不在你家——”玄羲说到这突然停住了。 使用魔法的下界人是不在灵霄家,但是暗钥呢? “你的宅院里有暗钥么?”玄羲问。 “什么?暗钥?”灵霄显然没料到这个可能性,“我家怎么可能藏着那种东西。” “下界办事处的人去检查过了么?”玄羲说。 “警方前天就说他们已经通知下界办事处了,但不知为什么他们的人一直没来调查。” “……” 玄羲又在心里把路东律这个吃白饭的骂了一通。 灵霄是个生意人,没有光钥,没法使用法术,就算暗钥藏在他的宅院里他也发现不了。 玄羲和同为上界四大圣兽之一的朱雀灵霄好歹做了五千年的同事,这事儿放着不管实在不地道。 “好吧,我待会儿就去你那,地址发我。”玄羲说。 “好嘞!” 玄羲挂了电话,正要回去找苏梨远,一转身发现她就站在他的身后。 ……下界人都喜欢偷听别人打电话吗? “玄羲先生,你和灵霄先生认识?”苏梨远说。 “嗯,灵霄是我朋友,原来你们那天去的私家园林就是他开的啊。”玄羲不动声色地说。 “你是不是要去帮他找暗钥?”苏梨远问。 “嗯。” “我也可以帮忙。”苏梨远说。 玄羲第一反应是拒绝,他已经帮她们治好了她们的朋友,至于苏梨远想“将功补过”,实在跟他没关系。 但苏梨远毕竟是下界人,搜查暗钥这件事有她帮忙也许会效率更高。 “好吧,我和灵霄说一下,你也一起来。”玄羲说。 陶雅留在陪医院于琛了,苏梨远和玄羲一起开车去了灵霄的宅院。 灵霄是上界最早的一批来人间做生意的,五十年前界门刚刚开放,灵霄就看准了商机,毅然辞去了光明之渊下渊最高行政长官的这个铁饭碗,来夏国开了一家小型贸易公司,进口上界特产的灵石、仙草之类莫名很受人类欢迎的玩意儿,一开始公司只有五六个人,如今公司做大,灵霄赚得盆满钵满,成为本地最大暴发户,成功实现阶级跃迁。 灵霄的私人园林坐落在瘦西湖到东关街一带,占地10亩,建于二十年前,出自广陵某个著名造园家之手,其美学造诣不亚于广陵市的那几个最著名的园林。 灵霄对自家庭院很是引以为豪,为它在小蓝书上开了个公众号,偶尔发发园林维护日常,收获了大票粉丝,每年还会选两个星期开放庭院供粉丝们免费参观。 玄羲把车开到了灵霄的宅院门口,看到黑底金字的门牌——“壶春园”。 一位侍者为他开了门,让他把车停进园里。 玄羲也是第一次来灵霄的豪宅,下车后,饶是玄羲这五十年也游览了不少人间胜景,还是被这间园林精妙的设计微微震撼了。 叠山引水,竹影花香,亭台出画,一方天地就展露在四方粉墙之内。 “玄羲,我这园子不错吧?” 玄羲闻声望去,一名年轻男子从池上石桥缓步走来,他一身月白色丝绸长马褂,气质如神仙般尊贵缥缈,长发束起,一缕火红色挑染的发丝垂在鬓边,很是惹眼。 “你猜我建这园子花了多少,八位数!”然而此人一开口,一股独属于商人的市侩之气便冲散了之前那份仙气。 玄羲朝他点头致意:“灵霄。”然后指了指旁边的苏梨远,“这是苏梨远小姐,龙游大学的下界留学生,是来帮忙的。” 灵霄看了看玄羲旁边的女孩。 下界?学生?来帮玄羲? “哦——我明白,没问题!”灵霄露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玄羲皱眉:“你明白什么?苏小姐是下界人,就是三天前在你园子使出魔法的人。” 灵霄的表情凝固了一下:“哈?是她?玄羲你带她来做什么?” 玄羲解释:“是她,但她其实没有暗钥,魔法是她无意间释放出来的,所以我们怀疑暗钥在你的园子里,苏小姐想弥补过错,主动提出帮你搜查暗钥。” 灵霄听罢略带歉意地一笑,主动朝苏梨远伸出手,说:“这样啊,恕我失礼——那就有劳苏小姐了。” 对于灵霄的少许敌意,苏梨远看起来并无介意,她同他握了手,然后说:“现在我感受不到暗流了,携带暗流的东西似乎已经不在灵霄先生的园子了。” 灵霄摆摆手:“先不说这个,你们还没吃午饭吧?我让厨师准备了些简单的小菜,先吃饭再忙吧,况且我这园子这么大,指不定那玩意儿藏在哪个犄角旮旯,吃完饭我带你们仔细逛逛。” “我看行。”跟在玄羲脚边的白川代表玄羲同意了。 灵霄低头看了看那只比狗还大的白色毛绒生物,说:“哟,这是……白川?十年不见你长这么大啦?” “人间伙食太丰富了。”玄羲说。 白川瞬间炸毛:“喂你别把我说得像个吃货!小爷我吃的都是知识,是学问你懂么!” 玄羲:“好吧,那肠仔包、牛肉条、桥头排骨就从办事处每日下午茶采购清单扣掉好了。” 白川:“……” 玄羲和苏梨远跟着灵霄穿过一道又一道圆拱门,一路上小桥流水,树影娑娑,让玄羲有种他是来消暑度假的错觉。 三人来到了名为“秋雨厅”的宴会厅,刚落座,一个侍者就推着餐车进来了。 虽然灵霄说他只让厨师准备了“简单的小菜”,但玄羲一看这菜色精致程度,便怀疑灵霄家里养了个米其林星厨。 这位侍者还生怕主人的客人不懂这些菜的好,把菜肴的做法和食材的品质都跟玄羲和苏梨远讲了一遍,说这道豌豆肉丸汤,你别看它家常,这豌豆是今天早晨刚摘下的,肉丸的肉选用了天然黑猪颈肉,这道荷塘月色的藕是瘦西湖里长的莲藕,这龙井虾仁的虾现剥的新鲜河虾…… 玄羲不由得怀疑灵霄请他来的实际目的就是跟他炫耀自己生意人生涯的成功,毕竟灵霄曾几次拉他入伙,但都被他婉拒了。 不知道这家伙和某总领事比谁更土豪,玄羲心想。 “待会儿我把我的光钥借给你,你用你的‘智者’把园子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异常,我再让白川记录下这次光钥的使用事由报告给三界事务部。”玄羲说。 “可以,当然可以,哈哈,我好久没使过法术了。”灵霄颇有兴致地说。 灵霄的法术所属“智者”,已经达到第八阶,本身没有攻击性,但施法后,自身的洞察力和推理能力会提高到一个非常恐怖的程度,能够极致地明察秋毫,洞悉环境中最细微的异常,将最错综复杂的事理抽丝剥茧,任何阴谋、诡计、谎言都将无所遁形。 吃完饭,玄羲拿出了他的光钥。 在上下界,能量可以存储在任何物质中,并且随取随用,玄羲的光钥是一个标准光钥,用普通的仙灵体制成的,但加了一层保险机制,它能记录第一个开启它的人的”法术指纹“,之后也只能被同一个人使用,这种技术是一个人类工程师发明的,人间绝大部分合法光钥都是这种类型。 玄羲先开启光钥,消融了自己的“法术指纹”,这样灵霄也可以使用它了。 灵霄带着玄羲和苏梨远仔细搜查,或者说参观了一遍自己的巨大豪宅,并没有发现暗钥的存在迹象,苏梨远也一直没有感受到暗流。 虽然那天苏梨远感应到的暗流来源依然成谜,但总归不在灵霄的宅院里了。 这下灵霄可以稍微放心了。 趁灵霄还能使用智者之术,玄羲问他:“最近你的身边有什么异常么?” “异常么……”灵霄开始了思考。 东关街一家开了二十年的早餐铺子突然关店了,关店前的一个星期他去买过两次早餐,其中一次看到老板的柜台里放着一盒包装完整的治疗心脏病的药物,所以关店原因很可能是老板自己或家人得了重病,这没什么问题;自家一个住家保姆辞职了,他没问原因,但从她请假前几日频频看着手机露出桃花般的笑容来看,很可能回老家结婚去了,判断依据是一年前他偶然听到她和园艺工聊起过自己在相亲,而半年前的情人节她跟自己请了假,这也没什么问题;自己公司的灵石进口需求一年来下降了2%,考虑到广陵市卫健委公布的数据,广陵市医院住院率比去年下降了46%,灵石进口需求下降的原因大概是是生病的市民减少导致急病乱投医购买灵石的人减少? “广陵市生病的人一年里无故少了许多。”灵霄说。 玄羲愣了一下,说:“听上去是一件好事?” 灵霄耸耸肩,表示自己能感受到的异常就只有这一件事。 “好吧,把光钥还给我吧。”玄羲说。 “你等等,我再分析分析股市……”灵霄说着就要掏手机。 玄羲直接把光钥从他手里拿了回来:“利用法术炒股属于用法术扰乱经济市场秩序的行为,是违反三界法的,你可别给我惹事。” 啧,这家伙明明都这么有钱了,这就是资本家么? 第6章 命运之书(3) 玄羲和苏梨远今晚将在灵霄家借住一宿,到了下午,陶雅给玄羲发信息说于琛的身体状况已经稳定了,他的父母也从老家赶来了,于是玄羲让灵霄也给陶雅安排了一间客房。 三人打算明天早上一起回龙游市。 对于晚餐,灵霄突然来了兴致,在庭院里一个种满莲花的池塘旁边搭了炭火烤架,让人去买了肉和菜,四个人一起在院子里烧烤,烤得满院飘香。 两个女孩对白川很感兴趣,陶雅一开始试图拿烤鱼跟他交换摸毛的机会,被白川郑重声明自己不是猫,不要给他喂刻板印象的猫食,然后接受了苏梨远烤的五花肉。 玄羲和灵霄一起照看炭火架,看着烤架上滋滋冒油的烤肉,一时间玄羲真以为自己是来度假的。 “玄羲,当公务员没前途的,你真的不考虑跟我合作?”灵霄拿起一串烤得刚刚到位的肥牛啃了一口,说,“我保证不了太多,但三年之内送你一套我这宅院一半大的房产是没问题的。” “你这么喜欢人间?”玄羲说,“你以前住的地方可比这大多了。” 灵霄说:“那不一样啊,我在上界当一国最高行政长官的时候拥有一个广陵市那么大的庄园,但它终究不是我的,而是那三尊大神的,你看就算上界的四个最高行政长官跑了两个,天尊立刻就安排红龙和黄雀顶替咱俩,上界变成什么样子完全由那三位大神说了算,可人间不一样,它的变化永远无法预测,谁也不知道、也不能掌控它的命运,我刚来人间的时候就想我一定要拥有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即便不是很多,当然现在我拥有了很多,金钱、权势、地位,还有最重要的,我的命运——玄羲你不也是受够了上界的机械般的生活才来到人间的吗?” 玄羲说:“可我没你那么远大的志向,我从未特别渴望过什么东西,不如说,像你这样拥有深重的世俗**的上界人才是少见。” 灵霄骄傲地一扬头:“说明我天赋异禀,大家一开始都是神仙,无欲无心,只有我率先完成了仙人向俗人的转变,入世这一块,你们还得跟我学!” 陶雅和苏梨远吃饱喝足,坐在莲花池岸的石阶上乘凉,夏夜的萤火虫散落在明镜般的水面上,像星空的一隅。 “梨远,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陶雅小声问苏梨远。 “什么怎么回事?”苏梨远装傻。 “当然是你使出魔法的事啊,今天白猫博士说于琛的伤是实体化的怨念造成的,这怨念是哪来的?谁的怨念?”陶雅说。 “这个……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当时其他游客的怨念恰好被我利用了吧。”苏梨远平静地说。 “你就别跟我装傻了,我今天下午把当时的情况仔细回想了一遍,你的魔法击中于琛的时候,他正在和我配合拍摄一个亲密姿势,你是不是……”陶雅说。 “你们cos的角色本来就是一对cp,拍亲密的姿势不是很正常吗?”苏梨远说。 “我们的确只是为了作品,但是梨远,你跟我说实话。”陶雅认真地看着苏梨远的眼睛,“你是不是喜欢于琛?” “啊?怎么可能?”苏梨远装作惊讶,可惜她的演技不是很好,“他是人类,而我是下界人。” “哎呀都说了你别跟我装傻,我还不了解你吗?你是下界人又如何?你问过于琛的想法吗?”陶雅追问。 “他什么想法还用问吗?”苏梨远双手托腮,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嗯?你知道他怎么想的?” “多明显啊,他喜欢的是……”苏梨远差点脱口而出,但及时打住了,“不对,他喜欢谁不应当由我来说。” “啊?你别吊人胃口啊!” ………… 玄羲坐在两个女孩后面的竹席上,正在吃一块冰西瓜,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差不多听明白了,这起魔法伤人事件的真相就是苏梨远喜欢于琛,给于琛和陶雅拍摄时看到他俩做出亲密动作心生怨恨,结果当时苏梨远的周围有暗流,苏梨远不小心使出了魔法打伤了于琛,而于琛喜欢的人,虽然苏梨远没说,但八成就是陶雅,看陶雅的反应,她自己都没发现两个好友彼此错位的箭头。 这三角关系有够俗套,他画漫画都不会画这种剧情。 他很想跟苏梨远说喜欢就去追,哪来那么多瞻前顾后,三界法又没规定人类和上下界人不得通婚。但这种话说出来实在不符合他的身份,而且这事儿也跟他没关系。 夜间。 玄羲的房间响起了敲门声。 白川睡在灵霄特地给他准备的加大号狗窝里,听见声响后翻了个身,哼哼唧唧了几声,又沉沉睡去。 玄羲无声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服,去开门。 门外是陶雅。 “陶小姐,这么晚了,有事么?”玄羲神色如常,完全看不出被吵醒的恼意。 陶雅的脸上带着歉意,说:“玄羲先生,真抱歉这么晚来打扰你,但是梨远她……出门找暗流的源头去了。” 玄羲看了一眼房间的挂钟,现在是凌晨两点。 “苏小姐习惯夜间活动?”玄羲问。如果是下界人,倒也不稀奇。 “不是的,是因为她又感受到了暗流,我刚才起夜时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梨远半小时前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说着陶雅给玄羲调出聊天记录: “雅,我又感受到暗流了,我出去看看。不要打扰玄羲先生。” 玄羲暗暗叹气,心说她不是不让你告诉我么? 这些不省心的下界人,但愿不要惹出什么事。 “虽然梨远不让我告诉你,但是这么晚了,她不会出什么事吧?”陶雅说。 玄羲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别担心,下界本就是无光之地,夜晚对下界人来说才是常态。” “可是……梨远半夜忽然感受到暗流,不是很奇怪吗?暗流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呢?”陶雅说。 玄羲觉得此事确实古怪。 虽然来源不明的暗流的问题委实不归他管,而是某不知跑哪去的总领事的工作,但苏梨远毕竟是他带来的,也是他同意她来帮忙找暗流的源头的,他不希望因此再生事端。 “我现在就出去找她,陶小姐你先回去休息吧。”玄羲说。 “玄羲先生知道梨远去哪了?”陶雅问。 “不知道,但只要她不是瞬移出去的,总有‘人’见过。”玄羲说。 陶雅在玄羲的劝说下回自己房间了,玄羲来到苏梨远的房间门口,拿出了光钥,注入法力将它开启。 “帝王”领域无声地释放开来,以玄羲为中心,方圆一平方公里内的生灵都接收到了他的命令: “为我指明刚才从这个庭院出去的女孩的去向。” 他们住的客房围着一个池塘所建,萤火虫星星点点地飞舞在水面上,玄羲的命令下达的瞬间,它们聚集了起来,形成一簇光球飞到了玄羲面前,然后将他的视线引向池塘岸边的一座太湖石垒成的假山上。假山顶端的上方是一大片枫树树冠,一股莫名升起的风吹来,把枫树的一簇枝叶吹得转了向。 枫树的枝叶指向了围墙外。 它们的意思是苏梨远是从那里翻墙出去的,这说明她确实使用了魔法,两米高的围墙可不是凭身体素质就能翻过去的。 玄羲用法力控制身体,纵身一跃,直接跃上了围墙,轻踏顶端的黑瓦,就翻出了庭院。 出了灵霄的宅院后,一路上继续有飞虫、野猫、路边的树给他指路。 这些低等生命的灵性很浅,而且记忆力短暂,它们能记住苏梨远多亏了现在是深更半夜,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更别提一个年轻女孩,如果换做白天,它们可分不清人群中谁是谁,这个方法就不会这么有效果了。 玄羲跟着它们来到了瘦西湖景区的东门,从大门顶上翻进了景区。 瘦西湖离灵霄的宅院有三公里多,如果暗流的源头在这么远的距离都能被苏梨远感应到,它一定是个非常强的暗源,远比他所用的光钥要强。 这么强的暗源为什么会出现在人间? 瘦西湖景区的地形比较复杂,水域曲折狭长,小岛众多,白天可以在湖上游船,逛园林,晚上还有夜间游园会。 但现在景区的灯光全熄灭了,摸黑进入此地像是进了一个迷宫,就算周围的树和飞虫给他指明方向他难以辨别。 此外,进入瘦西湖景区后,玄羲发现自己的帝王领域不那么灵敏了,周围环境对他的回应变慢了。 这一带似乎还有其他领域的干扰,而且还很强大。 于是玄羲重新向领域内下达了命令:“一切不属于人间的事物为我显形。” 命令下达后,玄羲的视野内没什么变化。 他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功能,四下照了照。 然后他就注意到了一些东西。 那些东西散布在空气中,像黑色的游丝,并不显眼,它们从四面八方而来,流向某个方向。 这些东西在人间被称为“污秽”、“邪祟”、“灾厄”,它们是人间的一些抽象事物,比如“疾病”、“死亡”等在魔法下催生出来的实体。 这说明景区里确实有人在使用魔法,而且这种魔法的使用者至少是下界君主级别的,只有他们才有掌控“概念”的能力。 这个闻名夏国的景区深处到底酝酿着什么? 第7章 命运之书(4) 玄羲循着黑色游丝的走向,在景区里走了大约一两公里路,来到了瘦西湖景区的中心。 这附近有一座名叫“二十四桥”的桥,是根据历史上姜夔写下的“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中的二十四桥重建的,在白天是一个游客云集的打卡点位。 玄羲发现那些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游丝就在这里汇聚,深入到水面之下。 玄羲命令湖水一分为二,露出了湖底的淤泥。 庞杂的游丝在湖底聚成一个黑洞,玄羲觉得那里面有什么东西,但是周围太黑了,他看不清。 他从岸上跃下,落到了湖底的淤泥上,打算走近些观察。 忽然,玄羲的余光注意到,对面的湖岸上也跳下来一个人影,那人影刚落地就直奔黑洞。人影穿了一件兜帽大衣,令人分辨不出他的容貌和身形。 有人也盯上了他的目标。 那人也在玄羲的帝王领域范围内,玄羲开口,声音低沉但富有穿透力:“退回去!“ 那人没有反应。 不意外,“帝王”只对等级比施法者低的存在有效,这说明这个人的等级至少为八阶。 玄羲转而操控湖水,水柱从湖面上旋转升起,犹如巨龙昂首。水柱直直地向湖底的人影扑去,欲将他吞噬。 那人被迫连连向后退去,水柱穷追不舍,他被逼得退回了岸上,玄羲趁机跑去抢黑洞里的东西。 突然,刺眼的白光从前方迸发,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破了,玄羲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眼睛。 白光只亮了一瞬,接着,玄羲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黑洞里涌出,像黑潮一般,一瞬间就来到他的面前。 他立刻下令,让那些东西不要靠近他。 然而涌动的黑潮只暂停了一瞬,越来越多的黑潮从黑洞里诞生,后浪推前浪地汹涌而来。 玄羲心里一惊,立刻跳回岸上。 但黑潮比他更迅速,在他即将被它们追上的时候,他收回帝王领域,用全部法力张开了光流屏障,把黑潮隔绝在外面。 失去控制的两侧湖水突然合并,溅起了几米高的浪花。 现在的情况很不妙,玄羲唯一的光流来源就是光钥,这玩意儿就像电池,方便携带但续航不行,平时出任务用足够了,但光钥的能量不足以支撑他高强度输出法力,这个光流屏障维持不了太久,而湖底那个东西似乎拥有无穷无尽的能量。 他不确定这些黑潮是什么,但如果让它们蔓延到景区之外,很可能造成糟糕的后果。 于是他一边维持光流屏障抵御黑潮,一边命令湖水再次分开,然后跳回了湖底,他必须让那东西停下来。 在他快要看清那东西的时候,光流屏障出现了一道裂缝——光钥中的能量快要耗尽了。 黑潮一瞬间从裂缝中涌入,将玄羲整个人吞没。 玄羲突然呼吸困难,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他膝盖一软,半跪在湖底的淤泥上,接着五脏六腑全都剧烈地疼痛起来。 领域要维持不住了,他只得先回到岸上。 他收回领域,想要用光钥仅剩的能量逃离这里,然而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集中精力使出法力,他的意识涣散得厉害,甚至身体也开始麻木。 他拼命让腿动起来,然而刚跑了步就耗尽了力气,他止不住地咳嗽起来,满嘴浓烈的血腥味。 疾病,这些黑潮是“疾病”。 玄羲想要用法术把它们从自己体内逼出去,但他现在连支撑自己的身体都费劲,别说使用法术了,他感到自己体内的生机正在被快速摧毁殆尽。 在他即将失去意识倒下去的时候,黑潮的肆虐突然停下了。 一只手伸过来,扶了他一把。 “玄羲,你没事吧?”那只手的主人说。 玄羲用仅剩的力气抬起头,借着淡淡的月光,他看清了那人的脸。 “你……怎么才来。” 说完他就失去了意识。 * 玄羲猛然睁开眼睛,首先感受到的是肺部的异样,那感觉像是吸入了一肺的玻璃渣,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浑身都疼,像在刀山地狱里滚了好几圈,身上每一块长着痛觉神经的地方都在拼命往大脑发送疼痛信号。 他胸口忽然一轻,像一块千斤重的巨石被搬走了,他勉强能呼吸了,接着他听到了白川的声音:“你醒啦?你得自己治疗自己,毕竟我们都没你厉害。” 玄羲艰难地把头扭向右侧,看到白川趴在他的身边。 ……这死猫,刚才肯定就是他压在自己的胸口上。 玄羲努力把精神集中了一下,发动了帝王之术,先让身体里的疾病退去,然后命令身体进行自我修复。 修复完成后,他身上是不疼了,但依然浑身无力,像是大病初愈,虽然玄羲从来并没有生过病。 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上精致的红木雕梁。 他回到了灵霄的宅院,这里是自己前一晚住的客房。 见玄羲清醒了,白川开启了老妈子模式:“你说说你,大半夜出去作死还一声不吭,还好我及时发现你不见了出去找你,你说你这么大人了怎么那么不小心,亏你还是青龙,光明之渊法力仅次于三神的存在,你,唔……”后面1500字被玄羲甩来的羽绒枕头堵了回去。 “玄羲你干嘛!”白川炸毛了。 “你把我送回来的?”玄羲问。 “怎么可能?我只是一只小猫……不,我只是一只白泽,我感应到有光流从瘦西湖的方向蔓延出来,猜你去了瘦西湖,就去找你,然后在瘦西湖东门门口遇见了路东律,你被他挂在身上,是他把你送回来的。”白川说,“那家伙可算回来干活了,多亏了他,要不然你可能就挂在瘦西湖了,然后被环卫工人发现你的尸……唔噗!”后半句话又被枕头堵了回去。 “玄羲你是不是恼羞成怒!”白川嚷道。 失去意识前的看到的那张脸果然不是错觉,玄羲想,虽然不管是不是错觉都很令人不爽。 玄羲下了床,站起来的一瞬间腿一软,差点跪到地上去。用帝王之术令身体自我修复是有限度的,能让身体从报废状态恢复到勉强运转,但还需要时间来恢复到最佳状态。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七点,自己昏迷了两个多小时。 他现在穿着干净的丝绸睡衣,大概是灵霄的管家给他换的。昨夜穿的那身不知道去哪了,但反正在湖底弄得全是泥巴也不能穿了,还好他多准备了一套衣服,否则穿着睡衣出去见人太失礼了。 他换好衣服,推开房门,清晨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令他舒爽许多。 一直守在门外的管家迎了上来,对他微微欠身。“玄羲先生,早上好。” ”早上好,王先生。“玄羲说。 “灵霄先生去外地出差了,他让我嘱咐您,您就留在这里休息就好,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管家说,“对了,您昨夜出门穿的衣服我给您送去清洗了。” “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玄羲说。 “您不用客气,既然您醒了,您的早饭稍后就给您送到,请问您想要中式、西式,还是日式早餐?您也可以去餐厅点菜。” 管家非常专业地没有对玄羲半夜出去还不走正门,又一身泥巴、半死不活地被人送回来表现出任何异议。 “您有看到路东律吗?一个红头发的外国人。”玄羲问。他有很多事情想问他。 “那位外国先生吗?他把您送回来后又离开了。”管家说。 “苏梨远回来了吗?就是那个和我一起来的女孩。”玄羲又问。 “没有,她一直没有没有回来。”管家说。 玄羲点了点头,说:“不用准备早餐了,我出去一下。” “啊,这……”管家脸色微变,大概是怕玄羲又要去作死。 这时,玄羲看到他想找的人自己出现了——路东律从走廊尽头的圆拱门里走出来。 “你没事了?需要我去买轮椅或者拐杖吗?”路东律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后关切地问,但玄羲莫名觉得这话很欠。 管家立刻说:“这两样东西园里就有,玄羲先生需要的话,我这就去帮您取来。” 玄羲礼貌微笑:“……不用了,谢谢,我的身体没事了。” “忙活一晚上,有点饿了,你们这里有早餐吧?”路东律问管家,好像跟这里很熟的样子。 “当然,路先生您可以来餐厅挑选。”管家说。 “等一下。”玄羲说,“路先生,你和灵霄认识?” “嗯,今天刚认识的。”路东律点头,“我把你送过来的时候,不小心吵醒了灵霄先生,他得知我来自下界领事馆,来调查不明原因出现的暗流后,非常体贴地邀请我住在这里,哦,他还说我随时可以进出这个宅院,灵霄先生真是一位具有高贵品格的绅士啊!” “灵霄让你住在这里?”玄羲有点疑惑,心想灵霄对于下界人的事这么关心,还主动为他们提供据点? “嗯,他说等公司的事情忙完了,有一些与下界的合作事宜想跟我谈谈。”路东律说。 玄羲:……原来如此。 壶春园,秋雨厅。 玄羲和路东律坐在窗边一张的餐桌,各自吃着自己点的早餐。 清晨的阳光安静温柔,回廊外宽大的芭蕉叶上还凝着露水。 路东律胃口很好地点了一堆,蟹黄汤包、松籽烧麦、五丁包、烫干丝……玄羲只要了一碗红豆小圆子,他没什么胃口。白川坐在管家为它特意找来的高脚凳上,也是点了一堆。 “瘦西湖里的是什么东西?”玄羲开口。 “权柄碎片。”路东律说。 玄羲一怔:“权柄?下界拥有权柄的不是只有……” 路东律点点头,说:“只有我的哥哥,路西法。” 第8章 命运之书(5) 玄羲预料到这起事件牵扯到下界的君主,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十君主之首,荣耀之地最高领主路西法。 不同于上界的三位最高执政官每人掌握一枚原初权柄的碎片,下界的原初权柄是完整的,掌握在他们的最高领主手中,其他九个君主的权能都是最高领主赋予的。 玄羲想起了灵霄所说,广陵市一年里生病的人减少了许多。现在可以推断,那就是瘦西湖里的权柄碎片造成的,那枚碎片的权能是“疾病”,一年里不断吸收它周边的“疾病”,把它们转化成了暗流,成为一个巨大的暗流源,同时也能将暗流重新转化成“疾病”。 虽然广陵市的生病的人减少看起来是好事,但那些被碎片吸收的疾病并不是消失了,而是以另一种形态聚集了起来,昨夜如果不是路东律用“涅槃”让它们暂时罢工,那些高纯度疾病属性的暗流转化成的、更为暴烈的疾病,一定会给瘦西湖景区周围的居民带来巨大灾祸。 “路西法的权柄为什么会变成碎片?而且为什么会出现在人间?”玄羲问。 “我也没头绪。”路东律说,“权柄是上下界最高领主的力量来源,他们已经和自己的权柄融为一体,那不是轻易就能离身的东西。” “那你的意思是?” 路东律轻轻摇头,垂下了湛蓝的眼睛:“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相信哥哥对人间没有恶意。” 这是玄羲第一次见路东律流露出一丝忧郁。 “你不是他弟弟么?你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玄羲又问。 “他向来行踪不定,用人间时间算的话,我已经一年多没见过他了——但你知道,一年的时间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路东律说。 “好吧,那权柄碎片呢?你取回来了吧?”玄羲说。 路东律摇头:“我把你送回来后就去瘦西湖景区找碎片,但我返回去后,发现它已经不在那里了。” 玄羲忍不住扶额,感觉事情越发大条了。他质问道:“你怎么能任由路西法的权柄碎片无人看管超过五分钟?” 路东律摊手:“这……我怎么知道它会被人拿走?你当时在场,有遇见别人么?” 玄羲分析道:“有两个可能性,第一,碎片可能是‘那个人’拿走的。” “‘那个人’?”路东律说。 玄羲说:“你没看到他么?当时在场的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穿着兜帽大衣的人,‘疾病碎片’失控前,我跟他交了一次手,他免疫我的帝王之术,说明他的法术等级至少为八阶,他为了阻止我拿到碎片,解开了碎片的封印,让它释放‘疾病’,只有下界君主级别的人能做到这一点。” 路东律:“我没见过这个人。我赶到瘦西湖的时候,看到碎片正在释放大量‘疾病’,还看到你好像受伤了,我立刻让‘疾病’停止工作,但你已经被它们侵蚀得很严重了——你当时看起来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于是我决定先送你去医院,出了景区后我遇到了你的猫,他说你暂时死不了,让我把你送到这里。 “我开车把你送回来后立刻赶了回去,我在事发地下水寻找,却发现碎片不见了,那些黑潮一样的‘疾病’也消失了。我和斯蒂芬又在景区里找了一圈,没遇见任何可疑的人,暗流探测器也感应不到任何暗流。 “于是我就回来了,让斯蒂芬留在那继续跟景区里面的原住民动物打听情报。” 玄羲沉思:“这么说你也没见过苏梨远?” “苏梨远是谁?”路东律问。 玄羲说:“就是我们两星期前去会展中心查抄诈骗团伙时,和帮我们抓人的两个coser一起摄影师。” 路东律想了想,然后说:“那两位见义勇为的coser我记得,摄影师?有这么个人么?” 玄羲也没指望这头脑简单的家伙记得这个细节,他把苏梨远的事情告诉了路东律。 “她昨夜也去了瘦西湖,权柄碎片也可能是她拿走的。”玄羲说。 “可你刚才不是说她寻找暗流的来源是为了将功补过,好继续留在人间?”路东律问。 玄羲:“这只是她自己的说法而已。” 路东律:“你怀疑她拿走权柄碎片是为了别的目的?” 玄羲摊手:“我不知道,这是你们需要调查的事——你这两天度假去了?据我所知,警方可是三天前就把魔法伤人案通知到下界领事馆了。” 路东律皱眉,觉得玄羲这话阴阳怪气。“我当然是一接到通知就回下界取暗流探测器了,不然我是怎么找来瘦西湖的?” “你这准备工作做得够久,在你准备期间,我替你把这个案子调查了一半,还治好了一名受害者。”玄羲语气透着讽刺。 “准备工作做不好就贸然开工,就会落得和你昨晚一样的下场。”路东律和他针锋相对。 玄羲很烦他提这茬,他自知昨夜是自己大意,本来就恼火。他讥讽道:“准备工作做得好,还能让路西法的权柄碎片丢第二次?” “我还不是因为看你伤得重决定先救你?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救命恩人?我得提醒你,是你们下界人伤人在先,你所做的只不过是补救措施。” “……”路东律语塞。吵架这件事上,他从来不是玄羲的对手,这人太擅长有理说理,没理也凭空编造出理。 这时,陶雅走进了餐厅。 两人见状,立刻收起了各自的锋芒,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被一种微妙的和谐取代。 陶雅一进来就一脸焦急地向玄羲走来。“玄羲先生——咦?路先生你回来了?” “陶小姐,我已经听说了你朋友苏小姐的事,我正是为此事而来。”路东律说。 “抱歉,我没有找到苏小姐。”玄羲说,“不过我们还没有放弃,但请陶小姐再等待一些时日。” 陶雅摇摇头,说:“没关系,我相信玄羲先生已经尽力了。” “对了,我正好想跟陶小姐了解一下,苏小姐最近有什么异常吗?”路东律说。根据玄羲告诉他的信息,苏梨远听起来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的下界留学生,不像是会主动参与阴谋的角色。 陶雅小心地观察着两人的表情,说:“梨远……出什么事了吗?” 路东律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没事,只是想了解一下她的情况,这样我们才能更有效地展开调查嘛。” “好的。”陶雅点点头,坐下来。 “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路东律说。 ”没事,我已经吃过早餐了。“陶雅说。她由于担心苏梨远,昨天后半夜并没有睡安稳,今天5点就醒了,但没有等到苏梨远回来,玄羲也受伤了,好在白川告诉她玄羲的情况不是很严重。 “从大一开始,梨远就是我最好的朋友。”陶雅开始了讲述,“她大学才来到人间,很多事情都不熟悉,但她是个很要强的人,困难都藏在心里,自己默默解决,从不给别人添麻烦。如果说她最近有什么异常,可能是……恋爱不太顺利。” 陶雅说到这,玄羲就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他昨天听到了两个女孩的聊天。但为了不暴露自己偷听别人谈话的事实,他决定让陶雅说下去。 陶雅继续说:”我也是刚刚意识到的,现在想想,在我加入学校动漫社的前半年里,梨远只是帮我拍摄,一直没有加入动漫社,但在帮我和于琛拍过一次正片后,梨远也申请加入了动漫社,她大概在那时就喜欢上于琛了吧。于琛是个很优秀也很温柔的人,梨远喜欢他也是正常的。 “可是梨远却一直没有向于琛表白,梨远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三天前还因为我和于琛cos一对动漫里的cp时做了亲密动作迁怒了他,但我看得出,她一直在为这件事自责。” 玄羲看向路东律:“你们下界有没有能强行让别人喜欢上自己的魔法?” “控制人的情绪,任何‘**’魔法的第八阶都可以做到。”路东律说。 玄羲沉思:“苏梨远是‘魑’,她的魔法所属‘**’,但她自身的天赋只允许她的魔法等级提升到第七阶,如果她想要利用碎片来突破等级限制……” “梨远不可能这么做的!”陶雅说,“如果她昨夜出去是为了违规使用魔法,为什么还要发消息通知我呢?” “也是,”玄羲点头,“抱歉,我不是有意揣测苏小姐,我只是在考虑任何可能性。” “普通下界人掌握权柄碎片的确可以获得相应的权能,但疾病碎片和‘**’权能没有半分重合,即使她拿到了那枚碎片,也无法掌握第八阶‘**’魔法。”路东律说。 “所以梨远一定是遇到了危险。”陶雅笃定地说。 “确实有这种可能性。”玄羲说,“不管怎样,我们先报警吧。” 陶雅一愣:“报警?”她觉得“报警”这词从玄羲这个身份的人嘴里说出来莫名滑稽。 “这里是人间,想尽快找到苏小姐,当然要借助警方的力量。”玄羲说。 “报警的话,梨远打伤于琛那件事也会被警方知道吧?”陶雅说。 玄羲点点头。 “可是玄羲先生答应过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警方。”陶雅说。 玄羲平静地看着她:“陶小姐,路西法的权柄碎片出现在人间很可能会给人类带来灾难,这件事事关重大。” “等下。”路东律插话,“什么叫‘我们’?我可没打算报警。” 玄羲忍不住皱眉:“你想怎样?” “玄羲你清楚权柄碎片的力量,人类不是它的对手,贸然与掌握着权柄碎片的人为敌是很危险的,报警或许对找到暗害你的神秘人有帮助,但你有没有考虑过人类的安全呢?”路东律振振有词。 “哦?那你不愿意报警一定不是因为怕引起人类的恐慌导致人类找你们的麻烦吧。”玄羲反击。 “这就是你以己度人得出来的结论吗?” “我依据的当然是下界人的一贯作风。” 陶雅没想到这俩人先吵起来了,她赶忙打圆场:“我觉得路先生说得有道理,总之,我们得尽快找到梨远。” 玄羲摊了摊手,说:“随你,毕竟这是你们下界人的事。” 他把视线从路东律脸上移开,对陶雅说:“对了,我原本打算今天送你们回龙游市,但现在看来我还得再在这里留几天,抱歉,陶小姐,你能一个人回去吗?” 陶雅说:“我也想留下来。” “嗯?” ”我也想帮忙找梨远。”陶雅坚定地看着玄羲,“梨远在人间最信任的人是我,如果她联系了我,我可以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玄羲正在思考让陶雅留下来会不会另生事端,或者把她牵涉进危险之中,只听陶雅又说:“我愿意付灵霄先生房租。” “啊,这个倒不是问题。”玄羲摆摆手说。 灵霄大概看不上他们三个的房租,对他来说,豪宅里增加了三个人也不过是吃饭的时候多几双筷子,小事一桩。 路东律开口:“我非常理解陶小姐想要帮助朋友的心情,那接下来就麻烦陶小姐了,我相信灵霄先生那样的绅士不会介意你暂时住在这里的,如果他不同意,我们再另选根据地。” 忘记了,这家伙也有随手承包一个豪宅的实力……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房间了!”陶雅说完就“蹭”地起身,火速离开了餐厅,大概是怕他俩反悔…… 玄羲向路东律投去一个责难的眼神:“你倒是爽快,你考虑过把人类牵扯进来的后果么?” 路东律摊手:“我欠人家一个人情嘛,我答应过陶小姐有事一定帮忙。再说,朋友遇到危险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是很痛苦的啊——倒是你,听你的意思,你也要参与这件事?” 玄羲面无表情地说:“你们的人在人间打伤了上界公职人员,上界办事处有权利介入调查。” 事实上,他确实不想放过罪魁祸首,他上次搞得像昨夜那么狼狈还是小时候练习法术的时候。 这个仇他必须得报,即使对手是地狱之主。 第9章 命运之书(6) 路东律把魔法伤人案的进展告诉了三界联络官张一冉,他没有提权柄碎片和苏梨远的事情,只是说他在瘦西湖发现了线索,让龙游市公安局三界事务部协调广陵市公安局帮他们排查瘦西湖景区的监控。 玄羲给天枢君打了电话,说自己在广陵这边遇到一个新的涉及上下界人纠纷的案子要处理,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办事处那边由她继续代理他的职务,案件详情稍后白川会邮件发给她。 电话那边,上界办事处副主任天枢君贪狼的语气透着难掩的兴奋,说主任您尽管放心,办事处有我在,保证有您没您一个样,您永远回不来也没关系! 玄羲:“……” 那他就放心了,他很相信天枢君的能力,天枢君在他在光明之渊北渊当最高行政长官的时候就是他的得力下属,只是这个女人似乎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很久了…… 玄羲给天枢君交代完就回房间了,让路东律等斯蒂芬回来就通知他。 “叩叩。”敲门声。 玄羲睁开眼睛,眼里一阵灼热。 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正午的阳光透过木窗直射在他的脸上,脑袋底下是昨晚没画完的稿子。 昨晚几乎没怎么睡,身体也没恢复完全,他现在精力不是很足。 但他的连载更新日期快到了,为了不断更失去全勤奖励,即使出外勤也要把稿子带来加班加点,好在他正在画新案子开头的日常剧情,不算太费心力。 他按了按眉心,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困倦,然后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路东律。 “斯蒂芬回来了?”玄羲问。 “没有,人间的动物记忆大都很短暂,斯蒂芬大概需要花些时间寻找记得昨夜事情的生物。”路东律说,“午饭时间到了,我来给你送吃的。” 玄羲想说他没什么胃口,午饭就不吃了,而且他不是病人,不需要送饭,然后发现路东律根本没带饭,而是提着一大塑料袋鼓鼓囊囊的不知什么东西。 路东律把袋子递给他:“奶茶,五种口味,最常出现在你办公桌上的牌子。” 玄羲:“……!” 玄羲接过袋子:“谢谢。” 玄羲正要关门回屋享用,路东律又用他那双湛蓝的眼睛真诚地看着玄羲:“那个……对于你昨夜的遭遇,我很抱歉,但你相信我,我并不想让你受伤……” “我知道了!”玄羲快速说,“不是你的错,谢谢你的饮料。”说完就迅速把门关上了。 呼……真不习惯瑛国佬的直白。 等待警方的结果期间,路东律回了下界一趟,想试试能不能打听到路西法的行踪。 两天后,路东律回来了,张一冉也给路东律发来了广陵市警方的调查结果。 瘦西湖景区的监控是覆盖全园的,但玄羲和路东律发现的权柄碎片的位置刚好处于监控死角。不过,警方依然从景区入口的记录中确定了一个嫌疑人。 景区的监控记录只保存30天,在这30天里,警方发现一个穿着兜帽大衣、戴着口罩的人四次出入景区,其中包括苏梨远在灵霄家感应到暗流打伤于琛的那天。这个人反侦察措施做得很好,监控没有拍到他的脸,虽然他的身影在监控中比别人暗一个度——这说明他是下界人,下界人对光的吸收强于人类,肉眼看不出来,但在摄像头里就可以分辨。 至于这个人离开景区后去哪了,他们没有追踪到。 “能认出来么?”玄羲指着监控照片上的人问路东律。 “完全不能。”路东律说,“他穿成这样我能认出来才是有鬼了。” 玄羲:“你不就是鬼吗?” 路东律:“……请你记住,人类的神话传说管我们辰族叫‘恶魔’,而‘鬼’通常指代月族。” 从监控记录里得不到太多信息,玄羲又问:“路西法呢?你这次回去找到他了么?” 路东律摇摇头:“我没有找到哥哥,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一年里的行踪。” 路西法似乎一年前从下界蒸发了。 “他莫非偷渡到人间了?”玄羲说,“与人间建交的五十年里偶尔有这样的案例,大多是通过伪造身份。” “哥哥的身份应该很难伪造,因为下界没有谁不认识他,他也无法使用法术易容,那样会通不过人间界关的检测。”路东律说。 玄羲沉思:“他有可能物理整容么?” 路东律:“这也太扯了!下界也不存在物理整容术!” 玄羲摊手:“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来到人间的可能性是很高的,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 “可他来人间做什么呢?我想不到他来人间的理由。”路东律说。 玄羲也想不到地狱之主来人间的理由,可他的权柄碎片确实在人间出现了。 这几天里,苏梨远也没有回过陶雅的消息。 路东律的暗流探测器每天24小时不间断运行,这个东西是一名去下界访学的人类科学家发明的,后来这位科学家又被上界邀请前去为他们开发了同款光流探测器。 它的灵敏程度能探测到方圆100公里内的暗流信号,但自两天前瘦西湖景区暗流爆发过后,这个探测器再也没有探测到任何可疑信号。 调查遇到了瓶颈,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斯蒂芬了,他仍在瘦西湖景区打听消息,他第一天回来了一趟,告诉路东律这次任务有些棘手,但很有希望,然后就回去了,也不知道他在景区里遇到了什么。 知道路西法失踪的事实后,路东律心情似乎有些低落,都不跟玄羲吵架了,中午过后就没见了人影。 快到傍晚时,玄羲接到了灵霄的电话,说他出差回来了,刚下飞机,打算晚上带他们去东关街逛夜市,这两天他一直在忙生意,也没带他们好好逛逛,他挺过意不去的,他已经预约了一桌“盐商宴”。 玄羲本想说没关系,他们是来办案的不是来旅游的,但盐商宴路东律估计会感兴趣,或许可以帮他振作精神以防影响办事效率,于是就答应了。 挂了灵霄的电话,玄羲又打给了路东律。 “你在哪呢?”玄羲问。 “大运河博物馆。”对面回答。 玄羲:“?” 路东律说:“我第一次来广陵嘛,我发现这个城市与龙游市不同,更具夏国传统韵味,所以打算充分游览一下,我明天的计划是去何园,后天去个园,周末有个乐队邀请我去一起演出……” 玄羲:“……” 对这家伙的担心果然都是多余的。 玄羲和陶雅来到东关街入东门的城楼的时候,发现路东律已经到了,并且“盛装”出席。 他穿着一套纯黑色的明制汉服,上面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游龙,手持一把泼墨山水的纸扇,像古偶剧里的皇家公子。 穿汉服的欧美帅哥注定引起不小的轰动,路东律的周围聚着一群游客想与他合照,成为了一个人形打卡点。那家伙的笑容还如此刻天边那抹晚霞一般灿烂,俨然乐在其中。 路东律看到他们后,与他们招了招手。 玄羲和陶雅走了过去。 “路先生,衣服很适合你。”陶雅说,“我应该把我的汉服也带来的。” 路东律灿烂一笑:“还不错对吧?我刚才在街里面一家汉服馆买的,好多款式呢,你们要不要也去选一套?” “……你是来旅游的么?”玄羲忍不住说。 “有什么关系?”路东律耸肩。 “我还以为路西法的事多少会影响你的兴致。”玄羲说。 “我相信哥哥的分寸。“路东律说,”他是荣耀之地三万年来最伟大的领主,他不会任由事情发展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是么?我倒是觉得他对上界人没什么分寸。“玄羲说。 “两天前的事绝对不是他的本意。”路东律说。 玄羲冷笑:“那么就是我自己不幸喽?” 这人又开始阴阳怪气了,路东律皱眉:“这可是自己说的。” “灵霄先生还没来啊,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了。”陶雅左顾右盼。她感觉气氛不对,赶忙扯开了话题,总觉得这两人吵起来会很不妙…… 白川看出了陶雅的意图,说:“呵呵,陶小姐你不必在意他们,他俩一见面就会自动变成爱斗嘴的小学生。” 玄羲冷冷地看了白川一眼,说:“白川,我忽然觉得你应该控制一下身材了,不如今晚的夜宵就免了吧。” 白川:“不准!玄羲你个坏心眼的!” “哟,各位都在呢。” 众人闻声望去,看到灵霄从自家的劳斯莱斯里下车,朝他们走来。“抱歉抱歉,我来迟了。” “今天的航班太恐怖了。”灵霄说,他看起来还有些惊魂未定。 玄羲脸色一变:”发生什么事了?“ “我那班飞机上几个乘客跟乘务员打起来了!”灵霄说。 其余三人一猫:”啊?“ ”这次航班上有一个明星,一大票粉丝跟着他上了飞机,飞机降落的时候,还没落地他们就试图闯入公务舱!全部乘务员加上几个乘客一起才阻止了他们,没想到下飞机后,贵宾室外面也有一大群粉丝围堵,保安差点拦不住!“ ”哦——“陶雅恍然大悟。虽然陶雅是个二次元,也不追星,但作为年轻人,娱乐圈基础知识还是了解的。 玄羲和路东律感受到了小小的内娱震撼:”粉丝这么疯狂吗?“ “害我多花了一个小时才出了机场,所以来迟了。”灵霄说。 三人一猫朝灵霄投去同情的眼神。 “灵霄先生,你遇到的是哪个明星啊?”陶雅好奇地问。 “叫夏什么,记不清了。”灵霄说。 “夏屿澄?” “好像是这个名字。” 陶雅点点头:“他是顶流中的顶流,和他一个航班,灵霄先生你可有够不幸。” “哼,以后我就是他的黑粉!”灵霄嘴角一撇,“不说这些了,走,我带你们去‘盐商宴’。” 第10章 命运之书(7) 广陵曾以盐商闻名,明清时期,广陵的盐商富可敌国,广陵现存的著名园林也是清代的盐商们出资建造的,清代盐商的生活相当奢靡,最早的满汉全席菜单就出自写于清代的《广陵画舫录》。 但灵霄口中的“盐商宴”其实是一项沉浸式的夏国传统文化体验活动,将宴席与艺术表演结合,很受游客们的欢迎。 灵霄带着众人来到东关街的一座古朴的宅邸,这里曾是清代一位盐商的住宅。 一位穿着汉服的侍者把他们引进门。玄羲发现他们是这里唯一的游客——今晚这里被灵霄很大手笔地包场了。 场地布置得很有古典氛围,工作人员们无不穿汉服扎发髻,打扮成古人的样子,行考究的古典礼仪,让人以为自己进了某个古装剧的剧组。 路东律觉得很新奇,把文创店买的折扇展开摆在身前,也学着他们行礼。 侍者带着他们来到餐厅。 这家宴席现在的主题是“宫廷盛宴”,餐厅也是模仿宫廷宴席布置的,装修得富丽堂皇,平日里两侧设案,中央空出来作为舞台,供客人欣赏表演,御案的位置设有另一个舞台。 但今天的客人数量很少,餐桌只留下左侧的五张——在灵霄的嘱咐下,他们也给白川准备了单独的座位。 玄羲他们在各自的位置就坐后,五个端着茶盘的“侍女”迈着盈盈的步子走进来,为众人填了茶,然后站在了他们身后,一副随时听候命令的样子,即使是路东律都有些“受宠若惊”,暗叹论奢侈还得是人类君主…… 菜品一道道地为他们呈上,这家店的厨师菜单以淮扬菜为主,平心而论,菜品很精致,用料也很高端,口味也不错,但水平其实比不上灵霄家的厨子。但他们此次前来主要是体验一个氛围,所以更期待今晚的表演。 侍者给他们各准备了一份节目单,今晚一共有十个节目,类型很丰富,有传统的广陵清曲、民乐合奏、武术表演,还有现代舞剧节选。 每个节目的编排都看得出花了心思,表演者专业素质也很过硬,估计都来自当地的专业舞团和乐团,众人看得很尽兴。 不知不觉就演到了最后一个节目。 他们看了节目单,发现压轴节目竟是古典舞独舞。 一出独舞竟然能力压专业舞团乐团的表演成为压轴节目,众人被吊起了胃口。 灯光突然暗了下去,箫声响起,婉转悠扬。 舞台的幕布拉开,灯光聚焦在舞台中央盘坐着的男性舞者身上,那舞者一袭白衣,随着音乐缓缓起势。 他们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人担当得起压轴表演,他舞蹈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不自觉得被他吸引。 他的舞姿时而宛转含蓄,像清晨瘦西湖上的烟波,时而又缥缈得像远山的淡影,力量爆发时又凌厉得像飞出的箭矢,你的心绪被他的每一次呼吸牵动,仿佛舞台之中是天地灵气之化形在舞蹈。 众人看得出神。 “你们要是喜欢这个人,我们可以把他叫过来陪我们喝酒,还可以一起玩游戏。”灵霄说。 玄羲神色一紧:“什么游戏?” 陶雅表情也有些微妙:“灵霄先生,这个地方它……正经吗?” 路东律不明所以:“有什么不正经的?我觉得一切都很艺术啊。” 灵霄翻了个白眼:“你们想什么呢?我说的游戏是下棋、投壶这种夏国传统游戏,NPC教我们玩游戏也是这个文化体验项目的一部分,今晚的主题是‘宫廷盛宴’,客人只要进了这个宅邸就相当于进了皇宫,客人扮演的是皇帝,所有工作人员都是NPC,要满足皇帝的要求,这些演员也不例外,都可以喊来陪我们玩的。” 众人:听起来好像更不正经了…… 表演结束,舞者谢幕。 社交牛逼症的路东律站了起来,朝舞者挥了挥手。 舞者走下舞台,来到了路东律桌前。 “先生,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舞者说。不知是不是为了顾客的“沉浸感”,他的态度显得相当恭敬,好像他真的是古代服侍皇帝的舞伎。 他化着有些浓重的舞台妆,妆容之下是一张年轻的面孔,像是还在上大学的年纪。他长得很标致,在舞台妆的衬托下甚至称得上绝色,但他的美没有一丝攻击性,而是水一般润物无声,让人不由得想与他亲近。 陶雅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 “你的表演太精彩了!”路东律赞美道,“简直是……呃,艺术!”路东律忽然词穷。 “谢谢您。”舞者浅浅一笑。这笑容着实令人心动,像昙花无声地绽放开来。 “小哥你怎么称呼?”路东律说。 “您叫我阿洛就好。”舞者说。 “原来你就是阿洛!”陶雅惊喜地说,“我知道你,你是《明月夜》的舞蹈的编舞师,我很喜欢你的,哇,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真人!” “陶小姐的熟人?”路东律说。 “不,我是阿洛老师的粉丝,阿洛老师是哔站的舞蹈区up主,我很喜欢阿洛老师的舞蹈视频。”陶雅说。 “谢谢您的赏识,我很荣幸。”阿洛说。 “来,阿洛,一起喝酒啊,我们请客。”路东律说。 “好。”阿洛顺从地点点头。 “阿洛,不需要那么见外,既然路先生和陶小姐喜欢你,你把我们当朋友就行。”灵霄说。 阿洛几不可察地怔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由于他们的座位是排成一列的,为了方便聊天,阿洛就坐在了玄羲那桌,和他面对面,与众人喝酒聊起天来。 众人了解到,网络舞蹈圈颇有名气的阿洛真实身份是广陵大学舞蹈专业的研究生,偶尔为一些古风流行歌曲编舞,现在是暑假,所以出来接商演赚生活费。 路东律突然想试试投壶,阿洛便去拿来了道具,陪他们玩,给他们细致地讲解。 阿洛很擅长聊天,灵霄让他别见外,他就真的把他们当朋友一般,不会让人察觉出距离感,但也绝不逾矩。 但玄羲觉得这个人戴着面具。 没什么依据,只是同样常年戴面具人的直觉罢了。 不过他们的面具似乎不是一类,玄羲在人前装神仙是他身为上界人对自己的要求,上界人就应该时刻展现完美的礼仪和高贵的品格。 但这个阿洛的面具更像是为了满足别人。 几个人玩到了很晚,路东律和陶雅还想逛夜市,再晚店铺该收摊了,于是众人结束了今晚的宴席,与阿洛告别。 路东律带来了资本主义国家的陋习,走之前给了他不菲的小费,陶雅和阿洛交换了联系方式。 夜晚的东关街亮起了灯笼,更显市井繁华,暑期游客云集,不少游客穿着汉服来夜游,置于其中仿佛穿越到千年前的古镇。 路东律尤其兴致勃勃,买了一堆纪念品,玄羲怀疑他早把路西法权柄碎片的威胁抛到九霄云外了。 不过,夏夜、集市、美食、友人,一切确实很美好。 众人一直逛到了夜市收摊,然后随着人潮向东关街的东门走去。 他们走到出口时,发现前方人群拥挤,好像在围观什么,一些游客开始往回走,前方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前面封路了,有人跳楼,警察来了,大家从另一头的出口出去吧。”一个好心游客大声地对周围的人解释。 玄羲愣了一下。 其余几人也有点吃惊,没想到他们来吃饭逛夜市居然能碰到跳楼,而且什么人会选择在东关街这样的著名景点跳楼? “没办法,我们从西门出去吧,我让司机把车开到西门去。”灵霄说,然后叹了口气,“本来今天想带你们出来开心一下,没想到遇到了这种事。” 众人摆摆手,表示不是灵霄的错。 现在他们只能回头了。 这时,一个从出口返回来的游客从他们身旁经过,跟同伴说:“好可惜啊,听说是个很有名的舞蹈演员呢。” “哎,天妒英才啊。”同伴应道。 舞蹈演员? 众人彼此对视,共同产生了一个不详的预感。 于是几个人又急忙回头,逆着人流挤到东门口的城楼下。 他们看到警戒线内,几个警察和医生正围着地上的死者勘验,他身下的血呈现出幽暗的色泽,让人背脊一冷。 他脱下了纯白的舞衣,穿着便装,但他们认出了那张年轻俊秀的脸。 是阿洛。 “阿洛他……为什么?”路东律震惊。 陶雅也一脸不可置信。 刚才还活生生地陪他们喝酒聊天、那么美好的一个男孩,一小时后竟然成了一具尸体。 玄羲抬头,看到高高的古城楼,阿洛大概就是从那上面跳下来的,像古装剧里绝望的妃子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两个警察从城楼上走下来,擒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让灵霄更是震惊。“仲芳?” 灵霄朝女人大声喊道:“仲芳,你怎么在这里?他们抓你做什么?” 名为仲芳的女人回头,看到灵霄后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也大声呼喊:“灵霄先生,我是被冤枉的,人不是我推下去的,我……”她话没说完就被警察扭送进了警车,灵霄只能目送警车带着女人扬长而去。 “灵霄,那人是谁?”玄羲问,现在的情况让他一头雾水。 “薛仲芳,我家保姆。”灵霄面色阴沉。 第11章 命运之书(8) ”仲芳在我家做了三年,我清楚她的为人,她勤劳又实在,怎么可能故意把人推下楼?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灵霄说,“我们先回去吧,明天我让老王派个律师去派出所打点一下,别让她在里面受委屈,仲芳虽然一个月前就辞职了,但毕竟一起相处了三年,我得帮帮她。” “别等明天了,现在就去派出所吧,我和你一起。”玄羲说,“阿洛死前一个小时还跟我们在一起,我们肯定会被警察找去问话,不如我们自己过去,说不定还能打听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也好早点放心。” 灵霄想了想,说:“也好。”然后朝路东律和陶雅略带歉意地一笑,“抱歉,我得提前失陪了,我叫个司机把你们送回去,哎,今天我这个东道主没当好啊。” 路东律摇摇头,说:“怎么会?即使发生了意外,我依然度过了一个非常美妙的夜晚,我很感谢灵霄先生的款待——我和你们一起去派出所吧,我也想知道阿洛为什么会坠楼,我还蛮喜欢他的。” 陶雅也表示愿意一起去派出所,她刚刚加了喜欢的up主的联系方式,没想到再也说不上话了,她一时也难以接受。 * 派出所,值班警员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神奇组合。 来访的四个人三男一女,三个男青年个个气场不凡,怀疑都是什么大人物。其中有个外国面孔,但穿了一身汉服,疑似热衷于夏国文化的老外;一位的气质像是刚从仙侠剧组下班,如果不是他还抱着着一只体型庞大的宠物的话;剩下一位打扮看似低调,但警员瞥到他腕上的百达翡丽手表……那位女孩就看着正常多了,像是大学生。 “你们有事?”警员警惕地问,心说这帮人别是来找茬的神经病吧。 “刚刚在东关街坠楼的死者今晚一直和我们待在一起,我们来提供一些信息。还有你们带回来的嫌疑人是我家员工,所以我还想了解一下她的情况。”灵霄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 “那你们得等警方的通知啊。”警员说。 “我们顺路就过来了,想着也许能提供一些线索,帮贵所早点破案。”灵霄说。 警员摆摆手,说:“需要你们的时候会通知你们的,现在先回去吧。” 这时,一个警察经过,说:“让他们跟我来吧。” “好的,赵队。” 录像问讯室,派出所的刑侦中队长赵警官给他们解释:“那座城楼上是一个小型艺术馆,晚上是闭馆的,所以当时楼上只有嫌疑人薛仲芳和死者洛卫平两人,城楼上没有监控,但我们找到了几个当时在城楼底下的人,他们听到楼上有人吵架,抬头一看死者就掉了下来,差点砸到人。所以我们怀疑死者是在与嫌疑人的争执推搡中从城楼上掉了下去,当然,案子还在侦查阶段,我们还需要对死者验尸再下定论——你们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那仲芳为什么在城楼上?”灵霄问。 “她自称负责艺术馆的保洁工作。”赵警官说。 ”那她对阿洛坠楼怎么说 ?“ ”她说她看洛卫平想跳楼,所以过去阻止,但没能成功。“ “这不就是了,真相肯定是这样,仲芳和阿洛无冤无仇干嘛要把他推下楼?” “就算嫌疑人没有主观故意,也可能构成过失致人死亡,我们还在调查,不过你们放心,如果没有确凿证据,最多两个星期我们就会放人。” 赵警官又问了他们几个今晚和阿洛在一起的情况,他们一起做了什么,阿洛有没有表现出异样,但他们也是第一天认识阿洛,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录完口供赵警官就让他们回去了。 回灵霄家的路上,车里气氛沉默。 玄羲开口:“情况看起来还好,只要没有证据表明阿洛是薛仲芳推下去的,警方没理由继续拘留她。” “我还是觉得奇怪,我以为仲芳辞职是回老家结婚去了,原来是去东关街做保洁了?”灵霄说。 “跳槽涨薪很正常吧。” “哼,我不信那个艺术馆开的工资比我高。” “可是如果真像薛女士所说,阿洛为什么要轻生呢,他明明那么优秀。”陶雅惆怅地说。 “有些人表面光鲜亮丽,其实内在早已腐坏,很普遍的现象。”玄羲说,“人心本就千奇百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境。” 第二天一早,灵霄还是找了个律师去派出所跟进,然后就去了公司。 今天,在瘦西湖打听消息的斯蒂芬终于回来了。 玄羲、路东律、陶雅和白川三人一猫一起来到庭院的一处水榭,围着一张石桌坐下。 路过的管家看到这一幕,主动问他们:“各位,需要麻将的话,我可以为你们取来。” “人数不合适吧。”站在石桌中央的斯蒂芬说,“我们有五个‘人’。” 管家一愣,这才意识到这只乌鸦不是一只普通的乌鸦,而是类似白川的外界高阶灵性生命。 “斯蒂芬,你愿意作为替补么?”路东律说。 “好的,先生。”斯蒂芬说。 “斯蒂芬先生,原谅我没有注意到您。”管家说,“那各位需要麻将还是……” “王先生,我们什么都不需要,我们只想讨论些事情。”玄羲说,“路先生是开玩笑的,请不要介意,您去忙吧。” “好的。”管家会心一笑,领会了外国友人的幽默。 “路先生和斯蒂芬先生会打麻将吗?”陶雅好奇地问。 “当然!麻将可是夏国四大国粹之一,我当然要学习一下。”路东律说。 “路先生,夏国四大国粹是京剧、书法、中医和武术,麻将并不在其中。”陶雅说。 路东律一愣:“哎?是这样么?” 白川嗤笑一声:“路先生不会是从某度获取的信息吧。” “其实是主人去年春节去乐队的朋友家做客,听一位擅长夸张修辞手法的男性长辈说的。”斯蒂芬说。 “斯蒂芬先生想说的是‘爱吹牛的大爷’吧?”陶雅说。 “没错,是这个词。”斯蒂芬说。 “好了,开始正事吧。”玄羲催促道,“斯蒂芬先生,你在景区有什么发现么?” 斯蒂芬给三人一猫汇报了自己的发现。 人间动物的记性大都比较弱,但幸运的是,斯蒂芬第一天在景区事发地点附近叫醒了一只聪明的猫头鹰女士,她记性很好,并且目击了那天夜里的事。但猫头鹰女士说从来没见过斯蒂芬这样外形优雅、谈吐绅士的鸟,要求他陪她约会几天才告诉他她所知道的事情,斯蒂芬只好从命。 路东律神色庄重:“斯蒂芬,感谢你为大义献身。” 斯蒂芬拍拍翅膀:“先生,请克制一下您的想象力,我们真的只是一起逛公园而已,别的什么都没有!” 斯蒂芬问猫头鹰记不记得那晚瘦西湖的异常,她说那晚觅食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穿着兜帽大衣的人在湖边站了很久,她还看到他拿出了一个记事本,后来又有一个人来了,那个穿兜帽大衣的人就躲起来了,后来不知为什么两人打了一架,它看得老鼠都忘抓了。 再后来,那片湖里散发出了让她很不舒服的东西,她就飞远了,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斯蒂芬又问她穿兜帽大衣的人经常来瘦西湖吗,猫头鹰说她确实几次见过那个人来湖边,每次都拿着一个记事本,就是最近两三个月的事儿。 “记事本?”路东律皱眉。 “路先生,你想到了什么吗?”玄羲说。 “下界的确有一件记事本形状的禁物。” “那是什么?”玄羲问。 “‘命运之书’,在夏国的神话传说里也叫‘生死簿’,传说它记录了世间所有生灵的寿命,实际上命运之书记录的远不止‘寿命’,而是‘命运’。命运之书由荣耀之地第一代领主创造,能够查看和改写一个人的命运,被列为禁物后一直由洞悉‘命运’的冥君看管。”路东律说。 “它为什么是禁物,因为力量太强大了么?”玄羲说。 “不只是因为力量强大,”路东律说,“更重要的原因是,它没办法只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人间有个词叫什么来着……‘蝴蝶效应’。命运之书的确能书写一个人的命运,使它变成现实,至于别人的命运会如何因此而改变,它就不管了,最初的领主使用时并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导致过几次灭世级的灾难,后来的使用者会提前让冥君对改写命运之书后全体下界人的命运进行‘观测’,并制定了一系列使用规则,再后来,领主发现这东西其实不好用——无论如何你都没办法把世界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于是就把这个笔记本当作禁物看管起来了。” 玄羲:“力量如此强大的东西,居然不是由下界领主亲自掌管么?” 路东律:“因为只有领主才能书写命运之书,冥君能做的也不过是‘解读’而已。” 玄羲:“命运之书也能改变人类的命运么?” 路东律:“常规情况下不能,除非他们主动把自己的名字签在这本书上,与它建立连结。” 玄羲:“那么那个兜帽大衣拿的记事本会是命运之书么?你说它由冥君保管,下界现任冥君是阎罗女士,她去年刚卸任下界驻人间总领事一职,这一年里她一直待在下界么?” “不清楚,我们君主之间关系没那么好,除了每九十天一次的理事会见一面,其他时间我也不知道其他君主都在做什么。“路东律说,“不管这个兜帽大衣是不是阎罗,那个记事本肯定有问题,他总不可能半夜在湖边写生吧。” 这时玄羲的手机响了,是灵霄打来的。 “玄羲,事情有些往我预期之外的方向发展了。”灵霄语气沉重。 玄羲一惊:“怎么了?” “你看大眼热搜,大概三十几的位置。” 玄羲打开大眼,点开热搜,往下滑动,然后看到了—— “网红阿洛和广陵地头蛇吃饭后跳楼?” 玄羲立刻点进热搜,前排都是营销号的帖子,评论区的风向可想而知,许多猜测不堪入目,都怀疑“地头蛇”对阿洛做了什么,逼得人轻生。有人还扒出了灵霄的上界人身份,这下整个上界人群体都被骂了。 幸好他们的晚宴没被拍照,只有灵霄的名字被爆了出来,大概是被那家盐商宴的某个好事的工作人员传出来的,不然凭他们这个多元化组合,三界风评大概率要一起遭殃。 “天地良心,我只对金钱有**好吗!”灵霄哀嚎,“而且我只是钱赚得多了点,不是什么地头蛇!” “警方那边怎么说?”玄羲问。 “我刚才问了律师,他说警方对阿洛验了尸,他们确实在他身上发现了疑似性侵的痕迹……” “什么?“玄羲吃惊。 “总之警方那边的头号嫌疑人还是仲芳,因为当时没有别人在场,我们去的餐厅也有监控,很明显不关我们的事——但这不是搞笑吗,仲芳性侵阿洛?” “技术上也不是没可能……我是说技术上。” “别扯淡了!不可能是仲芳……我怀疑这件事跟一个论坛有关。” “论坛?” “律师从仲芳那里问到的,她最近在一个论坛上买了个东西,你等会儿我,我回去后跟你们细说。” 第12章 命运之书(9) 半小时后灵霄就回来了,他用他的笔记本打开了一个网站,把屏幕转向众人。 “命运之神许愿处?”众人看到网站首页的标题如此写着。 标题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给命运之神写信,改变你的命运!” 这个网站的设计及其简陋,像二十年前的论坛画风,但网站设计者显然懂一些营销,网页中间是加粗红色红字的超链接——“购买代寄服务”。 灵霄点了一下超链接,跳出来一个问卷,第一个问题是“告诉命运之神你的愿望,你渴望什么?”,答案框有个下拉菜单,选项有“金钱”“健康”“爱情”……还可以自定义,后面几个问题是收集填写者个人信息,包括身份和地址。 “这又是什么新型诈骗手段么?”玄羲问。 灵霄摇头:“可能不是普通诈骗那么简单。” 他继续说:“我第一次听说这个论坛是前天出差的时候,我在饭局上见到了一个曾经的生意伙伴,他以前是个富豪,但他的公司最近破产了,令我意外的是,他心态居然不错。” “为什么?”玄羲问。 “因为他找到了爱情。”灵霄说。 玄羲:“你想说什么?” “我那个朋友大约一个月前这个论坛上购买了一次代寄服务,这个论坛的网址就是他告诉我的。”灵霄说,“这个论坛号称能帮人们向某位‘命运之神’寄信,请求祂改变自己的命运,我朋友觉得自己拼搏到中年,事业财富都有了,但人生中还缺少爱情,终究不够圆满,但他周围没有喜欢的,也懒得主动扩大社交圈,于是就在这个网站向命运之神许愿了‘爱情’,本来这事儿就像往许愿池投硬币一样,图个吉利而已,没想到他后来真的遇到了一位与他真心相爱的女子,爱到只要和她在一起,什么事业财富都不在乎了。” “只是巧合吧。”玄羲说,“这个代寄服务也挺贵的吧。” “免费的。”灵霄说,“我朋友确实没花钱,除了邮费。” “好吧,可这跟薛仲芳和阿洛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玄羲问。 “仲芳也在这个论坛购买过代寄服务,”说到这灵霄眼神流露出一丝惋惜,“今天律师告诉我我才知道,仲芳辞职确实是回老家结婚的,但没结成,她离过一次婚,这次是二婚,但和新未婚夫领证前,她和前夫的女儿突然得了大病,治病需要很多钱,于是男方就退了婚。 “她虽然有一些存款,但她女儿的治疗费像是无底洞,她老家平时也靠她补贴,她需要更多的钱。她听说了这个论坛后,也去许了愿,她许愿的东西是‘金钱’。” “她的愿望也实现了?”玄羲问。 “没错。”灵霄说,“很不可思议对吧?她购买了代寄服务后犹如财神上身,先是在大眼随手转发了抽奖活动,开奖后中了3万现金,她又试着转发了另一个抽奖活动,结果又中奖了,她相信她的愿望实现了,于是又随便买了几支股票,全都涨了!这还没结束,她在广陵的朋友联系了她,说自己打算开一家家政公司,邀她入伙——这就是她昨晚为什么出现在城楼上,我以为她在那家艺术馆当保洁员,原来她是以老板的身份去监工的。” “……”众人越听越惊讶。 如果灵霄的前富豪朋友遇到真爱是巧合,薛仲芳的经历就不是巧合能够解释的了。 她的命运确实改变了。 玄羲觉得十分蹊跷,他看向路东律:“人间的神话传说中的命运之神不是阎罗女士么?阎罗女士有开这项服务?” “就算是阎罗女士也不能随意改变人类的命运,”路东律说,“除非她让人类在命运之书上签名,然后拿给领主让他重写那一页——哥哥可没有那么闲。” “下界的命运之书我是知道的,关键就在这里,”灵霄说着,打开了网页右上角一个名为“服务说明”的超链接。 玄羲浏览者上面的字:“命运之神存在于三界之上,掌管三界万物的命运,您可以请求祂改变您的命运……” 这第一句就让玄羲很想吐槽。 他觉得真是什么都无法束缚人类的想象力,从前界门没建立的时候,人类根想象世界上存在天堂和地狱,里面生活着无所不能的神魔,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人类的命运,三界连通后,人类发现人间、天堂和地狱实际上各过各的,神魔也没心思管人类,于是就开始想象有一个存在于三界之上的神明了。 玄羲继续往下看:“本站提供与命运之神通信的代寄服务,帮您向命运之神传达改变命运的请求,首先,您需要从内心深处信仰命运之神,然后填写网站问卷,最后,本站会给您寄一张特殊信纸,您需要将您的名字签在上面寄回本站,达成与命运之神的契约……” 签名?特殊信纸? 众人互相对视,都察觉到了端倪。 “这位命运之神怎么跟阎罗那本命运之书一样,都需要签名?”路东律说。 “命运之神应该就是命运之书。”玄羲判断,“斯蒂芬先生刚才跟我们说过,那个兜帽大衣几次拿着一个笔记本在湖边——” “原来如此!”路东律拍了一下桌子,“兜帽大衣果然是阎罗,瘦西湖里的是哥哥的权柄碎片,权柄就相当于领主,所以阎罗可以用碎片改写命运之书,这个‘命运之神’背后一定是阎罗,所谓的‘特殊信纸’就是命运之书的一页。” 他顿了顿,又说:“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灵霄先生的朋友破产、薛仲芳被抓。” “为什么?”玄羲问。 “这是命运之书的使用规则之一——价值守恒。”路东律说。 玄羲点点头,大概明白了。 “虽说命运之书能改变命运,它做的事情实际上是‘命运置换’。”路东律说,“也就是把两个人的命运交换,比如,如果命运之书让一个人获得了财富,那么必须让另一个人失去财富,否则守恒条件不满足,命运更改无法完成。” 玄羲沉思:“所以灵霄的朋友破产,是因为薛仲芳获得了‘金钱’,那么薛仲芳被警方当成嫌疑人,可能是因为某个真的犯了罪的人许愿了‘无罪’。” “什么?那么仲芳真的会被定罪?”灵霄说,“可是法院判决也得讲证据吧,阿洛不是仲芳害死的,警方怎么可能找到证据?” 路东律神情严肃:“如果薛仲芳真的是为某人替罪,命运之书一定会找到一条路径让她被定罪,可能会出现非常巧合的对她不利的证据,都说不准。” “不行,这绝对不行!”灵霄猛地摇头,“让陷害仲芳、污我名声的凶手逍遥在外,我不甘心,实在有辱我朱雀之名!”他看向路东律,“路先生,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命运之书么?” 路东律说:“阿洛的案子警方那边还没下定论,‘价值’还没有配平,那些被改动的命运线还没有闭合,我们得拖延时间,在命运线闭合之前找到阎罗,让她把命运之书的改动撤销,命运线一旦闭合,就很难恢复了。”他抓了抓头发,表情有些尴尬,“问题在于如何找到阎罗,我们目前毫无线索……” “兜帽大衣真的是阎罗么?”玄羲问,“她既然知道路西法的权柄碎片就在湖里,为什么不直接与它融合,反而要留它在湖里?”在他的印象中,阎罗是一个稳重严谨的人,待人礼节周到,办事严格遵循程序一丝不苟,比起下界人倒更像是上界人。 “因为她不能,君主的权能和权柄是冲突的,如果她想要与权柄碎片融合,就必须放弃她的‘命运’权能,她的信徒也会失去力量,下界会大乱。”路东律说,“水是很好的暗流和光流绝缘体,所以把权柄碎片放在湖底是最隐蔽的,但是显然,一年来碎片吸收了太多‘疾病’,当她借用权柄碎片的力量书写命运之书时,碎片释放的暗流突破了湖水的屏障,所以被苏梨远感知到了。” “那阎罗为什么突然开始关心人类的命运了?”玄羲又问。 “不知道。”路东律说,“君主们都是很奇怪的。” “看出来了。”玄羲现在深有体会,他又说,“也许是路西法的指示呢?” “不可能!”路东律否定得很果断,“哥哥不会做这种事。” 玄羲叹了口气,他想说昨天是谁说路西法不会任由事态失控的,现在的情况还不够糟糕么? 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于是他说:“先考虑一下如何阻止薛仲芳被定罪吧,如果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就好了,但案子是警方查,在命运之书的影响下,他们注定查不到真正的凶手,但我们可以让警方帮我们查点别的。” “你是说?”路东律问。 “这个网站的后台记录,如果我们知道了许愿的名单和他们许下的愿望,我们就知道薛仲芳为谁替了罪。” 第13章 命运之书(10) 路东律把许愿论坛告诉了三界事务部,让他们协调网警获取论坛后台数据,顺便把这个网站查封掉。 他没有告诉三界事务部命运之书出现在人间,只是说下界领事馆发现这个诈骗网站疑似与魔法伤人事件有关。 三界事务部的领导觉得不对劲,问他不是刚帮他们查了瘦西湖的监控,怎么又冒出一个论坛,此事是不是比较严重啊? 路东律一口回绝,说一切尚可控,至于案件详情,领事馆将在一个月内用书面报告的形式发给事务部…… 两天后,路东律在他们临时组建的一个名为“烧毁命运之书特攻小队”的群里发了一条消息:“三界事务部返回了调查结果。” 灵霄也跟了条消息:“仲芳的律师也更新了警方的侦查结果。” 灵霄今天没去公司,于是把众人召集到了一个会议室。 “律师今天早上告诉我,警方发现了证明阿洛是仲芳推下城楼的‘决定性证据’。”灵霄的消息令人沮丧。 “什么样的‘决定性’证据?”玄羲问。 “警方找到了一个路人,那人当时在东关街的一座阁楼上拍夜景,恰好拍到了仲芳亲手把阿洛推下去的过程。”灵霄说,“当然,我是不会相信这段录像的,也许是剪辑过或AI合成的呢?” 玄羲点点头:“他们的命运线在渐渐走向闭合,我们得抓紧时间——路先生,三界务部已经拿到许愿者名单了么?” “很不幸,没有。事务部说这个论坛的服务器在某欧洲国家,域名在夏国也没有备案,他们已经把网站墙了,其他的就无能为力了。”路东律的消息更加令人沮丧。 玄羲扶额:“……” 他叹了口气,说:“服务器在欧洲,那么只能让下界领事馆瑛国分部协调了么?” “没有人比我清楚瑛国分部的效率,就算我们最终拿到许愿者名单,他们的命运大概也早已经尘埃落定了,我们还是另寻他法吧。”路东律说。 “我或许可以帮忙。”陶雅举手。 玄羲和路东律看向她:“陶小姐有什么办法么?” “我是学计算机的,懂一些技术手段。”陶雅说。 路东律:“什么技术手段?” “咳,行业机密,不便细说,总之,我需要一台电脑。”陶雅看向灵霄,“灵霄先生,你的笔记本可以借我一下么?” “没问题。”灵霄说。 “我用‘技术手段’试一下,成功了就通知你们。”说完陶雅带着灵霄的笔记本回了房间。 仅半天后,陶雅就把众人召集到了会议室。 陶雅的表情不知为何有些微妙,她说:“各位,我拿到了论坛的后台数据。” 路东律双眼变成星星眼:“陶小姐,你简直太棒了!” “陶小姐,你发现了什么吗?”玄羲注意到了陶雅的表情异样。 “嗯,这份名单挺让人意外。”陶雅说着把笔记本连接了投屏。 众人看到屏幕上是一个表格,上面列着几行姓名、通信地址,邮编,还有……“愿望”。没有电话,因为寄给许愿者签名的书页用的是平邮。 不出所料,薛仲芳的名字在上面,灵霄也认出了他的前富豪朋友的名字,而令玄羲意外的是,这里面还有两个名字非常熟悉。 “于琛?”玄羲说,“陶小姐,这莫非是你朋友?” “这个人的地址是龙游大学,所以应该就是于琛没错。”陶雅说。 “他许的愿望是……‘寿命’?这是什么意思?”玄羲问。 “我刚才给于琛妈妈打了电话,他妈妈说,于琛得过肠癌,晚期,一个月前查出来的。”陶雅说,“于琛家境并不好,所以不想住院治疗,只想安静地度过生命最后一段时间。他没有跟任何人提过此事,他妈妈也是这次来广陵才知道他患过癌症。但奇迹的是,他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 玄羲皱起了眉。他知道这个”奇迹“是怎么回事。 那正是他自己的手笔——一个星期前,广陵第二人民医院,他亲手治疗了被苏梨远用高纯度疾病属性魔法打伤的于琛。 由于于琛的身体被多种疾病入侵,他就用‘帝王’命令他体内的所有疾病都退去了,包括他之前患的癌症。 原来自己也是“命运”的一环。 这让玄羲非常不爽。 他暂且把目光投向另一个可疑的名字:“这个夏屿澄就是真正的犯罪之人吧。” 因为这个人的愿望是“无罪之身”。 “夏屿澄?这个名字耳熟……”路东律说。 玄羲面无表情:“那天灵霄在飞机上遇到的明星就叫夏屿澄。” 路东律:“啊,是他!” “原来就是这家伙让仲芳成了替罪羊!这家伙果然是我的克星!”灵霄说,“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啊?” “那个明星不是来广陵了么,我们可以把他调查一番。”路东律,“不过,会是重名么?” 这个“夏屿澄”的地址在京城的一个小区,玄羲把小区的名字在网上搜了一下,第一条是一个广告:“XXX,众多明星青睐的小区!” “应该就是他了。”玄羲说。 “太好了,我们去把这家伙绑架,玄羲你用‘帝王’让他坦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然后让他去跟警察自首!”灵霄说。 玄羲思考了一下,说:“不可行。” 路东律忍不住吐槽:“喂!这么明显的结论你居然还要想一下!在夏国绑架是犯法的吧,我突然觉得你们俩比我更适合当恶魔!” “我们还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也许证据已经毁损了,即使他去自首,也不一定会被定罪。”玄羲说,“不过我们可以从他失去的东西上找突破口。” 表格上剩下两个名字玄羲就没印象了。 程晓松,他许下的愿望是“才华”。周致轩,许愿了“名声”。 陶雅开口:“这个程晓松莫非是……” “陶小姐认识?”玄羲问。 “玄羲先生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的会展中心么?那天有个作家举办签售会,签售时猝死了。”陶雅说。 玄羲一愣,想起了那个混乱场面。“他就叫程晓松?” 陶雅点点头:“是的,虽然我没看过他的书,但梨远蛮喜欢他的,跟我说起过他。程晓松写了十年书,一直默默无闻,但最近突然靠一本新书爆火了,开了作家生涯第一场签售会,没想到也是最后一场……“陶雅苦笑了一下,”现在看来,程晓松是从命运之书那里得到了才华,但命运之书也拿走了他的寿命,把它给了于琛。” “用生命换才华么……对一个作家来说,其实是很诱人的交易吧。”路东律感叹了一句。 “这个事实非常糟糕,”玄羲表情严肃起来,“价值守恒‘的配平在程晓松这里已经完成了,即使我们让阎罗撤销命运之书的改动,难道他还能起死回生么?他们的命运线真的还能恢复如初么?” “起死回生倒也不是不可以。”路东律托着腮说,“虽然比较难就是了。” 玄羲突然想起来,路东律的权能是“涅槃”。 “好的,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们继续。”玄羲说。 路东律:“……” 玄羲继续说:“最后一个许愿者了,这个周致轩是谁?他许下的愿望是‘名声’,不会也是娱乐圈的人吧。” “诶,还真是。”陶雅浏览着百科说。 “的确有个新人演员叫周致轩,也确实不红,网上都没多少记录。”她说,“不过好巧啊,他应该也在广陵。” 玄羲:“应该?” “夏屿澄来广陵是为了拍戏,他的新剧快开机了,取景地在广陵,搭档就是周致轩。”陶雅说。 玄羲若有所思:“这个周致轩演技应该不错吧?” “是的,百科说他是京城演艺学院入学考试的第一名,他和夏屿澄那部戏的通稿话术也是‘超人气偶像搭档实力派新秀’。”陶雅说 玄羲点点头,分析道:“我大概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命运置换’链条。薛仲芳得到了‘金钱’,失去了‘清白’;灵霄的朋友得到了‘爱情’,失去了‘金钱’;作家程晓松得到了才华,他的寿命转移给了于琛;明星夏屿澄得到了清白,他的名声大概要被新人演员周致轩拿走了,而周致轩的才华应该是转移给了程晓松,至于于琛,他失去的应该是爱情,爱情……难道指的是失踪的苏梨远么?” 众人眨眨眼睛:“……没、没听明白。” 陶雅反应过来:“于琛的爱情是梨远?哈,我就说梨远有机会嘛,她还不信!” 玄羲:“……简单地说,还没有被命运之书‘价值守恒’规则配平的只有周致轩、夏屿澄和薛仲芳,薛仲芳的案子我们没法插手,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阻止夏屿澄的名声转移给周致轩,也就是阻止周致轩走红。” 众人:“明白了,我们要阻止周致轩走红!” 玄羲:“……嗯,就是这样。”他看向灵霄,“灵霄,你有什么办法么?” 其余几人也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灵霄。 灵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们以为我是阿拉丁神灯么,许个愿望我就能给你实现,我怎么知道怎样才能让那个小演员火不起来?你们得告诉我具体做法,出钱还是人脉,给个准数。” “用你的智者之术想想办法呢?我的光钥可以借你用一下。”玄羲说。 “哥,我对娱乐圈的运作一窍不通,‘智者’也没用,你别难为我了。”灵霄苦着脸说。 “我大概能猜到一些,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的话,夏屿澄的名气会如何转移给周致轩。”陶雅说。 众人看向陶雅。 陶雅清了清嗓子:“请听好,下面我讲的概念可能稍显复杂。” 众人拿起了小本子准备记笔记。 “答案就是炒cp。”陶雅说。 “炒cp是什么意思?”缺乏娱乐圈基础知识的众人问。 “就是艺人之间刻意暧昧互动,营造一种他俩是一对情侣的氛围,从而引发公众的关注的手段。比如穿同款,综艺上暧昧互动,‘不经意’地被拍到出现在同一场所。炒cp这个手段通常由两个名气不大的艺人合作运用,以弥补个体自身魅力不足的缺陷,或者小艺人通过与大明星炒cp将自身置于后者的关注视线之下。”陶雅说。 “明白了,可是炒cp的话,两个人都会获得关注度,夏屿澄怎样把自己的名气转移给周致轩呢?” “这就到了第二步——提纯。” “提纯是什么?” “就是将cp的关注度全部转移给其中一个人,把cp粉变成一方唯粉,常用手段是一方的团队向cp粉大肆宣传另一方做了种种对不起自家艺人的事,或者爆出另一方黑料,导致cp粉撤回对另一方的喜爱,这样他们就变成了其中一方的唯粉。” “明白了,人类之间还存在这样的智慧呢。”两个上界人和一个下界人如是说。 “周致轩马上就要和夏屿澄这个的娱乐圈第一顶流搭戏了,虽然离剧上映还远,但周致轩只要蹭到夏屿澄1%的关注度,也足够他走红一波了。”陶雅说,“比如被拍到一起吃饭啊,拍戏花絮被传出来啊,周致轩的团队再稍微添把火,足够引发饭圈地震了,而夏屿澄是偶像出身,传出绯闻一定会导致粉丝大量脱粉。” 玄羲:“所以我们得阻止他俩炒cp,最好戏也不要一起拍,灵霄,你能让这个剧换演员么?” 灵霄机械摇头:“不,我不能,都说了我不是地头蛇,哪有那么大权力。”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他们在广陵拍戏的话,我可以把你和路先生以本地工作人员的身份安插进他们剧组,到时候你们盯好了他俩,千万不要让他俩有什么‘不必要’的接触,你再趁机打探一下夏屿澄想隐瞒什么罪。” 玄羲点点头:“可以,计划暂时就这样吧,灵霄,你再让律师问问薛仲芳把签名寄到了哪个地址,也许那就是阎罗的藏身之处。” 第14章 命运之书(11) “等一下。”陶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很难看,“如果他们的命运回到原本的轨迹上,那于琛的病……” “不是什么大事,等他们的命运改回去后,再让玄羲把于琛治好不就行了。”路东律说。 陶雅皱眉:“可是这不是悖论吗?如果玄羲先生再次治好于琛,那么于琛的命运就不是英年早逝,那么命运之书也不会让他与程晓松交换寿命啊。” 路东律挠头:“话是这样说,可是只要玄羲再对于琛使用一次‘帝王’,让他体内的‘疾病’退去,他没理由不痊愈啊。” “恐怕即使我治好他,他也会因为其他原因失去生命,这就是命运。”玄羲说。 “那……我们真的应该把他们的命运改回去吗?”陶雅脸色僵硬,“其实每个人都得到了他们最想要的东西对不对?我觉得不如就让他们得偿所愿……” “喂,小陶,话不能这么说,难道仲芳就该替人蹲监狱吗?”灵霄说。 “可是她也得到了为女儿治病的钱啊,如果薛女士可以选择,灵霄先生认为她会放弃用自己的自由换女儿的生命吗?”陶雅说。 灵霄一愣:“这……” “其实他们每个人都用自己不那么在乎的东西换来了真正在乎的东西,我们真的应该纠正他们吗?”陶雅又说。 众人一时哑然。 即使是用珍贵的寿命换得才华的作家,大概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玄羲开口:“根据三界法……” 路东律不耐烦地打断他:“根据三界法,外界人不能影响人类的命运,这我当然知道,可是陶小姐说得也很有道理,于琛也算帮过我们,我们难道要亲手把他推回到死路上去吗?” “当今人类普遍认为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他们不可能容忍命运之书这种东西出现在人间。路先生,如何解决你们带来的麻烦才是你现在应该认真考虑的事。”玄羲说完就走出了会议室。 三界法当然只是玄羲的说辞。 他真正的想法是,用爱情换寿命,用名声买替罪羊,哪有这样的好事。 两天后的早上,玄羲刚起床,听见门外隐隐约约地嘈杂。 他换好衣服打开门,看到一群人搬着一堆摄影器材和像是表演道具的东西来来往往。 “玄羲先生,早上好。”管家走过来,“灵霄先生今天去公司了,他让我嘱咐您,他为了方便您和路先生‘执行计划’,就把《月无声》剧组搬到家里来了,他们本来打算在何园开机,我们这儿的建筑风格和何园差不多,也正好有些闲置房间和场地可以使用,灵霄先生就把场地以三分之一的租金抢过来了,我们对剧组称您和路先生的身份是壶春园的园艺工人和建筑保养师。” ……这也太方便了,以后每天一睁眼即刻进入任务状态,玄羲想。 玄羲:“麻烦他了。” 他看到路东律也醒了,正倚着旁边的廊柱吃一根油条。 玄羲走了过去。 路东律看到他后,把身子转了90度,背对着他,继续吃油条。 玄羲:“……” “薛仲芳的律师回她的老家取许愿论坛寄给她的信封了,估计明天回来,这两天我们就盯着夏屿澄和周致轩吧。”玄羲说。 路东律回了他一个字:“好。” “今天《月无声》剧组开机,我们应该能见到夏屿澄和周致轩,我会想办法接近夏屿澄,对他使用‘帝王’,让他坦白他犯的罪。”玄羲说。 路东律:“好。” 玄羲:“我们得盯紧周致轩,不要让他有私下接触夏屿澄的机会。” 路东律:“好。” 玄羲:“还要留意剧组的全部工作人员,不要让任何人有私自拍摄的机会,防止所谓的‘路透’流传到网上。” 路东律:“好。” 玄羲:“他们今天拍完后,离开的时候注意一下门口有没有狗仔,据说他们很擅长‘错位摄影’,别让他们拍到夏屿澄和周致轩在一起的照片,到时候被他们发到网上添油加醋一番,还得让灵霄破费压热度。” 路东律:“好。” 玄羲:“这些任务就都交给你了,我回屋赶稿了。” 路东律:“好……不是!”路东律终于转过身来,怒视玄羲,“凭什么都交给我啊,你什么都不做?” 玄羲淡淡一笑:“原来你在听啊,那就好。” 路东律:“……” 园里的人渐渐多起来,多到出乎玄羲的预料,没想到拍个戏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其中不乏几个一人带好几个助理的二线演员。 玄羲和路东律坐在走廊的围栏上等目标出现,这时一个穿着浅灰色休闲西装、气质干练的女人匆匆路过,看见二人在那干坐着很闲的样子,于是停下脚步问他们:”你们是?群众演员?“ “我是园艺工。”玄羲说着把胸前的牌子举给他看,上面写着“园林绿化管理员,玄羲”。 “我是建筑保养工。”路东律说,也把他的工作证举给女人看。 “啧,这壶春园的主人很有美学追求呀,请的工人都这么俊俏。”女人笑笑说,“你们好,我是导演,我叫傅红秋。” 玄羲和路东律也回以微笑:“傅导好。” “傅导,今天主演会到场么?”玄羲问。 “会呀,怎么,你也是夏屿澄的粉丝?”傅红秋说。 “没有,只是从没见过这么大牌的明星,比较好奇。”玄羲笑笑说。 “嘿嘿,今天剧组开机,他肯定会来,你就等着看吧,可帅了!”傅红秋说完,忽然一动不动地盯着玄羲的脸。 玄羲不明所以,一味礼貌微笑。 傅红秋观察完后点点头:“小哥我发现你也很帅,有当明星的资质哦。” 玄羲一愣,没想到她会说这些。“谢谢您。”他说。 “你长得很有古典气质,很适合我们剧组耶,要不要我帮你安排一个酱油角色,感兴趣不?”傅红秋说。 玄羲:……现在这是唱的哪一出? 玄羲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随口应付道:“谢谢傅导赏识,不过我在演戏上没有任何天赋,高中班级排话剧只能演树那种。” “好吧,那我就不勉强你啦。”傅红秋爽快一笑,放过了玄羲。 “导演,那我呢?”路东律忍不住插话。 傅红秋把视线转向路东律,说:“你也很帅。” “那您剧组有什么我能演的角色么?”路东律的眼神透着期待。 玄羲暗暗瞪了他一眼,心说这人又忘了自己的身份,开始想一出是一出了么? 傅红秋叹了口气:“小哥虽然我很喜欢的脸,但我们是传统古装剧组耶,不需要外籍演员。” 路东律听后脑袋耷拉了一半。 “哎呀,一不小心跟你们聊了这么多,我得去看看他们机位调好了没有。”傅红秋突然反应过来,匆忙离开了。 玄羲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瞪路东律了:“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行么?” “本职工作固然重要,可是人生的意义就在于体验新事物嘛!”路东律理直气壮地说。 玄羲淡淡地说:“我感觉你对本次工作不太积极,虽然你从来没积极过,但是请你做好你作为下界总领事该做的事,少想些有的没的,可以么?” “什么叫有的没的? ”路东律怒了,“我真讨厌你这种对任何人都不在乎的态度!” “请便。”玄羲摊了摊手。 路东律彻底拿他没辙。 又有人走近两人,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生,手里提着一个纸袋。 “两位老师,这是我家艺人为大家准备的小礼物。”男生从纸袋里拿出两个礼盒递给玄羲和路东律。 玄羲看到礼盒上印着“周致轩工作室”。他愣了一下,问男生:“周老师已经来了?” “是啊,在那边。”男生指了指庭院一角的檐廊下,几个看打扮像艺人的人聚在一起聊天。 几个有些名气的演员眉飞色舞,一个戴着白色棒球帽的男生静静地听他们高谈阔论,不时点点头,细看他的面容的话,也是个姿色很不错的男演员。 玄羲认出了他,他就是周致轩。 这人也太低调了,他什么时候进来的玄羲都没注意。 “好,目标一号锁定。”路东律说,“就差目标二号了。” 结果目标二号半天都没有出现。 剧组的开机仪式已经差不多就绪了,人也都到齐了,就差男一号夏屿澄了。 此时已接近正午,空气又闷又湿,剧组团购了冷饮外卖,玄羲和路东律也去顺了两杯,拿到庭院一角坐下来继续玩跟管家借来的switch。 这时门口突然喧嚣起来,两人闻声望去,看到一群围成一团的人从门口涌进来。 被团团围在中间的那个人仿佛动画片里自带光环特效的主角,让人的注意力一眼就被他吸引过去。 他的墨镜反射着刺眼的阳光,露出来的下半张脸精致得像游戏建模,头发烫成精致的造型,一身大牌当季新款可以直接去时装周走T台。 那应该就是夏屿澄了。 第15章 命运之书(12) 夏屿澄进门后,园里的气氛忽然变了。 江南夏天的沉闷空气忽然流动起来,昏昏欲睡的工作人员们忽然打起了精神,一边干活一边往夏屿澄的方向看,小演员们也偷偷往夏屿澄的方向打量。 夏屿澄大大方方地朝大家点头致意,像是明星会见粉丝。 玄羲注意到粉墙之外的几棵树里探出一个个举着相机的脑袋,然后立马被冲过来的保安吼回去了。 “那些人就是陶雅所说的‘私生饭’吧。”路东律说,“那种未经官方许可流传在网络上的‘路透’视频就是这些人拍的。” 玄羲神情严肃:“这些人就是我们计划里的最大的风险,必须消除。” 说完,放在玄羲口裤子口袋里的光钥闪烁了一下,下一刻,庭院外的树突然集体抖动了一下,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扑哧。”路东律笑了,“你可真行,别把人摔坏了。” 玄羲耸肩:“那样也好,一劳永逸。” 接下来就是开机仪式、上香、拍宣传照、记者采访……全部完成后,时间就到了晚上。 今天的情况一切正常,目标一号和目标二号全程零交流,主要归功于夏屿澄不是在拍宣传照就是在接受采访,空闲时间也被团队围着补妆和造型。 不仅周致轩没机会接近夏屿澄,玄羲也没有机会。 玄羲数了一下,夏屿澄身边固定围着八个人,前后左右每面平均两个,一个经纪人,两个助理,一个造型师,一个化妆师,一个服装师,两个保镖。 看来想对夏屿澄使用帝王之术不像想象中那么容易,“帝王”对于灵性浅的生命,只需要通过意识就能命令它们,但对于人类,就必须通过言语或者目光接触来下达命令。 玄羲本来打算随便找个机会让夏屿澄跟他去灵霄准备的小黑屋,问出他的秘密,但他目前没什么机会跟夏屿澄对视,而他如果跑到夏屿澄面前大喊一声“夏屿澄听令”,大概没等命令说完就会被人扭送到精神病院,夏屿澄的团队恐怕也不会那么简单地让自家艺人离开他们的视线。 晚上剧组在广陵的一家酒店订了开机宴,壶春园的工作人员也被邀请了,刚好方便玄羲和路东律继续监视周致轩和夏屿澄。 开机宴上的夏屿澄依然很忙,游刃有余地在剧组和资方之间周旋,周致轩就低调多了,跟剧组的人敬过酒后就坐在了导演旁边,讨论起戏来。 玄羲和路东律坐在一个角落里的桌子,一边埋头吃饭一边冥思苦想,什么理由才能让夏屿澄的团队同意他和他们单独去酒店房间,他这种级别的艺人团队想必也非常谨慎,美人计什么的估计行不通。 夏屿澄终于应酬完了,回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吃东西,这时,玄羲和路东律注意到周致轩从自己位置上站了起来。 周致轩径直走到夏屿澄面前,玄羲和路东律忽然戒备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人。 周致轩露出一个清纯的笑容:“夏老师,您好,我是周致轩。” 夏屿澄帅气一笑:“你好。” 周致轩的表情羞怯起来,眼神水汪汪的像小狗,那表情着实我见犹怜。“那个……不知可否占用您一些时间,有些关于剧本的问题,我想和您探讨一下。”他说。 好手段。玄羲和路东律心想。 “可以啊。”夏屿澄爽快地说。 周致轩环顾四周,又说:“这里有点嘈杂,要不我们去……” “来我房间吧。”夏屿澄秒懂。 周致轩面露惊喜:“好、好的,谢谢夏老师!” 玄羲和路东律瞪大了眼睛,原来美人计真的行得通吗! 两人心想这不行吧,即使夏屿澄同意,团队也不会同意吧?大晚上孤男寡男共处一室绝对不是讨论剧本这么简单吧,再说酒店明明有会议室,为什么非得去夏屿澄的房间讨论? 他们朝夏屿澄的团队成员看去,发现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把脸背离了夏屿澄和周致轩的方向…… 路东律目瞪口呆:“不是,你们一点都不管的吗!万一被狗仔拍到什么不该拍的,你们家艺人的名节可就没了啊!” “他们大概已经习惯夏屿澄这么做了。”玄羲叹了口气,“以前夏屿澄可能是运气好,没有传出绯闻,但他的团队还不知道,这次可不一样。” “玄羲,你也去色诱他。”路东律建议道。 玄羲皱眉:“你怎么不去?” “我?我去也可以啊。”路东律坦然地说,“我准备一下。” 路东律今天本来穿得很随意,还好为了参加晚宴临时换了一套稍微正式的衣服。 他上身是某大牌的西装和衬衫,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来丢给玄羲,然后解开了衬衫一半的扣子,露出漂亮的锁骨和一小片饱满的胸肌,然后把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性感的小臂线条,然后用手指把那头暗红色的头发梳了梳,用皮筋扎起来…… 玄羲看得有点愣神,这家伙身材很好他是知道的,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见识过了,只是当时那种情况下玄羲并无暇欣赏…… 现在,玄羲饶有兴致地看着路东律的气质从二货向花花公子转变,他打算好好观赏一下这家伙待会儿怎么开屏。 路东律在宴会厅绕了一个大圈,绕到了周致轩和夏屿澄前方,他以一个看似随意实则精心设计的姿势靠在大厅走廊的墙上,目光远远地打量着两人。 周致轩和夏屿澄经过路东律时,路东律开口:“夏,我可以请你喝一杯么?”说完露出一个魅力十足的笑容。 周致轩和夏屿澄停住脚步:“你是?” “我是壶春园的……”路东律努力回忆他的假身份,“建筑保养工!” “什么?”周致轩和夏屿澄以为他们听错了,他们以为路东律要么是剧组的造型师要么是特效师,这两种职业的外籍人士圈里还是有不少的。 但建筑保养工是什么鬼? “哦哦,我是来自瑛国的建筑师,来夏国旅居,目前在壶春园负责园林建筑平日的维护和保养工作。”路东律赶紧找补,然后朝他们伸出手,“我中文名叫路东律,你们好,很高兴认识你们。” “路老师您好。”周致轩和夏屿澄分别和他握手。 “你们两个要去哪里?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这家酒店天台就是一家酒吧,我去过,很不错。”路东律努力使自己的笑容魅惑人心。 夏屿澄摆出一个职业式笑容,说:“路老师,我们还有事,改天再和你喝酒吧。”说完两人就要走。 路东律赶忙闪到二人面前,堵住了两人的去路:“哎,你们只有两个人,有点单调吧,介意加我一个么?” 夏屿澄和周致轩:“?” 周致轩似乎被路东律的神经病气场镇住了,只好用眼神向夏屿澄求助。 “麻烦您让一下,我们还有正事,请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夏屿澄不耐烦地说。 说完夏屿澄拉着周致轩的手腕绕过路东律,快速走出了宴会大厅。 路东律:“……” 玄羲努力忍住没笑出声。 路东律垂头丧气地回到玄羲身边,眼神呆滞:“失败了……”他双手抱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我居然失败了!在瑛国的五十年里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从来不会有人拒绝我,怎么回事,夏国人不喜欢我吗?” “那倒不是,是你气场过于强势了。”玄羲有些好笑地说。 “我那叫自信好么?”路东律说。 “你自信,夏屿澄就觉得你不好拿捏。”玄羲说,“你没发现么,他喜欢周致轩那种人畜无害小白花类型,没什么主见,对自己言听计从,这样的人才能给他提供征服感。” “哼,他没品位!”路东律说。 “你说得对。”玄羲说。 路东律打了个响指:“斯蒂芬。” 一只乌鸦不知从哪飞出来:“先生,有事么?” “夏屿澄和周致轩去夏屿澄的房间‘讨论剧本’了,你去盯着,一旦他们的谈话内容超出了‘剧本’范畴,就通知我。”路东律说。 “好的,先生。”斯蒂芬飞走了。 玄羲和路东律去了天台的酒吧,两人坐在天台边缘,百无聊赖地喝着酒,夏夜的风温暖潮湿,城市的车灯交汇成无数错落的光流。 大约三小时后,已经凌晨一点了,斯蒂芬还没来送消息。 路东律等得不耐烦了,又打了个响指,把斯蒂芬召唤回来。 “斯蒂芬,他俩到底在屋里干啥?”路东律问。 “他们一直在讨论剧本啊。”斯蒂芬说。 路东律点点头:“有点意思,这就好比一男一女约在酒店房间看球赛就真的只是看了一晚上球赛!” “夏国人是比较含蓄的,讲究一个循序渐进。”玄羲说,“不管他俩在房间干什么,最重要的是不能有照片流传出去,否则就算他俩在一起练习说英语也会被好事者解读成别的——斯蒂芬先生,你确定这家酒店周围没有狗仔了吗?” “我今天在这家酒店和对面的酒店发现了8个狗仔,10个伪装成客人的私生饭,已经让灵霄先生找人把他们都‘请’走了。”斯蒂芬说,“你们放心,我会继续对附近进行监视的。” “我就知道你最靠谱了,斯蒂芬。”路东律对斯蒂芬眨了下眼睛。 “辛苦你了,斯蒂芬先生。”玄羲说。 路东律打了个哈欠:“好困啊,当卧底真不容易——斯蒂芬,你去帮我问问酒店还有没有空房间了,我今晚也住这好了。” “斯蒂芬先生,麻烦也帮我问一下空房间。”玄羲说。已经很晚了,他也有点累了,不想折腾回灵霄那了。 “好的,两位稍等。”斯蒂芬说完就飞走了。 片刻后,斯蒂芬回来了。“因为剧组包下了大部分房间,现在酒店只剩一间双床房了。”他说。 玄羲看了看已经困得闭上眼睛的路东律,说:“让路先生住这里吧,我打车回去。” “嗯?不是双床房吗?我可以和你一间。”路东律虽闭着眼睛,意识似乎还很清醒。 玄羲一愣:“不用了,我不习惯和别人住在一起……” 路东律:“你不愿意和我住?” 玄羲:“不愿意,准确地说,我不愿意和任何人……” 路东律:“我就知道你一直看不惯我,哼,随便你。” 玄羲:……这人能别选择性清醒吗? 十分钟后,玄羲坐在双床房的一张床上,旁边那张床上躺着路东律。 玄羲忽然起身。 他怎么莫名其妙就和那家伙住到一个房间了,而且白川还在灵霄家等着他投喂,他得回去! 第16章 命运之书(13) 玄羲离开了房间,乘电梯来到一楼大堂。 电梯门开后,他看到门外站着一个推着清洁车的保洁员。 玄羲与她擦肩而过。 电梯门在玄羲身后缓缓关闭,玄羲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那保洁员看上去也就十**岁的年纪,脸上带着未脱去的书卷气,像是还在上学。 而且现在才凌晨一点半,酒店就开始清洁客房了? 玄羲觉得不对劲,转过身,盯着这间电梯上升的层数。 电梯的数字跳动,最后在15层停下了——夏屿澄房间的楼层。 玄羲立马乘坐另一间电梯,也去了15层。 出电梯后,玄羲直奔夏屿澄的房间——他知道夏屿澄的房间号,斯蒂芬告诉过他。 玄羲路过一个拐角时,看到清洁车停放在那里,但那个年轻的保洁不见了。 那保洁八成是夏屿澄的私生饭,玄羲加快了步伐。 “保洁”轻手轻脚地走近目标房间,从兜里掏出一张房卡—— 下一刻,她就被人捂住了嘴,双手被反剪到身后。 她被人拽着一路小跑,来到了停放清洁车的拐角。 “呜!”她奋力挣扎,但她和那人的力量太悬殊。 “小姐,请你小声一点,我不想伤害你,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那人声音意外地温柔。 那人放开了她,但他把她堵在了角落,她无法逃跑。 他的身体挡住了廊灯,让她看不清他的脸。 “你……你想做什么?这里有监控的!我、我告诉你,你要是想对我做什么,我就让你去见法医!”女孩恶狠狠地瞪着玄羲。 玄羲平静地看着她,口袋里的光钥在黑暗中发出微微的光芒。 他开口,声音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告诉我,你是谁。” 女孩忽然安静了下来。 她抬头看玄羲,神情如古时臣民觐见皇帝:“我是……周玉亭。” “你来这做什么?”玄羲问。 “来拍下哥哥与夏屿澄的暧昧照片。”周玉亭说。 “是周致轩让你来的?”玄羲有点意外。 周玉亭点头:“是的,十分钟前,哥哥给我发消息,说他们睡了。” 这周致轩为了走红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自己勾引夏屿澄就算了,竟然还让妹妹来做偷拍这种下三滥的事,玄羲心想。 玄羲可以命令她现在回去,但“帝王”的效果只能维持半小时,法术失效后,她很可能还会回来,他也不可能待在酒店千日防贼。 玄羲想了想,说:“从现在起,把我当成你的哥哥周致轩。” 周玉亭点点头:“好的,哥。” “玉亭,我改变主意了,你不要帮我偷拍了,我决定还是靠自己的实力在演艺圈打拼,这样我心里也踏实。”玄羲说。 周玉亭脸色一变,声音凌厉起来:“什么?你怎么现在反悔?家里已经为了你给这家酒店的经理送了十万块钱,所以我才能以保洁的身份进来,你要让爸妈辛苦打工赚的钱打水漂吗?” “玉亭,钱我会赚回来的,但是你要是偷拍被抓到了,你可能会坐牢,那就得不偿失了。”玄羲继续劝说。 周玉亭认真地说:“哥你不用担心,我有数的,我不会拍尺度太大的照片,我保证在我的照片中,你俩衣冠整整齐齐,但氛围比□□还刺激,我上学期修了摄影课,我是专业的。” 专业你个头啊!玄羲心里吐槽。 “玉亭,如果我的走红要以亲人做违法之事为代价,那我即使真的红了,我也会看不起我自己。”玄羲用诚恳的语气说。 “比起你的前途,这些只是微不足道的代价而已。”周玉亭眼神坚毅不屈,”哥你说过,你们这个圈子看运气、看资本、看运营、看炒作,唯独不看才华,哥我知道你有才华,可是谁在乎?资本在乎?观众在乎?你演技那么好,毕业两年都接不到好资源,这次拿到和夏屿澄搭戏的机会多亏了原定的演员临时受伤,你必须充分利用这次机会,你不是当着全家人的面说过吗,论容貌你不比夏屿澄差,演技更是碾压他,只要给你机会,你就能把顶流的位置从他手里抢过来!” 玄羲扶额,心说周致轩天天都在给自己妹妹灌输些什么啊? 玄羲换了一种温柔的语气,说:“比起我的前途,我更希望妹妹你快乐,你应该好好地上大学,学你喜欢的专业,做你热爱的事,去过属于你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为了我像一个人人喊打的狗仔一样,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你明白吗?” “不行,为了你的前途,爸妈和我什么都愿意做,我大学选择传媒专业就是为了以后做你的经纪人,我是不会放弃的,你别想赶我走!”周玉亭坚决地说。 玄羲:“……” 玄羲叹了口气:“好吧,你跟我来吧,夏屿澄正在睡觉,你要拍就拍吧。” 玄羲打开房门,指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路东律对周玉亭说:“那就是夏屿澄。” “哦……你们为什么住双床房啊?”周玉亭的意识即使正在被“帝王”控制,基本的逻辑还是有的,“夏屿澄睡觉怎么还穿着衣服啊?” 玄羲叹了口气,随口圆道:“其实我们什么都没干,就讨论了一晚上剧本,聊着聊着他太困了就睡着了。” “穿着衣服睡觉多难受啊,你得给他换衣服呀,你要主动些,这样才能加速攻略他。”周玉亭说。 玄羲面无表情:“我记住了,下次一定。” “这样也好,我要拍出最体面又最劲爆的照片!”周玉亭斗志昂扬。 玄羲关上了房门,对周玉亭说:“你就站在这别动,稍等我一下,我去准备一下。” “等你,哥!” 玄羲走到路东律身前,摇了摇他的肩膀,小声地唤他:“路先生,醒一醒。” 路东律纹丝不动。 玄羲继续摇:“路先生,醒醒,我需要你的帮助。” 路东律还是一动不动。 玄羲拽起他一只胳膊:“路东律,起来干活了!” 路东律挥手把他的手打开:“别吵!” 玄羲:…… “得莫利尔,给我看看你的真形。”玄羲又说。 路东律一下子睁开眼睛,看到是玄羲后,警觉地问:“做什么?” “看见后面那个女孩了么,她是周致轩的妹妹,来偷拍周致轩和夏屿澄,我怎么劝她回去她都不肯。”玄羲的眼神透着心累,“所以我想让你显出真形,把她吓走。” 路东律瞥了一眼站在门口、举着手机对准他俩的女孩,然后伸出一只手揽上玄羲的脖子,把他的脑袋压到他的耳边。 “哇哦——”周玉亭的尖叫声从后面传来,“你俩感情这么好啦?”然后是一连串相机的“咔嚓”声…… 路东律压着声音在玄羲耳边说:“你疯了?在人类的审美中,下界人的真形往往是非常恐怖的,你想把她吓出心脏病么?” “吓出病来再说,反正我能治好,我得让她彻底打消在这偷拍的念头。”玄羲说。 “她回去以后不会到处说这家酒店闹鬼吗?我可不想广陵市因为我多出这样一个都市传说。”路东律说。 “她现在正在被‘帝王’控制,意识并不完全清醒,她回去后大概只会以为自己做了噩梦。”玄羲说。 “行吧……”路东律不情愿地说。 玄羲起身,走到周玉亭身边,周玉亭还举着手机对着路东律的方向,疑惑地看着玄羲。 “好好拍,拍清楚。”玄羲淡淡地说。 周玉亭看向手机画面,只见画面中,“夏屿澄”英俊的五官开始模糊起来,湛蓝的眼睛变成妖冶的金色,面部皮肤凹陷下去,骨骼凸显出来,嘴里长出了獠牙,皮肤变成黑色,像粘稠的沥青,他的四肢也开始变形、膨胀—— “啊啊啊啊啊啊啊——”周玉亭发出凄厉的惨叫,把手机扔了出去,然后晕了过去。 路东律立刻变了回去。 幸好这家五星级酒店的隔音效果很好,不会招来投诉。 “看你干的好事,她此生应该都不会再踏进这家酒店了。”被迫当了坏人的路东律没好气地说,“她怎么办?” 玄羲对恐吓效果非常满意:“我把她送到酒店前台,让他们照看她一下。” 他把周玉亭掉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把她刚才拍到的他和路东律的照片全删掉了。 他想了想,留了一张拍得最糊的,只能看出一个男人站在床边,俯身趴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这张照片留给周玉亭回头跟周致轩交差,至于这张照片里的两人是谁,周玉亭是怎么拍到的,玄羲希望这个时候她能发挥一下夏国人祖传的想象力——用玄学解释一切。 删完照片后,他把手机放回周玉亭的口袋,然后把她抱了起来,打开了房门。 路东律突然瞥了玄羲一眼:“吓到你了没?”这也是玄羲第一次见到他的真形。 玄羲冷笑:“怎么可能。” 路东律咧嘴笑了一下,继续倒头睡去。 第二天,小蓝书上多了个帖子,博主说她亲眼所见,广陵某五星酒店里藏着怪物,五分钟后,这个帖子就被网上巡逻的酒店公关举报掉了。 第17章 命运之书(14) 柏悦酒店,旁边的早餐铺子。 玄羲一手托腮,目光呆滞地望着城市熹微的晨光,感觉大脑有些运行迟缓。路东律坐在他对面。 夏天天亮得很早,《月无声》这个剧组又很卷,天一亮就要开拍,导致他昨晚把周致轩的妹妹送到酒店前台后,只剩下不到三小时的休息时间。 现在剧组正在隔壁酒店吃早餐,昨天路东律和夏屿澄他们打了照面,但玄羲和路东律本身不属于剧组,为了防止目标一号和目标二号起疑,两人就来酒店外面吃早餐了。 “玄羲先生,您看起来有些疲倦,是昨晚没有休息好么?”站在路东律肩膀上的斯蒂芬关切地问。 “是啊,毕竟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路东律看玄羲懒得讲话,体贴地帮他回答。 斯蒂芬狐疑地打量两人:“你们昨晚回房间后做了什么?” 路东律神秘兮兮地笑了:“昨晚我第一次给他看了我的……” 斯蒂芬突然紧张,张开他的翅膀想挡住路东律的嘴:“等、等一下,先生,现在的场合不适合说……” “恶魔形态。”路东律说。 斯蒂芬收回翅膀:“哦。” 斯蒂芬又反应过来:“等等,您为什么要给玄羲先生展示您的真形?” 路东律:“所以说昨晚发生了大事嘛,这事儿说来话长……” 玄羲懒得理他俩。 服务员端来了两碗藕粉圆子,两人吃完后就打车回到了壶春园。 玄羲刚从出租车上下来,手机就跳出了一条消息,是灵霄发在群里的。 灵霄:“律师找到许愿论坛寄给仲芳的信封了,这是寄信人的地址。” 配图是一张拆开的信封的照片,寄信人地址是广陵市的一个名叫“幸福小区”的地方,收件人是“张女士”,大概率只是随手写的假名。 “我去这里看一下,路先生,剧组就麻烦你盯一下吧。”玄羲说。 “阎罗持有权柄碎片的话很难对付,我和你一起去吧。”路东律说。 玄羲想了想,说:“也好,那剧组的情况就麻烦斯蒂芬先生留意吧。”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斯蒂芬先生需要人手的话,请让白川帮助您,虽然他不是很灵活,但还算机灵。” “没问题,玄羲先生。”斯蒂芬说完就飞进了庭院。 玄羲看到出租车还停在路边,走过去拉开车门:“师傅,去这个地址。” “好嘞。” 出租车开了二十分钟,在一座老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这个幸福小区看起来至少有二十年的历史了,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矮楼,土灰色的外墙老化斑驳,不少住户把衣服和床单晾在墙外,贡献了小区风景的主要饱和度。 玄羲有点意外,阎罗也是下界十君主之一,应该不缺钱才对,比如路东律在龙游市的别墅区“檀宫”有一栋豪宅,那阎罗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信封上的地址没有门牌号,这小区附近也没见到快递站,甚至连门卫都没有,也不知道住这里的人是怎么收快递的。 两人走进了小区门口的小超市,打算跟老板打听一下。 超市很小,里面没有别的顾客,老板正在柜台后面用手机外放视频,柜台上一张风扇慢悠悠地转着。 玄羲在货架之间转了转,最后从冰柜里拿了两支雪糕去结账。 买过单后,玄羲递了一支雪糕给路东律,自己撕开了另一支。“对了老板,想跟您打听点事,这个小区的信件是放在哪里的?” “信啊,快递啊,都是放我这的,喏,都在那儿呢。”老板头也不抬,伸手指了指屋子后面,玄羲看到那里连着另一间屋子,似乎是个仓库,地上凌乱地堆着一堆快递箱子,“有你的信?自己进去找吧。” “哦,没有,其实我是想打听一下,您对‘张女士’有印象吗?她最近几个月经常来取信。”玄羲问。 “不知道啊,我只是帮住户存东西,不负责认人。”老板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手机屏幕。 “取件也不需要登记吗?”玄羲问。 “没那个工夫。”老板说。 “那不是很容易丢东西吗?这也太考验人性了吧。”路东律说。 老板抬头看了路东律一眼,说:“这个小区很老了,什么都没有,我免费帮整个小区的住户收快递就不错了,其他的全靠自觉。” “您真的没印象吗?她看上去六十多岁,银色卷发,很有气质。”玄羲说。 “真不认识!”老板不耐烦地说,他突然觉得有点奇怪,又说,“你们是谁?打听这些做什么?” 玄羲刚想发动“帝王”,直接让老板问什么答什么,省时省力,这时他听见身后有人说:“你们说的好像是我邻居啊。” 玄羲回头,发现店里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一个老大爷。 那老大爷穿着花衬衫,头戴一顶草帽,皮肤黝黑,长得慈眉善目,手里拿着一瓶酱油。 “姓张、很有气质的老太太对不对?这小区估计除了我邻居没别人了。”老大爷说。 “哦,我们是张女士朋友,来做客的,她说会出来接我们,结果现在联系不上了。”玄羲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您看能不能带我们过去?” “好说啊,先让我把账结了。”老大爷说。 老大爷买了酱油的单后,就带他们进了小区。 老大爷带着两人七弯八拐,絮叨了一路,说“张女士”是半年前搬进来的,每次在楼里遇见“张女士”都觉得她跟小区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一看就是“高知分子”,又说玄羲和路东律也气质不凡,一看就像“张女士”的朋友。 老大爷带着他们进入了个漆黑的楼道,上到五楼。 现在玄羲大概明白阎罗为什么把据点选在这里了,这种城中村设施简陋,住户鱼龙混杂,估计监控都没有,很适合“隐于市”。 “喏,就是这。”老大爷指着一扇贴了一张福字的门说,“我住楼上,就先上去了。” “好嘞,多谢您了!”路东律说。 等老大爷上楼后,玄羲按下了门铃。 无人应答。 “我来。”路东律说。 他把手放在门的锁孔上,口袋里的暗钥发出了深紫色的光芒。 “咔嚓”一声,门锁打开了——“涅槃”的第七阶,令任何事物“罢工”。 路东律小心地推开了门,确认门后没有藏着人后,才踏了进去。 这是一个二居室,布置得相当简陋,所有家具都像是屋子的上一位主人搬家时抛弃的,而现任主人也没有任何改造租来的屋子的意思,看起来是个物欲相当低的人。 玄羲注意到,屋子虽然简陋但是很干净,物品上也没有落灰,说明这间屋子最近是有人居住的,只是不知道阎罗去哪了。 “阎罗出门了么?我们先找找她有没有把命运之书放在哪里吧。”玄羲说。 “好。”路东律说。 房子很空,玄羲和路东律很快就把所有房间翻了一遍,并没有找到命运之书。 “估计阎罗把它带走了,毕竟是很重要的东西。”玄羲说,“我们在这里等她么?这间房子是有近期的使用痕迹的,阎罗应该没有跑路。” “也好。”路东律说,突然叫了一声,“哎呀!” 玄羲一惊:“怎么了?” 路东律捏着刚才在小卖部买的雪糕的包装袋说:“我忘了这玩意儿在我兜里了,全化了,我出去扔掉。” 玄羲松了口气,心说这人能不能别不分场合地一惊一乍。“我和你一起去吧。”他说。 “啊?我就丢个垃圾,有什么必要?”路东律说着打开了房门。 “因为……”玄羲刚想解释,路东律又“哎呀”了一声。 “你很无聊是不是?”玄羲皱眉,然而,他看到房门打开着,路东律不见了。 玄羲立刻走到门口,看到门外不是破旧的楼道,而是一间白色的屋子,屋子中央站着一个人。 玄羲当机立断地把门用力一合,然而一只苍老黝黑的手伸出来,轻轻拨开了门。 刚才遇见的老大爷走进门,但不同的是,此时他穿着一身白大褂。“青龙,久仰。” 玄羲不动声色:“你是?” “我叫轮入道,我是一名精神科医生,欢迎来到我的诊室。”老大爷说。 轮入道?玄羲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看起来,他是一名下界人,拥有能够控制精神的魔法,应该所属“幻觉”。 玄羲淡笑:“你果然有问题。” “哦?你看出来了?”轮入道说,“我能问一下我哪里没有做好么?” “阎罗女士精心挑选了这个缺乏监管的老小区以规避追踪,又怎么可能轻易给邻居留下印象?”玄羲说。 “呵呵,很厉害的洞察力,如果不是提前收集了你的情报,我要以为你是佛陀的人了。”轮入道说。 “你在阎罗女士的住处埋伏我们,你想做什么?”玄羲问。 “听阎罗说,你得到了‘疾病’碎片?”轮入道说。 “阎罗女士大概是误会了,我没有拿走碎片。”玄羲说,“碎片也不在路先生手里,怎么,阎罗女士把它弄丢了么?” “在不在你们手里我得亲自来确认。”轮入道说,“现在,让我看看你们的灵魂。” ——*——*—— 注:轮入道是日本文化中的妖怪,形象为燃烧的车轮中的人脸,本文中轮入道的形象参考了日本动画《地狱少女》中的轮入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命运之书(14) 第18章 命运之书(15) “疾病碎片确实不在我们这里,这件事我们没法证明,但是我不建议你用法术来找到你想要的答案。”玄羲平静地看着面前的老者,“你能使用法术,说明你有暗钥,人间拥有暗钥的下界人凤毛麟角,而非法使用暗钥会使你失去它,并使你永久失去踏入人间的机会。所以我建议你现在停手,我和路先生可以当作这件事没发生过。” 轮入道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缝:“你学过人间的‘投资术’么?高风险,高回报,用无聊的人间生活赌拿到权柄碎片成为君主,甚至荣耀之地的领主,我认为值。” 玄羲轻轻叹了口气,说:“那你又何必来人间?你想要如何确定权柄碎片是否真的在我们手里呢?” “我将为你演示我的方法,请来这边。”说着轮入道伸手作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轮入道带着玄羲进入了那间冷白色的房间。 天花板上的LED灯发着惨白的光,偶尔闪灭,房间左边是一张办公桌,房间尽头有一面绿色的帘子,不知后面有什么。 这个房间像是医院的诊室,而且是惊悚片里的。 轮入道拉开帘子,眼前的景象让玄羲心里一凛——帘子后面是一张手术床,路东律躺在上面,头上罩着一块纺布,脑袋两端被机械臂固定。 轮入道从手术台上拿起一把手术刀,朝玄羲微笑:“我的方法就是,亲眼看看你们的脑袋里装了什么。” 玄羲脸色一变,厉声说:“你别动他!”同时释放了帝王领域。 但轮入道看起来丝毫没受影响,他把手术刀抵在了路东律的头颅,划开了他的皮肤,露出了鲜红的组织…… 玄羲没有试图阻止轮入道,而是飞快地闭上了眼睛。 十秒钟后,他伸出手,前后左右摸索了一番,摸到了一扇门,然后把它关上了。 关上门后,玄羲睁开了眼睛,面对着阎罗的房门。 这里是阎罗的住所。他脱离了轮入道构造的精神幻境。 他刚才无法对轮入道使用帝王,因为在幻境中,一切场景都是他想象出来的,他的命令在现实中并没有传达到轮入道的耳中。 但这不妨碍他对自己的大脑下达命令——在精神幻境中,唯有自己的思想是真实的。 他刚才对自己的大脑下达了“停止思考10秒钟”的命令,让自己的大脑短暂地关机了,轮入道在他脑海中构造的幻境也一并清除了。 路东律应该就在房门的外面,刚才自己看到门外是白色的房间后就立刻关上了门,但还是一瞬间进入了轮入道的幻境。 玄羲对下界魔法了解得并不详尽,但也知道“幻觉”系魔法的实施都需要一件现实中的事物充当桥梁,比如一段声音、一个画面,让人不知不觉跨越现实与幻境的边界。 在轮入道的魔法中,这道桥梁应该就是这个屋子的门——这样做是最有效的,人并不会相信一眼看上去不合理的事物,但当人打开一扇门,他心里期待的是一个不同的世界,即使门外的世界并不合常理,大脑反应过来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贸然打开这扇门很可能使玄羲再次落入轮入道的陷阱。 玄羲想破坏掉这扇门,但这是一扇结实的木质防盗门,没什么赤手空拳就能打破的可能性,而他刚才已经把这个屋子搜过一遍了,这屋子里也没什么具有破坏力的工具。 他想了想,来到阳台,打开窗户,往下面看去。 这些居民楼的许多人家安装了遮阳板和防盗窗,可以充当支点。玄羲估计了一下,他身处五楼,在法术将身体素质的强化的情况下,顺着这些支点爬下楼应该没问题——但愿不要被当成小偷。 他翻过了窗户,踩上窗台突出的边缘,然后一只手抓着邻居人家防盗窗的不锈钢柱用力摇了摇,确认它们足够牢固后,才抓着柱子荡了下去。 玄羲顺利下到三楼,然后停了下来。 楼下那户的遮阳板不太结实,脚稍用力踩上去就塌陷了一块,但周围也没有其他着力点。 玄羲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算了,刚才出来的时候应该把阎罗的床单扯下来,这样他可以把床单拧成一股拴在防盗窗上爬下去——奈何自己当特工的经验实在不足。 现在没时间返回了,反正两层楼的高度摔不死人,凑合着能下去就行吧,玄羲心想。 于是他干脆地踩在了遮阳板上,脆弱的塑料“咔嚓咔嚓”地断裂,接着他整个人坠落了下去—— 落下一层楼后,他及时地一手攀住二楼的阳台边沿,身体悬停在了一楼,然后又一松手,稳稳地落在了地面。 玄羲立刻绕回这栋楼后面,一口气爬上了五楼。 路东律果然站在阎罗家的门外。 玄羲抓着他的肩膀在他的耳边喊道:“路东律,醒醒!” 路东律没有回应,他闭着眼睛,眉头紧皱。 玄羲又给了他狠狠一巴掌,依然没能叫醒他。 看来只能强行让他的大脑停止运转了,玄羲心想。 玄羲举起上楼时从一楼人家门口顺来的花园铲,用铲柄重重地敲在了路东律脑后。 路东律的身体向前倒去,被玄羲扶住了。玄羲扶着他坐下,又用帝王命令他头部受伤的组织自我修复。 片刻后,路东律睁开了眼睛。 “呃,头好痛!”路东律龇牙咧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摸得满手是血。 路东律的表情瞬间惊恐:“F\*ck!我真的被那死老头儿开颅了?!”说完他又伸手摸上玄羲的脑袋,“你怎么样?” 玄羲皱着眉把他的手拨回去,说:“你没被开颅,那是幻觉。” “那这些血是怎么回事?”路东律举着手掌问。 玄羲瞄了一眼地上那把沾血的花园铲,说:“你自己摔的。” “是吗?”路东律有点不信,“那你的手呢?” 玄羲一愣,突然感到右臂传来一阵刺痛。 他抬起自己的右臂看了一眼,发现小臂内侧有一道长长的口子,血珠渗出来,应该是刚才从三楼跳下去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划伤的。 玄羲面无表情:“我自己摔的。” 路东律:“你当我白痴啊!到底怎么回事?” “等解决完轮入道再跟你解释。”玄羲说,“他对你做了什么?” 路东律说:“刚进那个像诊室的时候,我看到你躺在手术台上,那老头儿拿着一把刀要给你开颅,我上前阻止,但在我触碰他的一瞬间,躺在手术台上的人变成了我。 “我明白我的魂体被拉入了幻境,死老头儿想要切开我的魂体从里面取出我的记忆,但他的魂体强度不如我,他无法得逞,接着他又变成了一个冒着蓝火的车轮滚来滚去,转得人头晕,我跟他胶着了一会儿,然后就醒了。” “他应该还在附近,法术施展范围是有限的,得把他找出来。”玄羲说。 两人之前看到轮入道上了楼,虽然不知道他还在不在楼上,他们决定上去看看。 这栋老式居民楼一共只有六楼,上了一层楼后他们就来到了最顶层,一层楼只有两户,楼层一览无余,并没有见到轮入道的身影。 “你知道这个人么?”玄羲问路东律。 “我听说过轮入道的名号,他早些年待在霓虹国,现在在龙游市一家私立医院当精神科医生,用他的魔法‘观心’给人类治疗精神疾病,口碑一直很好。”路东律说,“没想到他来广陵了,导致我一时没认出来。” “他的魔法等级呢?有八阶么?”玄羲问。 “应该没有,下界有君主级别的实力的人我都知道,其中不包括他。”路东律问,“但根据刚才在幻境中的情况看,他的实力七阶是有的,不可小觑。” 玄羲点点头,只要轮入道的魔法等级没到八阶事情就好办了,只要找到他的人,帝王就可以直接控制他。 “他的目标是疾病碎片,下界人是不是都想要那玩意儿。”玄羲又说。 “是啊,毕竟谁拥有权柄,谁就是荣耀之地的领主。”路东律说,“不过碎片不在阎罗手里的话,它还能在哪呢?难道是……” 苏梨远。玄羲心想。 路东律突然注意到了什么:“这里有个梯子。” 两人发现一个梯子靠在墙的一角,顶端似乎是一个隔板。 玄羲走过去爬上梯子,用手探了探隔板,能活动。“这里能上去。” 玄羲拨开隔板,爬上了天台,然后一眼看到一个草帽从居民种的葡萄树上面探出来。 “轮入道,出来!”他喝了一声。 轮入道讪讪地从葡萄架子后面走出来。 “暗钥给我。”玄羲说。 轮入道拼命抵抗,但手还是不由自主地从裤兜里摸出一个黑色的六棱晶体,把他放在了玄羲手里。 玄羲把暗钥递给路东律,又问:“阎罗在哪?” “不知道,她只让我在这里蹲你们,说你们可能会找到这里,至于她去哪了我也不知道。”轮入道老实地回答,他顿了顿,又说,“我猜她是去找你们了吧,毕竟疾病碎片被你们拿走了。” 玄羲懒得跟他解释,又问:“阎罗也有暗钥么?” 轮入道摊手:“我不知道,也许她跟别人借了一个也说不定。” “那阎罗给人类改命是为了什么?”玄羲又问。 “什么改命?我不知道啊。”轮入道说。 玄羲皱眉:“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相信她的话,从龙游市跑过来?” 轮入道的老脸竟然露出少年般的羞涩:“毕竟,那可是阎罗大人啊。” 玄羲:“……” 路东律叫来了警察,把轮入道带走了,几天后他就会被送回下界。 轮入道被带走之前,玄羲还从他身上搜出五百块钱,塞进了被他踩坏遮阳板的人家的门缝里。 两人回到壶春园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玄羲绕过剧组拍戏的场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想把刚才跳楼爬墙弄脏的衣服换下来,然后就去看看周致轩和夏屿澄的情况。 玄羲一开房间门,一个巨大的白色毛球飞来,玄羲下意识地侧身,然而毛球有着不符合他体型的机敏,稳稳落到了他怀里,玄羲手里一沉,像接住了一个千斤巨鼎。 “玄羲,你怎么才回来,昨晚去哪鬼混了,居然不给我带夜宵!”白川控诉道。 “你每晚都要吃夜宵,该尝试偶尔断食了,你不是懂营养学么,断食有利于健康。”玄羲说。 “那是对人类来说!你不要转移话题,你昨晚去哪了,不会和那个下界小子鬼混去了吧?”白川说。 玄羲皱眉:“注意你的用词,什么叫鬼混,我们是去监视夏屿澄和周致轩的。” “你骗鬼呢?夏屿澄和周致轩早上就回来了,你俩呢?”白川说。 玄羲一阵心累,再这样下去,周致轩和夏屿澄的绯闻是被扼止在萌芽了,可他自己的名声要不保。 “我今晚带你出去吃夜宵,可以了吧。”玄羲试图用美食的诱惑转移白川的注意力。 白川满意地从玄羲怀里跳下去:“哼哼,算你识相。” 玄羲快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出了门。 他来到剧组拍戏的场地,看到人群中,穿着戏服的周致轩正低着头,被导演傅红秋大骂:“周致轩你怎么回事?你试戏的时候表现得不是很好吗,现在怎么演成这个鬼样子!” 第19章 命运之书(16) “周致轩,这么简单的一场戏,夏老师都陪你拍了二十条了,你打算木头到什么时候?”傅红秋毫不客气地说。 周致轩一脸茫然,不停地道歉:“对、对不起,傅导、夏老师,对不起,我今天不是很在状态……” 傅红秋更气了:“今天?你还想进组第一天就放假啊?一天的场地租金和人力费你给补上啊?” 周致轩一听到钱就紧张起来:“对不起,接下来我会好好拍的!” 站在一旁的夏屿澄开口:“傅导,这场戏需要一些情绪,今天毕竟是第一天,别说周老师了,我也没完全入戏呢,要不我们先过这一场,继续往下拍。” 傅红秋扶住额头:“他是这一场戏的问题吗?他每场都演得磕磕绊绊,一讲台词就像读课文,做表情就像机器人,他还是科班出身,有两年演戏经验的艺人了,怎么还不如你这个第一次进组的开窍。” “我想周老师只是暂时状态不好,每个人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况且周老师台词记得一字不差,一定是下了功夫的。”夏屿澄说。 傅红秋叹了口气,看向周致轩:“周致轩,我求你,赶紧调整好状态好吗?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私人原因,但在剧组就要拿出专业的态度,否则我们现在换人还来得及。” 周致轩一下子恐慌起来:“傅导,我保证,我会努力不给我们组拖后腿的!” 傅红秋举起了手里的喇叭:“准备下一场。” 摄影师和灯光师去下一个场景调机位和灯光了,周致轩茫然无措地坐在站在原地。 夏屿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加油”,然后在八人团队的护送下回自己的房车休息了。 周致轩的经纪人一脸焦急地跑过来:“周哥,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啊?” 周致轩眼神空洞:“我也不知道……” 经纪人瞪大了眼睛:“什么叫你也不知道?我可是亲眼看着你为这部戏做了多少准备,你这几天吃饭的时候都在背台词,可是你今天怎么……” “我好像……突然不会演戏了。”周致轩喃喃地说。 夏屿澄的房车。 空调开大,夏屿澄穿着戏服躺在沙发上,随身小桌板上放着一杯冰苏打水,经纪人和两个助理坐在沙发的另一侧,几个人开了一局游戏。 拍戏换景的准备工作至少需要半小时,刚好可以打一局。 夏屿澄此刻心情很好,虽然在酷暑中戴着厚重的假发,穿着严严实实的古装戏服陪那个不开窍的周致轩一遍遍重拍很辛苦,但周致轩的表现也打消了他的顾虑。 夏屿澄出道八年,跟着寒国某偶像组合在海外打出一片天后退团回国发展,正在经历偶像到演员的转型。 《月无声》是他艺人生涯的第一部戏,自己和团队都非常重视,他们精心挑选了剧本,导演和编剧虽不是业内大牌,但口碑也是“质量保证”,为了这部戏,半年前夏屿澄还参加了一个演技综艺造势,在综艺上,他虽然表现得很平庸,但导师们对他的评价一致是“新人演成这样已经很好了”“潜力巨大,未来可期”“作为偶像的表现非常令人惊喜”。 夏屿澄自己也确实还算努力,认真背了台词研读了剧本,当然算不上“戏痴”,而是主打一个“够用就好”。 这次的剧本《月无声》是一部双男主古风探案剧,攻受的人设分别是刚正不阿提刑官和风流词人,他的角色是词人,周致轩的角色是提刑官。 虽然他和周致轩同为男主角,但其实周致轩的角色的戏份更多,故事是以周致轩扮演的角色为主视角展开的。 选角之前,夏屿澄和团队进行了讨论,他们一致认为这部戏的戏眼虽然在承担悬疑片“侦探”定位的提刑官身上,提刑官的伟光正的“高光”剧情也更多,但词人这个角色亦正亦邪,人设更有张力。 夏屿澄虽然还没踏进演员圈,但敏锐地发现,比起戏份、番位、演技、作品的口碑等等,真正能让一个演员名气产生质变的只有角色本身。 简单地说,得人设者得天下。 夏屿澄发现,娱乐圈演技好、长得好演员海了去了,每部戏都演男一号或女一号的演员也大有人在,但为什么只有少数人能爆红? 因为大多数人演的角色太无聊了,观众对于角色的喜爱是会向扮演者转移的,电影是导演的作品,电视剧是编剧的作品,而演员的作品只有角色,一个有魅力的配角对演员的意义远大于无聊而正确的主角。 所以,夏屿澄和团队就跟剧方争取了词人这个角色,把戏份更重要的提刑官的角色拱手让人了。 夏屿澄唯一的顾虑是,开拍前两星期,原定饰演提刑官的演员在录制一档户外综艺期间摔伤了腿,住进了医院,无法按时参加剧组的拍摄了。开拍在即,剧组只能临时换了演员,叫来了试戏的时候表现得很亮眼,但被资方以演员名气不够为由拒绝了的周致轩。 夏屿澄得知主演换成周致轩后找来他的一些戏看了,发现周致轩的演技确实比自己好太多,他宁愿跟有点名气但演技一般的演员合作,也不想被新人“艳压”,于是就让团队给剧方施压让他们换人,但戏马上就开拍了,实在协调不出结果,于是演员阵容就这么定了下来。 昨天开机仪式后,夏屿澄发现这个周致轩倒是很谦逊听话,他的长相也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还一心想和自己拉进关系……于是他决定今朝有酒今朝醉,被“艳压”的问题等剧上映后再考虑吧,大不了到时候多花点钱买通稿,反正现在的观众没什么主见,“主流舆论”说谁演得好他们就会觉得谁演得好。 而今天,周致轩的表现彻底打消了夏屿澄的顾虑,虽然夏屿澄也不知道周致轩的演技突然消失了,但看上去他不会压过自己的风头了。 片场准备就绪,演员回到了片场。 这场戏依然是夏屿澄和周致轩的对手戏,周致轩看起来很紧张,夏屿澄心里暗笑,开口却是安慰:“放轻松,你没问题的。” 周致轩扯动嘴角,勉强微笑:“谢谢你,夏老师。” 傅红秋在监视器后面也很紧张,她怕自己待会儿被周致轩气死。 她深吸一口气,举起喇叭:“三、二、一,走!” 碧潭之上的水榭,词人正在与文人好友饮酒赋诗,突然,一个穿着官服的人闯进镜头。 “杨公子,我有话问你!”提刑官厉声说。 词人抬头,微微一笑:“李大人,请讲。” “那名杀死同斋的学子在狱中死了,你有什么眉目么?”提刑官说。 词人一脸委屈:“李大人,你不能既要求我帮你查案,还要我为嫌犯在衙中的安全负责吧?” 提刑官提着刀冲进水榭,文人们都惊得躲向一边,提刑官一把抓住词人的衣领:“是你做的对不对?” 词人坦然地直视提刑官:“只下结论是没有用的,你的证据呢?” 提刑官沉默片刻,说:“呵,有意思,我迟早抓住你的把柄。” “卡!” 夏屿澄还有句台词没说,导演就喊停了,周致轩心里一慌,知道自己又演砸了。 傅红秋说:”周致轩,你那是放狠话的表情吗!你是意气风发的新任提刑官,而不是被现实磨平棱角的社畜!” 周致轩慌忙点头:“哦哦,我记住了。” “再来一次!”傅红秋说。 镜头中,“提刑官”抓着“词人”的衣领,额头青筋跳动:“呵,有意思,我迟早抓住你的把柄!” 这一次,周致轩给自己的表情里添加了攻击性,倒是不像社畜了,而是像反派…… “停!周致轩,你演的是正义的侦探,不是杀人凶手,再来一次!” 周致轩再次抓着夏屿澄的衣领,一脸刚正不阿:“呵,有意思,我迟早抓住你的把柄!” “卡!周致轩你的表情能不能别这么僵硬?你演的是高智商角色,不是只会用拳头的笨蛋!” ………… 第不知多少次,夏屿澄的衣领都快被抓破了,这场戏还是没过。夏屿澄出于偶像表情管理的习惯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但他那几个“文人朋友”,包括围观的工作人员都开始颇有微词了。 傅红秋实在忍不住了:“周致轩,你到底行不行啊!我看这里随便一个人都比你演得好!”说着她环顾四周,目光停在了人群里一位正插兜围观的青年身上,“那个园艺小哥,你来试试!” 玄羲愣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我吗? “对,就是你!”傅红秋点头。 玄羲下意识地想拒绝,他干嘛要跟周致轩比演技啊?接着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于是他走了过去。 “来来来,让我们看看,是不是一个种花儿的都比你会演戏。”傅红秋对一脸窘迫的周致轩说,然后把一本台词本塞到玄羲手里,“就这一句台词,玄羲,你就凭直觉演。” 其实玄羲并不需要台词本,在场的人已经听周致轩念了十遍台词了,再笨的家伙也该把他的台词背熟了。 “好的,我试试。”玄羲说。 “三、二、一,开始!” 玄羲牢牢地攥着对手的衣领,直视对手的眼睛,一种无形的威压从他的眼睛里流泻出来。他的台词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呵,有意思,我迟早抓住你的把柄。” “!”夏屿澄的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 第20章 命运之书(17) 怎么回事,这人不是园艺工么?可他为什么拥有……帝王般的眼神?夏屿澄忽然双膝一软,想要跪下去。 但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大明星,虽然被玄羲的眼神震慑到,还是赶紧把自己那句台词说了:“那我就恭候着,李大人。” “卡!” 两人演完后,片场先是短暂的安静,然后是整齐的掌声。 除了夏屿澄,围观的众人并没有被“帝王”影响,他们只觉得玄羲演得很完美,他甚至没有穿戏服,也没有戴假发,但他们觉得剧本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提刑官第一次在这个片场活了过来。 “太棒了!”傅红秋很是惊喜,然后冷冷地瞥了周致轩一眼,“周致轩,你看看人家!” 周致轩脸涨得通红:“玄羲老师演得很好……” “那你学会了没?”傅红秋问。 “学会了……”周致轩说。 “那你去演一遍。” 这一次,周致轩照葫芦画瓢,把玄羲刚才的表演学了个七八分像,总算在导演那里过了。 玄羲以为没自己的事了,刚想撤,却被傅红秋叫住了:“玄羲,你再试试和夏屿澄搭一下之前那场戏,帮周致轩找找感觉。” 玄羲迟疑了一下,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刚才用目光对夏屿澄下达了这场戏拍摄结束后单独来找他的命令,没必要继续和夏屿澄演戏了,但他发现导演和周围的工作人员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好吧,我试一下。”玄羲说。 上一场周致轩半天过不去的戏是一出经典的主角不张嘴狗血误会大戏,情节是提刑官发现了词人的秘密,一直以来在破案上为他提供帮助、被他视为知己的杨公子竟然是秘密杀手组织的成员,两人突然变得正邪不两立,于是提刑官跑来词人家里质问。事实是词人的真实身份是当朝皇子,隐姓埋名南下就是为了清剿这个杀手组织,结果卧底杀手组织的时候被提刑官撞见了,为了不让提刑官牵扯进来还不能跟他解释,只能以沉默应对提刑官愤怒的指控。 这场戏中,词人的演绎难度还更大些,他的感情更细腻内敛,需要对情绪更精准的把控,而“提刑官”只需要情绪外放就好了,可惜周致轩的才华被命运之书转移给作家程晓松了,否则对他来说这场戏只是小菜一碟。 由于只是试演,不需要调光线和设备,玄羲和夏屿澄原地即可开演。 ………… “卡!” “提刑官这个角色演得可以了,但杨公子的感觉还差了点什么……”傅红秋嘀咕道,“这样,玄羲你和夏屿澄换一下角色,再来一次。” 玄羲和夏屿澄异口同声:“啊?” “啊什么?玄羲的气质古典温润,和词人这个角色更配,夏屿澄的气质张扬,更适合锋芒毕露的提刑官,你俩换一下演给我看看。”傅红秋说。 之前夏屿澄和周致轩搭这场戏时,由于有周致轩惨烈的演技衬托,夏屿澄的表演还看得过去,但现在和玄羲对戏就显得有点接不住戏了。 “好,玄羲老师,请。”夏屿澄说。他虽然不太情愿,但更不想得罪导演。 玄羲就更加不情愿了,总觉得自己不小心揽上了额外的活儿……算了,他还得继续以“园艺工”的身份在剧组当卧底呢,尽量不要得罪导演…… 两人位置站好后,傅红秋喊了一声:“开始!” “提刑官”愤怒地看着“词人”,眼里仿佛燃烧着烈火:“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词人”无辜一笑,那笑容颇有几分风情万种:“我没什么可解释的啊,李大人,我猜猜看啊,会不会是你眼拙,把别人当成我了呢?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啊。” “提刑官”很讨厌他这副轻佻的态度,怒道:“你别在我这装傻,信不信我把你押回衙里审问?” “词人”叹了口气,口吻颇有些苦口婆心:“李大人,眼见不一定为实,我只说一句,你可以相信我,其他的事情你就当做没看见,可好?” “提刑官”皱眉:“好什么?你当我这个提刑官是吃白饭的么?”说完自嘲一笑,“是我太心急,为了早日破案,把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留在身边,你接近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么?” “词人”沉默片刻,正色道:“我明白了,李大人,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既然无法同行,接下来我们就各走各的路吧。” 听到这句话,“提刑官”像是确认了答案,决然地转身,大步离开了。 “提刑官”看不见的是,随着他的离去,“词人”眼中的光芒快速黯淡下去,他跌坐在石凳上,像魂魄被抽走的人偶,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最后一刻又好似回了魂,眼里写满乞求,万般不甘心地大喊:“再次相见的话,我的刺刀一定会对大人留一点情面的!” 提刑官并没有回头。 表演到这就结束了,但导演不知为何没有喊停。 玄羲的余光突然瞥见了一个红头发的家伙——路东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对面,正两眼水汪汪地看着他。 玄羲觉得很滑稽,忍不住笑出了声,悲伤的气氛瞬间蒸发。 “咳,抱歉,我走神了。”玄羲有点尴尬。 他环顾四周,发现无人在意他的笑场,众人还沉浸在刚才的气氛中,一些人眼眶微红,一些人甚至偷偷拭泪,而傅红秋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她捡到了巨额宝藏…… 玄羲赶紧说:“傅导,这样可以了吧,我还有工作,先去忙了。”说完不等傅红秋反应就火速溜掉了…… 自己刚才有点过于瞩目了,这可是当卧底的大忌,玄羲如此反省。 路东律追上来,说:“玄羲,你深藏不露啊!我都看哭了……你在哪进修的演技?” “我没事进修这个干嘛?”玄羲觉得有点好笑。 “那你的意思是,你是表演天才咯?”路东律说。 玄羲倒是觉得他的问题更奇怪:“你跟一个物种共同生活了五十年,每天观察他们,渐渐了解了他们的行为和心理特征,以及面对不同事情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再控制你自己的面部肌肉模仿出来,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路东律摇头:“不简单,一点都不简单,首先我就没办法精准控制自己的表情。” 玄羲一愣,突然明白了自己和路东律的差异。 “表演”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新事物,某种意义上,他一直在作为一个“演员”而活。从他有记忆起,他就在天尊的教导下扮演一个上界人应有的样子,要举止端庄,遵守礼法,要有一颗高尚的心灵,即使没有,也要让别人觉得你有,人人如此,光明之渊才得以平稳高效地运转。此外,上界人都无欲无心,表情的功能更偏向于装点自己的门面,所以要精准地控制。 如果说上界人的美德是遵守规矩,下界人则以打破规矩为荣,所以路东律的喜怒哀乐全都不加掩饰地写在脸上,他也丝毫不介意暴露自己的本性,即使常常令人为难。 那自己的本性是什么样子的呢?他也不知道。 不过这不重要,他只知道自己是遵循本性而活,这就足够了。 片场开始准备下一场戏了,夏屿澄跟团队说他去洗手间了,实则绕道来到了一个房间外,敲了敲门。 “进。”里面的人说。 夏屿澄推开门,即刻吓了一跳,这屋里面黑漆漆的,这人大白天的不拉窗帘也不开灯是想做什么? “玄羲老师,你找我?”他说。 “坐。”声音自屋子中央传来,那里似乎坐着一个男人。 夏屿澄摸黑找了个椅子坐下,然后听男人说:“路东律,你把灯打开行么?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摸黑?” “啪”一声,灯亮了,世界变得光明,这里好像只是间普通的客厅。 “我觉得黑暗的环境更有助于审问嘛,不然电影里的坏人为什么都把人质关在‘小黑屋’?”另一个人说。 夏屿澄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他仔细端详发现,这人不是昨天在酒店遇到的自称“建筑保养工”的神经病么? 等下,坏人?什么坏人?莫非这两个人是人贩子团伙?夏屿澄一下子神经紧绷起来。 “不需要!”坐在红木沙发上的玄羲瞪了路东律一眼,“而且我们也不是反派!” 玄羲看向夏屿澄,语气平和地说:“我有一些问题要问你,从现在起,不要记住我们的任何一句谈话。” 夏屿澄顺从地点头:“好的。” “你向愿望之神许愿了‘无罪之身’,对么?”玄羲问。 夏屿澄:“是的。” “你想隐瞒什么罪行?”玄羲又问。 夏屿澄回答:“我强/奸了阿洛,还逼他自杀了。” 玄羲和路东律都愣住了,原来阿洛是夏屿澄害死的! “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呢?”玄羲又问。 夏屿澄冷笑:“没有证据,他手机的聊天记录被我删了,没人知道我们认识,他人都死了,只要我不说,谁知道我上过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路东律问。 夏屿澄瞥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路东律拍了拍脑袋:”我忘记了,他只听你的,玄羲,你来问吧。” “你为什么要逼死阿洛?”玄羲问。 夏屿澄说:“我和他是几个月前,我来广陵录综艺的时候认识的,那段时间我们相处得很不错,他可乖了,可是这次我来广陵之前找他,希望他在我在广陵拍戏这段时间陪我,他不知道有什么毛病,拒绝了我,还威胁我把我们的事捅出去,你说,我能让他毁掉我的前程——” “砰”地一声,夏屿澄脸上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拳,连着椅子翻倒在地上。 路东律还想上去补几脚,但忍住了,疯狂默念人间不是法外之地。 玄羲按了按额头,昨晚没睡好,现在感觉愈发头疼。 ——*——*—— 注:本篇的戏中戏取材于作者另一篇文,也许未来有机会在专栏里和大家见面…… 第21章 命运之书(18) 这夏屿澄意外地有种,不像他们想象的大明星那般娇气,他呻吟了几声就从地上爬起来,朝路东律扑过去,像被激怒的斗牛。 “夏屿澄,回去坐好。”玄羲淡淡地说。 夏屿澄的动作突然停滞了。“是。”他说,然后乖乖把椅子扶起来,端坐好。 “你在哪里强/奸了阿洛?”玄羲问。 夏屿澄的语气透着得意:“很多地方,酒店、餐厅包间、我的车里……”夏屿澄突然猥琐地笑了,“还有他的练舞室,很适合他,对不对?” 玄羲的本意是询问阿洛跳楼那天的情况,现场或许还留有线索,他意识到夏屿澄说的是他们交往的时候,或许不能称之为“交往”,这家伙明显只把阿洛当成一个玩物。 “我问的是上一次,一个星期前,阿洛在东关街跳楼的那天,你们做了什么?”玄羲又问。 “我那天下飞机后给他发消息说我很想他,想见见他,还想为之前的不愉快向他道歉,之后就再也不会打扰他了。他同意了,让我等他工作结束后去东关街找他,东关街好啊,我有个朋友在那里开艺术馆,于是我就让他帮我准备了一个房间…… “见到他后,我态度真诚地跟他道了歉,他说原谅我了,我又问他能不能在我拍戏期间陪我,可他竟然拒绝了!我都拉下脸来跟他道歉了,他还想怎样?我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他一个跳舞的,用身体取悦别人就是他的义务!哼,他给别人跳舞不如来讨好我,我还能给他介绍圈里的资源,他以为他没我的介绍,别人愿意找他编舞吗,不识好歹…… “总之,我当时一心急,就强上了他,当然,我那天本来就是要上他的,不管他同不同意。完事后,我对他说,我就看上了他这条狗,他一辈子都是我的狗,除非死,否则别想摆脱我,他要是敢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我宁愿不在国内混了,也要让他死,哎,你猜怎么着,他真的去死了,嘁,玩不起,真以为我非他不可呢,以为自己的死能让我后悔?他这样的小白脸,我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砰——” 夏屿澄被人一脚踹在胸口上,再次翻倒在地上。 “咳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着,艰难地抬起头,怒视路东律,“你有病啊!” 玄羲看了路东律一眼,说:“东关街城楼上的艺术馆的老板可能是人证,我们待会儿去走一趟。” 他看到路东律气得眼睛里泛起了血丝,身体微微地颤抖,看上去在极力克制自己不要打爆夏屿澄的头。 玄羲叹了口气,说:“要不你再踹他一脚好了。” 玄羲话刚落,路东律就飞起一脚,狠狠踢在夏屿澄的大腿上,夏屿澄惨叫了一声。 只见路东律又抬了起脚,玄羲连忙说:“就一脚!别多了,再多进局子的就是你了!” “我看这人就该来我们地狱被烧个十年八年!”路东律愤愤地说。 玄羲站起来,走到夏屿澄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警方把一个叫薛仲芳的女人当成杀死阿洛的嫌疑人了,还有人拍下了她把阿洛推下城楼的视频,这件事你知道吗?” “我经纪人找人干的,视频是他用AI合成的。”夏屿澄说。 玄羲冷笑:“帮人做伪证,他们也不怕陪你一起进去。” 夏屿澄也笑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没听说过吗,你开的价码足够高,别人就愿意为你卖命。” 夏屿澄重新出现在片场,嘴角带着紫色的淤青,戏服的胸口位置有一个明显的脚印。 他的八人团队大惊,从四面八方冲过去,把他围在中间。 “夏哥,你的脸是怎么回事!”经纪人心疼地看着夏屿澄嘴角的伤,心说这都是钱啊! “夏哥,你刚才不是去洗手间了吗,怎么弄成这样?”助理一号说。 “夏哥,谁干的,不会是你的私生粉混进来了吧?”助理二号说。 夏屿澄表情茫然,他努力回忆着:“我记得……那个园艺工让我去找他,然后我来到一个小黑屋,然后……我就被那个建筑保养工打了……这俩人肯定是一伙的!昨天那个建筑保养工想加入我和周致轩,我拒绝了,他就怀恨在心,找人报复我,一定是这样!” 躲在一旁偷听的玄羲默默捂脸。 他确实提前叮嘱了夏屿澄不要记住他们的谈话,但这不包括被路东律打…… 路东律尴尬地抓抓头发:“糟糕,我们暴露了,抱歉,我忘了他是能记得别人打他的……” 玄羲摇摇头:“不能怪你,我也很想打他。” 夏屿澄的经纪人又说:“园艺工?就是刚才跟你对戏的那个叫玄羲的吗?” 夏屿澄说:“对,就是他!” “这人还想抢你的风头是吧,夏哥,他是想踩着你上位啊!”助理一号阴阳怪气地说。 “啊,我就觉得傅红秋莫名其妙叫一个园艺工来演戏一定有问题!”助理二号说。 “咱夏哥怎么能让一个园艺工欺负了,夏哥你放心,这两个人我们一定会处理好的!”经纪人说。 夏屿澄目露凶光:“好,那两个人必须付出代价!” “夏哥脸这样,今天是拍不了戏了,我去跟傅红秋请假吧,然后我们就去医院。”经纪人又说。 夏屿澄不耐烦地说:“请假就好了,医院就没必要了,这点小伤还去医院……待会儿你们陪我打游戏!” 夏屿澄和经纪人去找了傅红秋,给她看脸上的伤,说自己不小心摔伤了,今天拍不了戏了,傅红秋觉得很邪门,心说夏屿澄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平地把自己摔伤?但夏屿澄的脸确实拍不了戏,只好让他回去了。 傅红秋感到深深的挫败,觉得自己出师不利,第一天拍戏两个主演都掉链子,她干脆把周致轩也遣回去了,让他好好找找状态,今天剩下的时间先拍配角的戏份。 东关街城楼,“丹青流千年”艺术馆,馆长办公室。 玄羲坐在年轻的馆长对面,白川坐在他的腿上——办完事后,他还得带白川去吃东西。 “你认识夏屿澄?”玄羲问。 “认识啊,他是我初中同学。”在帝王的控制下,馆长有问必答。 玄羲:“六天前,他让你为他在馆里准备一个屋子,你知道他用来做什么了吗?” 馆长:“他还能做什么?就□□里那点事呗。” 玄羲:“那个屋子现在怎么样了,清理过了吗?” 馆长:“当然!哎哟,我还是亲自给他清理的,事后我敲了他五千服务费加精神损失费!” 玄羲:“怎么证明你的话?” 馆长:“聊天记录明明白白写着呢。” 玄羲:“警方抓了一名叫薛仲芳的嫌疑人,没找过你问过话吗?” 馆长:“找了,那我肯定不能实话实说啊,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能坑我同学,对吧?” 玄羲点点头,他的问题问完了,便离开了馆长办公室,路东律在门外等他。 从城楼下来后,已是黄昏,两人一猫走进一家糖水铺子。 白川漏掉了昨晚的夜宵,今天势必要补回来,他点了一桌子甜品,欢快地吃起来。 “我虽然可以命令夏屿澄去自首,但在法术影响下的自首行为是不被人类警方的认可的,但人证比我想象的要多,馆长、经纪人、收钱做伪证的路人,只是因为命运之书的干扰,警方无法找到这些证据。”玄羲沉思,“这些证据也不能轻易提供给警方,在命运之书的影响下,它们很可能因为意想不到的原因失效,还是要找到阎罗,让她修改命运之书才行。” 路东律点点头:“但现在的问题是,阎罗不知所踪,更糟糕的是,路西法的权柄碎片不在阎罗手里,而是被苏梨远拿走了,即使找到阎罗拿到命运之书,我们也无权修改它。” 轮入道说阎罗去找他们了,但不知为何一直没有现身,也许她正在暗处蛰伏,等待他们拿出权柄碎片的那一刻。 “我在想……”玄羲又开口,“也许可以用于琛作诱饵,让苏梨远现身。” “什么意思?”路东律问。 玄羲解释:“我们可以让陶雅给苏梨远发消息,说于琛向‘命运之神’许愿了爱情,代价是命运之书将拿走他的寿命,虽然事实相反,但苏梨远暗恋于琛,为了于琛,她也许会出来做点什么,这样,权柄碎片出现了,阎罗大概也会跟着现身。” 路东律直直地盯着他:“你的办法还能更混蛋一点么?” 玄羲摊手:“你如果有更好的办法,你来。” “陶雅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陪于琛,我知道她很伤心,她帮了我们很多,可我们却选择放弃救她的朋友,她不会同意帮我们欺骗苏梨远的。”路东律说。 玄羲说:“这不是问题,我可以用‘帝王’……” 路东律打断他:“这也太缺德了吧!” 玄羲叹了口气,他此刻有点无力吵架,只是淡淡地说:“那就什么都不做好了,让夏屿澄那个人渣逍遥法外,继续当他的大明星,每隔一段时间随机选择一个倒霉鬼成为他的手下冤魂,让下界的权柄碎片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继续流落人间,请你务必要天天祈祷它不要爆炸。” 路东律沉默了,他也明白玄羲说得对。他愁眉苦脸:“我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可我还是……” 玄羲打断他:“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做,我来。” “咚!” 路东律忽然锤了一下桌子,把玄羲和白川都吓了一跳。“你又突发什么神经!”玄羲到底被他激起了脾气。 白川把一碗没动过的椰汁水果捞推到路东律面前:“吃点东西,别冲动,桌子是无辜的。” 路东律自知失态,他正在考虑找什么借口圆场,突然瞥到两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人走进了这家店。 有了,路东律松了口气,指着门口的两人说:“人渣二人组来了。” 第22章 命运之书(19) 周致轩也注意到了路东律,他那头暗红色的头发属实比较惹眼,周致轩拉了拉夏屿澄的衣角,对他耳语了几句。 夏屿澄听后往路东律和玄羲那桌看去,眼神充满敌意,然后拍了拍周致轩的肩膀。 糖水店最里面是一排开放式包间,门梁上挂着珠链,可以提供一定的私密性,夏屿澄跟服务员指定了一个包间就坐。 路过玄羲和路东律时,夏屿澄轻蔑地瞥了他们一眼,玄羲和路东律只是埋头吃甜品。夏屿澄也是个人精,他发现这两个刚刚坑了他一把的人现在看似镇定自若,但他们极力掩饰之下的紧张还是露出端倪,他暗暗得意,心想这两人现在知道害怕了,他们肯定后悔惹自己了,他还要让他们后悔一辈子! 夏屿澄和周致轩进了包间后,路东律立刻抬起头,悄悄地往包间里打探,玄羲则小心地东张西望起来。 夏屿澄观察得很准,这俩人确实很紧张,他们想人渣二人组私下里见面肯定没好事,万一他们有什么不得体的行为,被狗仔拍到后发到网上,周致轩作为夏屿澄的秘密男友一夜爆红,夏屿澄粉丝心碎离去,命运之书的价值守恒规则被配平,被命运之书影响的众人命运尘埃落定,薛仲芳代替夏屿澄坐牢——这种事情万万不可以发生! “发现狗仔了么?”路东律小声问。 “暂时没有。”玄羲说,“不过他们很擅长伪装,斯蒂芬去哪了,可以请他过来盯一下外面么?” “他整个上午都在盯梢,下午我们回去后我就给他放假了,估计去瘦西湖找猫头鹰了,我可以把他叫回来。”路东律说。 “算了,先看看情况。”玄羲说。 夏屿澄和周致轩的包间在距离他们几米远的位置,玄羲和路东律竖起了耳朵,一旦他们察觉包间里面有什么不适宜的事情发生,就立即去干预。 包间里,周致轩和夏屿澄对坐。 周致轩可怜兮兮地看着夏屿澄:“夏老师,对不起,今天因为我的缘故,你也受累了。” 夏屿澄大度回应:“没关系,你第一次演主角,紧张和不习惯都是正常的,再熟悉几天就好了。” “夏老师也是第一次演主角,可是表现得很好啊。”周致轩说。 夏屿澄刚想大大方方接受赞美,突然又想起在片场被玄羲演技“艳压”,只好谦虚应对:“还好还好,一起努力。” 周致轩察言观色,立刻贬低自己为夏屿澄提供自信:“其实,我真心很想好好演这部戏,可是我今天拼尽全力也只能做到导演眼中的及格,我对不起导演,对不起剧组,更对不起你……” 周致轩越说越哽咽,最后小声抽泣起来。 夏屿澄叹了口气,起身坐到周致轩旁边,用纸巾给他擦眼泪。“眼睛红得像兔子似的,不过别说,还挺可爱。” “扑哧。”周致轩破涕为笑,作娇羞状,“夏老师真会说笑。” 夏屿澄把他的头揽到自己怀里:“小白兔别哭了,来,哥的胸肌借你靠一下。” “嗯。”周致轩乖巧地依偎在夏屿澄怀里,还用脑袋在他心口位置蹭了蹭他,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了一度。 玄羲和路东律:手段了得。 路东律拿过一碗冰粉,舀了一大勺送进嘴里:“我有点恶心,得吃点冰的缓缓。” 白川炸毛:“你想吃自己点呀,干嘛吃我的!” 玄羲扶着额头,有种绿茶摄入过量的窒息感,他抬手,唤来服务员:“麻烦再上一碗冰粉。” 路东律吃得风卷残云,忽然,他的勺子停住了,他猛地抬头向窗外望去。 “刚才有强光闪烁了一下,像闪光灯。”路东律说,下界人对光比人类和上界人更加敏感,“有人在拍照。” “我出去看一下,你留在这看着现场,可能不只一波狗仔。”玄羲说。 “好。”路东律说。 玄羲又叮嘱道:“白川,别跟陌生人说话,暴露我们是外界人就不好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就装作一只小猫咪,别人说啥我都喵喵喵,你放心地去吧。”白川说。 玄羲走出了糖水铺子,一眼看到街对面,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举着相机,正对着夏屿澄和周致轩的包间。 玄羲立刻走过去,没想到这狗仔拥有不亚于国际特工的警惕性,一眼看出玄羲是朝他来的,且不怀好意,于是拔腿就跑。 玄羲愣了一下,立马追过去。 繁华的商业街人潮涌动,极大地限制了他的行动,纵使法术强化了他们的体能,他也不敢在人群中大秀飞檐走壁,他们这次办案本来就向人类警方隐瞒了重要信息,如果被夏屿澄和周致轩发现了他们的真实身份,恐要生出许多不必要的事端。 “站住!”玄羲大喊了一声。 然而闹市嘈杂,他的声音混在人群的喧嚣中,没能在狗仔的脑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便发挥不出帝王的效果。 追了大约一百米后,狗仔拐进了一个胡同,玄羲也跟了进去。 这个胡同里是一些文艺风的咖啡厅和文创店,客流不如主街密集,一些游客坐在店外喝咖啡,但并不见狗仔的身影。 一家猫咖外面,两只漂亮的狸花猫坐在窗沿上舔毛。 玄羲走了过去。 “刚才跑进来的男人去哪了?”他用意识与猫咪对话。 其中一只狸花猫跳下了窗台,快步小跑到一家双层咖啡厅的门口。 玄羲抬头看向咖啡馆的二楼窗户,然后跟狗仔四目相对了。 玄羲冷冷一笑,然后蹲下身摸摸猫咪的脑袋,说:“谢谢。” 玄羲走进咖啡厅,直奔二楼,这时,楼梯上迎面出现一个人,那人朝玄羲撞来,似乎要强行超越他逃走。楼梯狭窄,眼见着躲避不开,玄羲伸出一根手指,那人的身体就撞在了他的手指上。 “唔!”狗仔好像被一根铁棍捅穿了胸膛,疼得弯下腰来。 “跟我走。”玄羲说。 狗仔点点头:“是。” 玄羲带着狗仔出了咖啡厅,他环顾四周,来到一个大号垃圾箱后面,让自己和狗仔避开游客的视线。 “你刚才拍到了什么?”玄羲问。 “拍到了夏屿澄和他男友,你看。”狗仔说着调出了照片给玄羲过目。 玄羲看到照片中,周致轩像小绵羊般依偎在夏屿澄怀里,夏屿澄的手温柔地搭在他脑袋上,要多甜蜜有多甜蜜。 “你怎么知道他们在那里?”玄羲皱着眉问,这些照片让他胃部轻微不适。 狗仔语气颇有些自豪:“我可是娱记界排名第二的狗仔,我跟踪夏屿澄很久了,就等着爆出他的一手料让我升级成狗仔界第一,每天都有粉丝私信我的大眼账号爆明星的料让我去偷拍,但我得筛选出真料,今天我接到一条私信,说夏屿澄和男友去甜品店了,我一看,时间具体,定位具体,这条消息的真实性很高,于是我就来了,结果还真给我拍到了重磅新闻!” 给狗仔爆料那人八成就是周致轩,内鬼难防啊。 “删掉夏屿澄的照片,删完相机给我看看。”玄羲说。 “哦。”狗仔应道,然后拿起相机摆弄起来。 片刻后,狗仔把相机递给玄羲:“删完了,你看。” 玄羲接过相机,确认里面确实没有夏屿澄和周致轩的甜蜜照片了,又把相机还给狗仔。“你走吧。” “哦。”狗仔接过相机离开了。 半小时后,狗仔检查相机,脸色垮了下去:“我刚才干了什么!!!” 帮夏屿澄解决掉一个狗仔,此时夜色已降临,天幕已有了点点星光。 玄羲正打算回甜品店,突然,他身边的平房顶上跳出了一个人。 玄羲察觉到异样后迅速转头,只见一个啤酒瓶以闪电般的速度逼近他的脸—— “咣——” 啤酒瓶击中了他的额头,一瞬间,视野中天旋地转。 该死的,怎么能……怎么能被人类偷袭!玄羲咬着牙,拼命集中精神,想施展法术。 “住手……”他开口。 然而敌人的动作只是一滞,随后又挥着拳头朝他扑来。 不行,意识涣散得厉害。“砰!”他的下颌挨了一拳,血腥的气息直冲上脑。 他放弃了使用法术,打算凭借着最后一丝神智和敌人肉搏。 接下来的事情他就记不清了,他隐约记得自己挨了无数拳脚,也在敌人身上开了无数个放血的口子……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瘫坐在一辆轿车里。 白川坐在他身边,路东律坐在副驾,开车的是灵霄家的司机,窗外夜色浓重。 他试着坐起来,但他只是动了一下,便立马唤醒了全身的痛觉神经,疼得他又失去了力气,干脆就这么瘫着了。 “这是去哪?”玄羲开口。 “医院。”路东律说,他顿了顿,“既然你已经醒了,我们是不是不用去了?” “不用了。”玄羲说,开始用帝王给自己疗伤。 “我就说不用去医院吧,等他自己醒了就好了。”白川说。 “那他万一没醒呢?”路东律很谨慎。 “那光明之渊史上第一大笑话就诞生了——四大圣兽之一的青龙被人类用啤酒瓶打死了。”白川说。 “白川,你明天的夜宵没了。”玄羲说。 白川:“喂!我有说错什么吗!” “赵师傅,回壶春园吧。”路东律说。 “好的。”司机说。 “那人死了没?”玄羲又说。 “是两个人。很可惜,没死。”路东律说,“斯蒂芬带我们找到你的时候,那俩人快没气了,好笑的是,他们同伙也跟踪我过来了,还想害我,我就对他说你来得正好,你俩同伙快好像快不行了,赶紧打120吧,他呆了一下,猛猛摇头说不关他的事,要找就找夏屿澄,我指着地上的人说不如我把你也变成这样,但是给你留一口气让你打120如何,你没看他当时的脸色,像猪肝一样!” 玄羲松了口气,幸好没发展成命案。事情是夏屿澄惹出来的,他应该也不敢报警。 回到壶春园,剧组的人都走光了,看着安静的庭院,玄羲深深松了口气。 今天终于结束了。 玄羲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被路东律叫住了。 “有事?”玄羲问。 只见路东律又用他擅长的诚挚而正直眼神看着他:“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今天冲动,你也不会被夏屿澄报复。” 玄羲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想逗逗他:“那你要怎么赔罪呢?” “我都可以啊,你来指定吧。”路东律说。 玄羲瞥了一眼房间的床,又上下打量着路东律,暗示道:“用你的……也可以?” 路东律一脸坦然:“当然!” 玄羲:“……” 在这个温暖的夏夜里,玄羲轻轻打了个寒战,他面无表情地说:“算了,不必了,我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找陶雅。” 路东律表情无辜地点点头:“好,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