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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默悲欢

作者:五角月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诶!”柏乐池招了招手,喊道:“楚哥,大大哥,你们俩活过来啦?”


    许小玄现在没心思计较他神经兮兮的称呼,走到他身边,问:“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支巧凌又挥掉一片黑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那张清甜的脸上粘着灰尘,两颊泛着红:“楚先生,小玄弟弟。”


    “是这样的,我们来到天台后发现这里全是老鼠,它们堵住了路,所以我们没办法下去找你们。”支巧凌有点愧疚地说,“幸好有宏大哥拿着楼道的拖把,带我们打死了一部分,闯出一条路。”


    柏乐池道:“是啊,当时向日葵那一圈没有老鼠,我们想着先去花旁边吧,谁知道那花娇气得很,一碰就全枯死了!”


    “嗯,”支巧凌把手里的枯壳递给楚时意,“楚先生,你看看,这个就是我们找到的花,虽然枯萎了,但它对付那些老鼠和人脸都很有用。”


    楚时意接过枯壳,触感很像被晒干的莲蓬,阿淼说过,天台的向阳花是假的,是她捏造出来欺骗他们的。可现在看来,也不尽然是假的。


    至少,她把自己和花都藏在照片里,这朵花虽然枯萎,但仍然是出去的关键。楚时意把枯壳还给支巧凌:“拿好。”


    “对了,”柏乐池压低声音说:“你们上哪招来这么个大宝贝啊?全身黑的怪吓人。”他指了指门口。


    许小玄掀起眼皮,视线从枯壳上移开:“……门外是日记精,它在照片里装人,被我们戳穿之后恼羞成怒,一路追到这里。”


    日记精吗?


    这个称呼还真是诡异又莫名贴切。


    咚!


    可能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铁门传来愤怒的一声巨响,阿淼那混杂的非人声音透过门:“去死!!”


    许小玄哼道:“看,又恼羞成怒。”


    被他这么一打岔,众人心里对怪物的恐惧感居然散去不少,渐渐冷静了下来。宿宏和何姨收拾好老鼠,也走到门口。


    夜幕沉沉,云残月缺。


    他们六人围在铁门三米处,无声与那扇门背后的东西对峙。


    十秒后。


    柏乐池忍不住了:“我说,咱们有计划吗?有的话说说呗,干瞪眼能瞪死它咋的?”


    “……”


    宿宏道:“你看我没用,这种事问楚小兄弟。”


    楚时意垂眸,没什么力气地笑了笑:“我似乎也没办法。”


    许小玄抓住重点:“似乎。”他看向楚时意,“不是一定没有,对吧?你有就说,很离谱也没关系。”


    宿宏点头:“是啊,到这个节骨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吧。”


    见他们都很坚决,楚时意只好道:“办法就是从她那拿到日记,然后让向日葵重新长出来,有办法吗?”


    柏乐池:“呃……”


    众人不说话了。


    确实很离谱。


    只是鼠群就够他们喝一壶,惨白人脸的长舌头更是难缠,但这些他们咬咬牙还能对付。可现在,他们居然要直接对上造成这一切的怪物本身,还要从它那拿到“日记”。


    楚时意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


    那粘稠的黑水仿佛噬人的深渊,一旦沾上就只能任凭疯狂又充满恶意的情绪冲刷大脑,意志不坚定的人恐怕一个照面就会失去行动能力了。


    楚时意后背上的掌印还在,胸腔仍然隐隐酸痛,呼吸滞涩。一旦触碰,便好似深陷泥沼,那窒息感反正他是再不想体会了。


    ……他们这里,真的有人能靠近“阿淼”吗?


    咚、咚!


    门坚持不了多久,声音越来越暴躁。


    但再糟糕也不能束手就擒。楚时意咳了两声,用缓慢而沙哑的声音说:“门开了之后分散开,不要聚在一起挨打。拿着这些枯萎的向日葵,可以暂时安全。”


    支巧凌双手叠放在心口,不安地道:“可……”


    她欲言又止。


    众人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向日葵的枯壳只有三个,而他们有六个人。


    要怎么分?怎么分都不够,总会有人因为拿不到花死掉。


    “……不要现在因为一朵花打起来,后果会不太好。”沉默间,许小玄突然道。”


    “?”


    柏乐池一愣,虚心求教:“呃,我问一下,这后果是大哥你给的,还是那个东西给的啊?”


    许小玄看他:“你说呢?”


    柏乐池懂了,这个后果是许大哥给的。他干笑两声:“好,我闭嘴。但是这里应该没有人会抢吧,大家都是好人喔……”


    六人都不傻,他们很清楚,抢不到会死,但抢到了也只是晚死一会。既然都没有分别,那不如联手一搏生机。


    许小玄默了默,发现似乎确实不需要担心这种问题,这五人人品好像都还说得过去。但他下意识的警惕一切,这种疑神疑鬼的感觉很熟悉。


    他认同道:“嗯,我提前把不好听的话说了,避免出现意外……接下来说点好听的吧。”


    支巧凌道:“有办法?”


    “不知道,试试看吧。”许小玄皱着眉,“既然要拿日记,那肯定要对它动手……到时候你们三个拿一朵花,躲到旁边去行不行?”


    他指了指支巧凌、柏乐池,还有何姨。何姨年纪大了,支巧凌没力气也跑不快,她们俩躲起来是有道理的。


    但柏乐池为什么?


    他心想:要去也是楚哥去啊!他那脸煞白,站着摇摇晃晃,感觉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了!


    柏乐池觉得自己被看不起了,想辩驳几句,可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自己有什么可取之处。他不得不承认:“我——我还真没战斗力,合理。”


    许小玄继续道:“还有两朵,你们俩一人一个。”


    他指向楚时意和宿宏。


    “不行,”楚时意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都给我们了,你呢?”


    许小玄抿唇:“我试试不用。”


    “试试不用?”楚时意都要气笑了,“这是能试的?你告诉我,失败了怎么办?”


    “……”


    失败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在许小玄脑海中飘转一圈,没留下什么波澜。铁门剧烈地颤动,那声音抓挠着所有人的心神,似乎下一秒阿淼就要冲破阻碍。


    许小玄抬头扫了眼夜空中那轮残缺的月亮,乌黑的眸中闪过一丝厌倦。


    “无所谓。”


    没等楚时意说话,他走到门边,伸手拿开了那两杆交叉摆放的枯壳,递给宿宏和楚时意。


    柏乐池浑身绷紧,他拿着最后一个枯壳,对其他两人招呼道:“快快快,我们走,到旁边去!”


    砰——砰!


    铁门的撞击声陡然变大,两秒之后,轰然倒下!


    “走?”


    人影扭曲两下,阿淼怒笑道,“今天谁都别想走!”


    被挡了许久的粘稠黑色液体足足有半人高,直奔涌向场中的三人。许小玄注视着它在自己视线中越来越近,却不闪不避。他黑白相间校服染了血,衣摆被冷风吹得扬起。


    在那一团球形液体还没炸开的时候,许小玄竟然只身迎了上去,黑色的水浪裹住他全身,一齐往天台边缘跌去!


    “许小玄!”


    楚时意跑了几步想追,阿淼身形一晃,闪至他面前挡住了去路,面上露出诡谲又挑衅的笑容。


    “你找谁啊?”


    她的视线并没有分给其他人,动作却丝毫不慢,抬手一挥,一道残影便向柏乐池三人飞去,那黑色的东西速度很快,在夜色中几乎看不清。


    阿淼打定主意要杀了他们,完全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当心……!”


    宿宏用手里的枯壳挡在那道黑水前,那看上去分明只是一滴脆弱的水,落在枯壳上,却仿佛重逾千斤。


    “呃!”


    宿宏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卸力,顺手抄起脚边一只死老鼠扔过去,阿淼猛地看去,愤怒地抓住老鼠,五指收紧,瞬间将其捏爆成一堆碎肉,纷纷掉落。


    “又是你……”


    阿淼气笑,暂时放弃了楚时意,转而走向宿宏,抬手扼住了他的脖子,“你喜欢扔我老鼠是吧?喜欢偷袭是吧!?别急啊,你的下场会和那只老鼠一样的。”


    支巧凌急道:“宏大哥!”


    “哎,你你你、你别冲动!”柏乐池脸色煞白,拉住支巧凌,“就算去了也没用啊,那他不白救我们了吗?”


    支巧凌忍着眼泪:“难道就这样看着?至少让我帮上一点忙……”


    “你们俩,回来一点!”


    何姨拉住两人,往后退了半步。


    一条鲜红的舌头不知何时向三人缠来,速度快得连成一片红,柏乐池怪叫一声,闭着眼胡乱挥动手里的枯壳:“我靠!什么时候来的?别过来,别过来!”


    楚时意踉跄着从背后靠近阿淼,咽了口唾沫,颤抖着把手里的枯壳抵在她肩膀处,用力按了下去!


    “啊……!”阿淼那黑水聚成的身体颤抖一阵,吃痛松开手,宿宏倒在了地上,他的脖子上留着一圈漆黑的手印,已经不省人事。


    “真碍事!”


    阿淼伸手向后抓去,“别以为和我说过几句好话,我就不会杀你了!我说了,你们都逃不掉,你这么上赶着找死?”


    她抬起脚,用力一跺,一圈水波纹荡漾出去,漆黑的墨色眨眼间覆盖整个天台,蔓延至他们的脚下。


    “我,靠……”柏乐池大脑空白,一头砸倒在地。


    支巧凌脸色苍白,颤抖着拍了拍:“柏、柏先生?”她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缩起身子呜咽。


    三人中,最后一个倒下的竟然是何姨,她拼着力气挡在另外两人前面,然后往楚时意那看了一眼。


    阿淼那一掌带着掌风,楚时意根本躲不开,只能用枯壳挡在自己身前,但枯壳大小有限,那漆黑的手掌还是结结实实打了一半在他心口!


    “唔!”楚时意闷哼一声。


    又来了……!


    那种窒息的感觉,心脏连着十指都在酸痛。眼前的水泥地板扭曲成一张张充满恶意的鬼脸,耳中传来尖锐的哭喊,楚时意大口喘着气,却还是感觉喘不上气,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这下,天台上没有还站着的活人了。阿淼挥挥手,惨白人脸缩回了正放在何姨眼睛上的鲜红舌头。


    正准备抬脚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竟然还醒着。”


    楚时意抓住她的力气很弱,却是实实在在的还能动弹。


    “有意思,我很久没见过能捱我这么多掌的人了。你的同伴都深陷其中,你为什么不呢?”


    阿淼居高临下,怜悯地看着楚时意,她蹲下-身,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一定是足够分量的痛苦,才能让你保持清醒吧?看来,你也是和徐阿淼一样的可怜人。”


    楚时意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她低垂着眼,像一个倾听人世苦难的无面神明,“也告诉我你的故事吧,我把它们写进我的身体,这样……就算你死了,我也能替你永远记住它们。”


    楚时意勉强扯笑道:“谢谢,不过免了,这种事没什么好记的。”


    徐阿淼被困在方寸之地,是无可奈何,是无处可去,可他又不是。回忆对他来说是件没有意思的事,抓着过往的不愉快反复咀嚼,改变不了任何事,只能自己可怜自己。


    “是吗?”


    阿淼缓缓凑近,黑色沥青褪去,她恢复成人类少女的模样,低声道:“……你不想说,可我想知道啊。”


    “你拒绝不了我的。”


    她的手指一点点靠近楚时意的额头,即将触碰到时,忽地一滞。


    一把剪刀从背后刺穿了她的胸口,刀尖带着锈迹,微微张着,伤口贯穿前后,却没有半滴血液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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