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船就已经靠岸。
白宴礼这次出差的任务已经完成,也跟合作商那边解释过了,所以可以直接回家。
陶潇原本也想跟着白宴礼直接回去,却被烛九阴拦住了。
烛九阴笑着说:“陶潇,上次你不是说有东西落在我那儿了吗?刚好先跟我回去拿一下吧。”
陶潇微愣,他当然没有东西在烛九阴那里,但他也听出来烛九阴的暗示,应该是让他先回一趟妖管局。
于是陶潇迎着白宴礼的目光,认真地点了点头。
白宴礼见他坚持,便没有阻拦,只是嘱咐他注意安全。
陶潇跟着烛九阴一起回了妖管局,便直白地问道:“找我什么事?”
烛龙说道:“你之前不是中了那个妖怪的阵法吗?现在很难受吧?人类的医生治不了,所以带你回妖管局看看。”
陶潇微愣,惊讶于烛九阴细致的洞察力。
他这两天确实很不舒服,自从落水苏醒过后,脑子里就一直乱糟糟的,一直被模糊不清的记忆影响着,有的时候几乎分不清今夕何夕。
仿佛有一股力量正在让他觉醒前世的记忆,但另一股力量却在他脑海里严防死守,坚持着不让他记起。
这两股力量在他脑海里争斗,让陶潇苦不堪言。
陶潇一直习惯了不将弱点示于人前,所以这两日他一直绷着脸,没有流露出任何难受的表情。他很好奇烛九阴是怎么看出来的。
烛九阴没有多解释,只是给陶潇指引了一间熟悉的休息室,“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待会儿会有人过来。我还有事,就不多陪了。”
说罢,他就拉着因因乎往外走。
因因乎看着又被铐住的双手,满脸无辜地看着他。
烛九阴铁面无私地说道:“私交是私交,公事是公事。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你现在还是嫌疑人。”
“唔……好吧。”因因乎接受了现实。紧接着,他又举起被铐住的双手,朝着陶潇挥了挥手,“那下次再会啦,陶潇。”
陶潇好奇地眨了眨眼睛,也笑着朝因因乎挥了挥手。
休息室依旧是之前那间休息室,茶几上也摆着各类零食。
和之前的略有不同,这次的零食中糖果居多,而且都是他喜欢的口味,很合他的胃口。饮料的种类也丰富很多,有各种汽水和奶制品,却不见可乐的踪影。
陶潇想起了上次来的时候,白泽问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看来是真的记住了。
那时候他还没有融入人类社会多久,还没有喝习惯可乐,所以和白泽说很苦,不喜欢。现在他早已对可乐改观,可乐和零食最配了。
不过陶潇依旧有些触动,居然有人能把他的喜好这样用心记住,仿佛对他本人也是一样珍而重之。
陶潇想起了那双幽蓝色的眼睛,和那个戴着面具的身影。所以,这次和上次的零食都是白泽放在这里的吗?
陶潇心中微微一动,对这个叫白泽的神兽,多了几分好感。
他伸手拿了一块草莓味的糖,剥开糖纸,将糖果放进嘴里。
糖果在嘴里化开,带着草莓味的甜香充盈了整个口腔,连呼吸都带着甜味。
陶潇闭上眼,表情却放松了一些。在自己脑子里斗争的那两股力量,仿佛也和缓了一些。
这时,休息室的门悄然打开。
陶潇睁开眼睛,望向门口的方向。
白发白衣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个雪做的雕塑。
被面具隐去的脸看不清真容,只露出一双幽蓝色的眼睛,眼里盛着担忧。
白泽关上门,快步走过来。
“抱歉,是我预估出错,让你遇到危险。”
陶潇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他原以为只是公事公办,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收买人心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妖管局做的确实不错。
白泽温和地注视着他,“烛龙已经和我说过了。你现在很难受,对吗?”
这样温柔的语气,让陶潇有些微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确实难受,却习惯性地把疼痛掩饰住,不想让外人知晓。
“冒犯了。”白泽说着,接着轻轻抬手,握在陶潇的手腕上。
淡蓝色的灵力缓缓缠绕在陶潇手腕上,随即逐渐渗透进去,融进血脉里。
这其实是一个很危险的动作。
放任其他人将灵力探查进自己的身体里,也相当于把自己身体的掌控权交出去。
换言之,如果白泽现在想对自己做什么,那他将毫无反抗之力。
陶潇此刻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在白泽有所动作时,第一时间抵挡,阻止他将灵力渗透进去。
然而奇怪的是,陶潇此刻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
那股灵力给他带来很强烈的熟悉感,不仅无害,还很亲切。
他的身体几乎习惯了这股灵力,甚至于把这股灵力当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陶潇也本能地感觉出白泽不会害他。
白泽的眼神里藏着他不懂的情绪,但其中的担忧和心疼不似作伪。
陶潇不明白为什么,但他能感觉得出,眼前这个人是真的在心疼他。
陶潇的心弦被缓缓拨动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白泽的灵力顺着他的经脉和血液流遍全身,安抚住了他身体里正在纠缠斗争的两股力量。
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困意逐渐袭来。
陶潇明知道现在的情况很凶险,自己又在妖管局,正处在危险的处境之中,不能睡。但是在白泽面前,他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白泽在他耳畔轻轻说道:“困了就睡吧,醒来之后,就不会难受了。”
低沉的嗓音让陶潇觉得熟悉又安心。
他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最后实在抵挡不了困意,闭上了眼睛。
再度睁眼时,眼前是茂密的枝叶和青红相间的脆枣。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投下斑驳的影子。
陶潇意识到,他现在应该是在一棵枣树上。
他靠着树干,抬头看了看,一抬手,抓了颗红彤彤的枣子,擦了擦,丢进嘴里。
脆甜的味道在舌尖漾开,让陶潇的眉头也舒展了几分。
“潇潇!”
耳旁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
陶潇转头望去,才发现旁边的枝干上坐着一个红衣少年。
不,已经不能称之为少年了。
麒麟长大了一些,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曾经青涩的眉眼也多了几分成熟。
麒麟抱着手,无奈道:“我刚刚说的话,你是不是根本就没在听?”
陶潇歪着头看他,满脸无辜。
麒麟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我刚刚是说,把这棵枣树搬回去,就能随时吃到枣子了。”
陶潇有些心不在焉,“都行啊。”
麒麟有些诧异,凑近了一些观察他,“潇潇啊,白泽不就走了两个多月吗?你怎么跟丢了魂一样?”
陶潇掰着手指和他掰扯,“是三个月。”
说罢他又反应过来,“我哪里跟丢了魂一样?”
陶潇转过头,绷着脸,不再理他。
他抬手抓树上的枣子吃。
他的手变得修长匀称,已经逐渐长开,长成了少年。
麒麟在一旁絮絮叨叨地抱怨,“明明是我陪你玩的最多,你怎么还是这么黏着白泽?白泽那么忙,经常有任务要下山,有什么好的?”
陶潇充耳不闻。
麒麟气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是谁把你从重明那里偷出来的?不然你现在还在那里学算术,不学完不给饭吃的那种。”
陶潇想起被算术支配的恐惧,立刻变脸,睁眼说瞎话,“那当然是麒麟哥哥最好。”
一边说着,一边讨好地往麒麟手里塞枣子,“麒麟哥哥下次还会来救我的,对吧?”
麒麟拼命掩饰脸上的笑意,故作高深,“那要看我心情了。”
麒麟还没得意多久,就见陶潇的动作忽然顿住。
他一愣,“怎么了?”
陶潇看着他,忽然笑了,说道:“白泽回来了。”
说罢,陶潇忽然起身,抬手抓了几颗枣子握在手心,就直直地往下跳。
麒麟吓了一跳,“等等,很高的!”
陶潇已经稳稳地落到地面,往前跑去,手臂在后面朝他挥了挥,“麒麟,我先走了。”
麒麟气笑了,刚刚还是麒麟哥哥,现在又变回麒麟了。
他也跳下树,跟了上去。
白泽刚进山,还没站稳,就被扑了个满怀。
他熟练地把人稳稳接住。
陶潇仰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哥哥!”
白泽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我感受到你的气息了。”
陶潇说完,又拿了一把枣子塞给他,“刚摘的。”
白泽微愣,随即眼中的笑意更深,接过枣子,又从怀里抓了一把糖放到陶潇手心,“从山下带回来的,你尝尝甜不甜?”
麒麟在一旁酸酸地说道:“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你们都看不见吗?”
陶潇默默地从白泽身上下来,分了一块糖给麒麟。
麒麟把糖丢进嘴里,嘟囔道:“这还差不多。”
白泽忽然问道:“阿潇,你算术学得如何了?三个月不见,应该有所长进了吧。”
陶潇和麒麟齐齐僵住。
白泽看出不对,笑意淡了些:“这几个月有在好好学吧?没有逃学跟着麒麟满山跑吧?”
麒麟第一个反应过来,转头就跑,还不忘叫上陶潇,“潇潇,快跑!”
陶潇立刻跟上,却跑不动,衣领被人抓住,动弹不得。
他默默地回头。
白泽仍在微笑,笑容里却多了几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