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老庙会,此时也算香火正旺。就是刚刚复合那时,季风带着虞白出去游览的那个。
这次重游,并不是为了桂花糯米糕,而是街角铺子的月饼。
听说是整个庙会最好吃的东西。
旅游景点,顾名思义,外来游客比本地游客更多。
也全是打着传承手艺的名义,吸引对体验保持纯情的外地人。虞白当时就是被这么吸引的。
然而虞白现在已经不算外地人了。
周末,二人起了个大早。这样就不用排队。
为了模仿千年之前的格调,寺庙外整条街,都是用木头建造的房子。一楼就是排档,没有门,立柱支撑着屋顶,仿生人厨师在招呼客人用早点。
除了糯米糕,虞白几乎没吃过庙会上的点心。
也有卖衣服和卖古玩的地方。
苏式月饼铺子开在离庙堂最近的一家。和别家不同,那是精心装修过的门店。
四周有玻璃墙,里面有玻璃展柜,还有供人排队的走道。
亮色瓷砖地板,桌上放小竹篮,月饼被封闭式包装。从里到外透着连锁店的严谨和整洁。
仿生店员是带着头巾的小姐姐。复古采茶人。
因为她们的点心是以茶为主题的。每一个圆形苏式月饼上,都有一片干香的茶叶,标志它的口味。
店员递给虞白的试吃,是一朵茉莉花茶月饼。
掰开的时候,酥皮碎在碟子里。
把大的一半递给季风。虞白只想吃一口。
只想尝一口,但都买一遍。然后放在家里忘记,直到过保质期。
她就这样。
月饼名不虚传的好吃。虽然茶香清亮,却掩盖不住高热量的甜味。
刚烤出来才最佳。酥皮暖暖的,馅料像蛋黄一样沙软。还有瓜子仁。
是尝一口就会让人回购的类型。只要不是一次性吃太多,不会腻。
但贵也是真的贵。
符合虞白的口味。于是每样买了一盒。
季风挺开心,因为知道虞白其实并不会吃几口。
没有挨挨挤挤游客的青石板街,老庙会就是散步的天堂。
虞白带着手套和围巾,而季风已经拆开礼盒,取出一只抹茶味的月饼,撕包装袋,开始吃。
掰一小块投喂虞白。不弄脏她的手套。
两人是空腹来的,还没吃早餐。本来不饿,吃了一口月饼就饿了。
季风陆陆续续拆了两三个不同口味的,虞白视而不见。
原来清晨的人造小石桥可以如此安逸。
没有情侣站在上面拍照,没有河岸边张灯结彩的小灯,没有聒噪的叫卖声。
趴在石桥上看河。
冬天,河水颜色很深,墨绿。智能竹筏从桥底晃过去,自动识别打捞漂浮物。
冷静得能压住心绪。
呼吸凝成白雾,温度微微冻脸,但不疼。
季风站在身旁,不一会儿,也趴在石栏杆上。
虞白脱掉手套,帮她擦去嘴角的酥皮碎屑。
换得一个短暂的接吻。凑近的时候,能闻到她嘴边月饼的麦粉香。
最终确定早餐在茶楼用,庙会最边缘。
要了一个二楼小包间。打开竹窗,就能看街景。
能看见来往路人的头顶。
最贵的是蟹黄小笼包。其他的也林林总总点了一桌。
每次饭点,虞白总有一种感觉,喂饱季风是人生的第一要义。
当季风还是X的时候,虞白就发现她很能吃。工作压力大的原因,每天都要消耗不少热量。就像需要用脸盆吃饭的大型犬。
虞白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抱歉。
但她一直以来都有打算养阿拉斯加或者杜宾犬。若不是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大型犬类也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踪,虞白可能早就下手了。
不过现在可以重新开始考虑。她被迫有了稳定的工作。她也很乐意每天遛狗。
养宠物还需要什么呢?私人医生?
一定会是个过于溺爱的主人。
虞白把碗里的葱花吹开,用勺子捞小馄饨,放到季风醋碟里。
她吃饭的时候很乖,给什么吃什么,也从来不挑食。
养狗的情绪价值,在餐桌上完全体现出来。
“等会儿直接回去吗?还是再逛逛?”大型犬优雅地吃完所有餐点。
“我想去寺院里看看。”
虞白每次来都是逛街的,还从来没进到里面去过。
传说庙里有更多好玩但骗人的把戏。
红漆的大门,整座庙院看起来喜气洋洋的。
早起的香客已经陆陆续续进出了。
不知什么原因,庙宇的结构和古代宫殿有几分相像:宏大方正的院落,通向高阶和正厅。
神佛像显然不是古董,雕工神采飞扬的,新上的漆色如此鲜艳。
推销小机器人拦住二人,问她们要不要买香礼佛。然后报出天文数字。
虞白从前没有过这种信仰,也嫌麻烦,懒得尝试,于是就拒绝了小机器人。拉着季风慢慢走在正厅看着。一共十座雕塑,夸张的艺术造型,虽然有简介牌,但她们依旧很难把名字和形象对号。
走着走着就跨出正厅,来到后院。
平坦的石砖地被阳光照得发亮。庙会的商业气息过于浓厚,一走出神圣所在,就有各种小商品铺子和自助贩售机。
“两位小姐,要看手串吗?大师开过光的。”看店的妹妹叫住她们。
虽然知道石材都不是上品,还有些化学合成的料子,虞白还是被琳琅满目的珠串吸引过去。
她的大脑和眼睛各有各的想法,最后大脑向眼睛妥协了。
“小狐狸粉水晶,是招桃花的哦。”妹妹看见虞白拿起一串粉色的珠子,就推销起来。
粉水晶很好看。虽然是廉价货,但打磨得珠圆玉润,挂在手机上和包上把玩都合适。
所以虞白才拿起来看。
手心被轻轻捏一下,又马上放开。
妹妹并不知道她们是情侣还是姐妹,说手串招桃花,让季风警觉了一瞬。
然后很快意识到,她并不该管虞白喜欢玩什么、买什么。
虞白只是看了看,就放下了。也没那么喜欢。
一点都不喜欢。
招桃花不需要,招财不需要,拿一块平安牌。
太老气了。不好看。
来都来了,要不还是返回去烧香求平安吧……
虞白已经发现自己被小姑娘推销糊涂了。
“也可以买一块牌子祈福。”
妹妹此时已经发现两人的情侣关系,就不说别的话了。
情侣的生意是最好做的,对一位说:买这个对另一位好。价格翻五六倍都能卖出去。
是塑料做的红牌子。用笔写下愿望,系在树枝上。
手串珠玉都太劣质了,虞白最后买下一块牌子。
“姐姐有什么愿望要写吗?”拿起笔的时候,虞白记得先问她。
季风摇摇头。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这样就可以了,完全可以了。已经知足了。
“写你的……”季风回答她。
其实虞白也一时想不起来什么。
有什么好希求的呢?许愿要一只狗狗吗?
这种事情,不需要向神明祈祷吧。
“我可能会有点自私哦。”虞白说。
自私?
季风站在她身边,看着她一笔一划写字。
虞白没有什么能够称为自私。一切都理所应当是她的。季风的归属权也是她的。
想永远爱姐姐。
被季风抱住,蹭蹭脸。墨迹在风中吹干。
“不能只是永远爱嘛。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爱是对自己提要求。既然是许愿,那就要向神明提要求。
就像季风可以许诺,为她而死,为她而生。
但也祈愿与她山无棱海无边。
于是虞白添下一行字:想和姐姐永远在一起。
那么多情侣,那么多红色的许愿牌,那么多不同的字迹,只写同一种愿望。
后院中央,一棵扎实的桂树,冬天也不光秃秃的,挂满了红色牌子。风吹动的时候,像风铃一样。
僧侣说,到春天新叶抽芽的时节,这些牌子就会被摘下来,整齐摆放在佛像面前,由寺院诵经,然后和经书一起焚化。这样佛就真正接收到了世人的愿望。
所以其实浪漫的人,都不是无神论者。
季风把牌子系到最高的枝桠上。于是她们的红色许愿牌接到了最多的阳光。
写过愿望之后,忽然有种安心的感觉。虞白感到自己对季风的所属权有了保障。
心中泛起脉脉的情感。如果不在此时拥吻,祈福仪式似乎就不完整。
但周围人来人往,游客很多。
又有别的情侣来挂牌子了。
季风把虞白拉到正厅侧面的小路上。小路狭窄,人迹罕至。石缝中长了杂草。
“亲一下。”蹲下身要求。
季风的皮袄敞开一半,高领毛衣,靠近的时候就能感受到暖意。
奇怪的吸引力。
虞白感觉她的手摸到后腰的时候,浑身都酥软。
侧脸吻住她的嘴。吃掉她的气息。钩住她的后颈,闭上双眼。
当初也只是想拥有她而已。得到X-Operator的产权、帮她摆脱Faith的追杀、许诺她自由。什么都可以。
殊途同归。
现在算是实实在在地拥有她了吧。自己这样生活在阴影中的人。
情愿把一切都赠与她,只是换她开心半天也值得。虞白知道自己是烽火戏诸侯的昏君,被她双唇黏住的小虫子,在蜘蛛的致幻毒液中,心甘情愿地被吃掉。
最后还是去佛前烧了香,但省去繁缛的礼节。
虞白是个俗人,觉得钱花到位,诚意也就到位。
是庙会的小把戏让她开心了,必定要有酬谢礼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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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