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的浪潮稍稍退去,虞白才意识到自己趴在季风怀里。
四周都是警惕而鄙夷的目光。
季风玩了把大的,她虞白竟然还敢得寸进尺。
季风清楚权力不对等会带来什么。天平向她倾斜,绝对掌控。天平很快倾覆。
只是在潜意识里明白,天平那一边装着她的代价。
胜者同样不能生还。
季风的手在卸力,她看见虞白绝望慌乱的目光,一点一点倒下去,跪坐在地上。
假象,季风纵使厌恶她到极致,还是对她有基本的礼貌。
符合季风温文尔雅的人设。
她不知道虞白还能当众站起来。
感觉到自己的亵渎,受不了万众瞩目,低着头失神地爬了一次,一只鞋掉下来,站起来,仿佛一点也不痛,一瘸一拐地向门走去。逃离。
连离场都是闹剧。
她只清楚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她不该在众人面前触碰她,不该占她便宜。
季风呆在原地,看她慢慢落荒而逃。
她本该哭的。在别人搬动她的时候歇斯底里地控诉季风。她本该行使自己的人权,当机立断给季风一巴掌,好好在众人面前立威。
她不止是玩具,还是个牵线玩具。跑再远也跑不掉。
门关上后,虞白感觉好一点。
人的目光像辐射,舞厅那扇金色的门,似乎可以挡住辐射。
梅的高跟鞋,鞋跟太细了。她把另一只鞋脱下来,拎在手里。
一眼望不到头的走廊,都是一模一样的门。
虞白迷路了。
走路的时候痛得钻心,虞白在找寻出口。虽然知道,就算找到了大门,自己也没有钱打车回宿舍。但是管不了那么多,只要离开就行了。离开这个地方,离开她。
虽然是自己应该承受的惩罚,但虞白有一点架不住了。
眼泪一滴一滴从脸颊掉下来。不知是心疼还是脚疼。
走了很远很远,终于有一个岔路;没有灯,也不是大门。
阴影的小岔路。
虞白咬牙走进去看了看。确实是个玻璃门,可以通向外面。
夜色很深了,还是能借一点月光,看见门外的灌木。应该是通往前院的。
但是小门也是指纹锁,她打不开。
心灰意冷时,坐在墙边休息一会儿。没有光的地方,让她感到安全。
就算路过也不会有人看见她吧。
她不去想以后那些人会怎么看她。灾难更灾难下去罢了,她是惹人讨厌的牲畜。
没人保护她,她是十恶不赦的通缉犯。
脚步在无人的走廊空旷回响,惊醒昏昏欲睡的虞白。
本能地恐惧,不敢发出声音,不敢动,害怕衣服与地面发生摩擦。
她根本不用躲,季风知道她在哪里。
被拽着拖出岔路,虞白的心在尖叫,却发不出声音。脚踝在季风手里,被捏得很痛。裙子脏了,梅的礼裙。
最近一间没人的更衣室,季风用队长权限打开。
照明昏黄,梳妆台的聚光灯也没开。虞白再没有力气起身了。趴着听见门被关上。
熟悉的封闭环境和与她二人。
心死掉了。不配合也不挣扎。
梳妆盒里的彩带,缚住双手,鲜亮的粉色。
分明只是用来扎头发的东西,虞白却一点也挣不开。
裙子从领口撕开的时候,虞白知道自己没钱再赔给梅一条。她的脸已经湿了,忘记哭,但泪水自己流下来。
季风知道她不乐意,没状态。但要的就是她不乐意。咬住她嘴唇的时候,尝到自己的唇膏,和她齿间甜甜的果酱味。
记得这种味道好久好久,直到现在还记得。
奖品的味道。季风分明在舞池中什么也没得到。她不给的话,季风只能自己去取。
这才是共舞。
还没有开始,她就有满足的感觉。
夜深人静之后,季风仍然没放过她。
虞白受了伤。血渍混着水渍,在瓷砖地上干涸。
她依旧敏感,每次收缩和痉挛、颤抖、喘息,都是季风兴奋的高点。
梅的旧裙子勾勒不出半点她的身体,就像被平庸埋没的宝藏。季风知道自己在消耗她的生命,汲取奖励。
*
记忆又流过来,罪恶的快感和揪心的处刑,让季风恍惚一瞬。
反胃。
手中端着一碟杯子甜点,她差点没有拿稳。
季风加快脚步,把甜点拿到桌边。
她恐惧舞会。
虞白不在视线范围内的时候,就有种她已经落入危险的错觉。在这种地方。
虽然季风也知道,危险来自她本人。
每次想起那个恶魔就反胃。但是还不能当场崩溃。
彻头彻尾的人渣。
虞白歪在角落里玩手机。
这次没胃口尝什么,分明上回觉得杯子果酱很好吃。也许是因为没那么饿了。
乐队那么专业,舞池中央有圣诞树,彩光跳跃,还有红酒。
不是挺好的嘛。
季风还说不想参加,只想带虞白出去玩。
她又拿着一盘小蛋糕回来了。虞白还以为她去添酒了。
含着笑意看她。高大的美人,白色礼服和头纱很适合她。虽然虞白没有费心去找什么高定,只是约了口碑很不错的裁缝,给两人裁了礼裙。
本来以为季风会更喜欢西装。但她说不穿了,要和虞白一样的。
女人的心思很摸不透。
季风害怕强势的形象会伤害虞白。
圣诞舞会比春季舞会更有氛围感。少了高高在上的雍容,平添暖意。
况且季风也很开心。不停地和她谈笑。
虞白看见她水润的双眼。
似乎整晚都这么水灵灵的,但笑容那么热情。
她不知道,季风忍着哭,而且根本不敢沉默下来。
沉默就会崩溃。
不和她讲话,看不见她完好无损地坐在那里,季风就会铺天盖地地想起上一场舞会。
她一点都不想回来,所以才求着虞白离开。
但虞白说想到舞会玩玩。
其实是想重新尝尝这种明黄色的杯子果酱吧。季风记下来了,舞会结束,可以问西点厨师要配方。
她还说,如果季风不想来的话,自己一个人参加也行。短途旅游,等舞会结束出发也可以。她们有三天假期,不着急。
季风没有坚持己见。
要是她反驳第二次,虞白肯定就妥协了。
她不要虞白妥协。
季风知道自己脆弱,承受不住。但虞白要揭开她的伤口,就必须乖乖接受惩罚。
更不能让虞白一个人来。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季风更害怕。
季风会疯掉。
这次她的兔子似乎胃口不好。
笑着把小甜点推到她面前,她却只是懒洋洋地说吃不下了。
然后头就靠在了季风的手臂上。
季风不敢动。跨进舞厅的时候,就不敢再触碰她了。
虞白化了妆,美艳动人的大小姐。无论如何。
虞白坐在靠墙的里面,季风堵着她。似乎无意识地想挡住某种危险,也不让她看舞池的灯光。
怕她想起不愉快的往事。
但虞白都不记得了。
那么那么多事情,又不是最痛的一次,她怎么可能记忆犹新。
等一会儿去周边的哪里玩呢?先订住宿。
虞白开始热心旅游的事情。
她几乎挤进季风怀里。季风只是小心翼翼地搂着。隔着衣服碰到的身体部位,都烫得像炼狱,让她痛不欲生。
这都是应得的惩罚。不许哭。
“我们要去跳支舞吗?”季风小心翼翼地询问,“我跳慢一点,会扶着你的。”
像是想证明什么。
只是跳舞而已。慢慢的,不会崴脚,不会摔倒。不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让季风证明些什么吧,那样强烈的渴望和表现欲。
虞白目光明澈,又看向她:“可我不太会跳舞欸。”
抱歉的语气。
她根本没意识到季风在想什么。
如果意识到了,就会二话不说答应下来。虞白向来舍不得她愧疚。
虞白虽然不记得刻骨铭心的痛,但还记得自己让季风当众难堪。
这样说话不算拒绝。如果季风执意的话,提第二遍要求,她就会去的。
虞白不喜欢扫兴。
但季风也没有执意。
于是歉意越来越深,虞白放下手机,补充了一句:“姐姐可以找别人一起,我就在旁边看看就好。”
季风也只是向她耸肩笑了笑,因为说不出话。
虞白轻描淡写的每句回应,都像是狠毒的报复。但季风分明知道她的纵容不是报复,她的愧疚也不是报复。
只是季风在疼得鲜血淋漓罢了。
于是跳舞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童话里有海公主,为了交换双脚,失去声音。每一步都疼得钻心。
季风像她一样,走进这里的时候,间歇性失语,控制不住的钝痛。割得她生不如死。
犯下的错误要好好记着才行,常记常新。
没有好吃的甜点,也不用跳舞了。
月色很好。
没有下雪,灌木光秃秃的。
披上保暖大衣,相与步于中庭。
石料小路,季风拉着她。礼服裙摆拖在地上,月光下一闪一闪。
反正也只穿一次,脏了就脏了。
下次再有舞会,再重新定做好了。
虞白很豁达。
要赶紧把跳舞练好才行。不然多扫季风的兴啊。
月光柔和地落在鹅卵石小路上。枯草从中,有设计感十足的路灯。
像古欧洲作家的台灯。
沿着外围慢慢走,对称的园林设计,干净整齐,就算是隆冬,也格调优雅。
“啊……”虞白忽然惊讶。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季风发现一条小径。
原来是修剪树型的工人进出的小门。偏僻的玻璃门,被关着。
那天虞白是想从这里逃出去的。
气氛很尴尬。
“啊哈哈……我方位感好差,以为这里是大门的方向,结果是相反的。”虞白在打圆场。
依旧以调侃自己的方式。
而季风在发抖。
虞白蓦然意识到她的不对劲。
此前,她从没考虑过季风会害怕。
虞白自己都不怕了,自己都放下了。她想象不到季风会哭。
季风哭也没发出声音,本来不想让她知道。
不想让虞白有心理负担。
季风也不明白,为什么被伤害的人是虞白,如今索求安慰的人却是自己。
泪水还是一滴一滴地掉落下来,季风的眼妆花了。她歉疚地看着虞白笑。本不该这么失态。
笑容也没能坚持几秒。
是想起每次都对她动杀心,每次都差点杀死她。每次都疼。
虞白知道自己触碰到疼的地方,轻轻拉着季风,想让她离开。
但季风迈不动腿。
迈不动腿,就只能一直看着那扇门。一直痛。
直到在她面前蹲下来,被她拥抱在怀里失声哭泣。
虞白挡在她前面,这样她就不用看着那扇门。
泪水湿了虞白礼服的前襟,口红擦在白色布料上。
“坚强点嘛……有什么关系。”还在拍着她安慰。
虞白越宠溺,季风的心越觉得空。
不想要原谅。
但她从来不会有实质性报复。有一瞬间,季风依旧想死在她面前。
但虞白也说过,不可以冲动地死。
所以季风才活着,永远为她赎罪。
她的无底线原谅,也等同于惩戒。
虞白强行把她拉走了。触景生情,看不见就能好受些。
无人出租车上,季风的泪水干了,绷着脸。虽然还沉默,说不出话,但已经不哭了。
虞白在后悔,早知道听她的话,不参加舞会。
以后都不参加。
以后也再不提出异议。
是因为季风她才活着。除了季风,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穿着礼服到了住处。半夜,前台仿生人热心接待了两个盛装又狼狈的人。
早一点休息,第二天能去各处景点转转。
平安夜下了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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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舞会(回忆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