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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还好回来得早

作者:过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并不想治病。


    治病谈不上,都是没有意义的续命。


    虞白一点都不清楚,季风还留着自己有什么用。续命也要花钱。


    已经差不多没有乐子看了。早点处理掉不好么?她都等烦了。


    也没心思看阳光细雪。睡得着也睡着,睡不着也睡着。药物一点一点灌进身体,被针尖固定着,难受。


    天光与夜,轮盘般交替。


    安宁了不过几十小时。


    尖叫和爆炸迭起,虞白被惊醒了,床都在摇晃。


    迷茫。


    门外路过奔逃的身影,护士在尖叫,血溅到玻璃上。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经历。好久之前,她还在游戏公司挂名上班的时候,就遭到一场袭击。五十九楼,逃无可逃,躲在柜子里等死。


    也没死成,等来了X,以至于比死更糟心。


    是一场袭击。


    总是在手无寸铁的时候当受害者。


    心慌意乱地下床。


    床底是不好躲的,太镂空了。


    房间里也没有柜子。


    门外有枪声,还有爆炸武器。


    进了盥洗室,躲在水台下藏管子的柜子里。


    高低也是柜子。


    虽然知道自己活着也没什么价值,但惜命是刻在了骨子里,左右还是顺本性做个缩头乌龟。


    这次,逃不掉了。


    被人抓到直接弄死,或者在火场中慢慢死掉。


    不会碰到X。季风在外执行任务。再说她凭什么救自己?


    这样死掉,和她没关系,也不会让她产生多余的“愧疚”。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X。自己活到现在就是个错误。


    恐惧忽然平复了。不是用自杀打破她们设下的剧本,而是意外。


    不用负责任。


    只是那天太美好了。柜门打开的时候,她的脸和阳光一起。


    那天伤得很重,但是伤和痛都不记得了。像是造梦。


    她想X了。


    已经没有办法再见到她,于是渐渐想出幻觉。


    她说结束之前想见她一面,于是就红酒和巧克力冰淇淋。她牵她的手,说其实爱她。


    但虞白好丑,不配。


    X和季风也没关系。一个仿生救世主,归她所有的定制品。


    就算是定制品,她也不配。因为那是她至高无上的天使。


    她答应她绝不会让她销毁。她承诺了一个错误对象。


    虞白蜷缩在柜子里,发抖的身体渐渐平静。听见外面门被炸飞,气温在升高,火势蔓延开来。


    一切都和她没关系。她是个精神病人,完全有条件沉溺在醉生梦死的幻想中。


    *


    季风结束任务后,连夜往回赶,忘了向结霜汇报。


    路上联系不到院方,慌得开始哭。


    时速太高,看不清路,一边加速一边给院方打电话。


    心疼不了摩托了。


    终于联系上了,带着哭腔的女声。说疗养院遭到袭击,局势已经控制住了。


    季风感觉心脏停跳。她听不懂那个护士在说什么。


    “虞白呢?……你们有没有……”你们有没有救救她。


    “现场太混乱了,我们没时间清点人数。”


    火场。


    季风看着燃烧的楼体,恐惧映红了瞳色。


    “……虞白……在这里吗?”抓住仿生护士打听。


    楼下临时搭建的急救点,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季长官,我们得优先救治有希望的病人。”对方也是被她问烦了。


    季风的大脑宕机。


    身体本能冲进大楼,仿生护士想拽住她,拽掉了她的行军外套。


    惨不忍睹的场面。


    弥漫的烟雾,化学试剂融合的酸味,时不时的爆炸,被烤干的血液。


    “……虞白!……”


    季风感到麻木,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烟雾呛得人咳嗽,不顾一切地喊她,都带着哭。


    哪怕是最微弱的回应呢?


    渺茫的概率像发丝,穿得她千疮百孔。


    她的单人病房,墙都被炸塌了。


    到处都是碎片,还有焰火。


    落地窗碎成玻璃碴,没有活人的迹象。


    她又喊了两声。房间里没有柜子。


    虞白听见她的声音。


    意识不清醒,昏昏沉沉的难受。


    分不清是真是幻,自己已经死了。死前一直反反复复思念着X。


    怎么可能是她呢?


    万一真的是呢?


    她找不到自己,也很快会离开吧。


    外面有翻东西的声音。


    连床头柜的小抽屉都打开。虽然知道虞白藏不进去,但还是抽开来看看。


    绝望让季风混乱。


    虞白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和X在一起。


    指尖穿过她的长发,在刺鼻的焦味里能捕捉到香。


    她喜欢她的长发,喜欢她的一切。


    季风到处找不到虞白。她的心又一点一点腐烂。


    急救点没有她,病房里也没有她。


    她不会死在逃亡的路上了吧……


    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她根本等不来季风,也等不来季风的Healing。


    季风一点一点慢慢地找,崩溃得虚脱。Healing维持着生命体征,格外艰难。


    最好是在死之前能找到她。尸体也好。如果侥幸还活着,就至少带她出去。


    虞白清醒了些,她听见那个人喊自己名字,哭得痛不欲生。


    ……


    幻觉吧。


    她疲惫地睁眼。柜子里还是黑。


    已经开始窒息了。季风忽远忽近的声音,她为什么还没离开?


    就算是梦魇,也不希望她逗留。


    这里多疼啊。


    自己死在这里就够了,不要更多的与她有关。


    忽然就亮了。


    柜子被打开。


    季风茫然地愣了一下,接着止不住恸哭。


    虞白隐隐约约听见她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你怎么也不答应我一下。”


    她没力气答应她,但季风的语气也不像责怪。


    季风甚至怀疑是自己临死的幻觉。弯腰把僵硬的兔子抱出来,她没有光的眼睛还定定地看着季风。


    绝望的恩典。


    “没事了……没事了,我带你走。”


    紧拥着,害怕失落。


    她身体状况很糟。这样烟熏火燎的环境。她本就虚弱。


    被抱在怀中,头靠着季风的肩膀。


    她其实也没说过要走。都是季风一厢情愿。


    季风记得,在食堂把虞白叫来当众审讯那天,结霜说虞白救过她。


    自己的回答是:“她救我只是因为一己私欲。”


    ……


    “我不走。”


    烟和火烧得爆裂,嘈杂中,季风仍听到她的呢喃。


    “……什么?”是幻觉吗?她的脚步慢下来。


    “我不走。长官,您走吧。”虞白的声音虚弱。


    她明白自己在说什么。瘴毒的火场中带着一个累赘,季风有时候还真是分不清形势。


    因为愧疚吗?她可真是高尚。


    也许是做完任务之后没日没夜地往回赶路,又冲进火场找她,高强度体能消耗和心绪波动,让季风忽然间疲惫。


    停下了,抱着她,倚着一块焦黑的墙壁坐下。


    Healing阻挡不了身体急速崩溃,尝了点腥味,内脏在出血。


    自己在做什么?因为“一己私欲”,让她痛苦了这么久。


    谁给她弥补过错的资格?谁给她带她出去的资格。


    虞白活不下去了。早就。


    她早就知道,还装作不知道。


    季风意识不到自己哭得狼狈,紧紧抱着她。虽然抱她也没有资格,抚摸她也没有资格。


    火会烧上来,先是自己,然后才是她。


    自己会保护她,自己的尸体也会保护她。


    最后一次,自己以后不再纠缠她了。


    自己是粘着人撵不走的癞皮狗。


    对不起。可以休息了。她的宝贝。


    虞白失去视觉,一阵一阵地断片。


    还是意识到被抱着安放,那个人很听话地没再带她走。


    但是她自己也没有走。


    只是颓败地在火场中哭泣。高温烧灼着皮肤,Healing渐渐不再愈合。


    “……您……快走啊……”


    拼死推她,却被更紧更紧地抓住。


    季风把脸埋在她脖子里哭。第一次感觉她倔强得幼稚。


    “我不走了。不走了。”


    低声下气的软语,没有解释原因。


    既然虞白不要她管,那她也不要虞白管。


    虞白被她吓到,有一瞬间冷静下来。


    ……这个心存愧疚的圣人,不会要因为愧疚感殉葬吧。


    那自己还真是能作。


    烟气有毒,她撑不下去了。


    季风像死了一样,一点都不打算动一动。


    自己也挣不开她的拥抱。


    “……长官……您带我出去吧……”


    虞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话说清楚,也不知道季风还能不能听得见。


    喃喃的呓语被淹没在彩虹色烟雾中,最后是窒息的黑暗,如死一般无知无识。


    虞白是在后悔。


    如果季风陪自己死在这里,那么都是自己的矫情惹的祸。


    不像别的任何事情,身死不用负责。虞白死都不会原谅自己。


    *


    剧痛。


    痛觉顺着浑身神经灌进大脑,她抽搐着发抖,直到护士把镇痛药剂全部打进身体。


    虞白三番五次晕过去。


    抢救足足进行了一天一夜,直到生命体征基本稳定,护士才好歹把扒在床沿的季风拖出去。


    她自己伤得严重,Healing都快死了。但她死也不肯出去接受治疗和修复。


    所有人都知道,虞白没什么价值了。就算不死在袭击里,也迟早一命呜呼。


    加上董事会未曾明说的态度。


    但队长……副队长浑身是伤地跪坐在旁边,哭得昏天黑地的,也说不好是不是在变相监工。总之没有人敢率先怠慢,于是能怎么救就怎么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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