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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作者:醺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他再次感叹,宁世嘉不是做皇帝的料。历代帝王气宇非凡、威震四海,到宁世嘉身上只有吊儿郎当、落拓不羁。


    不过齐缜同齐百川不一样,他“望子成龙”的期望倒没那么高。


    齐缜放下食盒,在宁世嘉毛毛躁躁地抱着指骨吹气时,自然地将他拉过来。镇纸砸到的地方已是红肿一块,最中心处缓缓泛起青紫,看起来怪糟心可怜的。


    宁世嘉疼痛难忍,眼泪要掉不掉的,深吸一口又憋了回去。


    男儿有泪不轻弹!不疼!


    但越这么想着,宁世嘉就越忍不住,刚要放任泪水恣意流淌,就瞧见齐缜低下头,面色温柔地给他痛处吹了吹气,像哄小孩似的:“不疼。”


    宁世嘉呆滞地眨眨眼,惊讶超越了痛感,有一瞬间还以为是陶蕙附身了。


    只有记忆中已经彻底模糊了样貌的陶蕙会这样温声细语地安抚受伤的他。


    齐缜吹了几下就吩咐宋采下去包几块冰,抬眸时恰巧望进宁世嘉出神的双眼里,他暗暗勾了唇角。


    男人啊,最吃温柔小意这一套。


    只不过他一想到宁世嘉曾在他面前提过的那个贤良淑德的赵家小姐赵心慈,宁世嘉居然会喜欢这类型的,齐缜又是在心底不屑地冷哼一声。


    宋采风风火火地把裹了几块碎冰的手帕捧了上来,齐缜伸手接过,细心地在宁世嘉的手上一点一点地敷。


    “还疼吗?”齐缜脸色尽是怜惜之意,“这镇纸不好,改日臣为陛下换一个。”


    过了良久,齐缜没听到回应,于是再度抬起头。结果看到宁世嘉的嘴撅着,整张像一团皱巴巴的宣纸,眼里闪烁着晶莹。


    “齐卿……”宁世嘉哽咽了一下,“你知道方才朕在想什么吗?”


    齐缜看宁世嘉的表情,能猜个大概,无非是什么感激之情,不过这也足够了。


    喜爱的过程是要循序渐进的,齐缜就不信他将温柔对宁世嘉日日夜夜、四面八方地渗透,他会换不来片刻的动心。


    齐缜尽力压制住那暗藏的几分得意:“陛下您说,臣听着。”


    “那朕说了。”宁世嘉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看起来有几分难为情,“你不准说朕矫情。”


    齐缜颔首。


    矫情?他巴不得宁世嘉矫情点。


    然而宁世嘉忽然扑上来抱住齐缜,埋在他肩膀上,呜呜大哭,语出惊人:“其实我是想到了我娘!”


    齐缜:“……”


    抱着他……想娘?


    宁世嘉吸了吸鼻子,似乎也觉着有点丢脸,但面前是齐缜,他未来的大舅子,也算个半个好兄弟了。


    兄弟间说说心里话,那是再合适不过的。


    “……小时候我贪玩,经常不听她的劝阻,常常溜出长春宫去,我们在宫里头不受宠,连着那些奴才也爱拜高踩低。有一次我去内务府替我娘取炭火,结果他们随意用了几筐已经潮得不能打火的坏炭打发我,将我推在地上赶了出去。”宁世嘉低声说道,“我娘见我是哭着走回来的,就问我怎么了,我告诉她这件事,她就是像你刚才那样一边安慰我,一边给我擦药,神情还很自责。”


    齐缜哑然,手有些蠢蠢欲动,很想摸一摸宁世嘉低垂的脑袋。


    “所以你刚才特别像我娘!”宁世嘉总结道。


    齐缜一噎:“……陛下这句话可以不用说。”


    “好吧。”宁世嘉不满地撇撇嘴。


    “然后呢?”齐缜问。


    “什么然后?”


    “那筐本该是你们的炭火,陛下要回来了吗?”


    宁世嘉点点头:“后来是母后替我和娘做主的。其实母后也艰难,但会为了我们声讨,所以……她不仅对我有养育之恩,还有……”


    “还有?”


    宁世嘉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就拿手比了个大圈:“还有这么大、这么多的恩。”


    齐缜被他逗笑。


    其实齐百川说得不全对,宁世嘉并不是没有优点的。虽然他不学无术、不求上进,但至少心地善良、心怀感恩。


    手帕里的冰化成了一滩水,浸湿了帕子,齐缜松开宁世嘉的手:“好了。”


    手上还传来阵阵沁爽的凉意,也不似方才那么痛了,宁世嘉倏地开口:“大舅哥,你应该也快要及冠了吧?”


    “嗯。”


    齐缜已经很适应宁世嘉反复无常的称呼,像他的人一样,没个定性,一会儿“齐爱卿”,一会儿“大舅哥”。


    宁世嘉一脸神秘地凑到他面前:“那齐太傅没有替你相看姑娘吗?感觉应该有不少京中的贵女愿意嫁给你。”


    齐缜睨了他一眼:“陛下这么操心臣的婚事?”


    “自然,稻稻的兄长便是我的兄长,你我之间如今也算半个亲人了。”宁世嘉一挥手,“十弟都向朕求了个赐婚的恩典,朕也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齐缜不领情:“那陛下惦念的事可真多。”


    “总觉得你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宁世嘉思忖半天,没揪出什么怪处,转身让宋采去拿贴金轴,调侃道,“你若有心仪的女子,朕今日就替十弟与你一道写了赐婚的圣旨。”


    齐缜皮笑肉不笑:“谢陛下好意,但臣不着急婚事,您还是先给十王爷写罢,瞧他模样,感觉急得都要火烧屁股了。”


    齐缜毫不犹豫地讽刺了一句宁琅彦,算作上次对方偷偷在宁世嘉面前说他坏话的反击。


    宁世嘉铺开卷轴,拿起羊毫:“好吧,真是可惜。”


    “反了。”齐缜突然说。


    “什么?”


    齐缜将卷轴挪了个面:“臣说,卷轴放反了。”


    宁世嘉:“……你不要说话,朕知道!”


    齐缜抿唇,自觉地到一旁,挤掉宋采替宁世嘉研墨。


    宋采被挤了个踉跄,一脸无措地看了一眼宁世嘉,此人已在洋洋洒洒地写字。他又看了一眼齐缜,发现此人极为阴邪地对他笑了笑,随后继续淡然地撩袖,磨墨。


    宋采:“……”


    宁世嘉没注意到宋采和齐缜无声的斗争,他写得全神贯注,神情比平常练字是还要庄重几分。


    寂静之时,他闷声道:“齐缜。”


    齐缜想,这会儿又是连名带姓地叫了,真不礼貌。


    “臣在。”


    “……诏曰的‘诏’咋写来着?”


    “……”齐缜一时无言。


    说宁世嘉有点学问吧,还知道怎么写圣旨。说他文盲吧,黄口小儿都知道的“诏”字不会写。


    他刚想走过去,从宁世嘉手里接过毛笔,就被对方制止,扔了一张破烂的宣纸过来,上面还有宁世嘉犯困时的专属“鬼画符”:“你写上面就行了。”


    齐缜捻起那团纸,说是从乞丐那儿捡的他都信。


    宁世嘉不满,皇帝威严在最不必要的时候发作了:“你那什么眼神?看不起朕还是看不起朕的纸?”


    “陛下多虑了。”齐缜没有正面回答,因为让他说实话反而更伤人,怕敲碎宁世嘉幼弱的心灵,他随手提起旁边的紫毫,利落写下一个端正的“诏”,递给了宁世嘉。


    宁世嘉了然,很快又低头续笔。


    齐缜就在一旁帮人研墨,再坐下抽空翻了翻宁世嘉近日在读的书,奉齐百川的意思校验这位不省心皇帝的功课。


    宁世嘉一边写一边想,有好几次齐缜抬头,正好见到对方一副苦大仇深,咬着笔杆,又或是仰头望顶,口中念念有词的模样。


    齐缜不由得一笑。


    怪可爱的。


    过了片刻,宁世嘉终于将圣旨写完,“啪嗒”一下扔在一边,叫宋采去拿玉玺过来盖印。


    齐缜放下册子走过去,见里头墨迹未干,宁世嘉就将其叠放,于是他伸手摊开。


    这不摊不要紧,一摊,齐缜还以为宁世嘉是写了满篇巫蛊咒文。


    先不说像虫爬似的黑字歪七扭八地在卷轴上显现,这内容……


    只见上头写着:


    “奉天乘(涂掉)承运皇帝,诏日:朕闻(空白一行),资容端丽,温婉贤淑,德才(晕开的墨点)兼备,名扬假迩。有微柔之质,安正之美(有一道笔尖擦过的墨迹),特赐婚与十王爷宁琅彦(名字之间的空隙突然变得很大)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莫名其妙另起一行)择吉日完婚。”


    齐缜:“……陛下,臣有一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知道不该说就别说了。”宁世嘉对他笑笑,手上快准狠地抢回了圣旨。


    齐缜揉着太阳穴,说得尽量文雅:“陛下,写错字应当换新的,这是圣旨,不是平常您吟诗作画的白纸。”


    “朕知道,但写错一个字就换不是太浪费了吗?凑合凑合还能用。”


    这是凑合能搪塞过去的?


    齐缜觉得愈发离谱,复言:“那您圣旨上的那段空白又是何意?”


    宁世嘉展开看了一眼:“哦,你说的是‘朕闻’后面的吗?十弟还没和同我说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呢,我就给他空着让他后面自个儿看着添,不然这圣旨再不给他,他总时不时进宫在我跟前暗戳戳打听下旨的事儿。”


    “……”


    这圣旨是能随便添字的吗?到底是怎么把草率马虎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理所应当的?


    齐缜忽然明白前段时间齐百川为什么每次从宫里回来,都像活生生老了二十岁。


    宁世嘉给齐缜发消息:旱安,Y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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