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心照不宣站在一边。
薛令将食物往前一推:“吃。”
沈陌推回去:“你吃。”
薛令皱眉。
侍从提醒:“公子,我们殿下已经吃过了。”
薛令哼了一声。
沈陌:“……”
他不知道这件事,本是没什么错的,但考虑到对面人那阴晴不定的性子,还是低眉顺眼道了个歉。
薛令瞥着眼扫过他玉似的眉眼,脸色微微缓和,又催他吃饭。
沈陌胃口不是很好,慢吞吞的嚼着,薛令不说话,他的侍从也不说话,自己吃着东西,自然也不能说话,一时之间安静无比,只能听见外面时不时传来的鸟鸣。
他有些走神,用余光瞥向窗外——新年第一天,天气很好,阳光从窗户处撒进室内,仿佛落了一层斑驳的碎金。
薛令不用去处理事务么?
就这么坐在自己对面?
他忍不住看向那人的方向,结果刚好看见薛令在看自己。
两人皆有一瞬间的尴尬,薛令率先移开目光,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陌用力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偷偷看他。
被薛令抓住。
见沈陌食不下咽的模样,薛令终于找到了可以一直盯着他的借口,冷冷开口:“看什么?”
沈陌:“……没看什么。”
过了一会儿,沈陌实在没忍住:“你……你能不能别一直看着我?”
薛令反倒更加强硬:“怎么?”
“我吃不下。”
“是我让你吃不下的?”
“……”
要不然呢?
薛令生硬:“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沈陌欲语还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行罢。”
像没招了。
早膳潦草吃过,侍从将东西都拿出去,薛令坐得端正,一直不动,沈陌本以为可以离开了,现在又不敢轻举妄动,陪他坐着。
说实话,沈陌聪明一世,但有时候还真搞不懂这人究竟在想什么,若世上大多数人是湖水,只要眼睛利些,就能看清楚水下的东西,那薛令就是幽深的古井,光线暗、封闭,根本看不清。
在长久的相顾无言之后,侍从拿了纸笔回来,薛令终于动了。
沈陌才松口气,就听见对面的侍从道:“如今公子也算是我们的人,既然在王爷身边,又没有前例,便更加需要多注意些,刚好新年伊始,王爷也打算立立规矩,公子以为如何?”
沈陌愣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立规矩?”
侍从颔首:“无规矩不成方圆,尤其是王府这样的地方,更需要规矩。”
他看向薛令。
薛令面无表情。
默许了。
沈陌觉得好笑:“什么规矩?我要站起来听么?还是跪下?”
侍从刚想说话,薛令便已经开口:“你坐着。”
侍从把嘴里的话重新咽下去。
薛令示意他接着说。
侍从看着手里的册子:“这第一项,请安,早上卯时……”
薛令打断:“这个不必。”没事起那么早,干什么?
侍从翻页:“那第二项,行礼……”
薛令再次打断:“这个也不必。”无趣。
侍从又翻页:“第三项,伺候穿衣吃饭……”
薛令想了想,皱起眉头:“不用他来。”
平日里,这些他都习惯自己做,根本不需要伺候,多个人也别扭。
侍从有些无奈,接着往下翻:“第四项……”
“不用。”
“第五项……”
“下一页。”
“……”
沈陌张了张唇,看着这一幕,有些迷糊。
这也不用那也不用……那自己要干什么啊?
侍从翻页翻得手抽筋,口干舌燥,最后一本册子翻完,竟然没有一条是王爷满意的。
那究竟要教什么?
薛令眉头皱着:“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拿过册子一翻,又丢回去:“没什么可立的。”
侍从简直不知道怎么办好。
所以王爷……你到底是不是想立规矩??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对,薛令舒了眉头:“只需要每天安分守己,不乱走动即可。”
侍从忙点头,好像终于发挥用处似的:“王爷说得对。”
薛令又说:“……再听话些,乖一些。”
侍从又点头:“王爷英明。”
薛令:“不许躲我,见人要打招呼。”
侍从赞同:“这都是应该的。”
薛令瞥了一眼沈陌:“……还要多吃饭,不许将吃的都喂猫,不许忘记饮食,不许穿太少。”
侍从虽觉得不大对,但都还是记下来:“王爷还有吗?”
沈陌一脸无辜,怪欠的。
薛令不悦:“不许骗我。”
沈陌:“没骗你。”
薛令冷冷:“又骗我。”
真是聪明薛攸宁。
沈陌露出一个谦卑的笑。
规矩就算是立完了。
后来沈陌才想起,为何今日薛令这么清闲这么多花活——过年了,即使忙碌如摄政王殿下,也能得几天清净的沐休,是不用当苦命劳工的。
不过,还是很麻烦。
沈陌瞧见,薛令从前厅回来时一脸疲倦,心道看来拜年的不少,给这人整烦了。
甚至有人跟到里面来。
鹿肉干都被猫吃完了,沈陌也觉得墨点实在有点重,于是有意控制它的饮食,墨点不满,一见到薛令回来,便摆脱控制朝那边跑去,妄图从主人那里讨吃讨喝。
路上,途径跟进来的人身侧。
那是两个妙龄的少年,一男一女,长得都很精致乖巧,脚步急匆匆地要追薛令,见到猫来了,少女还斥了一声,嫌弃地将猫赶走。
另一个也没好到哪里去,差点踩到猫。
后院很少有生人来,来了的也都认得墨点,它一向胆小,被两人吓了一跳,嘴里发出尖锐的猫叫,脊背都弓了起来,成功吸引了薛令的注意力。
两人见他回头,欣喜的:“殿下!”
墨点嗷嗷嗷地朝着薛令跑去,委屈极了,薛令没理那两人,率先蹲下身子将猫抱起,随后冷声:“你们方才干了什么?”
那个年轻的男孩子被他的语气吓着了,结结巴巴:“我、我们没有……是猫吓到了姐姐和我……”
沈陌本来要过去看猫的,见到墨点已经被薛令抱起,便没再过去。
他将这一幕收入眼中,嘴边的笑容淡了。
又看见薛令的脸色彻底冷下来:“谁准你们擅自跟过来?”
陈管事跟在薛令身边,也没注意到这两个小兔崽子什么时候跟进来的,脸色很不好,但那两人央求地看向他,他也得帮王爷打打圆场:“这里不是公子小姐该来的地方,快些出去罢。”
又指了两个仆从:“你们两个,带二位离开。”
“是。”
两人欲言又止,不愿离去,站在那里不动。
薛令彻底没好脸色了:“拖下去,每人十大板。”
两人脸色骤变,跪在原地:“殿下!”
墨点还在委屈地叫,无论怎么抚摸都没有用,薛令听得厌烦:“加五板。”
陈管事也知道事情不好了,连忙道:“快些走罢!”
谁知那个少年居然还敢开口,急切地说:“殿,殿下,我们只是跟进来,又没做错什么,你怎么能这么罚我们,我就算了,可姐姐是女孩,怎么能……”
薛令居高临下,不为所动,冷笑:“那你再加十下。”
说完,他转身就走。
少年脸色大变,没料到自己多说一句反而更错,祈求地看向陈管事。
陈管事没看他,摆摆手叫人将他们带走。
少年:“管事的……”
陈管事打断他:“孙小公子,王爷毕竟是王爷。”
两人顿时面如死灰。
这时沈陌过去,询问:“怎么了?”
好像刚看见的模样。
陈管事头疼地要命,等人走了才对着他说:“那两个便是孙尚书家的两个孩子,老是爱凑到王爷面前,一时没看见,居然还跟进来了,王爷怜爱墨点,只怕是真的生气,说要打板子呢。”
沈陌还记得陈管事同自己说过孙夫人的故事,立马懂了,明白他头疼的原因——这板子好打,又不好打,两个人的的确确冒犯了薛令,有理有据,天潢贵胄自有威严,要打是随便的事,但他们又是薛令支持者的家眷,就因为这点事打一顿,只怕孙尚书脸上挂不住。
想了想,他说:“不如换成打手板,既能加以惩戒,又不至于让尚书难堪,左右王爷也没说拿什么打,打哪里。”
陈管事一听觉得有道理,拍他的肩:“这主意不错!”
他立马去找那两个兔崽子,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先吓唬一顿,又说王爷仁德,同意宽恕他们,将板子换成了戒尺,只是不能随便放水,问他们同不同意。
两人自然是高兴点头。
陈管事带着人走了,沈陌没了猫,又没有别的事,自然回自己的住处。
没过多久,他就听说薛令下令,这几日闭门不见客。
沈陌叹了口气。
这人确实对猫很好,只是脾气太古怪了,若长久如此,怕是要失人心。
不过陈管事是个会考量的,有这么个人帮衬,是薛令的幸事。
午后,王府的赏钱下来了,分到沈陌时足足有两贯钱。
这似乎是按月俸来算的,一次发两个月的工钱,而沈陌上个月来时已没剩下几天,也领到了正常的月俸。
难怪陈管事说他运气好。
如此,沈陌手上就有三个月的工钱了。
薛令冷傲退这个什么我也不知道,总之护短
沈陌贴心扫地大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