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白子尧气急,此时见他更是火上心头,跨出门槛便要一拳砸他脸上,楚月安早有预料,抬手,便牢牢掐住他手腕:
他毕竟是将军府中人,即便是女眷,也自幼习武,白子尧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楚月安轻笑一声,手中使力向前一推,便将白子尧推倒,接着被府中小厮手忙脚乱扶住,白子尧脸都气得涨红,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便要破口大骂,却被楚月安倏尔投过去的一个眼神止住:
“白大少爷,我劝你可不要祸从口出,老爷是让你来请我的,可不是让我来给你提鞋的。”
白子尧被他气势镇住,脸色由红转白:“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楚月安懒得和他多费口舌,不知从哪摸出一柄玉面镶银的折扇,“刷”地打开,一边扇风一边一步步朝他不紧不慢地走去。这架势完全是个翩翩少公子,比还瘫在小厮手臂间衣冠不整的白子尧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不仅是他,就连白家的侍卫也被他唬住,跟着他动作一步退步步退,很快便进了主院。
所幸,白子尧是个蠢的,白父显然不是。白老爷听到动静刚好赶到前院,见“白子穆”浑身装扮端正大气,举止又文雅风流,心中登时激动不已,又看白子尧一副邋遢样子,火气就“蹭蹭蹭”往上冒:
“白子尧!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像不像话!来福!”白老爷叫来管家,“把这个不孝子给我带回屋里去!关半个月禁闭!”
楚月安在一旁看了白子穆被七手八脚按着带走的全程,心中窃笑,面上却收扇,对白父行了个端庄的礼:“见过老爷。不知老爷叫小侄来何事?”
白父见他如此,心中甚为满意,捋了捋胡须,和蔼道:
“不是什么大事,还请小侄移步书房详谈。”
“……原是如此。”
楚月安端坐案前,低头啜饮一口清茶,接着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来:
“老爷提携,小侄不胜感念,只是,恕小侄无法答应了。”
白父有些着急:“为何?你可是还怨当时将你送到将军府?我改日便亲去楚府将你的身份文书拿来,你也不必担心…..”
“并非如此。”楚月安摇头,“相反,”他适时扬起一个满足的笑来,脸颊微微抬起,“小姐对我很好,故并非小侄不愿归入本家,而是小侄不愿离开将军府。”
白父见他神态不似作假,登时心中警铃大作:“莫非你……”
“是,”楚月安点头,脸不红心不跳:“我已是小姐的入幕之宾。”
白父倒吸一口凉气。
楚月安悄悄观察他神态,知他信了八分,便接着演:
便见“白子穆”神态稍有羞窘,侧了侧面庞。他姿容原属中庸,此时入了情态,便忽显鲜活夺目许多,只看他眼尾狭长,眼睫低垂,面带粉白,攥着折扇的青葱指节因用力而泛着白,竟显得颇为感性,他唇色桃红,张了张口,犹豫片刻,才娓娓道来:
“小侄相信老爷,便不瞒着您,只是这说来也不是件清白事,将军府的威严也不容我们白家触动,还万望您守口如瓶。”
白父显然还没从这个消息中缓过神来,耳朵却先听到了“我们白家”,当即止不住笑,满口答应:“自然自然,小姐的事就是我们白家的事嘛。”
谁要和你们一家,楚月安心道。面上却是避开不谈,颔首:
“得老爷如此保证,小侄也能够安心了。”他顿了顿,忽然叹息一声,从袖中拿出提早准备好的文书:“既如此,前日大公子奉老爷之命,来讨小侄的文书,这会确也该交给本家保管了。”
白父微微一愣,蓦地明白了他话中含义,心中狂喜:
这便是明晃晃的投诚了。
若说刚才是在交底,现在“白子穆”便是在向他、向白家投诚。毕竟他本意只是想与楚家交涉,还他们白家一代子弟,不曾想他那个糊涂儿子竟直接将人的身份文书抢了回来,楚家竟也没拦。
而如今“白子穆”却只字不提,主动给他递了个台阶。他就说嘛,若是“白子穆”在楚家当真如鱼得水,又何必独身来访?果然,定是楚家那位大小姐对他并不如何,而“白子穆”也无力反抗,便借这机会来隐晦地向白家求助!
白父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思路极为正确,看楚月安的眼神便越发炽热,他装模作样轻咳两声,手上动作却十分热切地为楚月安空了的茶杯斟满:
“这事是犬子做的不太妥当,小侄千万莫要和他一般置气。”
“怎会?”楚月安摇摇扇子,“大哥不拘小节,倒是我这做弟弟的自愧不如了。”
这话换谁说来恐怕都像极了反讽,可楚月安说出来却似乎理所应当毫无扭捏,直让白父听得顺耳极了。可转念想到白子穆如此身份恐怕难成助力,一时又愁眉苦脸,唉声叹道:
“小侄啊,非是我强人所难,而是我们白家当前,真真是无人可用呐!”
“你既如此交底,老夫也不和你拐弯抹角。我知你去岁已入了朝堂,在中书省任一小吏,老夫彼时忧心你是楚家安排的人,便未叨扰,就是不知现如今,小侄是如何作想啊?”
楚月安勾唇一笑,神情意味不明,却是不谈自身:
“老爷不必着急......且听小侄慢慢道来,如今太子不愿帮母家,楚氏无可凭依,这些都无关紧要。”
“现下朝堂之上谁说了算,难道老爷不明白吗?”
白父神情一凝,仿若顿悟:“你的意思是……”
楚月安摇摇扇子,笑得淡然:
“只要搭上顾丞相,白家还用愁吗?”
“白子穆”最后是被将军府中人接走的。
白父直送他到府门之前,见到林彻,差点没给人跪下来让他不要走,楚月安笑着和他拜别,转身就对上林彻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林彻几乎是咬牙切齿,平常绝不上马车,这次却是连推带拉将楚月安拉上来,劈头就是一句:
“小姐!这也太危险了!”
楚月安知道他要生气,连忙竖指唇前:
“嘘!还没走远呢!你想让你家小姐一番苦心经营全被浪费吗?”
林彻气不打一处来,还要再说,楚月安连忙拍他肩头将人按坐在座位上,见林彻一双剑眉拧起,故意不看他,楚月安叹笑,宽慰道:
“这么大气性?我还没和你们计较上午那事呢。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在书房给你留了字条,你也找了过来嘛,反正这一趟本就不打算让你跟着的,嗯?听话,你小姐我什么时候算错过?”
林彻显然不赞同,抱起双臂,冷冷道:
“既是如此,至少也该提前知会属下,这次幸好提前发现,若是没有,小姐又打算如何脱身?”
楚月安揉揉脸,浑无所谓:
“大不了便在白府住一晚。再说了,我这不是让春鹊去传午膳了?时间算得正正好不是?要我说,本来是打算我们三个吃饭的时候和你们提一提,谁知道你们一个两个来雍都之后都跟变了性子似的,这也不愿那也不愿,连小姐的话都不听了,往后如何能成事?”
见林彻神色有所松动,楚月安趁热打铁,状似漫不经心说道:
“你这么想帮忙,那也好,明日便劳烦你回一趟梧州,把季玉心带过来。不必掩人耳目,对外便说是楚府小姐热衷梨园戏曲,是特意请来的曲艺师父。”
林彻一怔,脱口而出:
“小姐不可!”
楚月安却是一转态度,眉目一凝,颇具威严:
“我方才说了什么,现在便忘了?”
林彻“扑通”一声单膝跪地。
“属下不敢!”
楚月安轻笑一声:“我看你可是大胆的很。”
林彻抿着唇一言不发。
楚月安略有些头疼,从袖中抽出扇子给自己扇了扇,马车行驶得稳健,他估摸着也快入府,不得耽误,便倏地收起扇面,“啪”一声拍在林彻左肩:
“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不愿叫她来也行,反正春鹊姐姐一手易容术高超无比,你既这么大胆,演一演我也无妨,是也不是?”
林彻听明白他话中含义,一张脸腾起红晕,竟然还顺着楚月安推断想了想自己身穿小姐服饰一举一动的样子,不寒而栗,连忙甩了甩头,声音都有些哆嗦:
“这…这如何可行,我是男子,如何演得好女子?”
林彻也是糊涂了,话落才想起面前的楚月安何尝不是男子?他一顿,立刻意识到自己犯忌,连忙又要再跪请罪,却被楚月安一把拽起,脸上神色平静:
“跪什么跪,起来。你也知道我从小到大至此不易,怎么也不愿意为小姐分担分担?”
说着,从座位底下抽出件轻盈的女服,一手按林彻大臂,一手便作势要往他头上套。
林彻以为楚月安真打算让自己演小姐,脸色白了几分,又不敢反抗,只好弱弱道:
“属下…属下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所以你还不愿回梧州叫季玉心过来?”楚月安憋着笑,循循善诱。
恰巧,马车到了楚府后门,车夫在外头传唤一声。
林彻闻声如蒙大赦,连忙一把掀开已经罩在头上的软布,急声应道:“愿意!属下愿意!小姐吩咐,属下誓死追随!林彻这便出发!”
说罢,连滚带爬夺出马车,好像生怕楚月安抓他回去给他换女装一般。
楚月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仰倒在座榻之上,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则想着,不行,他早晚要蒙倒林彻给他穿次女装试试。
安安:(垂泪)是的,我是我自己的入幕之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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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入幕之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