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屿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开场白。其实骨折那会是真没什么感觉，后来肿|胀起来才有痛感，很是折磨了一阵子，到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不疼了。”周嘉屿轻咳一声，“下周去复查，应该没什么事了。”
“那就好。”陆洵视线牢牢锁定在篮球场上，看上去只是根据社交规范礼貌性地慰问了一下同伴而已。
周嘉屿挪了挪身体，也装作认真看球的样子。
杨明和余涛视线碰撞在一起，杨明有些不放心地问，“他俩不会打起来吧？”
“不至于吧，周嘉屿不是小气的人啊，因为陆洵有几次全区排名在他前面就动手？”余涛单纯懵懂，“说不定两人聊聊还成朋友了。”
杨明冷笑一声，“你还是太年轻。”不懂什么叫英雄难过美人关。
当然杨明也不敢瞎嘚瑟，万一把周嘉屿暗恋陆洵女朋友的事情捅出去了，以周嘉屿的性格，绝对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十几岁的男生，面子比天大。
杨明问：“他们要打起来你帮谁？”
余涛想了想，周嘉屿是他初中同学，陆洵是他高中同学，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我劝架吧。”
“别说小话了，要谈恋爱下场谈去啊。”刘文浩插在两人中间，“干嘛呢打个球这么多话。”
看台边冷场了一阵子，陆洵先挑起话题，“杨明打得不错，你们经常一起玩？”
“他还凑合吧。”周嘉屿想了想，人都主动开启聊天模式了，自己也不能显得太冷淡，“初一那会认识的，玩到现在，他脾气挺好比较重感情。”
杨明虽然是个奸商，对朋友确实没话说。
“哦。”陆洵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让周嘉屿有些懵，只得也找了个干巴巴的话题，“许元晖球打得也挺好。”
“嗯。”
又是单音节词组，周嘉屿一时半会摸不清这人的脾气。
陆洵问：“你准备报哪里的大学？”
“燕城吧。”周嘉屿已经不想再去思考这人聊天的思维逻辑了，跳到哪算哪，“那边学校多。”
他们这种有机会冲top高校的，目标都大致相似。
陆洵显然也是这么觉得，又问他：“高考那会手疼吗，有没有受影响？”
周嘉屿对这件事的官方回答一向是没影响，左手小指骨折干右手什么事。这会他却有些犹豫，想了想，说：“有点吧，不过影响不大。”
轻微的不适感或许还能让自己更加集中注意力，考前他一直这么安慰自己。
陆洵不知道在想什么，眸光有些黯淡，却也没有问周嘉屿是怎么受伤的，把目光重新投向了赛场上。
周嘉屿也松了一口气，那套说辞他都快背下来了，实在不想再重复一遍。
比赛过去了两小节，几个人打野球也没那么在乎规则，全看心情，场上混乱又热闹。周嘉屿手心有些发痒，他真的很想再碰一碰球，视线一转碰上陆洵随意搭在座位上的手，呼吸一滞。
挺想问问陆洵是不是练过钢琴。
周嘉屿自己在赵女士威压下学过几年，考了级之后就不怎么碰琴了，但养成了一个不太好的习惯，总是喜欢看别人的手。
他的手指算匀称的，只是没陆洵这么修长，薄薄一层筋骨却又充满力量感。
周嘉屿默默把自己的手往回缩，有点后悔小时候没多喝几瓶牛奶，要是再长高一点，说不定手指也会跟着变长？
指尖才碰到椅背，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周嘉屿表情一黯，“悦悦，怎么了？”
听到是个女孩的名字，陆洵坐直了些。
电话那头的小姑娘声音里带着点哭腔，“哥哥，有个叔叔说我们卖过期的东西给他，要我们赔钱。”
周嘉屿马上坐了起来，表情严肃，“别哭，我现在马上回去。”
等挂断电话，周嘉屿才发现陆洵也跟着他站了起来，抬眸看了一眼解释道：“我家店里有人来找事，我回去一下，你帮我跟他们说一声吧。”
说着周嘉屿就要走，却被拉住手腕，他猛地回过头去，陆洵眸光微亮，“我跟你一起去。”
“啊？”
“反正我现在也没事，我陪你一起去。”陆洵又重复了一遍。
周嘉屿心里着急，也没再问什么，点了头。
两人个子都高，小跑起来带着风，众人球打到一半回头看，裁判没了。
“怎么回事啊。”刘文浩说，“手牵手私奔了啊？”
杨明顿觉不妙，“不会是打起来了吧，出去约架了！”
许元晖擦了把汗，跑过去拿起自己手机给陆洵打电话，好歹陆洵算是周嘉屿大舅子，应该不会动手吧。
“没人接……”许元晖想了想，“可能觉得这无聊出去走走吃点东西什么的，一会就回来了。”
“继续继续。”余涛招呼了一声，“还记得比分吧 ”
*
几百米路程生生被两个人跑成了百米冲刺，周嘉屿气还没喘匀，推开门，一个人高马大满脸横肉的男人杵在柜台前，手里拿着一袋牛肉干。
“你们卖过期食品害得老子拉肚子了总要给个说法吧，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五千块，不拿我今天就不走了。”
柜台的座机被他强行拔掉了电话线，一副无赖的样子。
一个哑巴带着个小丫头，这时候不来讹钱可就没机会了。
“你说是在我们家买的牛肉干，小票呢？”周嘉屿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吓了男人一大跳，转过头来见是两个愣头青，表情又放松了些。
“我当然有小票，你以为我是那种碰瓷的人啊。”男人在兜里摸摸索索，扯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丢在周嘉屿面前。
“看吧，看完了赔钱。那个哑巴是打工的没资格拿钱，你是老板儿子，你有钱的吧？”男人声音很粗，哑巴两个字一出口，悦悦眼里闪过一丝泪光。
周嘉屿几乎是想上去给他两拳，被陆洵拉了一把。
“放心，我没那么冲动。”周嘉屿胸口剧烈起伏着，陆洵蹲下身去把那张纸捡起来递给他。
小票日期上是三天前，确实是买的牛肉干，男人脸上表情更加嘚瑟了。
“看清楚了吧，小老板能打钱了吗？不然我就去工商局举报你们，吊销你们家营业执照。”
“医药费精神损失费都不能少，五千，不过分吧。”
他越说越兴奋，周嘉屿脸色也越来越黑，孙梅又急又乱，其他人看不懂她的手语，还是悦悦说，“哥哥，我妈妈没有卖过期的东西给别人，她每天都会检查货架的。”
小女孩声音带着哭腔，跑到男人面前扯住他的衣服，“你别冤枉我妈妈……”
“滚开，脏手碰哪呢？”男人很不耐烦，突然一脚踢在悦悦身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孙梅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小女孩强压着哭泣的声音。
周嘉屿再也忍不了了，一把将悦悦抱过来，“小票上的牛肉干和今天带来的都不是一个牌子，你蒙谁呢？”
“你们不认是吧，欺负消费者是吧！”男人声调一下子提高了，“小兔崽子，老子就是吃了你家的东西拉肚子的，你敢不认？”
他原本就是看店里只有哑巴和小孩在想趁机捞一笔，就五千块也不多，结果被周嘉屿横插一脚，本来就是满肚子的气。
“今天你不给钱我就不走了。”男人坐了下来，靠在柜台边，“你们不是要开门做生意吗，我看谁敢来。”
他拖长语调，“奸商卖过期食品，大家都来看看啊——”
周嘉屿回头看了陆洵一眼，他们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报警了，这种无赖跟他动手简直是脏了自己的手。
“哑巴卖过期食品，残疾人就可以没良心了吗——”男人越说越不像话，这时候，悦悦突然挣脱开周嘉屿的手，冲过去咬住了男人胳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女孩被甩到一旁，重重的跌在地上。
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男人捂了一下胳膊，一拳向周嘉屿打过来。
“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自己不敢动手叫那个小畜生来咬老子。”
这一拳没打到周嘉屿，他眼睛通红，显然刚刚被咬得不轻，胳膊上渗出血来。
“退后。”陆洵护住周嘉屿，“你手还没好，别动。”
地方狭小，扭打在一起简直就是灾难现场，周嘉屿哪里放心陆洵，他一看就是这辈子都没打过架的样子，挽起袖子就也冲了上去。
“不是让你别来！”陆洵声音也提高了些，男人被他按在柜台上，拼命挣｜扎着，趁着陆洵说话走神的工夫挣脱了出来，搬起柜台上一罐棒棒糖就往陆洵身上砸。
周嘉屿心里一惊，耳边一阵嗡嗡声，全身都好像僵硬了。玻璃碎了满地，外面警笛声响起。
陆洵胳膊在出血，长长一道划痕。
“都停手，怎么回事，谁报的警。”几个警察冲了进来，见到男人眉头一皱，“怎么又是你，才出来几天又惹事，这辈子都想在牢里了是吧！”
陆洵说：“我报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