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寻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瞎子,竟然敢在她最引以为傲的领域向她挑战。
这简直就像一只蝼蚁对着大象叫嚣要比赛拔河。
荒谬得让她差点笑出声来。
刚才的委屈和愤怒瞬间变成了极致的嘲讽兴奋。
她正愁没机会狠狠羞辱这个碍眼的盲女呢,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机会。
她几乎能想象到姜稚梨将来会如何出尽洋相,如何在众人面前羞愧得无地自容。
林寻雪立刻止住了抽泣,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扬起下巴,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属于尚书千金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她嗤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好啊!既然你自取其辱,本姑娘就成全你!”
她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姜稚梨面前,一字一顿地说,“不过,光是比试多没意思?总得有点彩头吧?”
她眼珠一转,闪过一丝恶毒的光。
“你要是输了,就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承认你是个有眼无珠,只会信口开河的废物!然后滚出回春堂,永远不许再踏进一步!”
这话极其恶毒,不仅要摧毁姜稚梨的尊严,还要断了她治眼睛的希望。
顾珏脸色一变,刚要出声阻止,姜稚梨却已经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可以。”
她甚至没有询问比试内容,就直接应下了这极不公平的赌约。
这份干脆,反而让林寻雪和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愣了一下。
姜稚梨微微侧头,面向林寻雪,虽然看不见,却仿佛能感受到对方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她继续淡淡地说:“那若是林姑娘输了呢?”
林寻雪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夸张地笑了起来
“我会输?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笃定自己绝无可能输给一个瞎子,于是满不在乎地一挥手。
“我要是输了,随你提一个条件!只要我能做到!”
“好。”姜稚梨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顾珏看着姜稚梨平静的侧脸,心中疑虑重重。
他完全不明白这个盲女为何要如此冲动地应战,这分明是必输之局。
但他看着姜稚梨那双空洞却蕴含着某种力量的眸子,到嘴边劝阻的话又咽了回去。
或许她另有打算。
林寻雪已是迫不及待,她环顾四周,看到外面聚集了不少被动静吸引来的大夫和病人,更是得意。
她要用最碾压的方式,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瞎子彻底颜面扫地。
“师兄!”林寻雪转向顾珏,语气带着撒娇般的命令。
“到时候你来出题,要最难的,免得有人说我欺负她。”
她就是要让顾珏亲自见证,谁才是真正配站在他身边的人。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那个盲眼的女子,毫无胜算。
林寻雪得了顾珏肯定的答复,心满意足。
她昂着下巴,连地上的药材也不捡了,带着一阵香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回春堂,回家准备去了。
对她而言,这根本无需准备,不过是等着三个月后看一场笑话罢了。
诊室里终于安静下来。
顾珏看着端坐在面前的姜稚梨,心中五味杂陈。
他取来温水和特制的药膏,动作轻柔地为她清洗眼周,然后细致地涂抹上清凉的药膏。
姜稚梨很安静,长长的睫毛因为药膏的触感而微微颤动,像受惊的蝶翼。
她乖乖仰着脸的样子,褪去了刚才与人针锋相对的锐利,显得格外脆弱可爱。
顾珏一边上药,一边忍不住低声叹了口气:“姑娘,方才何必与她置气?”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赞同,更多的是不解和担忧。
“林师妹自幼习医,天赋颇高,你与她比试医术,无异于以卵击石。”
姜稚梨眼睛上覆着药膏,眼前一片朦胧的黑暗。
她没有回答,只是嘴角似乎极轻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顾珏见她沉默,也不好再多说。
仔细包扎好她的眼睛,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比如避光,按时用药,切勿揉眼等等。
姜稚梨一一应下,声音平静无波。
药一上好,她便摸索着站起身,微微颔首:“多谢顾大夫,诊金……”
“不必了。”顾珏打断她,“今日之事,也算因我师妹而起。”
他看着她摸索着拿起盲杖,那副倔强又孤单的模样,心里莫名有些发堵。
姜稚梨也没坚持,道了谢,便拄着盲杖,一步一步,小心地朝门外走去。
顾珏不放心,跟在她身后,想送她到门口。
刚走到回春堂大门外,就见身形挺拔的男子立刻迎了上来,动作自然地扶住了姜稚梨的手臂,低声道:“夫人。”
正是暗一。
顾珏的脚步顿住了。
他的目光在暗一身上停留了一瞬。
这男子看似寻常,但那双眼睛太过锐利沉稳,周身散发着一种久经沙场般的冷冽气息,绝非常人。
而且,他对姜稚梨的恭敬,是发自骨子里的。
暗一也注意到了顾珏,目光平静地与他交汇,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却没有多余的话语。
顾珏心下了然,这盲女的身份,恐怕远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压下心中的疑虑,面上恢复了一贯的温润,也朝暗一颔首回礼,然后对姜稚梨柔声道。
“慢走,三日后记得来复诊。”
姜稚梨轻轻“嗯”了一声。
马车刚在沈宅门口停稳,暗一先跳下车,转身去扶姜稚梨。
还没等姜稚梨的脚落地。
“哎呀!这不是谢家姐姐吗?真是好巧!”
姜稚梨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姜青璃今日穿了一身水红色的衣裙,打扮得格外娇艳,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她快步走上前,脸上堆满了亲热的笑容,目光却飞快地扫过姜稚梨身边。
只有那个冷面侍卫暗一,并没有看到谢至影的身影。
姜青璃心里顿时一喜。
“姐姐这是刚从医馆回来?身子可好些了?”
她不等姜稚梨回答,就将食盒往前递了递:“我今儿个亲手做了些桃酥,想着送来给姐姐和谢大哥尝尝鲜。这桃酥我特意少放了糖,酥脆又不甜腻,男子们最是喜欢了。”
她特意强调了“男子们”和“谢大哥”,暗示之意再明显不过。
见姜稚梨没什么反应,只是由侍卫扶着静静站着。
姜青璃眼珠一转,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摆出一副知心姐妹的模样,叹息道:“姐姐,我看你一个人从医馆回来,谢大哥也没陪着……是不是……闹别扭了?”
她观察着姜稚梨的神色,虽然姜稚梨戴着面纱,她看不清。
“唉,夫妻之间哪有舌头不碰牙的?姐姐你可要放宽心,多体谅谢大哥才是。男人嘛,在外面总有些应酬,或者心情不顺的时候,咱们做女人的,得多担待,宽容大度些,这日子才能过得长久呀。”
她这话听起来是劝和,实则句句都在暗示谢至影冷落姜稚梨,可能在外有情况,让姜稚梨忍气吞声。
“要是真有什么难处,或者心里憋闷,姐姐可千万别一个人扛着。”
姜青璃说得情真意切。
“咱们是邻居,又是旧识,你随时可以来找我说说话,妹妹我定当尽力为你分忧。”
她心里却巴不得他们吵得天翻地覆,最好这瞎子一气之下被休弃,她才好趁机接近那位气度不凡的谢公子。
姜稚梨面纱下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姜青璃这点拙劣的挑拨伎俩,在她眼里简直可笑。
她懒得与她虚与委蛇,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有劳苏夫人挂心。我夫君待我极好,只是今日有事外出罢了。桃酥心领了,我近日忌口,怕是无福消受。”
说完,她微微侧身,对暗一道:“我们进去吧。”
暗一立刻会意,半挡在姜青璃和姜稚梨之间,护着姜稚梨径直往府内走去。
姜青璃提着食盒,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看着姜稚梨主仆二人消失在门内,她气得暗暗跺了跺脚。
这瞎子,竟然油盐不进!
还“夫君待我极好”?
呸!
她就不信,哪个男人会真心疼爱一个瞎眼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