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风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眼睛泛红。
梁遇颃重复了一遍：“听到了没有，想都别想。”
慕风很害怕，他最害怕的就是牵连梁遇颃，伤害梁遇颃。
金羚的事故是警告，也是宣战。
如果能够选择，他宁愿不要开始。
“梁老师……我……”慕风闭了闭眼，“我只是觉得，这样是目前最好的方式。”
他语气很平静，很理智：“虽然您不让我出门，但我也猜到了，对您的猜忌，嘲笑，家里的压力，肯定很多很多。慕山这个人，我太了解了，不择手段，如果因为我，让您受到一点伤害，我会非常痛苦。”
“金羚的事是我的疏忽，不是你。”梁遇颃低声道，“我知道你很自责，但不可以因为这件事就放弃，听到了吗？”
慕风睫毛颤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遇颃又说：“慕山……目前要动他有难度，毕竟没有直接证据，但我会想办法，早点铲除后患，给我点时间，好吗？”
慕风担忧地看了他很久，才很轻地点了下头。
“别离开我。”梁遇颃第一次说这种话。
这让慕风更是难受，疼得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他甚至在想，梁遇颃要做第二次手术。
如果能把自己忘掉……
也许是最好的解法。
慕风感觉梁遇颃俯身把他抱住，力道很重。
他仰着头，一滴泪从眼角滑下去，余光看到呆呆站在客厅里的0717，看起来手足无措。
“对不起，把家里搞得一团糟。”慕风轻声道，“我去房间里，等小蒋到那边，我才安心。”
梁遇颃松开他，跟着他走了几步。
慕风回过头，轻声道：“没事，您去忙，不用管我。”
梁遇颃抬手拧了下眉心。
他看得出金羚的流产对他打击很大，慕风是个心地很善良的孩子，那是一条无辜的生命。
上次慕风还兴高采烈跟他分享过彩超，说看轮廓长得还挺漂亮，顺便骂梁景弋人品不行，但基因不错。
时不时还买了一些玩具和衣服寄过去，他和金羚，应该都很期待这个小孩的降临。
梁遇颃闭了下眼，这几天因为慕风精神力失控，他的确是没太注意金羚那边，论追责，自己也有一份。
0717结结巴巴道:“老板，怎么办啊，我现在能做点什么？我……我怎么才能让慕风开心点啊？”
“什么都别做，就在门口蹲着吧。”梁遇颃说，“我出去一趟，看好他。”
0717点了点头，抱着猫飞速上楼，小心翼翼探出一个脑袋。
“慕风慕风，想不想看我新练习的后空翻？”0717小声道，“我给你表演。”
啪嗒一声，墙角的花瓶炸了。
0717:“………”
看得出慕风现在精神状态很不稳定，随时在失控边缘。
0717找补道：“没事没事，我再给你搬几个花瓶过来，老板说了，随便砸。”
慕风失神看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正解。
他轻声道：“0717，梁老师第二次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
“这个，他之前拒绝了，没有安排。”0717回答道，“再完美的手术，毕竟是换心脏，肯定会有后遗症的，他不会轻易答应。”
慕风嗯了声：“你说，我如果用药剂时光回溯，有可能改变吗？”
“回溯没有记忆，没有意义的。”0717如实道，“你回到那个时间点，不知道要做什么，除了一遍一遍折磨自己，没有意义。”
慕风轻扯了唇：“所以也是个很失败的实验对吧，我好像什么事都做不好，除了给别人带来麻烦。”
“不是呀，不要这么想！”0717慌乱摆手，“你刚得奖的那个药，马上就要开始批量生产，可以救很多人呢。”
慕风垂眸，可是他连身边的人都救不了。
0717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他旁边，一眼不眨盯着。
直到夜幕，终于等到了蒋语安的视频。
“我到了我到了我到了。”蒋语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金羚在休息，我已经买了半个月的陪房，包在我身上。”
“辛苦了，你也要注意安全。”慕风现在是真的很怕慕山无差别攻击，“保镖呢？”
“也在，梁遇颃一口气派过来了十八个，跟十八铜人似的，吓死人了。”
蒋语安说，“你别自责，要骂就骂狗日的慕山和梁景弋，都是他们俩的错。”
“我错哪儿了？”画外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吓得蒋语安手机一抖：“我的妈呀，你会闪现吗？怎么背后一说人坏话就来了。”
慕风皱眉：“梁景弋也到了？”
“哎，是的，卧槽你别冲病房！”蒋语安举着手机简直是现场直播，闹得不行。
0717忍不住凑过去看，吐槽说：“这家伙怎么做事老这样冲，现在知道急了。”
镜头里，出现了金羚一张苍白的脸，看上去更惹人心疼。
他看着来人，震惊出声：“景……你怎么来了？”
“小羊，跟我回去。”梁景弋滚了滚喉咙，“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第二次。”
“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金羚眼底含泪，“这个孩子，就是把最后的念想都切断了，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梁景弋伸手抓他的手：“是我混蛋，我最近一直在找你，他们不告诉我你在哪，如果你在我身边，绝对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都怪慕风……”
金羚抬手给了他一巴掌，非常清脆的一声。
梁景弋错愕不已，愣在原地。
金羚面色苍白，一字一顿：“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是慕风帮我的，你要是敢动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滚。”
蒋语安伸手拽梁景弋的胳膊：“人家让你滚，烦死了，吵吵吵，知不知道病房需要安静。”
梁景弋被气得没脾气。
他原地转了两圈，低声道：“行，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是我错了，我等你消气。”
蒋语安的大小姐脾气也上来了，翻了个白眼：“谁道个歉还这么高高在上的啊，梁少爷，出去，别影响人家休息。”
他连推带拽，使唤保镖把梁景弋别在门外，带上门，转头笑了笑：“安静了，真吵，烦死了。”
“你是慕风的好朋友吧，谢谢你这么远过来。”金羚靠在床头，“你在视频吗？”
“嗯，和慕风，他很担心你。”蒋语安把手机递过去，坐在病床边上，“你放心，我别的没有，有的是钱，给你请最好的营养师，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金羚含着泪笑了下：“好。”
慕风看着他的憔悴的模样，自责道：“对不起，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不怪你的，可能老天都在提醒我，没有缘分。”金羚安慰他，“六亲缘浅，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什么亲人都留不住。”
慕风被这句话闹得心里更是难受：“以后我们当你的亲人，对吧，小蒋？”
“对对对，我最近呢正好在躲人，大把时间可以陪你。”
蒋语安笑嘻嘻道，“你要是想要爸妈，我直接把我爸妈弄过来让你当场拜干爹干妈。”
慕风没忍住被逗笑：“你爸妈到底要收几个干儿子？”
“不多啊，就你一个，陆斫一个，现在再加一个嘛，多热闹。”蒋语安突然语塞，“还好当时陆斫没答应…不然真成乱……”
“现在哥也不叫了哦。”慕风跟他聊天，心情终于好了点，“觉得不好意思吗？”
蒋语安皱了皱鼻子，摆烂道：“行吧，能让你俩开心点，尽情吐槽我，我可以承受。”
梁遇颃推门，听见慕风在笑，愣了一秒，才看到屏幕那边的蒋语安。
还得是小蒋，他真得烧香把人供起来。
“高兴点了？”梁遇颃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
蒋语安在那边哎了声：“受不了你们俩，做了两天还要在我们这孤寡协会成员面前秀恩爱，拖出去烧了。”
金羚给他语出惊人愣了一秒，才笑了下：“他们俩感情真的很好，很羡慕。”
“没有，梁老师也很担心金羚。”慕风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推梁遇颃，人家还在医院，万一触景生情了怎么办。
虽然那个景，就在门外，还进不来。
“没什么乐子，你们俩表演一个亲嘴吧。”蒋语安梦到哪句说哪句，“让我狠狠吐槽你给金羚当相声听。”
金羚觉得，没把他小心翼翼当病人对待也挺好的，他并不想反复回忆伤痛：“好啊，想看。”
慕风大声反驳：“不要！你们是不是疯了。”
梁遇颃看着他沉闷了一整天，终于又恢复了点精气神。
他非常诚挚地看向屏幕那边的蒋语安：“为了感谢你，我现在就申请把陆斫外派过去，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