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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 7 章

作者:威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暴雨过后,残存的湿气和冷意,渗透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曾静的新公寓,更是冷得像座冰窖。


    蓝馨蜷缩在沙发的一角,身上裹着曾静的浴袍,那浴袍太大,几乎能将她整个人都吞进去。


    她不敢睡。


    她怕一闭上眼,这就是一场梦。


    她怕一觉醒来,曾静又变回了那个满身是冰,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她的陌生人。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动。


    是曾静在煮咖啡。


    天亮了。


    蓝馨悄悄地抬起头,看着那个在晨光中清瘦挺拔的背影。


    一夜之间,曾静好像又瘦了。


    她脸上的线条愈发锋利,下颌紧紧地绷着,没有一丝温情。


    咖啡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却驱不散那令人窒息的沉闷。


    曾静端着杯子走出来,没有看蓝馨,径直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静……”


    蓝馨终于鼓起勇气,小声地开口。


    曾静没有回头。


    “我不会再说让你滚的话。”


    曾静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地像在陈述一个与她无关的事实。


    蓝馨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但是,”曾静顿了顿,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终于落在了蓝馨的脸上,“我也没办法轻易地说出‘原谅’两个字。”


    蓝馨的眼眶又红了,她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敢让眼泪掉下来。


    她知道,她没资格哭。


    “你昨晚说,你想回家。”曾静看着她,目光锐利,像一把手术刀,要将她整个人都剖开,“好,我给你这个机会。”


    蓝馨猛地抬头,眼睛里燃起一丝希望的微光。


    “但是,蓝馨,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替你解决所有问题了。”


    “你口口声声说,你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念念。为了给他一个‘家’,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那好。”


    曾静走上前,在蓝馨的面前蹲下,视线与她平齐。


    那双曾经只盛满宠溺的眼睛,此刻全是冰冷的,不容置喙的决绝。


    “你先解决好你女儿的身份问题。”


    “不是靠另一个男人,不是靠哭,靠哀求。”


    “靠你自己。”


    “你去做,让我看到你的担当,看到你的能力。让我相信,你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我身后,等着我给你糖吃的小孩子。”


    “当你把一份合法的,能让念念堂堂正正站在这里的文件,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曾静一字一顿,字字如刀,“我们再谈‘回家’的事。”


    蓝馨彻底愣住了。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


    曾静会折磨她,会冷落她,会用各种方式来报复她。


    可她从来没想过,曾静会给她出这样一道题。


    一道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笔的,现实的难题。


    “做不到吗?”


    曾静看着她脸上闪过的茫然和无措,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如果做不到,那扇门就在那里。”


    “我给你叫车,送你回你的‘正常生活’里去。”


    “不!”


    蓝馨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抓住曾静的手臂。


    “我做得到!我能做到!”


    她喊得很大声,象是在对曾静保证,更象是在给自己打气。


    曾静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恢复了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那就去做。”


    她说完,转身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留下蓝馨一个人,在空旷冰冷的客厅里,面对着她破镜重圆的第一场,也是最艰难的一场考验。


    蓝馨几乎是立刻就行动了起来。


    她没有时间去自怨自艾。


    曾静给她的不是绝路,而是一条虽然布满荆棘,但却通往希望的险途。


    她不能再输了。


    第一站,是本市最有名的一家律师事务所。


    蓝馨坐在真皮沙发上,局促不安。对面,是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看上去十分精明的律师。


    她把自己和念念的情况,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律师听完,推了推眼镜,脸上是公式化的同情。


    “蓝馨女士,您这个情况,非常棘手。”


    “根据我国目前的法律,非婚生子女的落户,流程本就比婚生子女要复杂。更何况,您女儿的生父是外籍人士,且目前无法取得联系。这就涉及到跨国法律和外交程序,难度非常大。”


    律师拿出了一叠厚厚的资料,向她展示着那些她根本看不懂的条文。


    “简单来说,您需要证明您与孩子生父的关系,需要他提供一系列的身份证明和授权文件。如果找不到他,就需要通过法律程序,在国际上进行公告,周期非常长,成功率也……微乎其微。”


    蓝馨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那……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办法也不是没有。”律师话锋一转,“比如,通过一些特殊的渠道,进行人才引进或者投资落户。但这对您的个人资质和资产,有极高的要求。”


    “需要多少钱?”


    律师报了一个数字。


    那是一个天文数字,是蓝馨想都不敢想的。


    走出律师事务所,外面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原来,她以前总觉得曾静赚钱很容易,现在才知道,那些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对她来说,都是解决不了的问题。


    她没有气馁。


    她去了图书馆。


    她像个最笨拙的学生,在浩如烟海的网络信息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查找相关的政策。


    那些不是中文的中文的法律术语,像一本天书,看得她头昏脑胀。


    她把所有可能有关的信息,都抄写在一个笔记本上。


    密密麻麻,写了几十页。


    碰壁是家常便饭。


    她跑了好几个相关部门,得到的答覆几乎都和律师说的一样。


    冷漠的白眼,不耐烦的驱赶,让她尝尽了世态炎凉。


    “这种事你来找我们干嘛?去找孩子他爸啊!”


    “没结婚就生孩子,现在想起要户口了?早干嘛去了?”


    “我们这里按规矩办事,你这情况不符合政策,没办法。”


    最难的,是来自家人的压力。


    她回家想拿自己的身份证件,被她母亲堵在了门口。


    “你又在折腾什么?!”蓝馨的母亲看着她憔悴的脸,气不打一处来,“那个陈先生多好的人,你非要把人家气走!现在又搞这些没用的东西,你是要把自己逼死才甘心吗?!”


    “妈,这是我自己的事。”


    “什么你自己的事?!你别忘了你还有念念!你对得起念念吗?”


    蓝馨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我就是为了念念,才要这么做。”


    她不再跟母亲争辩,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东西,转身就走。


    身后,是母亲气急败坏地咒骂。


    那扇她从小长大的家门,如今也变得像一道冰冷的闸门。


    全世界,好像都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这天下午,蓝馨从一个办事处出来,又一次无功而返。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曾静新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点了一杯咖啡,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她只是想……离曾静近一点。


    哪怕只是呼吸着同一片街区的空气。


    然后,她就看见了曾静。


    曾静和一个女孩,并肩走了进来。


    那个女孩蓝馨认得,是那天在医院的苏慕。


    苏慕穿着一身干练的运动服,扎着高马尾,笑起来阳光灿烂。她和曾静说着什么,眉飞色舞。


    曾静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脸上虽然还是没什么血色,但神情却是蓝馨从未见过的放松。


    她甚至……笑了。


    虽然只是很浅地勾了勾嘴角,但那不是敷衍,不是嘲讽,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淡淡的笑意。


    她们点了咖啡,坐在了离蓝馨不远的窗边。


    她们聊着天,似乎是工作上的事,又好像是一些健身房的趣闻。


    没有争吵,没有眼泪,没有那些沉重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现实。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落在她们身上,美好得像一幅画。


    蓝馨端着咖啡杯的手,在微微发抖。


    她看见苏慕很自然地拿起曾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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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的纸杯,帮她把吸管插好。


    她看见曾静垂下眼,喝了一口咖啡,然后对苏慕说了句什么。苏慕笑得更开怀了,还伸手拍了拍曾静的肩膀。


    那是一个平等的,充满了轻松和默契的画面。


    蓝馨的心,象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疼得她几乎要窒,息。


    她忽然明白了。


    曾静并不是真的那麽坚不可摧。


    她也会累,也会需要一个可以让她放松下来,让她感到轻松愉快的同伴。


    而自己,带给曾静的,永远是无穷无尽的麻烦,是眼泪,是争吵,是歇斯底里的崩溃。


    她是曾静生命里,那个最沉重的包袱。


    而苏慕,代表的是另一种可能。


    一种健康的,阳光的,没有负担的可能。


    巨大的危机感,像海啸一般,瞬间淹没了蓝馨。


    她意识到,如果她再不快一点,再不拼尽全力,她可能就真的……永远失去曾静了。


    这一次,她将要面对的,不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偏见和压力,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比她优秀,比她更适合曾静的情敌。


    蓝馨没有再坐下去。


    她放下几乎没动的咖啡,逃也似地离开了那家咖啡馆。


    她没有哭。


    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绝望和恐惧,在此刻,全都化为了前所未有的,破釜沉舟的动力。


    从那天起,蓝馨变得更加疯狂。


    她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她白天跑遍了所有可能相关的机构,把那些冰冷的拒绝和白眼,都当成磨刀石。


    晚上,她就把自已关在租来的小房间里,一遍一遍地研究那些复杂的条文,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到一丝缝隙。


    她开始在网上发帖求助,去咨询那些有过类似经历的陌生人。


    被人骗过钱,也被无数的营销号骚扰过。


    但她没有放弃。


    终于,在一个深夜,她从一个不起眼的论坛角落里,发现了一条被顶了很久的帖子。


    那是一个公益组织,专门为单亲妈妈和特殊情况的儿童,提供法律援助和政策咨询。


    蓝馨象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拨通了那个电话。


    一个星期后。


    蓝馨站在一个老旧的办公楼下,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刚刚盖好章的文件袋。


    袋子不重,但她却觉得,自己象是托举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这不是最终的解决方案。


    只是万里长征走完的第一步。


    一份证明她对念念拥有独立监护权的法律公证。


    有了它,她才能够以她个人的名义,去启动后续更复杂地申请程序。


    这小小的一步,耗尽了她所有的积蓄和半个月的心血。


    她没有打电话给曾静,也没有发任何消息。


    她只是用手机,拍下了那份公证书的封面,发送了过去。


    没有任何文字。


    只有一张安静的,承载了她所有努力和决心的图片。


    此刻,曾静刚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


    她疲惫地捏着眉心,靠在办公椅上。


    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看到了那张图片。


    是一个文件袋,上面印着XX公证处的字样,鲜红的印章,从文件袋的封口处,隐约透了出来。


    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将那张图片放大。


    她看到了上面的流水编号,看到了落款的日期。


    就是今天。


    她的手,竟也开始微微地颤抖。


    她当然知道这份文件代表着什麽,更知道想拿到这份东西,要经历多少的困难和屈辱。


    这个只会哭,只会撒娇,只会闯祸的小孩……


    竟然,真的靠自己,迈出了第一步。


    曾静盯着那张图片,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屏幕都自动暗了下去。


    她没有回复。


    只是默默地,按下了保存键。


    办公室里安静极了。


    窗外,夕阳正缓缓落下,给这座冰冷的城市,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温暖的金色。


    那堵在她心口,积压了太久的,厚厚的冰墙,仿佛在这一片暖光中,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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