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拉着厚重遮光的暗红色窗帘,头顶白炽灯滋滋跳着频闪,地面拉长两道挨得极尽的身影,墙角发霉的潮气凉丝丝钻进校服领口。
低沉冰冷的嗓音撞在透着淡淡福尔马林味的玻璃器皿上——
“疑罪从无,只是推测的话拿不下他们,这群人刀口舔血久了,反侦察意识强,做点什么都知道把痕迹清的一干二净。”路远寒狭眸凌厉眯起,“骨销初代版本是从狐狸酒吧流传出来的,那是孙轶东的老巢。”
“那是不是酒吧琴弦杀人就变成——”墨不染心脏凌乱地狂跳几下,“涉毒命案了?”
“徐云蕾尸检中出现骨销成分那一刻,就已经是涉毒命案了。”路远寒神色森冷,“她血检中提取到的未知生物碱,大概就是支撑鸦宴这个组织迅速扩张,势力从南美一路侵袭到东南亚,甚至一度试图打开亚洲、占领跨国毒品贸易中心的底牌。”
路远寒语气蓦然加重:“是新型毒品合成的关键。”
“你是说......”墨不染瞳孔放大,猫眸里盛满不可置信,“世上出现了一种,几乎和罂粟等同效果,能够提取合成各种毒品的植物?”
猜测过于骇人听闻,他说完下意识地轻喘了两下,瞳孔微微颤着望向路远寒。
“大概率是的,而且我推断这种植物最开始出现在南美,鸦宴是在那边发迹的。”路远寒阖了阖眸子,冷声,“新型毒品目前在亚洲没有大范围泛滥,估计是气候和土壤性质受阻,无法培育毒源植物。”
墨不染:“那徐云蕾的死,会不会是毒贩内部的灭口?”
“没可能,毒贩杀人干净利落多了,不会整这么多弯弯绕绕,还往她喉咙里插玫瑰。”路远寒笃定否认,接着说,“其实在云隐山爬那段天梯栈道时,我想明白了小黑杀徐云蕾的关窍。”
墨不染眼尾斜睨他:“那你怎么没告诉我?”
“原本没有一锤定音的直接证据,昨天在市局,咱俩二勘现场找到的那两样物证化验结果出来,这手法才差不多闭环。”
墨不染眉尖轻蹙:“是什么?”
“高弹防痕海绵和包裹电线电缆做绝缘层常用的软质PVC。”
“为什么说有这两样东西杀人手法就能闭环?”
“所谓密室隔间杀人后凭空消失,不过是制造恐慌和干扰警方视线的障眼法。”路远寒声线冷锐,“实则团伙配合作案,以女卫5号隔间为介质,外面的凶犯代称小黑,里面的凶犯代称小白,小白——”
“等等。”墨不染打断他,“为什么要叫小白?”
“随便取的。”路远寒波澜不惊地看着他,“小白极有可能是徐云蕾进入5号隔间后,跟在她后面接连进去的那几个。”
“小黑呢?”
“小黑我们之前推测过,或许是拿某种新型毒品诱惑徐云蕾交易,临时替换成骨销,徐主动注射后失去意识,此时小白再找个没人的时机撬锁进入5号隔间,把小黑从铁栅栏缝隙穿进来的电缆线绕过徐云蕾两边腋下打活结,拽到差不多通风窗位置拉紧。”
“不对劲,这样操作胸前肯定会留下电缆线的压痕。”墨不染质疑,“尸检结果不是说徐云蕾除了脖子上的致命伤,没有其他外伤和抵抗痕迹吗?”
“想避免压痕也没多难,线缆穿在徐云蕾胸前、腋下的部分套上一圈高弹海绵,加上吊起的时间比较短,算他们运气好,基本没留下明显痕迹。”路远寒继续,“外面小黑把她整个人吊空后,小白再把吉他钢弦绕在她脖子里,弦线两端在后墙上方铁钩扎紧。”
墨不染:“......想象不出。”
路远寒解锁手机屏幕,划出前天在云隐山拍的天梯照片给他看,轻声解释:“你可以把吉他弦看作是我们那天背后拴着的安全绳,把电缆线当成脚下踏板,踩在踏板上,安全绳是松垮的状态,踩空或者抽走踏板,安全绳会一秒绷紧,人就被悬在半空。”
“同理——”他神色冷厉,声音微沉,“小白撤离后,小黑猛地松开电缆线,惯性和重力会让经过打磨后锋利无比的吉他钢弦瞬间切开徐云蕾脖颈大动脉!”
“心脏急速泵出来的血高速喷溅,在四周留下完整轨迹。”
“而她挂在铁钩上像个钟摆一样荡来荡去时,钢弦会越来越深,几分钟内就能切进半根脖子。”
路远寒画面陈述简洁有力,如同亲眼所见,令人仅凭想象就足够胆寒。
墨不染听着听着不由感觉颈间划过一丝凉意,像悬了根吉他弦,忍不住覆上手掌摸了摸。
“还是有些疑点想不通。”他指尖抵着喉结问,“第一是窗台和铁栅栏都没留下指纹和摩擦痕迹,小黑怎么操作和回收那根电缆的?”
“怎么变笨了?”路远寒抬指挠了两下他下颏,“5号隔间通风窗上面不是有台外延支架固定的空调外机嘛,小黑完全可以把电缆挂在支架上悬空向内操作,不会跟铁栅栏有任何实质摩擦,抽拉间隙可能会有的一点小接触只要在电缆通行的那两根栅栏上贴一层厚些的塑料膜就能完美解决。”
“原来是这样......!”墨不染心底发麻,恍然道,“那说说第二个疑点,你刚刚提到小白是撬开门锁进入,那门灯应该转蓝再转红才对,可是之前不是监控验证过,徐云蕾被害前后5号隔间的门灯没有异常状况,而且那个系统两人共用超过三分钟就会黄灯报警,这些都没出现。”
“这是目前最大的疑点,暂时还没解决掉。”路远寒眉心攒起,“案发后一支队测试过多次,系统反应良好正常。研发这套系统的外包团队也来市局接受过调查,没发现任何异样。”
“所以,目前嫌疑最大的只剩还被扣在审讯室的吴晨阳?”墨不染问,“那他要是一直不肯承认怎么办,跟他耗着吗?”
“谁有那时间跟他耗,”路远寒唇角冷冷一勾,“我找机会给他上点大记忆恢复术。”
“大记忆恢复术......”墨不染额角抽搐,直觉告诉他路远寒嘴里蹦出来的不是什么好词,“是什么?”
“是这个。”路远寒攥紧拳头悬在他眼前晃了晃。
“......”墨不染瞪他一眼,“法治社会,别他妈乱来。”
“吴晨阳不一定是小黑,但百分百脱不了干系。”路远寒眸光笃定,“他跟着孙轶东时间最长,以前在狐狸酒吧做酒水销售,2017年4月他结识被害人徐云蕾。”
“徐云蕾去狐狸买醉,喝多了被他哄骗开了瓶黑桃A,结果她没钱买单。”路远寒噙着轻嘲,“第二天凌晨5点多衣衫不整地出了酒店门,怎么付账的可想而知。”
“她没报警?”这种事发生在酒吧屡见不鲜,墨不染还是多问了一句。
“报警?”路远寒扯唇冷冷一笑,“她选加入,成了狐狸的女酒托。”
酒托好听点叫酒水销售,难听了就是陪酒女。
不过性别摆在那,稍微会打扮会化妆,机灵嘴甜,业绩都不能差到哪里去。
墨不染漫不经心:“......这种轻松来钱快的行当引诱心志不坚的人堕落,简直易如反掌。”
“徐云蕾偶尔会封一些感谢费给吴晨阳,那时两人关系应该还不错。”路远寒薄唇微微抿着,“大概一年前,今年元旦前后,两人关系突然陡转直下,除了孙轶东交代的必要任务和一些团伙聚会,几乎不再私下来往,徐云蕾的性格也没之前那么软弱随和,变得有些疯癫。”
墨不染推断:“或许是发生了某件事,刺激到了徐云蕾。”
“根据那帮马仔口供,她遇害前几天,杨贺约了打牌,牌桌上吴晨阳出千被徐云蕾抓住,她像是借机发泄情绪似的,当场把桌子掀了。”路远寒淡淡道,“那几个人都说事后听见他们关在房间里大吵一架,吴晨阳问徐云蕾,是不是快到日子了又想犯病了。”
“快到什么日子?”墨不染翻出手机日历,快速浏览了一遍12月下旬的几个节点日期,猝然惊道,“圣诞节!我们是不是应该从这里下手,查查他俩一年前那个圣诞节做了什么?”
“如果这日子是个关键突破口,估计没那么好查。”路远寒提起那袋垃圾,朝门口扬了扬视线,“先走吧,我得出去一趟,找家理发店把头发染回黑色。”
北门停车场,墨不染倚靠在川崎油箱上翻手机。
他在地图软件里输入自己每月固定光顾两次的那家理发店,惊讶:“没想到这家店市场做的这么下沉,赤云这种穷乡僻壤都开连锁。”
“......?”路远寒对他这种不加掩饰地傲慢无礼相当无语,“你管省会城市叫穷乡僻壤?”
墨不染恶劣地挑眸:“嗯,有问题?”
管他什么高端品牌,不就是个理发店!
为了证明赤云人民的消费力,路远寒一把油门直接轰了过去。
他被按在椅子上足足折腾了快三个小时,吹干后看着镜子,努力想分辨下除了颜色从浅金变成纯黑外,还有什么区别。
结果当然是肉眼难辨,只能试图从小票右下角的消费金额来看出些许端倪。
——1666元。
他想报警。
这价格够他理59.5次头发。
路远寒感觉被理发店抢劫了还顺便泼了他一头墨汁。
“可是很香啊,特别好闻。”走出店门,墨不染勾着他脖子往下压,脑袋凑过来,鼻尖拱进发丝间轻嗅着,“而且洗澡不会流黑水。”
路远寒瞬间觉得这钱花的很值。
今日份小段子:
1、路远寒(loopy摊手版):随~便~取~的~~
2、路远寒(薛定谔版):wcnm什么染发膏染一次要1666!(变如脸)染崽亲我头发了好值好值好便宜再染十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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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海棠醉月(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