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堕落
父亲说,对男人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荣誉,冠军,奖杯,第一名。
一个不为荣誉而战的男人,不值得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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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
“砰!”
伯恩哈德青少年足球俱乐部的训练场地,正在举行友谊赛,A队屡屡进球。
绿眼睛的少年从球门下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不紧不慢地把球抱起来,扔给进球的男孩。
他的队友懒得说什么,站定位置,掐着腰喘气,等待对面开球。
“为什么我们要和他一队?一次扑救都没有。”
球场边,中年男人和他年轻的妻子站在一起,忧愁地看着又一次失守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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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结束,教练把绿眼少年叫过去,“麻烦你下次比赛动一动你的屁股!我的大少爷!球都进门了你才反应过来!前面进球后面漏!你有脸对得起队友?”
少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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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开车,带着妻子和少年回家。
少年看着车窗外,脸上没有一点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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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茶时间,少年的奶奶、姑姑、叔叔齐聚在客厅喝茶,母亲端茶过来,为亲戚们服务。
“我真不知道你的小儿子还能干什么。”奶奶端起茶杯,“我们斯卡滕伯格家族从很久以前就以精明、能干著称,废物的基因肯定不是来自我们这边。”
母亲抱着茶盘,不敢说话,“厨房还在烧水,我去看着。”
奶奶喝了口茶,吐了出来,放在桌子上不喝了,“连茶都不会泡。”
父亲为儿子辩护,“亚历克斯是个慢热的孩子。”
“他都多大了?卢卡斯和埃利亚斯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是学术竞赛的领队和橄榄球队的队长。他呢?他有赢得过任何荣誉吗?”
“……”
“这孩子最好的出路加入jun队,让别人好好管教一下,多少能有点作用。当然,jun队怎么会愿意收他?他身上只有一半伯恩哈德的血统,还有一半低贱肮脏的辛格莱德血统,没有忠诚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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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
亚历山大从小憩中醒来,眼前是工作室的天花板。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会想起小时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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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
少年坐在床上,看着父亲走进自己的房间。
父亲没有坐在床上,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到少年对面。
“足球队的教练跟我联系,说你不适合踢足球,你之后不用再去球队训练了。”
“嗯。”少年并没有太大波澜。
“你还小,我不知道这么说你是否能听懂……我爱你母亲,我希望能和她生活,但你母亲在别人面前无光,你明白为什么吗?”
少年摇头。
“因为你一事无成,你的母亲跟着抬不起头。孩子是父母的倒影,孩子无能,代表他们的父母也无能。”
少年不敢抬头。
“对男人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荣誉,冠军,奖杯,第一名。一个不为荣誉而战的男人,不值得信任。证明自己,为了你,为了你的母亲,让她在别人面前为你骄傲,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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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
亚历山大因为这段时间的作业质量下滑而被托马索叫到办公室训话。
“你这样子算怎么回事啊?我之前才教育过你,让你认真对待作业,为什么越来越差?所有画都是敷衍了事,一看就知道心思完全不在上面。”
亚历山大低着头,有些愧疚,“我前些天,有点忙。”
“忙什么?”
“……”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听说了,你在给人画定制肖像画对吧?”
“!”
托马索注意到亚历山大惊惶的表情,“我本不该管这些事,毕竟你接的是私活,但是你接的私活已经严重影响到你的学业了。你是学生!在完成学业的基础上,你想接什么活是你事。如果你不能平衡好兼职和学业,我就不得不提出正式的警告了。”
“对不起。我之后会改。”
“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我要相信你几次?”
亚历山大抬起头,“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这两天正在想办法调整每天的日程。”
“日程上是不是标着各种派对?今天去这个,明天去那个,就是没给创作留时间?”
亚历山大本来还很愧疚,现在被说的有些生气,“我没有每天去派对。”
“难道我听说的流言是错的?你整天和安德烈那些人混在一起?”
“他们带我去艺术圈的派对,是想帮我开阔视野,认识**拉艺术圈的艺术家。”
“你现在应该专注于学习和创作,而不是想着拓宽人脉,那是你毕业后要做的事。现在拓宽人脉,以后再学习,你的计划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毕业后我就没有时间做这些了,打通关系,我毕业后才能有自己的事业。”
“你问问自己,你究竟是为了以后的事业,还是被灯红酒绿的奢侈派对吸引了?我本以为你是个刻苦的孩子,没想到只知道享乐。”
这下亚历山大完全生气了,“如果您带我进入**拉的艺术圈,我就不用靠诺亚和卢西娅了。您被**拉的艺术圈排挤,不代表我也要一样被排挤。”
托马索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您总是说对我们而言太早,难道不是因为您根本不熟悉**拉的艺术圈吗?您和谁关系都不好,所以艺术圈的派对他们都不带你。”
“你在嫌弃我拖你的后腿?”
“我想成为有所成就的画家,人脉资源必不可少。您无法给我这方面的帮助,我总要自己寻找。”
“这就是你不认真对待作业的理由?”
“这些作业能帮助我什么?冬季画展上,阿曼达输给古列尔莫,不是因为她画的不够好,而是因为古列尔莫有人脉。”
“所以在你心里,人脉和获奖比创作更重要?”
“有总比没有好吧?”
托马索低头扶额,“行了,你先回去吧,再谈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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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离开托马索的办公室,窝了一肚子的火来到食堂吃饭。
托马索教授的好意他明白,教授希望他把重心放在创作上,他现在是学生,学习才是主业。可是在诺亚的带领下,亚历山大见识到了人脉的力量,看到了不同的世界,一个靠权力和虚荣构建的世界,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份。
亚历山大想要成功,必须进入这个圈子才可以。
如果教授不能带他进去,他必须自己想办法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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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亚历山大来到工作室。
四人又聚在一起低声谈论着什么,这一幕很熟悉。
菲利斯让查理按住阿曼达,转身面对亚历山大,“是真的吗?你和教授吵架了?”
“吵架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亚历山大回答。
阿曼达推开查理,“教授明明最器重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说他拖累了你。”
“我没有这么说!我的意思是托马索教授有他的局限,我需要更有权力的人的帮助。”
“像诺亚这种人?”
“诺亚只是口无遮拦,并不是坏人。我们不是在打仗,还需要挑边站。安德烈只是讨厌教授,不是讨厌我。如果我能得到他的帮助,为什么不呢?教授被**拉主流艺术圈排斥,跟着他,我永远不能进入艺术圈。诺亚认识艺术圈的朋友,我需要人脉。”
菲利斯有些伤心地表示,“那我们呢?”
“……”亚历山大没有正面回答。
阿曼达看他的反应,冷笑,“我们不够格是吧?我们不是艺术圈里的人,所以你不想和我交朋友是吗?”
“我没有这么说。”
查理也有点生气了,“那么上次诺亚当面说阿曼达坏话时你为什么不替她撑腰?在你心里天平早已经歪了。”
“我在你们没看见的地方替阿曼达说话了!在安德烈家的聚会上!”
李皱眉,“你现在和安德烈成为朋友了?你不是说安德烈背地里说过乔的坏话吗?你替乔原谅他了吗?”
亚历山大一张嘴说不过四张嘴,憋的脸通红,“现实一点吧!我们这样真的能成功吗?诺亚、安德烈、普罗耶蒂那些人把持着资源,把持着媒体,把持着权威,一等奖只会颁发给古列尔莫、塞缪尔那样的关系户。诺亚能帮更多人认识我,这样我获奖的几率就更大。”
菲利斯惊讶道,“你为了获奖,可以撇弃我们?背叛乔?”
“我总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吧?”
四人一起沉默了,似乎再争执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阿曼达取下围裙,捋直袖子,背上挎包,离开了工作室,失望地对亚历山大说,“有些东西比获奖更重要,比金钱、名声更重要,很可惜你看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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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露天餐厅的客人一个个离开,最后只剩下亚历山大。
【“对男人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荣誉,冠军,奖杯,第一名。一个不为荣誉而战的男人,不值得信任。”】
【“有些东西比获奖更重要,比金钱、名声更重要,很可惜你看不到。”】
“先生,我们的餐厅要关门了。”服务生过来收桌。
亚历山大服了账单,起身孤零零地走在**拉夜晚的街头。
他不能再回学校的工作室了。阿曼达和菲利斯已经和他撕破脸了。
他们为什么就是不理解?古列尔莫、塞缪尔能获奖,靠的不仅是他们的才华,还有人际关系。
没有人脉、没有艺术圈的朋友,获奖并不容易。
菲利斯不在乎奖项,查理一样,李只想镀金回家,阿曼达太理想化,没人真正实际。
实际就是错的吗?他需要获奖,他需要关注度,他管不了别人,只管得了自己。
他们不了解自己的情况,从没为他考虑过。
诺亚为自己考虑,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他要自私,不能光体谅别人,耽误了自己。
这么做是对的,可为什么,为什么心里那么不舒服?为什么眼角流下了泪水?
他失去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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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画室,亚历山大发现门并没有锁,而且从里面传来音乐声和嘈杂的人声,似乎是在开派对。
打开门,屋里是一群穿着光鲜亮丽的年轻人,在配合着音乐跳舞。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诺亚开过类似的派对,亚历山大习以为常了。
“你今天怎么回来地这么晚?”诺亚端着酒杯迎接亚历山大。
“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是吗?那太糟了。正好!我想你一个人在画室太寂寞了,叫他过来了。”
亚历山大顺着诺亚的手指,发现站在桌子上被人起哄一口气喝下一瓶香槟的乔,吓了一跳。
平时,从没见乔喝酒这么豪迈,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桌子四周被好事的人封堵,都在催“快喝!快喝!”尖叫起哄,鼓掌助威。
亚历山大却不合群地心惊胆战,扔下挎包,穿过人群,抢走了乔手中的酒瓶,扶着刚喝下一整瓶酒的人从桌子上下来,此时已经歪七扭八,脚底发麻站不稳了。
“乔?你怎么来了?”
起哄的人对亚历山大很不满,“别扫兴啊!亚历桑德罗!”
一个眼神龌龊的男人搂着乔的肩膀,“对啊,乔答应过之后和我们玩转酒瓶,对吧?”
亚历山大知道这种游戏,各地规则不同,大概就是瓶口转到谁就要接吻。想到乔可能和这个男人接吻,亚历山大直接就把他推开了。
被推开的男人也很生气,“我们只是玩玩而已!他本人都答应了!你管那么多?”
诺亚怕两人打起来,过来当和事佬,“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他喝醉了,让他休息吧。”
亚历山大趁机带乔到公寓外的楼梯坐下。
乔头靠着墙,像是困了,又像是忧伤。
亚历山大回到公寓让诺亚给他叫了辆出租,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又回到乔的身边,给他喝水,心疼地扶着乔的脸,“你还好吗?休息一下,我们就回家吧。”
“没关系,我可以一个人回去。”
“一个人?”
“我想去拉斐尔家住几天。”
“乔?怎么了?”
乔委屈落下泪水,又很快擦掉,“诺亚对我说,作为你的男朋友,我应该和你共进退,而不是逃避进入你的世界。他是对的,我想和你并肩前行,而不是站在原地看你的背影。为了你,我可以走出自己的舒适区……但我好像还是太没用了。”
“别这么说。”
“诺亚比我更适合在这种场合陪你,香槟,健康的食物,有权势的朋友,无数的派对,好听的奉承话。我没办法为你做这些,光有我是不足够的。”
亚历山大想起他曾经对乔说过,他只要有他就足够了,现在乔在指责他食言了。
恐惧席卷了亚历山大的每个细胞。
“没有我,诺亚作为模特也能给你带来无限的灵感。”
亚历山大知道乔说的是他为诺亚画的那几幅肖像,“那些是诺亚逼我的,并不是我自愿画的。”
“即使不是自愿,你还是为他画了,他能命令你。那如果他让你和我分手,即使不愿意,你也会听他的话吧?”
“我绝对不会!诺亚不会这么说。”
“他只是没说出来罢了。”
诺亚拿着乔的背包和外套走过来,“出租车到了。”
乔起身,路过诺亚,拿走了自己的东西,没有说谢谢。
亚历山大追了出去,“我跟你一起。”
“不行。”乔明确地拒绝了,“拉斐尔的公寓太小,住不下四个人。”
“我们谈谈!我可以解释一切。”
乔捂住耳朵,“我不怪你!我是自愿和你在一起的,不会埋怨任何人。我完成了在你身边的使命,现在该退场了,放手让你去更广阔的舞台了,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我理解,不要说你很抱歉。”
乔坐上出租车,离开了。
亚历山大跟着刚起步的出租车走了一段路,被诺亚拽住胳膊。
“你再追上去只会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