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Bad guy
最近,亚历山大午休没有和大家一起去食堂,而是单独一个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李和菲利斯问他去哪儿,他回答去散心、去超市买这买那,但回来时会带着一管颜料、一根画笔或者几根铅笔。
有一天,菲利斯和女友出去吃饭,回来的路上看到亚历山大从画材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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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托马索带学生们去**拉现代艺术馆看威廉·桑弗洛尔的画展。
进入桑弗洛尔作品的展厅,托马索戴上老花镜,一幅一幅进行讲解。
“注意桑弗洛尔是怎么用色的,他喜欢用纯度高的颜色,但在画面上,这些颜色会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比如这幅,看他是怎么用白色和蓝色去描绘天空的……我们都知道,威廉·桑弗洛尔是后印象画家,他和印象画家有什么不同?”
阿曼达举手回答,“印象画家追求光,事想通过光还原世界真实的样子。后印象画家更注重主体的感情,是画家眼中的世界。”
“后面的听到了吗?”
“听到了!”李大声回答,想到这是在艺术馆,立刻捂住嘴,弓背四下观察,应该没人注意到他吧?
“小声点,李,你在公共场合。”托马索善意地提醒。
“对不起。”
亚历山大和菲利斯在一旁偷笑。
“除了色彩,桑弗洛尔在笔触上的利用也和过去的画家不同,粗中有细,看似粗糙却有力量感,把画家从追求极致写实的束缚中解脱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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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重头戏看完了,接下来就是自由时间。
安东尼奥为学生们分发了导览册,“12点到出口集合,有事联系我。”
查理和阿曼达选择单独行动,菲利斯、亚历山大和李一起。
三人在大厅商量先去哪里,很难决定,无法达成一致。
“我们先去看《泉》吧!”李指着导览地图上的一角。
“我来美术馆不是为了看带签名的便池。”菲利斯一脸嫌弃。
“什么便池?那可是艺术品。”李据理力争,试图拉拢亚历山大,“你说是吧?”
亚历山大一脸无欲无求,“我无所谓。”
菲利斯从口袋里拿出硬币,“那我们猜硬币?”
硬币一抛,接住,再看。
菲利斯失望地把硬币扔给李,“那就是个小便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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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斯既喜欢又讨厌现代艺术。
“看着现代艺术馆里的作品,让我怀疑,我们多么憎恨凝视自己,想要摆脱外形,宁可用一根线条替代。人类为什么热衷于掏空自己?让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菲利斯皱眉。
李歪头思考,“我的奶奶跟我说,不要强求结果,患得患失,用平常心去接纳生命中的一切苦难和喜悦。”
“在这个社会?”菲利斯质疑,“太难了,没人能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生活。”
李回头看亚历山大,“你今天怎么一言不发?这么安静。”
菲利斯开玩笑,“吃坏肚子了?”
亚历山大甩了个白眼给菲利斯。
“不会真的吃坏肚子了吧?”李紧张地问。
“我开玩笑而已。”菲利斯回头看亚历山大,眼神仿佛在暗示,“他在想罗西画材店的金发美人。”
亚历山大瞬间明白,惊恐万状。菲利斯怎么会知道?
李还在状况外,“罗西画材有女店员吗?”
“这是个比喻!我说的是乔。我和索菲看到他中午去了罗西画材。”
“哦。”李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是说他……”终于反应过来,李笑容灿烂,推了把亚历山大,“怪不得我说你中午总见不到人,是去幽会了?”
“我才没!只是碰巧有东西要去买。”亚历山大愤怒地反驳。
菲利斯看他还想装蒜,“我问过乔了,你天天去画材店找他。你把颜料当饭吃了吗?用地那么快?”
亚历山大找不到借口,怎么解释都像是掩饰。
菲利斯安慰道,“没什么好害羞的,我要是喜欢男的,也会追他的。”
“别说了。”亚历山大捂住耳朵,“我不想再提了。”
“这么有趣的事怎么能不提?”菲利斯坏笑着搂住亚历山大,“现在到哪步了?告诉我们!我们能帮你!”
“对!我们帮你!”李点头,“怎么帮?”
亚历山大捂着脸,像偷藏女郎杂志被家人发现小男孩。这俩家伙是想帮忙吗?明明是按耐不住八卦的心!
菲利斯问,“你告诉他了吗?”
“告诉什么?”
“你对他的感觉!”
“我们才认识了两个星期!太早了!”
“那你约他出去过吗?吃饭、看电影、逛美术馆之类。”
“太早了。”
“所以这两个星期你只是去画材店买东西?”
“那怎么了?”亚历山大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喜欢慢慢来。你懂什么?”
菲利斯看亚历山大这么大的个子,没想到一点都不懂感情,真想揍两拳这个木鱼脑袋。
“我当你好兄弟才说这么直白的。你觉得乔会缺追求者吗?这里是美术学院,年轻的艺术家多少有些冲动,即使喜欢女人的艺术家,也会打乔的主意。你不是特殊的那个。”
亚历山大只觉得菲利斯在夸大其词。
菲利斯看出亚历山大不信,便说,“我的朋友埃里欧曾经跟他在一起过。”
“你的朋友?”
“没错,要不要我帮你打听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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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相信乔很受欢迎,但这个埃里欧是谁?为什么乔会喜欢他?
根据菲利斯的说法,埃里欧是美术学院今年毕业生,已经成为职业画家了。他的家庭在**拉很有名望,是艺术世家,爷爷是画家,奶奶是舞蹈演员,父亲是戏剧演员和导演,母亲是歌剧演员。
跟自己一比,选谁想都不用想。
亚历山大坐在清晨的地铁上,哀怨叹气,“唉~”
乔会看上自己吗?人家之前可是和星X代约会的,跟自己在一起算降级吗?
出了地铁,亚历山大混在人潮中,看见了一颗熟悉的脑袋,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早上好!”
乔扭头看到亚历山大很惊喜,“早上好。”
“你每天都来这么早吗?”
“来打扫卫生。”
“哦。我们上周末去看威廉·桑弗洛尔的画展了。”
“是吗?我这周末也打算去看,好看吗?”
“非常好看!能看到那么多幅桑弗洛尔的真迹是很难得的机会。”
“我也喜欢桑弗洛尔,尤其是玫瑰系列,这次展出正好有一幅。我特别想看那个。”
“我记得那幅!你一定不会失望的,我看到的时候就被震惊了!”
两人走上斑马线,和人流一起过马路。
亚历山大走地快了些,乔在后面追赶有点吃力。
快走到对面时,乔的脚突然崴了一下,“啊!”
亚历山大闻声往回走,“你还好吗?”
旁边有汽车等着让道,乔不敢站在原地休息,“我们要快点。”
亚历山大扶着乔走到路边。萨瓦尼先生还没来,两人就站在画材店门边等待。
“伤到骨头了吗?”
乔摇头,“没有,偶尔脚和腿像是分开了一样,疼一下,立马就没事了。”
“扶着我。”
亚历山大牵着乔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活动脚踝试试,轻轻的!”
乔还没这么近地看过亚历山大的脸,有些失神。
乔转动了两圈脚踝,没有任何问题。
亚历山大松了口气,“骨头没事。”
“我跟你说了。”
亚历山大抬头,发现和乔的距离极近,这才想起来害羞。
奇怪的是乔也脸颊微红,眼神躲闪,不敢对视。
“我是怕,怕你摔倒。”
“我明白。谢谢你。”
乔的手从亚历山大肩膀上滑下来,亚历山大却下意识地想握住什么。
“走路慢一点,你的脚还没完全好。”
乔点了点头,低头从挎包里找钥匙,“我去店里了。”
“我也该,也该去学校了。”
乔绕过亚历山大,打开画材店的门,进去了。
亚历山大望着乔的背影。
虽然他没有埃里欧那么硬的背景,但他的感情是真挚的!
不过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人相信真挚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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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亚历山大进入梦乡。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感受不到一丝风,听不到声音,闻不到旧房子的霉味,只剩下触觉和视觉工作。
一只手不知道从哪儿伸出来,伸向自己,抚摸自己的脸,有些凉,但很舒服。
亚历山大睁开眼睛,站在一栋破旧的豪宅里,大门打开,窗户破碎,墙体的漆都掉了,地上满是落叶和灰尘,一楼大厅里的圆桌上,放着一具迷你棺材,棺材上放着一顶礼帽,旁边是银手柄黑色拐杖。
亚历山大打开棺材,里面放着一本书《会饮篇》。
楼梯有人影闪过。
亚历山大追上去,“谁?”
跑上二楼,面前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的房间,留了一条门缝。
随着亚历山大走近,门自动打开。
房间一片漆黑,窗户被厚重的窗帘挡住,一道光线从窗帘之间的缝隙射进来,照在老式床上。
在深红色的床单上,侧躺着一个赤身果体的背影,一头金色碎发,深红色的丝绸被单盖住下半身,反射的光线勾勒出躯体的曲线。
亚历山大走向木床,一条腿压在床边,拨开金色的发丝,“乔?”
床上的人翻身过来,嘴巴一张一合,说了一个单词,但没有声音。亚历山大能认出那是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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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克斯!”
亚历山大从发呆中回神,发现自己站在林荫小道中,同学们在前面叫自己。
安东尼奥提醒他,“你掉队了。”
“不好意思。”
周中,托马索和安东尼奥带学生们去了希皮奥内美术馆。
这是由过去的权力人物的庄园改造的美术馆,里面的大量的油画和雕塑杰作,贝尼尼、卡拉瓦乔等等,曾是私人收藏的艺术品,后来充公,改为公共美术馆。
因此,它的布局不像一般专门为展览而建造的美术馆,空间非常大,而是被切割,一个房间连着一个房间,有的小,有的很大,有的在角落,有的完全封闭,很有特点。
除了必要的遮光保护,没有普通的美术馆的窒息感和压迫感,非常舒适。观赏者像是受邀请前往宴会的客人,仿佛穿越回几百年前,看到油画和雕塑最初想要打造出的装饰效果。
冥王哈德斯带着地狱犬到地上,掳走农业女神德墨忒尔的女儿珀耳塞福涅。一位只盖住下半身的女士拿着苹果优雅地躺在柔软的床上。一位女士手持太阳,脚踩地球,抬头向上看,身上的衣服被原力提起。
有的房间全是女性的油画,有的房间专放圣母与圣子的画像,有个房间的画作颜色比其他房间的都要鲜艳、亮丽。
托马索教学生们欣赏阿波罗与达芙涅的雕像,“看他是怎么叙事,阿波罗追逐达芙涅,达芙涅逃跑,她的手指伸向空中,变成树叶,一条螺旋上升曲线!这种动态叙事给观赏者带来升华的愉悦感。”
阿曼达冷酷地评价,“霸道的爱,感官刺激……禁yu禁了个寂寞。”
托马索笑道,“没错,狡猾的艺术家。”
众人来到《神圣的爱与世俗的爱》跟前时,托马索说,“注意看细节,浮雕的部分,还有后面的背景,非常精致!还有!记住,这边没有穿衣服的女人是神圣的爱,而这边穿礼服的是世俗的爱。很多人在观看这幅画时,会搞反两者。”
“为什么?”李问。
“因为婚姻是世俗的一种制度,神圣的爱是不涉及利益,只在乎纯粹的感情。”
“哦……哦!我明白了!世俗是物质的,神圣是精神的对吧?”
“大概是这个意思。”这孩子有股傻傻的可爱。
亚历山大停在一幅油画前,画中是一个面色红润的年轻男人,露出一侧的肩膀,头微微后仰,嘴巴微微张开,抱着一筐水果。
菲利斯走到亚历山大身后,意有所指,“画中的男孩让你想到什么人了?”
“我只是在欣赏画,我说了我喜欢卡拉瓦乔。”
“那就好。”
“什么意思?”
“我问了埃里欧关于乔的事,他跟我说了些不太好的消息。”菲利斯看了眼托马索和同学们,拉着亚历山大往其他房间走,“他说乔人品很差,还勒索他。”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