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研一新生
亚历山大走出火车站，马克在出站口向他招手。
几个月没见，两人高兴地拥抱。
“路上顺利吗？”
“挺顺利的。你最近好吗？”
“非常好。”马克把亚历山大的行李放进出租车的后备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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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出租车里，亚历山大贪婪地欣赏街道的景色。
古老的石头街道，现代元素有限地融入，土黄、灰色的墙体，砖红的屋顶，街道上到处是游客的身影，偶尔能听到附近教堂的钟声。
出租车来到偏离市中心的住宅区，停在一栋老旧的公寓楼前。
两人乘坐“嘎吱嘎吱”响的电梯到顶层五楼。
公寓是正方形，构造简单，进门右手边是客厅，左手边是厨房，卫生间斜对大门，两间卧室在卫生间两侧，靠马路的更大一些，背靠马路的小一些。
马克指背对马路的卧室，“你住那间。”
亚历山大点头，提着行李打开自己的房间。
里面很小，只有床、书桌、书架就已经塞满了。
打开窗户，外面是错落排列的红顶公寓楼，没什么风景，但有光线，而且不朝马路，噪音小，挺好的。
亚历山大深呼吸，空气有股淡淡的小麦焦香和咖啡香气。
马克倒了杯水，放在书桌上，“希望你不介意，**拉都是这种几十年前的老房子，以我们的预算，这是最好的了。”
“这比我想象的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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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两天时间打扫房间，购置生活用品和日化用品。
亚历山大非常喜欢新买的一套绿灰色的床上用品，感觉睡眠都更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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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一个星期，亚历山大对美术学院的情况有了基本的了解。
学校的位置算是比较接近市中心，交通很便利，北靠山、西邻河，往南是市中心，往东有很多旅游景点。拿着美术学院的学生证，很多艺术馆都可以免费进入。
教室没有想象的大，学校内部的一些基础设施比较老旧，毕竟是老学校，破损多也很正常，但正因为是老学校，还是美术学院，教学楼都有设计感和历史感，带来视觉上的享受。
可能因为祖上阔过，文学和艺术最繁盛的都市之一，**拉的老师上课时总透着一股自豪和优越感。
亚历山大从第一天进入学校就感觉到了。
为了认识学生，老师上课点名，点到亚历山大时，笑道，“你从伯恩哈德来的？大家要小心，食堂的香肠和土豆以后有人承包了。”
其他人笑了起来，亚历山大心里不太不舒服。
他并不是唯一被攻击的目标，老师平等地开每个外地学生的玩笑。天啊！从某某来的谁谁居然懂得欣赏艺术？要被列入稀有物种保护起来。
但好在只有这个老师比较嚣张，其他老师暂时没发现有这么明目张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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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为学生们准备了工作室，亚历山大和自己导师手下的其他学生公用一间。
来到工作室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金发马尾辫女人，坐在窗边在画画。
“这里是305教室吗？”亚历山大问。
“是。你是新生？”
亚历山大点头。
“一会儿托马索教授就过来了。”
“好。”
亚历山大坐在长桌前，放下画具包，安静地等待，看女生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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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人到齐了。
单独坐在桌子一侧的瘦高白发老头是托马索·德尼罗·Tes教授，是亚历山大选择的导师，自带气场，身形如竹竿，穿着深蓝色的夹克，灰蓝色的眼睛像凶悍的老鹰，光是对视就有压迫感，但是戴上老花镜后，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老头。
坐在他旁边的平头中年男人是他的助手安东尼奥。
托马索让在场的学生都做一下自我介绍，从二年级的开始。
金发马尾辫女生第一个，非常简短，语气甚至有点不友好，“我叫阿曼达，二年级，来自希兰岛。”
挨着阿曼达的是个黑皮肤男人，很壮但声音小，“我叫查理，也是二年级，来自布鲁克赛尔。”
最后一个二年级的学生是个相貌堂堂的大高个男人，非常开朗，话也多，“我叫菲利斯，**拉人，我本科也是**拉美术学院，托马索教授和我有过一段不太美好的过去。”
托马索无奈地捂脸。
“我擅长画女人，但和阿曼达不同，我的女人表情更丰富。我最喜欢的画家是劳特雷克。我熟悉**拉，如果需要推荐餐厅、酒吧任何玩乐的地方，都可以找我。”
“好了，下一个。”托马索怕他再胡说八道，赶紧叫停。
接下来轮到一年级，亚历山大离托马索更近，所以是第一个。
他清了清嗓子，“咳咳，我叫亚历山大，你们可以叫我亚历克斯，我来自伯恩哈德，本科是伯恩哈德美术学院，非常高兴能和大家成为同学，我擅长肖像画，学的是古典风格，我最喜欢的画家是卡拉瓦乔。”
坐在亚历山大旁边的黑短发男人有点害羞，“大家好，我叫杰克·李，我的朋友都叫我李，我来自伦丁纽姆，伦丁纽姆艺术大学，我最喜欢的画家是透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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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和李都是外地人，而且刚来**拉，托马索安排他们和本科一年级、二年级的学生一起画模特、出门写生。
亚历山大惊讶于**拉学生的绘画实力，其实他们年龄差不多，没差几年。
李不擅长画人物，与亚历山大对比，差距很明显，但当出门写生的时候，他的色彩完全超越了人物上的缺陷。
两个人因为经常一起行动，变成了好朋友。
“你认识伊恩·佛格森吗？”李惊讶道，又确认一遍，“那个伊恩·佛格森吗？”
“你听说过他？”亚历山大很惊讶。
“当然！他在伦丁纽姆的艺术圈很有名！年纪轻轻就能进入皇家艺术家协会。他父亲作用很大，听说给这个人、那个人都做过法律顾问，认识不少大人物。大家都在期待他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物，结果突然放弃画家生涯了。你问过他原因吗？”
“……没有，我没问过。事实上，我们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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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在工作室，休息时间，亚历山大喝咖啡闲逛，转到阿曼达的身后，看她在绷画布，“你准备画什么？”
“现在还没想好，我刚完成了送展的画，暂时没想好下幅画什么。”
“画展？教授没告诉我这个消息。我也能参加吗？”
“几乎不可能，明年1月开展，时间来不及，而且你是一年级，刚来一个月不到，即使参加了也不一定能入选，很难的，上一个一年级就入选冬季画展的塞缪尔已经成为职业画家了。”
亚历山大大脑快速转动，他想参加冬季画展，他不想再经历伯恩哈德时期的挫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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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点评作业的日子。上周他们画了一个女模特，托马索让他们课下继续完善。
五人将作品排列成一排，站在教授后面，气氛非常紧张，呼吸都不敢出声。
菲利斯已经有不好的预感，挠了挠头发。
“阿曼达，细节很好，特别是这一块，但缺了整体性，画的时候不要一直盯着一块地方，站起来看看。查理，几乎完美，用色太保守了，这个地方可以加亮一点的颜色。李，用色完美，但构图松散，加强结构。菲利斯，你自己说。”
菲利斯把手塞进兜里，心虚地说，“我没有完成。”
“今天晚上给我画完，我知道你能，拖到明天你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托马索走到亚历山大的作品前，“亚历克斯，你不是技术的问题，你是心思不在画布上，形都跑了，看这里，还有这里，糊成一团了。”
“对不起。”亚历山大低声认错。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醒醒脑子，心不在焉的想干什么？继续修改，下周再让我看。”托马索摘下老花镜，“回去工作吧。”
托马索和安东尼奥离开了工作室。五人再次大口呼吸。
“紧张4我了。”李抚摸着胸口，“我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亚历山大追上托马索，“教授！教授！”
离开工作室，托马索的声音立刻变得温柔，仿佛刚才那个凶巴巴的人不是他，“什么事？”
“教授，我想参加1月的冬季画展，我可以的。”
托马索看着亚历山大，无奈地叹气，“亚历克斯，并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能力，你刚来一个月，作业质量还不高，就算送作品去参加评选，大概率也会被刷掉，没有意义。”
“但我想试一下！我觉得自己能行！”
“我知道你有野心，你有勇气，你想展现自己，可现在还不到时候，冬季画展的评选下个月就开始了，来不及的，等明年的春季画展吧。”托马索拍了拍亚历山大的肩膀，“先把手上的画改了，我们再谈。”
亚历山大沮丧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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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间，五人到学校的食堂吃饭，边吃边聊。
“一年级几乎没有参加冬季画展的。”菲利斯说，“时间来不及，10月入学，12月初评选，不到两个月的准备时间，平时还有大量工作，很难。”
“我不在乎能不能入选，能不能获奖，我只是想参加。”亚历山大替自己辩解，“我想参加每个我知道的画展。”
李吐槽，“你的野心很大啊。”
“如果不参加画展，我怎么收获名气、成为画家？”
查理安抚亚历山大，“不要着急，一般来说，一年级新生能参加的最早的画展是明年的春季画展，即使你毕业了，也可以参加夏季和秋季的画展。在**拉，认可度最高的是夏季和秋季，然后才是春、冬，竞争和含金量不一样。”
李惊讶地问，“四季画展？”
菲利斯说出火车站的标语，“欢迎来到**拉。”
阿曼达解释，“准确说，每个画展的主办方都不同，我们用季节简称方便记住。1月的冬季画展是由**拉及附近城市的几所大学联合举办的，参加的只有大学生。4月的春季画展是**拉青年画家协会举办，旨在发掘年轻的艺术家。
“7月的由**拉美术家协会举办，是偏向竞争的比赛，临近毕业季，是检验你能否真正成为艺术家的试金石。10月是**拉、菲罗伦斯、米里安等几个城市的艺术家协会联合举办的，竞争就更激烈了，突出重围的只有职业画家和有天赋的年轻人。”
查理补充道，“托马索教授是秋季画展的评选委员，还担任了夏季画展的评选委员会的委员长。”
亚历山大听的云里雾里，总结下来就是，他还有机会，很多机会。
“那阿曼达说的塞缪尔是什么情况？他为什么可以参加？”
菲利斯耸肩，“他不一样，是真正的天才。托马索教授很器重他。”
亚历山大第一次听菲利斯夸赞某个人，能让菲利斯承认天才的人，一定很厉害，但是也可能……
“他家里是干什么？他是学校领导的儿子吗？还是某个高官的亲戚？”
查理笑道，“你想哪儿去了？”
“我是担心，教授会为了自己的仕途，给一些学生走后门。”亚历山大越说越没底气，“这种事很常有不是吗？”
阿曼达喝了口酒，“那你就担心错了。教授性格强势耿直，根本不会向校长谄媚，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
“你们怎么知道呢？有些人表面上奉承你，背地里阴你，打着为你好的旗号。”
三个二年级学生听到这话，都“哈哈”笑了起来。
阿曼达耸肩，“至少托马索教授不会这样。”
“为什么？你们才跟了他一年，不可能知根知底。”
三人不笑了，似乎回忆起一件让他们苦闷的事。
阿曼达回答，“你跟了他不到一个月，对他的了解还不如我们。”
“……”
菲利斯急忙转移话题，“好了，别聊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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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工作室里，亚历山大低头失落地收拾调色盘。
不能参加冬季画展，让他很沮丧。菲利斯等人的安慰起到了一些效果，但他心里还是不服气。
因为只有塞缪尔这样的天才在一年级时参加冬季画展，其他人默认自己没有资格参加？为什么不质疑？这不公平，既然画展的规则中没有写不许一年级参加，他就有资格参加。菲利斯他们习惯了过去什么样、现在什么样，他可不是。
他要找时间再和托马索教授沟通沟通……
阿曼达有事要出门，穿上外套，背上包。查理让她回来时给自己带瓶汽水。
一个男生正好来到画室，两人在门口撞到。
亚历山大无意间看到这一幕，没见过这个陌生的矮个男生。
男生有点惧怕，身体下意识往后躲阿曼达，但仰头装出高傲的样子，“我有东西落这儿了，拿了就走。”
“随你便。”阿曼达没有多施舍一点关心，绕开他走了。
矮个男生从杂物铁架上拿了几根画笔，看了一圈工作室，没有和任何人搭话离开了。
亚历山大专心刮颜料，等他走后问菲利斯，“那是谁？”
“古列尔莫？去年跟我们一起，后来换导师搬到其他工作室了。”
“换导师？为什么？”
“性格合不来。他和教授都是直来直去的类型，火气大，平时经常吵架。教授认为他想要的太多，他嫌弃教授教的不好，互看不顺眼。”
托马索教授果然有问题，有人和他闹矛盾就是证据，“那他和阿曼达关系不好吗？”
菲利斯又露出餐厅里苦闷的表情，有什么让他难以启齿。“不太好。”
“我看出来了。他好像有点怕阿曼达，总不会是因为在一起过吧？”亚历山大开玩笑。
“那倒不是。”菲利斯没有笑意，反而语重心长地说，“今年夏季画展，校长普罗耶蒂先生要求教授给古列尔莫在评审之间宣传，其实就是走后门。阿曼达对这件事很生气。”
“……哈？”亚历山大感觉大脑受到重创。
“因为校长眼里只有古列尔莫这些本地学生，对她这样的外地学生只收学费，评奖时就要靠边站。托马索教授也很生气，所以没答应。校长和古列尔莫骂教授不近人情，不考虑学校的声誉，还毁了古列尔莫的前程，后来闹得挺大的，《艺术意志》都刊登了相关的文章。”
“**拉居然也有这种事？”
菲利斯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亚历山大没心情擦颜料盘了。现在不是有没有资格提交作品的问题了，而是就算提交了作品，评选委员是否会明目张胆地偏心？连阿曼达都担心被打压，何况自己？
他是来到了个什么样的地方？
注：四季画展是虚构的，为了剧情服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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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1 研一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