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屿几乎是冲进教室的。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带着一丝渺茫的、近乎绝望的期盼——也许,沈烬还在。也许,昨晚的一切只是一个过于真实的噩梦。
然而,那个靠窗的、他旁边的位置,空了。
桌面上干干净净,连一丝灰尘都仿佛没有落下过。桌肚里也空空如也,仿佛从未有人在那里存放过书包、书本,和那些无人能懂的涂鸦。
沈烬的东西,连同他存在过的痕迹,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屿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又在下一秒冻结。教室里嘈杂的人声、桌椅的挪动声,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遥远而不真切。他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清晰得刺耳。
“哟,江屿,看你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真被沈烬甩了啊?”孙炜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江屿没有反应,他的全部感官都用来承受这灭顶的真空。
孙炜觉得无趣,嗤笑一声走了。
一整天,江屿像个被抽走了提线的木偶。老师讲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盯着旁边空荡荡的椅子,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昨晚沈烬在星光下的吻,和他那句“溯流而上的光”。
每一帧回忆,都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早已血肉模糊的神经。
放学后,他失魂落魄地走到那个废弃工厂。
涂鸦墙上,那只巨大的火鸟依旧在燃烧,下方那两个依偎的抽象人形和星辰轨迹也还在。沈烬最后留下的印记,鲜明地刺痛着他的眼睛。
他走到他们最后一次接吻的地方,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吹过荒草的呜咽。
沈烬真的走了。
不是转学,不是搬家,而是从这个世界上,从这个时空里,彻底、干净地抹去了。
除了他的记忆,和这面墙上的画,再也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一个叫沈烬的少年曾经存在过。
巨大的荒谬感和剥离感将他吞噬。他开始怀疑,过去几个月的甜蜜、心动、痛苦与挣扎,是不是只是他青春期一场过于投入的妄想?
他疯了一样跑回家,翻出沈烬留给他的那个素描本和《时间简史》。
素描本上那些精密的、非现实的图形冰冷地存在着,证明那一切不是梦。他颤抖着翻开《时间简史》,一张折叠的纸片从书页中滑落。
江屿弯腰捡起,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
是沈烬的字迹。不再是潦草的公式或坐标,而是工整的、仿佛用尽最后力气写下的几行字:
“江屿,
当你看到这个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回到了我来的‘坐标原点’。
不要试图寻找,那没有意义,甚至可能带来不可预知的危险。
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往前走,别回头。
那个吻,和关于你的一切记忆,是我能带走的全部。
它们会在我漫长的归途和往后冰冷的计算里,成为永恒的暖源。
—— 烬”
没有过多的解释,没有缠绵的告别,只有冷静的叮嘱和深埋其下的、磅礴的情感。
“往前走,别回头。”
他说得那么轻易。
可江屿看着这封信,看着那熟悉的笔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扶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把那张纸紧紧按在胸口,像一头受伤的幼兽,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
他让他往前走。
可他连自己的来路,都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