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也没什么......就是刚刚闻到外面的瓶身上是甜甜的花香，没想到打开之后里面居然是这样的味道。”李郁又重新低下了头。
林决明凑近瓶口嗅了嗅。
“是什么味道？”他突然发问。
“啊...里面的吗？“
“对。“
“嗯......“李郁沉默了一下，“刚闻到的时候觉得冷冷的，像是一颗冰冻的青柚被凿碎了撒在身体上；过了几秒栀子的味道就散开来了，嗯...但不是很腻的那种，就像...就像清早赶着晨露去摘下花朵，然后手上也不留神沾到根茎断口处青绿色汁液的感觉。“
讲到这里，李郁不自觉地抬起头注视着对面的少年，想要寻求对方的一丝认同感。
“不好意思，我讲的有点多。我也不专业，就是乱讲的......”见对方没有回应，李郁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眼神也开始心虚地乱瞟。
任何人看到这样的小兔子都会忍不住揉一下吧。
林决明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被摸了头的小兔子浑身一颤，有些僵硬地绷紧了身体。
“没有必要感到抱歉，你没做任何需要道歉的事情。”林决明温柔又带着安抚意味的声音传入了李郁的耳朵里，让他忍不住在这个带着凉意的黑夜里抬起头，追逐着头顶的温暖。
头顶又被人揉了揉。
“你很会形容，我刚刚都被你带入进场景里了。可以继续说吗，我很想知道你还闻到了什么？”
他的眼神中带着肯定，给了李郁无形的鼓励。
“我好像还闻到了微苦的味道。类似被炒制后的谷物与晒干的茶叶混合了，淡淡的，有点干燥，但是又带着很香的回甘。”李郁小声地向对方问出心中的疑惑，“好特别，不知道这些味道是怎么完美融合在一起的。”
“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回去可以问问调香师，然后下次再告诉你。“林决明看起来也不甚了解。
“那这个苦苦的味道是什么你知道吗？“李郁忍不住问道。
“是决明。”
“嗯？”李郁眼神中充满了困惑，“是...决明？”
坐在对面的少年忽然笑了起来。
他长得很好看——虽然瘦削的颌骨还带着少年未褪尽的青涩弧度，但眉骨到鼻梁的线条已经初现刀锋般的利落。
最吸引人的当属那双眼睛，双眼皮的褶皱很深，垂下来时会遮住一部分眼睛，显得有些冷淡，但当他认真的看着你时，那双眼睛格外的亮，像要穿透你的心灵，眼睛深处也透着一股同龄人少有的专注和清醒。
而他笑起来时，那双漂亮的眼睛会稍稍眯起，月牙般的卧蚕将面容点缀的格外好看，同时也驱散了那不易察觉的冷淡与压迫感。
“是决明子，一位中药。”林决明笑着说。
“哦...哦哦。”李郁看的有点呆，又被他的话拉回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不太了解这些。”
低着头的少年耳根红的透彻，甚至有蔓延到脖子上的趋势。
“怎么这么不禁逗。”林决明轻晒一声。
“什，什么？”李郁问道。
“没什么。现在不早了，该回家了。”林决明点点自己的表，上面的时针已经走过了十点。
李郁抬起头，此时的天空像被浓墨泼过一般，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就连月亮好像也快被抹掉了，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身影。
林决明捡起李郁扔在地上的书包，站起身来拍了拍，又递还给他。
“谢谢。”他顺势起身，两人并步往公园出口走去，谁都没提书包里不断震动的手机。
*
“你家住哪边？”林决明问。
“溪湾小区，离这边不是很远。”李郁看着他，“你呢？”
“我和你顺路。”林决明说着指了指停在公园门口的电动车，此时周围孤零零的只剩它一个，“我送你吧。”
李郁一听这话慌忙摆手：“不用的，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接着。“林决明将手里的头盔递给李郁。
李郁踌躇片刻，还是戴上了头盔。
眼前蓦然投下一片阴影。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见的就是少年专注的眉眼。
太近了。
李郁呼吸一窒，连眼睛都忘了挪开。
“紧吗？”林决明的视线从头盔的松紧带移到李郁的脸上。
“噗通——噗通——”
心跳在一瞬间加速。
视线乍一对上，李郁就眨巴着眼睛挪开了。
林决明看见男孩的睫毛扑闪扑闪地眨巴着，就像蝴蝶在扇动自己美丽的翅膀。
“可以了，刚刚好。”李郁低着头，不去看他。
心尖好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
林决明跨坐在电动车上，拍了拍屁股后面的座位。
“上来。”
“好的。”李郁乖乖应声，将书包放在两条腿上坐着，有些局促。
林决明扭回身来，拿起他的书包塞进来前面的小篓子里。
“坐稳了。”
“好的。你不戴头盔吗？”李郁从后视镜里看着他。
“只有一个，小朋友更需要。“林决明简洁明了地说。
李郁感觉自己刚冷却的皮肤又烧了起来，小声嘟囔：“当小朋友也挺好。“
林决明朝右旋了下车钥匙，车灯就全部亮起了，前面一个后面一个，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的明亮。
“电动车届的复古小哈雷，雅迪热浪来喽～”
随着灯光一起启动的还有响亮的播报语音，尾声还带着刻意的波浪。
空气好像变得凝固了，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噗嗤，哈哈。”李郁率先忍不住笑了出来，沉闷的空气瞬间被打破。
“这也和你的人设太不符合了吧！”他似乎是想到什么，又小声嘟囔了一句。
林决明也无奈地笑笑，摇摇脑袋：“忘记改语音了，今天本来说要换的。”
他拧着把手启动了车，好像还带着一丝冬日冷意的风从两人耳边划过。
“坐好了。”他提醒道。
后座的男孩缩在自己的背后，从后视镜里只看得到一个毛茸茸的头顶，看不见神情。
但能感受到男孩笑的一颤一颤，带得整辆车都颤动了起来。
“有这么好笑吗？”林决明也被这纯粹的笑声感染，轻声笑了出来。
见被发现，李郁也不再躲藏，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当然了。”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林决明扬起嘴角，通过后视镜里看着。
在公园长椅上对视时他看见少年的眼角也有些红，眼下带着乌青，从眼里透出的只有疲惫；现在却笑的眼睛眯起，虽然红的都快泛出眼泪，但能看出他是真的感到快乐。
林决明悄悄松了口气，也让自己沉浸在此时轻松的氛围之中。
但没过一会儿他就想起了刚刚因为尴尬而忽略的事情。
“什么人设？”他挑着眉从后视镜观察李郁的表情，不出所料地看见李郁僵住的笑容。
“啊？没什么呀，我说了什么吗？”李郁的视线四处乱飘，就是不看前面的人。
“哦，是吗？”林决明笑了笑，“你好像对我很熟悉。”
李郁支支吾吾：“你是三中校草呀，大家当然都认识你。”
“嗯，也有道理。”林决明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放过了他，认真地看着前方的路。
李郁坐在后座也不老实，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看看右边，像是见什么都新奇。
正如李郁所说，路程不长，没一会儿就到了熟悉的小区门口。
小区有些年头了，门头都破破旧旧的泛着黄渍，一个歪掉的木牌上依稀写着“溪湾小区”四个字。
大门右边有一个保安室，不大，灯光倒是挺亮，能清晰看见里面有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正打着盹。
“到了，今天谢谢你。”李郁拿下头盔道谢。
林决明正准备伸手接过，李郁却上前一步，将头盔戴在了林决明头上。
坐在电动车上的少年一下子愣住了，李郁就趁着这个时候快速替他调整好了系扣。
“今天非常感谢你，偶尔当当小朋友的感觉也很不错。路上注意安全，再见。”李郁朝他小小地鞠了一躬，两只手朝后翘起，像一只可爱的企鹅。
“希望你之后的每天都会有好运气。”李郁又小小地补充了一句，“生日快乐！”
眼前的少年眼睛亮亮的注视着自己，嘴角还抿出一个羞涩的微笑，说出的话比今天吃的慕斯蛋糕还甜。
林决明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半响才说了个“谢谢”。
“太晚了，快回家吧。”李郁上前一步拿走被遗忘的书包，“路上注意安全。”
“好。”林决明点点头，又摸了摸头盔，重新启动车向前骑去。
夜晚的风很凉，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头盔太紧，林决明觉得自己有些热。
他抽出一只手将外套拉链拉下一些，驱散了一些热意。
不知怎的，林决明又想起了对视时男生湿漉漉的眼睛和最后送祝福时亮晶晶的眼睛，两幅画面交叉重叠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真是个可爱的人啊。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