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气》 第1章 陆地上的鱼 明明已经三月立春，湖市的天气却迟迟没有回暖。 尤其在晚上。不管是谁，只要让寒冷的风灌上一口，都会从头凉到尾。 “哐当——”被捏扁的可乐罐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狠狠砸在垃圾桶上。 李郁愣愣地看着地上打着旋儿的可乐罐，直到它翻腾两下后完全静止。 “哎。”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走到垃圾桶旁蹲下，又捡起罐子放进垃圾桶里。 “怎么连你也不给力。” 风儿卷着边将抱怨带走，李郁轻轻地笑了笑，踱步向湖边走去。 此时是晚上九点，湖畔两旁的灯早已亮起，照亮了寂静深幽的湖水，略微昏黄的光线也给冷漠的夜色带来一丝温暖。 李郁走进湖边的广场，那里有锻炼闲聊的老年人，有穿着校服一起玩耍的初中生，也有一起出来散步的家庭。他在休憩的长椅旁驻足，静静看了一会儿又继续向前走去。 李郁从人群中穿过，走进了广场旁的一条木质小道。这条小道就建在湖上，只有从地上射出的几道光线，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晚上也就鲜少有人来。更别提今晚格外冷，这会儿是一个人也没有。 “呼——真冷啊。”李郁缩了缩脖子，拉高校服拉链，恨不得将脸埋进衣服里。但他还是向前走着，冻的僵直的手紧紧拽住衣服边缘。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湖中心，李郁放下书包，有些笨拙地跨上栏杆坐下。 远离了人群，湖边格外安静，和广场简直是两个世界，李郁觉得自己好像也被分割开来。 手机在脚下的书包里嗡嗡的震动，却没有人接听。 “怎么越来越冷了。”轻轻的声音即使在寂静的湖边也只有自己能听见。 一阵风吹过，湖面泛起一圈涟漪，李郁垂眸看去。 “算了。”他叹了口气，手指就要松开栏杆。 李郁闭上眼，身体紧绷，略略前倾——就像一条在陆地上不能行走的鱼，马上要跃入湖中，找寻自我。 希望痛苦的过程不要太长。松开手的前一秒他如是想道。 “噔噔噔噔——今日份幸运已经送达！你将成为全世界最幸运的小朋友！” 湖对岸突然响起高亢的音乐声，李郁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紧握住了栏杆。 “......”李郁看着已经归于平静的湖水，一时之间不知作何表情。 音乐逐渐平息下来，周边又恢复了安静。 “别怕。”李郁摸摸心口，悄声安慰自己，然后深深吸了口气，再次闭上眼睛。 很快就好。他想。 “噔噔噔噔——今日......” “有病啊！” 突兀的音乐声再次响起，李郁忍不住对着声音来源处大喊一声。 没人回应。 李郁皱紧眉头，深呼吸来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 风不知道何时已经停息，湖面早已恢复平静，人也没有了原来的勇气。 李郁翻身下栏杆，提起背包，怒气冲冲地朝湖对岸走去。 不远处暖黄的路灯下有张破旧的座椅，平日里路人也会在此休憩，此时上面却有一个孤零零的圆柱形物体，模模糊糊看不清是什么。 越走越近，音乐里的话语也逐渐清晰地传入李郁的耳中。 “什么啊，居然是个小孩子的声音。”李郁愣了一瞬，扭头看看周围，才惊觉夜幕已然降临。 四周黑漆漆的，唯有眼前的座椅被暖光环绕；远处倒是可以看见零星暖光，但这恐怖又安静的氛围已经足够让怕黑的人有得受了。 很不巧，李郁很怕黑，特别是一个人呆在黑暗里，刚刚因为生气而燥热的身体瞬间冷下来。 “噔噔噔噔——”音乐声再次响起，伴随着女孩甜美的声音。李郁仿佛被指引般快步小跑到椅子前，拿起了那正在发出声响的古怪玩意。 “幸运喷雾？这是什么？”李郁坐下来，被暖光包围的感觉让他松了口气，随即又被吸引了注意力。 李郁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物体：它有稳固的底座，圆润的肚身，沿着瓶身向上逐渐变窄，汇到顶部有一个水滴形，经过精心雕刻的壶嘴。 物体不大，可以算得上小巧，整体是透明的，里面的淡黄色液体正因为李郁的动作荡漾着，可以说这是李郁见过最漂亮、最精致的东西了。 但诡异的是瓶身上牢牢贴着一张和它气质完全不符合的爱心贴纸，上面有几个大字写着“幸运喷雾“。 “是玻璃做的，还有点重。”李郁小声念叨，“好像一个香水瓶？” 李郁举起幸运喷雾，旋动瓶身，玻璃在暖光的照射下展现出七彩的耀眼光斑。 “真漂亮......”李郁一时看入了神，不禁凑近它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花香味从瓶身散发出来，李郁对花知之甚少，没能辨认出是何品种。但这股好闻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他仿佛瞬间进入了一片花海，被漫天飞舞的花瓣掩埋。他像着了迷般伸出手，想要拧开壶嘴，更细致地品味。 “噔噔噔噔——”玻璃瓶突然震动，伴随着音乐声的再次响起，李郁吓得浑身一颤，手一松，玻璃瓶掉在了脚下的书包上。 李郁瞪大了眼睛，慌忙弯腰从书包上拿起玻璃瓶，嘴里一边念叨着“幸好，幸好”，手里一边掸去瓶子上不存在的灰尘。 “噗嗤。”还没等李郁坐直，突然传来的声音又让他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好在这次他紧紧攥着瓶子，没有再让它摔落在地。 他“唰——”地一下扭头朝右边看去，和嘴角笑意还未淡去的少年对上了视线。 少年站在暖黄灯光的包围外，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和李郁仿佛处在两个世界。但他头顶明月皎皎，整个人又挺拔如劲松，存在感极强，就和那瓶幸运喷雾一样，让李郁挪不开眼。 少年走进了光圈里，也离李郁越来越近。 “砰——砰”李郁忍不住一只手抚上自己的左胸，感受掌心下身体的颤动。 “怎么了，被吓到了？”少年眉毛一挑，有些好笑地看着李郁。 李郁倏地一下站起来“没...没有......” 他摆摆手，避开少年的视线。 “好吧，别这么紧张。现在可以把它还给我了吗？”少年走近李郁，弯下腰指了指他紧攥在手心里的“幸运喷雾”。 “不好意思，我不是想要把它拿走。”李郁将瓶子递给少年，空下来的两只手无所适从地揪着衣摆。 “我知道。”少年笑着坐下。 李郁僵硬在原地，头低下来，快速瞟了一眼身侧。 此时的湖边异常安静，远处的灯光昏暗的亮着，唯有这一方天地被暖光环绕。 或许是静谧的环境让他滋生了勇气，又或许是绝望中有人陪伴的安全感让他的心再次躁动了起来，他靠着少年坐下了。 李郁张了张口，还未说话，一直手就抚上了他紧绷的肩膀。暖意顺着单薄的衣服攀上皮肤，让他起了一身小小的鸡皮疙瘩。 “别这么紧张，放轻松。”身旁的少年拍拍他的肩膀，温柔地笑道，“看你的校服应该也是三中的吧，我也是，我叫林决明，你呢？” “林决明......“李郁若有所思地念着这个名字，直到音乐再次响起，他浑身一抖，面向少年小声地说：“我叫李郁。“ 林决明似乎一点也没被音乐声吓到，反而举起瓶子向他展示瓶子的底部——那里有一个用胶带粘上的圆形物体，还闪着红光，声音就从里面传出来。 “是录音器吗？“李郁问道。 “对，这是家里的小朋友给我的祝福。”林决明小心地将录音器扣下，揣进裤兜里。 “哦...哦哦...那挺好的。”李郁挠挠耳朵，还是没忍住，“但是这是女士的香水瓶吧？虽然我没用过......但是感觉...嗯...你应该不会用。” “嗯？你认识我吗？”林决明凑近了些，看着身旁男生微红的耳朵根。 听见这话，李郁一下子抬起了头，嘴角微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又低下头摇了摇。 “那你喜欢这个味道吗？”见他头都要低到膝盖上了，林决明赶紧转移话题，摇了摇手里的瓶子，“要不要试试？” 李郁又一下子抬起头，似乎被惊喜到了，有些狭长的丹凤眼一下子睁的圆圆的，像一只看见胡萝卜眼睛都发亮的小兔子。 “可以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可以了。”林决明被他这副模样逗的轻笑起来。 他刚旋开瓶盖，身旁的男生就凑了上来。 林决明比李郁高一个头，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清一个毛茸茸的头顶和不断翕动的小巧鼻翼。 更像兔子了。他想。 “咦？”身旁的人突然疑惑地发出一个音节，“怎么是这个味道？” 李郁有些不解地抬头看过来，猝不及防的和他对上了眼。 林决明一愣，快速眨了眨眼，然后眼神一转，先避开了对视。 “有什么问题吗？”他盯着瓶子问道。 第2章 “是决明。” “哦哦，也没什么......就是刚刚闻到外面的瓶身上是甜甜的花香，没想到打开之后里面居然是这样的味道。”李郁又重新低下了头。 林决明凑近瓶口嗅了嗅。 “是什么味道？”他突然发问。 “啊...里面的吗？“ “对。“ “嗯......“李郁沉默了一下，“刚闻到的时候觉得冷冷的，像是一颗冰冻的青柚被凿碎了撒在身体上；过了几秒栀子的味道就散开来了，嗯...但不是很腻的那种，就像...就像清早赶着晨露去摘下花朵，然后手上也不留神沾到根茎断口处青绿色汁液的感觉。“ 讲到这里，李郁不自觉地抬起头注视着对面的少年，想要寻求对方的一丝认同感。 “不好意思，我讲的有点多。我也不专业，就是乱讲的......”见对方没有回应，李郁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眼神也开始心虚地乱瞟。 任何人看到这样的小兔子都会忍不住揉一下吧。 林决明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被摸了头的小兔子浑身一颤，有些僵硬地绷紧了身体。 “没有必要感到抱歉，你没做任何需要道歉的事情。”林决明温柔又带着安抚意味的声音传入了李郁的耳朵里，让他忍不住在这个带着凉意的黑夜里抬起头，追逐着头顶的温暖。 头顶又被人揉了揉。 “你很会形容，我刚刚都被你带入进场景里了。可以继续说吗，我很想知道你还闻到了什么？” 他的眼神中带着肯定，给了李郁无形的鼓励。 “我好像还闻到了微苦的味道。类似被炒制后的谷物与晒干的茶叶混合了，淡淡的，有点干燥，但是又带着很香的回甘。”李郁小声地向对方问出心中的疑惑，“好特别，不知道这些味道是怎么完美融合在一起的。” “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回去可以问问调香师，然后下次再告诉你。“林决明看起来也不甚了解。 “那这个苦苦的味道是什么你知道吗？“李郁忍不住问道。 “是决明。” “嗯？”李郁眼神中充满了困惑，“是...决明？” 坐在对面的少年忽然笑了起来。 他长得很好看——虽然瘦削的颌骨还带着少年未褪尽的青涩弧度，但眉骨到鼻梁的线条已经初现刀锋般的利落。 最吸引人的当属那双眼睛，双眼皮的褶皱很深，垂下来时会遮住一部分眼睛，显得有些冷淡，但当他认真的看着你时，那双眼睛格外的亮，像要穿透你的心灵，眼睛深处也透着一股同龄人少有的专注和清醒。 而他笑起来时，那双漂亮的眼睛会稍稍眯起，月牙般的卧蚕将面容点缀的格外好看，同时也驱散了那不易察觉的冷淡与压迫感。 “是决明子，一位中药。”林决明笑着说。 “哦...哦哦。”李郁看的有点呆，又被他的话拉回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不太了解这些。” 低着头的少年耳根红的透彻，甚至有蔓延到脖子上的趋势。 “怎么这么不禁逗。”林决明轻晒一声。 “什，什么？”李郁问道。 “没什么。现在不早了，该回家了。”林决明点点自己的表，上面的时针已经走过了十点。 李郁抬起头，此时的天空像被浓墨泼过一般，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就连月亮好像也快被抹掉了，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身影。 林决明捡起李郁扔在地上的书包，站起身来拍了拍，又递还给他。 “谢谢。”他顺势起身，两人并步往公园出口走去，谁都没提书包里不断震动的手机。 * “你家住哪边？”林决明问。 “溪湾小区，离这边不是很远。”李郁看着他，“你呢？” “我和你顺路。”林决明说着指了指停在公园门口的电动车，此时周围孤零零的只剩它一个，“我送你吧。” 李郁一听这话慌忙摆手：“不用的，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接着。“林决明将手里的头盔递给李郁。 李郁踌躇片刻，还是戴上了头盔。 眼前蓦然投下一片阴影。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见的就是少年专注的眉眼。 太近了。 李郁呼吸一窒，连眼睛都忘了挪开。 “紧吗？”林决明的视线从头盔的松紧带移到李郁的脸上。 “噗通——噗通——” 心跳在一瞬间加速。 视线乍一对上，李郁就眨巴着眼睛挪开了。 林决明看见男孩的睫毛扑闪扑闪地眨巴着，就像蝴蝶在扇动自己美丽的翅膀。 “可以了，刚刚好。”李郁低着头，不去看他。 心尖好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 林决明跨坐在电动车上，拍了拍屁股后面的座位。 “上来。” “好的。”李郁乖乖应声，将书包放在两条腿上坐着，有些局促。 林决明扭回身来，拿起他的书包塞进来前面的小篓子里。 “坐稳了。” “好的。你不戴头盔吗？”李郁从后视镜里看着他。 “只有一个，小朋友更需要。“林决明简洁明了地说。 李郁感觉自己刚冷却的皮肤又烧了起来，小声嘟囔：“当小朋友也挺好。“ 林决明朝右旋了下车钥匙，车灯就全部亮起了，前面一个后面一个，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的明亮。 “电动车届的复古小哈雷，雅迪热浪来喽～” 随着灯光一起启动的还有响亮的播报语音，尾声还带着刻意的波浪。 空气好像变得凝固了，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噗嗤，哈哈。”李郁率先忍不住笑了出来，沉闷的空气瞬间被打破。 “这也和你的人设太不符合了吧！”他似乎是想到什么，又小声嘟囔了一句。 林决明也无奈地笑笑，摇摇脑袋：“忘记改语音了，今天本来说要换的。” 他拧着把手启动了车，好像还带着一丝冬日冷意的风从两人耳边划过。 “坐好了。”他提醒道。 后座的男孩缩在自己的背后，从后视镜里只看得到一个毛茸茸的头顶，看不见神情。 但能感受到男孩笑的一颤一颤，带得整辆车都颤动了起来。 “有这么好笑吗？”林决明也被这纯粹的笑声感染，轻声笑了出来。 见被发现，李郁也不再躲藏，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当然了。”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林决明扬起嘴角，通过后视镜里看着。 在公园长椅上对视时他看见少年的眼角也有些红，眼下带着乌青，从眼里透出的只有疲惫；现在却笑的眼睛眯起，虽然红的都快泛出眼泪，但能看出他是真的感到快乐。 林决明悄悄松了口气，也让自己沉浸在此时轻松的氛围之中。 但没过一会儿他就想起了刚刚因为尴尬而忽略的事情。 “什么人设？”他挑着眉从后视镜观察李郁的表情，不出所料地看见李郁僵住的笑容。 “啊？没什么呀，我说了什么吗？”李郁的视线四处乱飘，就是不看前面的人。 “哦，是吗？”林决明笑了笑，“你好像对我很熟悉。” 李郁支支吾吾：“你是三中校草呀，大家当然都认识你。” “嗯，也有道理。”林决明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放过了他，认真地看着前方的路。 李郁坐在后座也不老实，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看看右边，像是见什么都新奇。 正如李郁所说，路程不长，没一会儿就到了熟悉的小区门口。 小区有些年头了，门头都破破旧旧的泛着黄渍，一个歪掉的木牌上依稀写着“溪湾小区”四个字。 大门右边有一个保安室，不大，灯光倒是挺亮，能清晰看见里面有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正打着盹。 “到了，今天谢谢你。”李郁拿下头盔道谢。 林决明正准备伸手接过，李郁却上前一步，将头盔戴在了林决明头上。 坐在电动车上的少年一下子愣住了，李郁就趁着这个时候快速替他调整好了系扣。 “今天非常感谢你，偶尔当当小朋友的感觉也很不错。路上注意安全，再见。”李郁朝他小小地鞠了一躬，两只手朝后翘起，像一只可爱的企鹅。 “希望你之后的每天都会有好运气。”李郁又小小地补充了一句，“生日快乐！” 眼前的少年眼睛亮亮的注视着自己，嘴角还抿出一个羞涩的微笑，说出的话比今天吃的慕斯蛋糕还甜。 林决明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半响才说了个“谢谢”。 “太晚了，快回家吧。”李郁上前一步拿走被遗忘的书包，“路上注意安全。” “好。”林决明点点头，又摸了摸头盔，重新启动车向前骑去。 夜晚的风很凉，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头盔太紧，林决明觉得自己有些热。 他抽出一只手将外套拉链拉下一些，驱散了一些热意。 不知怎的，林决明又想起了对视时男生湿漉漉的眼睛和最后送祝福时亮晶晶的眼睛，两幅画面交叉重叠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真是个可爱的人啊。他心想。 第3章 冷空气 李郁站在原地目送骑着电动车远去的背影，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再也看不见，他才转身往小区里走去。 “小鱼啊，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保安室的大叔不知何时已经清醒过来，靠近窗户和李郁说话，手里还端着热气腾腾的不锈钢保温杯。 “王叔，我学校有点事情耽搁了。”李郁停下脚步乖乖叫人答道。 王叔点点头，催促李郁：“快回家吧，外面太凉了，回家记得喝杯热水。” “好嘞，谢谢王叔。”李郁和王叔道过别又往小区走去。 离开时他瞟了一眼保安室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他找了个长椅坐下，打开书包拿出不知何时已经偃旗息鼓的手机，摁了摁，没摁开。 “好像没电关机了。”李郁小声嘟囔。 就这样静坐了几分钟，直到感觉身上好不容易热起来的温度又有冷下去的趋势，他才放下手机，拉上书包拉链，站起身来离开。 “哎。”一声轻微却又饱含无奈的叹息飘散在风里。 * 小区里静悄悄的，直到走进楼栋李郁也没碰见一个人。 他一口气上了四楼，站在门口微微喘气。 一两分钟后，他敲了敲门。 来人脚步很重，门还未开，几乎是怒吼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你去哪里了？打电话也不接，什么意思啊？” 李世炎一把打开门，将李郁拽进来，随后重重地把门关上。 李郁一时没有防备，趔趄着撞上了门旁的储物柜。 “嘶......”他小声抽着气，揉着疼痛的胳膊肘。 “小声点，阿盛已经睡觉了。” 李郁抬起头，看见坐在沙发上冷冷看着他的盛文梅。 “妈，我今天......”话还没说完，李世炎又攥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到沙发前，然后自己坐下了。 真像在审讯。李郁心里觉得有点好笑。 “看没看见几点了？”盛文梅看了眼墙上的钟，又看看李郁。 “对不起，我今天不小心把钥匙弄掉了，晚上放学的时候就顺着回来的路找了好久。”李郁低着头。 “手机昨天忘记充电，关机了。”他又小声补充道。 既然人没事，盛文梅也不想多管，站起身来回了房间。 “妈，钥匙......”李郁在背后想说些什么，但门已经关上了。 “行了行了，赶紧回房吧。”李世炎也走回了房间，隐隐还能听见他嘴里说着“真没用“之类的话语。 李郁低着头站在原地没有动。 几分钟后，他回到门口换好鞋，又进卫生间拿了拖把把刚踩的地方拖干净，最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下。 家里的房子整体不大，80平左右，三室一厅：主卧、次卧还有书房。 但李郁小学时夫妻两就把书房随意改造了下作为他的房间，大一些的次卧则留给他的弟弟——李盛。 李盛比他小两岁，出生时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因此父母也对他格外照顾。 “阿盛身体不好，需要大一点的空间好好休养。你太吵了，会影响他的休息。” “我们把书房收拾了一下，你搬到里面去吧。”李世炎当初是这样说的。 8岁的李郁并非什么都不懂，母亲的冷淡与父亲的不耐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已经足够磨掉他的任性，只是他仍然抱有一些对父母的幻想和期待。 “那爸爸妈妈可以偶尔来陪我睡一下觉吗？或者我偶尔去和弟弟睡一下也可以的。”李郁双手紧紧抱住怀里的小兔子，紧张地看向李世炎。 “不可以，弟弟要休息，不要闹他。你的床也不大，没法一起睡。”盛文梅冷冷的声音传来，不带什么情感。 李郁愣愣地点点头，准备转身回房间，却看见了站在次卧里的李盛。 门开了一条缝，李盛站在门口，直直地看着他。 李郁抹了抹眼睛，刚准备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就看见李盛将房门关上了。 “没关系的，我还有小兔子。”他又缩紧了抱着玩偶的手臂，自己安慰自己。 * “咔嗒——” 李郁从回忆中脱离出来，听见对面的房门被人打开。 脚步声停留在门口，又很快离开。 李郁打开房门，看见了地上破旧的铜钥匙。 他看看对面紧闭的房门，又把钥匙从门缝里推还回去。 * 周五早上6:50，李郁拿着一个肉包子走进了高二二班。 “小鱼你来了！”前桌的男生兴奋地转过头。 “给，你的包子。”李郁有些疑惑，“你今天早上怎么这么兴奋？” “你过来点。”男生朝他勾勾手，等他凑到面前才谨慎地开口。 “我不是在追陈雅吗？”“是啊，怎么了？有进展了？” “哎呀，不是！前几天我找朋友帮我订了瓶香水，很有名的一家店，今天早上就会给我。” “香水......”李郁一下子抓住了关键字眼。 “对，我决定晚上放学之后就跟她表白！”李郁看着他兴致勃勃充满自信的眼神，有些嫌弃地往后撤了撤。 “干嘛！你不相信我的魅力吗？”男生不满地叫嚷着。 “不是，你......” “向嘉树，你的数学作业呢！”响亮的声音打断了李郁的话。 “诶诶，不跟你说了，女魔头来了，帮我交下作业哈！” 男生快速地转过头，以一个非人的速度从门口窜了出去，背影能看出有点心虚。 “反正你也不是很喜欢嘛。”李郁小声嘟囔着接完了心里想说的话。 肩膀被人拍了拍：“那小子干嘛去了。”唐半夏抱着一沓数学试卷问道。 “他去厕所了。”李郁眨眨眼，面不改色地拿起向嘉树的试卷“给你，这是他的作业。” 看着李郁乖乖的神情，唐半夏也不好发作，只是冷哼了一声，抄起作业离开了。 早上的课程最为难熬，向嘉树困的像啄米的小鸡，头直点。 “香水......”李郁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 早春的天气格外舒服，阳光的温度正好，也并不焦灼，只是暖暖的洒在身上，分外惬意。 李郁喜欢这样的天气，忍不住伸出手去追逐桌面上闪烁的阳光。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向嘉树拉住李郁快速蹿下楼，朝食堂跑去。 “受不了老陈了，净讲些没用的大道理，差点都耽误了下课。”向嘉树不满地抱怨。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了他脑门上。 “哎呦，痛死我了。”他哀嚎一声。 “呵呵。上课也没见你听啊，还在这抱怨，不看看上次测验考的什么鬼分数。” 唐半夏绕到李郁旁边，和他们并排跑着。 “你你你......那又怎么样，本少爷只是一时大意！等我认真起来还不分分钟超过你！” “就你也想超过我，下辈子吧。” “你有病啊......” “说不过就人身攻击，你还会点什么。” 向嘉树气的吹胡子瞪眼，就差脑门上冒烟了。 “好了好了，少爷小姐们别吵了，快吃饭吧。” 李郁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幸而前方就是食堂，他相信大家对吃饭的渴望一定大过吵架。 “哼，不跟你一般见识。小鱼我们去吃饭。”果然向嘉树一听到吃饭就拉过李郁快速跑上了二楼。 此时离下课才过去六分钟，食堂的人不算多，不用怎么排队就到了他们打菜。 “今天吃什么呢，我看看......哇！居然有红烧肉，我的最爱！”向嘉树看见菜色眼睛都亮了起来，一改上课时的困顿之气，他“唰唰唰”指过去让阿姨给他打了四五道菜。 李郁却没什么胃口，只要了一碗蒸鸡蛋和一份芋头烧肉。 两人找了个靠近楼梯口的地方相对而坐。 刚吃了没一会儿，唐半夏就来了，她在李郁旁边坐下。 “你找段阳订了瓶香水？”她盯着向嘉树问道。 “对啊，咋了，这你也要管。”向嘉树撇撇嘴，低下头吃饭。 没料唐半夏也不说话了，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两人小时候是邻居，也算是青梅竹马，日常相处模式就是你怼一句，我顶回来。李郁从高一开始到现在早已习惯他两的日常小吵，现在这么安静他反倒不习惯。 “你们......”李郁刚准备开口就被人打断。 “嘿！正好在这碰到你了，给你。” 来人是高二一班的段阳，向嘉树的好朋友，李郁跟着向嘉树见过几次，但只是点头之交。 他放下餐盘后将荷包里带着精美包装的物品递给向嘉树。 “诶，半夏也在啊。”段阳坐下后才发现对面的人自己也认识。 “嗯。”唐半夏沉默地应了声。 “这么高级的东西你居然就放在荷包里，也不怕磕了碰了！”咋咋唬唬的声音从耳边袭来，大有轰炸的趋势。 段阳侧了侧头，躲开向嘉树的音浪攻击。 “干嘛这么紧张，不至于吧。”他满不在乎地说，“本来下课的时候准备到你教室给你，结果一看你不在，我就顺便拿出来了嘛，还赶着吃饭呢。” “你懂什么......这是送给我女神的。”向嘉树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起来，嘴巴快咧到耳朵边了。 “瞧你那花痴样，张雅应该不喜欢你这样的吧。”段阳完全不顾朋友情面，二次警告他。 “怎么会，明明上次她还说我很可爱。” 向嘉树瞪大了眼睛，一副你再瞎说我就打你的样子。 “我先走了。” 唐半夏突然起身，端起餐盘离开了。 段阳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疑惑地挠挠头：“好吧好吧，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女魔头怎么了？”向嘉树就算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不对。 李郁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心里却暗暗叹了口气。 “老林，这边！”段阳突然高兴地朝李郁的后方挥挥手。 李郁还没反应过来，存在感极强的身影就在自己旁边的座位上坐下了。 “hi，好巧。”他转过头就对上了林决明含笑的眼睛。 真的很巧（确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冷空气 第4章 第一次告白 “好...好巧。”他点点头，装作淡定地低下头继续吃饭，耳朵尖却又有点发红的趋势。 “诶，你们俩认识？”段阳有些诧异地看向对面的两人。 李郁闷不作声地点点头，避开了向嘉树探究的目光。 “怎么了，不行啊？”林决明拿起筷子笑着说。 “不是，我怎么不知道？小鱼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向嘉树得不到李郁的回应也是一脸懵。 “就...昨......”李郁沉默了一下，小声地开口说。 “他认识谁还要你知道了？是吧，小鱼？” 身旁的少年把筷子一搁，左边的胳膊肘搭上了李郁的右肩，在李郁耳边寻求认同。 听到“小鱼”二字被少年好听的嗓音念出来，李郁只觉得浑身一热，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林决明。 “嗯？怎么呆住了？小鱼？”林决明见他呆呆的看着自己，顽皮心再起，不禁调笑道，还着重强调了那两个字。 李郁这才回过神，面上不动声色地说：“对。” 只有距离他很近的林决明才能看清他沉静表面下绯红的双颊。 “李郁！我难道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向嘉树痛心疾首的说。 李郁抬起头，无辜地眨眨眼。 “别闹了，快吃饭吧。” 段阳从林决明搭李郁肩膀时就开始就看着他，时不时也看看李郁，最后截住了要开始咋呼的向嘉树。 再没人说话，吵吵闹闹的一顿饭终于结束，四人一起往教室走去。 向嘉树和段阳走在前排，絮絮叨叨地讲着下午的表白细节；李郁和林决明并肩走在后排。 正午的阳光很舒服，清风像一只手温柔地拂过每个人的脸庞。 两人并没有说话，只是肩膀时不时的撞在一起。 “你多高？”李郁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比自己高小半个头。 “183。”林决明挑挑眉，“你呢？” “应该是176吧。”李郁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林决明轻笑一声：“还会再长的。” “希望吧。”李郁装作不经意地踮踮脚。 身旁的人突然笑起来，身体一抖一抖，蹭到李郁的肩膀格外明显。 “盯———” 李郁停下脚步，略带幽怨地盯着他。 感受到李郁带着杀气的眼神，林决明急忙手握拳，伸到嘴边虚咳了一下，强行止住笑意。 “忘了问你，怎么是女士香水瓶，难不成是你的，特、殊、癖、好。” 李郁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直白的调笑人，此时似乎是被戳到了痛脚，没忍住。 对面的人却未给出他想要的反应，而是很新奇地看着他，似乎是很意外他会这样说。 李郁被他看得不自在，扭回头抬起脚步往前走。 “哎哎，等等我。”林决明大跨步追上来，“上次不是说是家里的小朋友送给我的嘛，她把给我的香水倒进她妈妈用完的香水瓶里了。” 听闻这话，李郁眉头一皱：“为什么？那本来的香水瓶呢？” “她觉得配套的香水瓶太好看了，就征用来送给她的好朋友了。”林决明笑笑，“至于我这个表哥，才没她的朋友重要，送了就不错了。” 李郁偏头看看他，阳光洒落在他脸上，半是阴影半是明亮，显得轮廓更为立体。 “不至于吧，感觉她很用心呀。香水很好闻，语音也很真诚。” 李郁为素未谋面的表妹开解，也不希望林决明因此感到失落。 “什么真诚，小鱼你什么时候还会单押了？”向嘉树突然转身插话吓了李郁一跳。 李郁：“......“ 林决明：“单押？小鱼倒是很有天赋。” 李郁满头黑线，再次沉默。 这边段明一胳膊肘拐住向嘉树的脖子，两人打打闹闹地向前走。 林决明看看埋头向前走的李郁，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昨天是我生日？” 李郁顿了一下，继续向前走。 “别装听不见呀。”温热的大手揉了揉自己的头。 李郁不自觉的抖了抖蓬松的头发，心里暗道幸好昨天洗头了。 “问你话呢？开小差可不礼貌哦。”他的尾音上扬，带着一点吊儿郎当的散漫，但说话声音不大，低低的，听起来竟带着些诱哄和无奈。 李郁被撩拨的心头一颤，面上却装作无事，斟酌了下才开口：“昨天不小心听别人说你过生日才知道的。” “哦～这样啊。那你还挺关心我。” “不是！”李郁像炸了毛的小猫，一下子弓起了脊背，警觉地看着他。 “好好好，怎么反应这么大。”林决明朝他摆摆手，“进去吧，到了。” 高二一班在高二二班的前面，李郁回过神发现已经站在了班级的后门。 向嘉树还在走廊上嘀嘀咕咕地和段明不知道说些什么，李郁偏过头避开林决明的视线，拉着他一起走进了班级。 直到在座位上坐下，李郁还觉得自己的心在砰砰跳，就像什么秘密被戳穿了那般慌乱。 “小鱼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向嘉树关心地问。 “没事，外面太热了。” “热...吗？”向嘉树低头看看他的长裤长袖，又看看外面和煦的阳光，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 * 李郁觉得今天的时间过的格外快，八点四十的下课铃响起时他还在恍惚。 “小鱼，快来！”向嘉树兴奋地往外走。 李郁摇摇头，无奈的跟上。 “你准备在哪里表白？”李郁问道。 “我约了九点十分张雅在湖心公园。” “湖心公园？”李郁心头一惊，昨夜的种种又浮上心头。 向嘉树点点头：“对呀，那里氛围好。而且好多我们学校的小情侣放学就去那里约会。” “你想想夜幕降临，繁星点点，一束温暖的灯光下，一个帅气阳光的少年和你表白，你能不答应吗？想想我就心动。”他面带微笑，似乎已经沉浸在了成功的喜悦之中。 李郁也仿佛被带回了昨晚，暖黄的灯光下少年朝他走来...... “啪啪啪——”响亮的巴掌声打断了向嘉树美好的幻想和李郁的回忆。 他们两都浑身一哆嗦。 唐半夏面带讽刺地从后面走来：“这么好的文采要是用在语文作文上一定能得高分。” “你懂什么，那是爱情的美好。”向嘉树咬咬牙，反击回去。 李郁见形式不妙，立马开口：“半夏要一起去吗？” “啊？” “去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唐半夏笑着说：“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成功。” 向嘉树冷哼一声：“看看就看看，我一定成功！” “好了好了，我们快走吧，要不然来不及了。”李郁息事宁人，一手拉着一个往前走。 湖心公园距离学校走路不过十五分钟的路程，他们三人不一会就到了公园门口。 公园被管理的很好，门口的花朵簇成团摆在两边，多种多样甚是美观。 “才九点，我好好准备下。”向嘉树一个人走到一旁紧张地做着深呼吸。 唐半夏低头摆弄着手机，李郁则站在一旁发呆。 突然，唐半夏手指顿了下，抬起头看向李郁：“你认识林决明？” 李郁猝不及防，表情还有些空白。 “怎么问这个。”他说。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唐半夏低下头，好像是随意一问。 “认识。”李郁低声说。 唐半夏点点头，看起来不太在意。 “怎么在这里发呆。”李郁的肩膀被人拍了拍，他回头一看发现是林决明，身旁还跟着段阳。 “你们怎么也来了？”他问道。 “向嘉树人生第一次告白我可不能错过。“段阳义正严辞地说。 李郁又看向林决明，只见他摆摆手说：“我也来凑热闹。” “半夏，我上次把墨镜落在店里了，阿姨有看见吗？”段阳走到唐半夏面前问。 “墨镜？”唐半夏疑惑地皱皱眉，“哦，我想起来了，看见是看见了，但是被圆圆拿去玩了。” “什么？！”段阳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后为难地捂住了额头。 “你怎么不帮我制止一下，给混世小魔王拿去了还怎么要回来......这可是我最贵的墨镜。” 他崩溃地原地跳了几下。 “谁让你不好好保管自己的东西，丢三落四的。”林决明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开口。 段阳一听这话急了，用拳头锤了他一下。 “还是不是兄弟了，半夏快说说你表哥，怎么还幸灾乐祸上了。” 林决明被锤的倒退一步，撞上了站在原地的李郁。 他抱歉地看着李郁，李郁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干净的鞋上赫然印着一个小半个脚印。 “啧，段阳你真烦人。”他转头骂了一句。 “没事没事。”李郁对他摇摇头。 林决明将书包放在一旁的石墩上，又从包里拿出张纸和一瓶水。 李郁看着他将纸巾浸湿，刚准备抬手去接，就眼睁睁看着林决明单膝向下蹲在了他的面前。 他下意识向后退，脚还没落地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抓住——好像不管什么时候林决明的手都是这么热，李郁怔怔的想到。 “别动，给你擦鞋呢。”林决明低着头，用纸巾一点一点拭去鞋上的污痕。 李郁低着头，浑身紧绷不敢动弹，只是盯着他的发旋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 李郁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从小到大就没有人给他系过鞋带，更不谈蹲下来这么仔细地去擦拭他的鞋子。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瓶碳酸饮料，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咕噜咕噜“的冒着泡。 “好了。”林决明站起身，走向不远处的垃圾桶。 李郁看看自己的鞋子，已经和原来一样干净了，看不出丝毫被踩过的痕迹。 可是他的心却剧烈的跳动着，无法恢复往日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