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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5章 预判与告别

作者:南风自然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章预判与告别


    大学的时光在海风的裹挟下飞逝。


    转眼间,蒋之南已毕业两年,凭借自身的优秀与家族的助力,加之闽南地区“大孙不离家”的传统,他进入了沿海颇具地位的国企,少年意气逐渐被沉稳干练取代,已初露峥嵘。


    而俞微微的世界,她定下了目标去英国读研。


    沿海开阔的视野,冒烟那句“怕什么,大步走!”的口头禅,尤其是蒋之南曾望着海平线对她说的那句“微微,你值得去看更广阔的世界”,像种子般在她心里深根发芽。


    这个决定背后,是无数个啃着雅思真题到凌晨的夜晚。她迷恋这种向上攀爬的感觉。


    唯一让她犹豫的,是钱。她试探着给家里打去电话,声音愧疚。


    “囡囡,你去!钱的事不要操心!”母亲的声音斩钉截铁。


    不久后,她收到一笔汇款,附言简短:“微微,前程似锦。外公外婆。”他们卖掉了那间老房子。握着汇款单,她哭了整整一夜。


    备考期间,蒋之南成了她忙碌生活中的固定坐标。每周五下班后,他会匆匆从岛外赶来,只为给她送一碗家里煲的新鲜石斑汤,看着她喝下,仿佛就能补充她一周消耗的元气。


    他话不多,只是问几句近况,目光里有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来得太勤,互动又太过自然亲昵,风声不知怎的,就传到了蒋母耳边。


    蒋母平日忙于手术和科研、极少过问儿子琐事。只是这次,她状似无意地提议了其请同学来家做客的邀约。


    蒋之南不疑有他,甚至有些开心,自然地邀请了微微和另外几位好友。


    俞微微虽来自小城,但外祖母自幼教导的礼仪刻入骨髓。她准备了得体的着装和礼物。踏入蒋家那座处处透着不俗底蕴的宅子时,她表现得不卑不亢,有礼有节。


    这样的场合想必蒋父是不会出席的,但周到的蒋母仍向他们“致歉”。席间氛围活泼,菜式精致可口,连蒋母都笑着说感受到了久违的青春气息。


    席过三巡,自然问及少年们的未来规划。轮到俞微微时,她眼睛清亮,带着毫不掩饰的野心与光芒。


    “我想去英国读金融,最好能留在伦敦或者新加坡工作几年,看看自己能闯出什么名堂。”她说得洒脱。


    蒋母脸上依旧是那副得体赞赏的微笑,轻轻点头:“年轻人有抱负是好事。”


    俞微微当时并没有完全读懂那笑容背后的复杂考量。直到多年后,当她也在名利场中学会了皮笑肉不笑,才骤然明白。那看似永远周到的蒋母,在家常便饭里,完成了一场无声却精准的命运预判。那并非恶意,而是基于一种绝对理性的阶层洞察。


    蒋家这样的家庭,需要的是一湾风平浪静的港湾,而非一艘随时可能扬帆远航的船舶。


    那份于和风细雨间运筹帷幄的功力,让她时隔多年后,在忆起蒋母当时脸上混合了欣赏、惋惜和审视的微妙时。也不禁心生寒意,继而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服。


    出国的事宜紧锣密鼓。那个时候欧洲游行频发,俞微微还没开口发愁,蒋之南就在汇丰银行的VIP室里安排了工作人员,为她办理了相关手续。甚至贴心的将大额英镑悉数换成方便使用的小钞。


    离开时在蒋之南车上,他从口袋取出一个信封,指尖在边缘摩挲了一下,才轻轻推到中控台上。


    “卡里存了些英镑,是我这两年存的。”他声音低沉,像是怕惊扰什么,“密码是你生日。”顿了顿,喉结微动,“外面不比家里,总要留些余地。别委屈自己。”


    刚才还沉浸在远行兴奋中的俞微微,像被泼了盆冷水,瞬间清醒。她看着那个薄薄的信封,仿佛烫手。


    “不行不行,”她几乎是立刻摇头,把信封推了回去,语气干脆,“学长,这钱我不能要。”


    看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她立刻低头,手忙脚乱地翻起自己的背包,语气急切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你帮我这么多,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谢了。这钱算我借的,我一定还!你等我找张纸,我给你写个借条…”


    她的动作有些急,带着不愿亏欠的倔强。


    蒋之南的手轻轻按住了她忙碌翻找的手背。


    “微微,”他唤她名字总是格外低沉些,“和我,不需要这些。”


    这句话说得隐晦,却让俞微微翻找的动作彻底停住了。她怔怔地看着他。她更不曾细想,不久前他也是用这样的姿势,声音里带着近乎恳切的口气,几次三番地:


    “微微,其实留在厦门…也很好。你想进任何单位,我或许都能帮上忙。如果想去学校,有漫长的寒暑假,足够你去旅行;或者…去图书馆很清静,适合你;甚至,如果你想去闯,本地最好的投行,我也…”


    那时的俞微微,像是被海风灌满了帆的船,一心只想彼岸。她扬起下巴,语气轻快:"学长,你根本不懂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当时不知道,这句话像一把刀,同时划开了两人的未来。


    或许要等到多年后,当她在异国他乡的深夜被一种巨大的孤独攫住,当她自己也品尝到生活的真实重量,她才清楚那句话有多幼稚。


    他不是不懂,他是太懂了。懂她的野心,也看清了前方的沟壑,所以他才会选择用一种近乎遗憾的体面,去成全她的梦想,埋葬自己未曾宣之于口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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