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喱的辛辣渐渐从喉咙散去,只留下一种温热的余韵,像织田作刚才说的话,熨帖着华纷乱的心。她终于把盘子里的咖喱吃得干干净净,连最后一滴汤汁都没放过。
“谢谢你,织田作。”华放下勺子,轻声说。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多了一丝往日的清明。
织田作微微颔首,重新拿起自己的勺子,仿佛刚才那段关于喜欢与成全的沉重对话从未发生。
“你的咖喱吃完了。”他看着华的空盘子,语气平淡地补充了一句,“下次可以试试这里的土豆泥,不辣,对身体好。”
华愣了一下,随即弯起了嘴角。这还是织田作第一次主动向她推荐食物。她用力点了点头:“好,我记住了。”
离开咖喱店时,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华抬手遮了遮,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心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沉重。
织田作的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虽然没有立刻抚平所有涟漪,却至少让水面重新有了波动。
她没有回家,而是鬼使神差地朝着港口的方向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或许只是想吹吹海风,或许,是潜意识里还存着一丝微弱的期待。
她沿着海岸线慢慢走着,咸湿的海风拂过脸颊,带着夏日特有的燥热。
不知走了多久,她远远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斜倚在防波堤的栏杆上,望着远处的海平面。
是太宰治。
黑色的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鸢色的卷发被海风拂起。
太宰治背对着她,站在防波堤的最边缘,仿佛下一秒就要与这黄昏的景色融为一体。
华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看见那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向前倒去,像一片落叶般坠入了冰冷的海水里。
“太宰治!”
几乎是喊出他名字的瞬间,华已经冲了出去。
她甩掉脚上的凉鞋,冰冷的海水瞬间浸透了裙摆,可她完全顾不上这些。
她太清楚这个人的习性了,他总是这样,把生命当成一场随时可以退场的游戏。
“别做傻事!”
冰冷的海水像无数根细针,扎得华一个寒颤。她奋力在水中睁开眼,透过浑浊的光线,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太宰治。
他就那样静静地漂浮着,像一瓣被雨水打落的樱花。双臂自然下垂,完全没有任何挣扎或自救的动作,仿佛只是在等待着海水将自己彻底吞没。
“笨蛋!”华在心里骂了一句,手脚并用,拼尽全力向他游去。
终于,她抓住了他风衣的衣角。布料湿滑冰冷,几乎要从她指间溜走。
太宰治缓缓睁开眼,鸢色的瞳孔在水中显得格外幽暗。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华,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感激,什么都没有,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华咬紧牙关,拼命想把他往水面拉。可太宰治却像一尊沉在海底的石像,纹丝不动,甚至连身体都懒得倾斜一下。
华没有放弃,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但胸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力气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迅速流失。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也渐渐涣散。
不能……不能连累他……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的瞬间,华松开了手。她想让自己沉下去,至少别再成为他的负担。
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完全脱离他衣角的那一刻,一只冰凉的手突然反扣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不大,却异常坚定。
华猛地睁大眼,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太宰治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
然后,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
消毒水的味道尖锐地刺入鼻腔。
华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纯白的天花板和悬挂着的输液袋。手背上扎着针头,冰凉的药液顺着血管缓缓流进身体。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盖着干净的条纹病号服。
“醒了?”一个护士推门进来,看到她睁着眼,立刻放下手里的托盘走过来,“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华的嗓子干得发疼,“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先生把你送过来的。”护士一边给她量血压,一边随口说道,“他说你在海边救了人,自己却体力不支晕过去了。我们给他做了登记,让他留下联系方式,他说不用,等你醒了就好,然后就走了。”
华的心猛地一沉。
他就这么走了?
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总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华心里五味杂陈。
他救了她,却连一句道别都没有。
是觉得没必要?还是根本不在意?
她苦笑了一下,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还是那双在水中抓住她手腕的、冰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