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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作者:小居胖达panda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最初,祁允律从没想过要辗转这么多地方,他原本笃定自己会在智利落脚。


    经朋友引荐他向当地乐团递了任职申请,连同精心录制的演奏视频一起发了过去.


    在哥哥宇弦眼里这是弟弟一时冲动的出走,却没人知道允律离开韩国这个决定里藏着他反复掂量过的郑重。


    倘若没有那场意外,他的人生轨迹本该是另一番模样。


    自记事起,祁允律总在音乐会的台下仰着头,看父亲握着巴松管、看母亲架起小提琴、看哥哥宇弦俯身对着大提琴。


    那些流淌在聚光灯下的旋律,像藤蔓一样缠着他的憧憬。


    生长在这样的家庭里,他理所当然地盼着有朝一日能站进那片乐手的队列里,成为其中的一员。


    可当他真的站上去,被淹没在众多乐器声中时,只剩下一个念头......好吵。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对这里的声音如此抗拒。


    九十分钟的排练每一秒都像在吞咽细沙,胃里翻搅着陌生的恶心感,允律死死攥着琴弓,指节泛白,硬是熬到了结束。


    下台时周围的喧嚣明明已经褪去,脑子里的嗡鸣却像生了根,震得他耳膜发疼。


    祁允律被这突如其来的挫败砸得发懵,身体的不适尚且其次,更让他无地自容的是那份隐秘的念头:


    [他怎么敢觉得吵?这些明明是他从小听到大、曾无比向往的声音,他又凭什么生出厌弃?]


    不甘心像刺一样扎着他。


    第二天,他再次站到了乐团中间,他要再试一次。


    音乐响起的瞬间,他下意识屏住呼吸,连指尖都在发颤,生怕稍一松懈,胃里的翻江倒海就会冲破喉咙。


    但最后的结果只有更深的绝望。


    那股生理性的排斥像一道无形的墙,死死挡在他和憧憬之间。


    祁允律终于不得不承认,有些声音,他或许永远都无法融进骨血里。


    拥有幸福肥的小胖子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急剧变瘦。


    消极、绝望,甚至他对“难听”的阈值一降再降,降到最后他连其他的声音都听不得,整日带着耳机里播放着自己演奏的声音。


    一个月的时间祁允律都没从公寓里踏出哪怕一步。


    再次出现在乐团时,他递交了辞呈。


    就这么结束了自己深思熟虑决定的“乐团人生”。


    *


    流浪乐手这件事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


    祁允律之所以“流浪”,是他实在烦躁想要拉琴、想要吹巴松,但公寓的房东不让!邻居也不让。


    干脆背着他的琴出了门。


    不远处的广场上就有卖艺的歌手,吵吵闹闹,又让允律头疼得要死。


    可能是全场就他表情最臭,加上他也背着乐器包。


    下一秒就“邀请”上去。


    “小哥你要不要试试?”一个穿得极其艺术的姐姐冲他一挑眉。


    祁允律愣在原地,背包的包带深深勒进肩膀,里面装着他的巴松,还有那把跟着他从韩国飞来的小提琴。


    广场上的风卷着吉他弹唱的尾音,卖氢气球的小贩在远处吆喝,几个孩子追着鸽子跑过,鞋底擦过地面的声响像砂纸蹭过神经。


    换作平时,这样的嘈杂早就让他指尖发麻,可此刻,那个穿波西米亚长裙的姐姐正晃着手里的沙锤,铜铃似的笑声裹在风里,“怕什么?这里又没有指挥家盯着你。”


    他鬼使神差地卸下了背包。


    先是小提琴。


    调弦时指尖还有些发僵,可当弓子落在E弦上,拉出一段即兴的《查尔达什》时,祁允律忽然愣住了。


    广场的回声像层柔软的棉絮,把旋律里的棱角都裹得温温的。


    卖艺的吉他手顺着他的节奏轻轻拨弦,穿长裙的姐姐用沙锤敲出细碎的拍子,甚至有个牵着狗的老人,用拐杖在地面敲出了低音的鼓点。


    没有乐谱,没有规定的速度,更没有谁来纠正他“这里的揉弦太急了”。


    他的弓子忽快忽慢,时而贴着指板拉出呜咽般的颤音,时而又猛地压下去,让琴弦发出野性的嘶鸣。


    那些曾让他在乐团里反胃的“杂音”晃过、


    孩子的尖叫、远处汽车的鸣笛、甚至是风吹过麦克风线的滋滋声交融、


    此刻都像溪流汇入江海,顺着他的旋律一起流淌。


    一曲终了,他站在原地喘气,耳尖发烫。


    直到吉他手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试试那个大家伙?”


    允律低头看到自己的巴松。


    巴松管的低音一响起,广场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卖花姑娘把一朵向日葵插进他的琴盒,穿西装的上班族停下脚步,掏出手机对着他录像,连刚才追鸽子的孩子都乖乖坐在台阶上,睁大眼睛看着他怀里那支黄铜色的乐器。


    他吹的是父亲最爱的《天鹅》,却故意在中段加了个俏皮的滑音,像天鹅突然歪头扎进水里,惹得台阶上的孩子咯咯直笑。


    这一次他没有屏住呼吸、没有攥紧指节,更没有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那些流动的、鲜活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声音,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托住他的音乐。


    收摊时,吉他手数着琴盒里的硬币笑着说,“你小子是块街头的料。乐团里的人总说要‘净化声音’,可声音哪有干净不干净的?能让人笑着掏钱的,就是好声音。”


    祁允律听着他的话,抱着巴松管坐在广场的长椅上,直到夕阳把云层染成金红色都还在思考。


    琴盒里的硬币叮当作响,混着晚风里的烤肉香,竟比任何交响乐都动听。


    他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乐团里更加敏感了。


    乐团的排练厅像个密不透风的玻璃罩,把所有声音都憋成了互相冲撞的棱角;而街头是敞开的,风会带走刺耳的部分,留下那些愿意与他共鸣的频率。


    叹口气,允律有些无奈。


    或许他得承认,他的人生就是更适合在广阔的地方吧。


    那天晚上他没回公寓,而是背着琴沿着海岸线走了很久。


    月光洒在海面上,浪涛拍岸的节奏刚好能和他哼的调子合上拍。


    原来音乐可以这样,不必迁就谁的速度、不必融进谁的队列,不喜欢眼前的风景了,就收拾琴盒往南走,听说乌拉圭的草原上,风里都带着马的嘶鸣,或许能和他的巴松合得来。


    第二天祁允律退了公寓的租,把不多的行李塞进背包。


    离开智利的那天,他在边境小镇的街头又拉了一曲,这次用的是小提琴和巴松管交替演奏,像在跟过去的自己告别。


    有个背包客看出他的离意,举着啤酒问他,“下一站去哪?”


    他望着远处连绵的安第斯山脉,笑了笑,“不知道,走到哪算哪。”


    风掠过琴盒上的向日葵,花瓣轻轻颤动,像在为这个决定鼓掌。


    从那天起祁允律成了流浪乐手,不是因为被迫漂泊,而是因为发现了自由的真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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