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才这塌上明明没人……”
姜芙心头一跳,愈发看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卫辞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个人形的小纸片,“这是傀儡术。”
“你婆母这几日清醒的时候不多了吧?”
“是……”
姜芙双眼瞪大,不知道卫辞这是什么意思。
傀儡术只要略通法术之人都能使得,但怪就怪在撒在坟冢周围的雄黄上。
他指尖摩挲,看向姜芙:“你可有看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例如……邪祟?”
姜芙一愣,突然想起白日里看到的鸟首人身的怪物,只是草草一面,后来未曾看见,她听说人之将死,会吸引些精怪山灵,所以没放心上。
“鸟首人身?”
“姑获鸟。”
姑获鸟昼伏夜飞,能收人魂魄,羽毛为衣,穿则为鸟身,脱则变为年轻女子,相传姑获鸟喜爱小孩,以血为记,夜里化身为年轻女子来偷窃孩童。而被标记到的人家会发生疾病和灾祸。
卫辞端起桌上的茶杯,泼向躺着的方父。
姜芙看到方父如梦初醒般从床上翻坐起来,他擦了下场脸上的水渍,看到姜芙时一愣。
“芙娘,你,你怎会在这?”
又看向站在身前的卫辞,神色惶恐:“这位公子是……”
姜芙上前两步,“公爹这是卫……道长,他可救婆母性命!”
卫辞眉头微挑,低头看了一眼姜芙的侧脸,嘴角微抽,勉强点点头。
“我观察府内有邪祟作祟,还望您知无不言,否则……恐伤人性命。”
方父眉头紧皱,脸上的皱纹加深,看了一眼姜芙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与内子就晏知一子,幼时晏知险些被歹人掳走,内子一气之下……让人打死了伺候的婢女,此事之后,吾儿的身体就愈发虚弱。”
“到了今年,更是无力回天,此时还好碰到了元道长,他说……是那婢子成了冤魂,一直纠缠在吾儿身边,需要娶妻冲喜。未想吾儿命苦,成亲不过数月,就……”他说到这里流起泪来,他抹了一把眼泪,又继续说道:“现下内子又这样……我真是不知怎么办了。”
卫辞冷哼一声,掀起袍子坐在矮凳上,“那汤药呢?”
方父飞快的看了一眼姜芙,又故作掩饰般的看了一眼卫辞,斟酌着说:“是元道长……说得要恶女命格的人……亲自熬药,才能为我与内衣续命。”
“所以,你就用儿媳的命,补你自己的命。”
姜芙眼底续出水汽,她指尖摩挲着掌心的那个小伤口:“这就是公爹的目的吗?”
“不,”方父连忙摇头,看了一眼卫辞又叹气,“我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这么霸道。”
姜芙心底刺痛,她为救弟弟嫁进方家,说没有私心是假的。可是自从方晏知病逝,她尽心尽力伺候公婆,为方家忙前忙后,从未偷懒。可是竟然换来续命一说。
她双眼含泪,神情都恍惚起来。
“砰!”
是方母房里传来的动静。
卫辞与姜芙对视一眼,忙往方母房里跑去。
姜芙还站在原地,没想卫辞又折返回来,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姜芙半含着泪望着他握着她的手。
“公子……”
“先别伤心了,我要办正事了!”
姜芙被男人带着跑进方母的房间,之前地上躺着的女怪还躺在地板,而方母却不见了身影。
方父跟着跑进来,脚步穿过女怪的身体,冲向床榻。
“芙娘,你婆母呢?你婆母呢?”
卫辞垂眸,剑尖指向女怪,带着泠冽的剑风,地板被剑风指过,划开一条深深的裂痕。
那躺在地上的女怪突然痛苦的怪叫起来,卫辞将剑插进女怪的胸口,在离胸口两寸处的距离突然停住。
屋内掀起一阵狂风,剑尖发出嗡鸣声,一个泛着金光的利爪出现,那爪先是抓住剑尖,而后又迅速刺向卫辞的面门。
姜芙呼吸一滞。
那利爪的主人正是她白日里见到的姑获鸟。
它此时兽面兽身,头上顶着一个尖尖的喙,翅膀巨大,叫声尖利。
卫辞反应却更快,剑身挡住利爪,他手腕一翻,身体迅速闪现在姑获鸟身后,一个符箓扔到它背后。
姑获鸟凄厉的叫了一声,它猛地跳开,翅膀张开打到卫辞身上。
卫辞跳到它身后,两手抓住姑获鸟的翅膀,姑获鸟瞬间在屋内乱跳起来。
眼见一人一鸟越打越激烈。
姜芙连忙往后跑去,观察四周,躲到一个方桌下,她又从桌上掏了一把水果刀抓在手里。
见姑获鸟此时已经压在卫辞身上,尖尖的喙戳向男人脖颈,卫辞一手抓住,一手举起剑插向鸟首。
同时一个符箓飞向鸟身,金光一闪,剑与符箓同时劈向鸟首,姑获鸟哀叫一声倒了下去。
“妖孽!你不好好修练,反而在这里为祸人间!”
卫辞剑尖抵在鸟首,目光冷冽。
姑获鸟瘫倒在地,姜芙才注意到鸟的一双翅膀羽毛只有零星几根,而那鸟首渐渐露出人脸的模样。
“呵,一只没有羽毛的姑获鸟。”
卫辞收起剑,冷眼看着鸟身在地上打滚。方才他与姑获鸟打斗时就发现,这鸟速度不快,没了翅膀,战斗力大打折扣。
“你们人类狡诈!欺我弱小!”
姑获鸟尖叫起来,那张人脸是个柳叶眉圆眼模样的女子,姜芙看着觉得有些眼熟。
她拎着裙摆从方桌下爬出来,瞅见那鸟手指动了动,她心头一跳。
“小心!”
下一瞬一只短剑刺向卫辞,卫辞身子微侧,短剑飞进墙壁,“嗡”一声钉在上面。
卫辞冷笑一声,足尖踩上姑获鸟的翅膀,毫不意外听到一声哀嚎。
姜芙松了一口气,突然眼睛一亮。
她快步走近卫辞,看了一眼姑获鸟,又走近那长舌女鬼,双眼睁大。
“她……她们俩竟长得一样!”
卫辞瞥她一眼,拿出一块帕子擦净剑尖的血渍,“不是长得一样,是同一张脸。”
“你这小儿,眼力倒不错。”姑获鸟此时顶着一张人脸,缓缓吐出一口鲜血,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姜芙见她起来,忙躲到卫辞身后,她手心还抓着那把小小的水果刀。
“你为何缠着我婆母不放?”她大着胆子问道。
未想姑获鸟冷笑一声:“不是我缠着方家,是方家不放过我!”
“我本叫宵,我们一族成年之日都会来人间……可我修炼不到家,无法化成人形,恰逢那日……”
宵以鸟身飞进城内,恰逢方母丢失爱子,她便好奇的跟着方母的脚步,此时方宴知只有五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
宵找到在郊外玩的方晏知,她心生喜爱,没想方晏知误食了毒草,马上就要毒发身亡,她心中不忍。
姑获鸟一族羽毛可做衣,亦可做药,有医死人药白骨之效。
而宵的举动正好被来找儿子的方父方母看到。
下一秒,两人拿出一张符箓贴在宵的身侧,将它翅膀上的羽毛尽数拔除。
没了羽毛的姑获鸟,声如泣血,伤痕累累。她强撑着循着气味爬到方家,遇到了被方母打死的丫鬟。彼时丫鬟已成恶鬼,可是方家竟然有高人庇佑,她近不了方家人的身。
姑获鸟没了羽毛,飞不回妖界,化不成人形。于是一鸟一鬼一拍即合,女鬼将自己的脸皮,借给了姑获鸟。
“你是为了报仇?”姜芙眉头轻蹙,看着宵的眼神颇为复杂。
“哈哈哈哈哈哈,他们将我的羽毛研磨成粉,喂给了方晏知,不然你以为,那孩子能活到你嫁进来吗?!”
“什么意思?”卫辞上前一步,看着宵的眼睛。
宵双眼通红,隐约有血泪落下:“你这小儿法力高强,竟然也没看透方家的局!哈哈哈哈哈!”她笑的翻滚起来,一大口鲜血喷出,“那我死也值了哈哈哈哈哈。”
卫辞冷下脸,剑尖指向宵,眉头压低。
“我和雪娘只想报仇,可方家要改命!”
方父此时冲了过来,大骂道:“你这妖孽,休要胡说!”他冲卫辞一拜,“道长,当时这妖孽意欲伤害我儿,我与内子一气之下才做出此举,并未伤她性命啊!”
“呸,”宵冲方父喷出一口鲜血,“那道士告诉你改命需五样,人、妖、鬼、仙,还有一条未修炼成精的五黑蛇吧?”
“不,你胡说!”方父气的七窍生烟,左右看了看,从身后拿出一个短匕首就冲向宵。
“够了。”
卫辞眼风未动,指尖微抬,一个石子飞出,弹开了方父手里的匕首。
姜芙看了屋内站着的几人,心中大为震撼,看了一眼憋的满脸通红的方父,她犹豫半晌,才开口:“公爹,这究竟怎么回事?”
方父看了她一眼,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开口:“方家……有个诅咒,男丁活不过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