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琦说很久没见占新荀了,问他最近在做什么。邝琦说这话时很熟稔,占新荀听了都要一愣,想想他们有多久没见了,一个月多点吧。他说打工。邝琦点点头,想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还书超期的事儿,不过都已经解决了,邝琦下意识觉得他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也就没说。
桌子那头已经喝嗨了,没人过来灌邝琦,不是不认识,邝琦出席这种场合特怕人看出来自己的年龄,他管这个叫虚荣。邝琦长的有点帅,这话是戴庆说的,那时候,还是戴庆追的邝琦。不帅不能叫戴庆刚认识邝琦一周就天天喊邝琦吃饭。邝琦自己照镜子,看习惯了,就像在看资本一样,资本不会叫他自卑。只是生活中被率先调侃的总是那些相貌平平的人,一种调味剂,人生如戏,有人自动充当了丑角。
邝琦吃了两口菜,见占新荀没怎么动筷子,就问说:“你怎么不吃?”
占新荀凑到他耳边,邝琦怔住,他们第一次贴地这么近,近到呵出的气流化作实质,搔在邝琦耳垂,令他忽视不掉。“已经饱了。”
占新荀不想被人听见,他怕被灌酒,也不好提前离席,所以只是坐着。
邝琦搓了搓耳朵,他把这个动作做的如此明显,甚至有几分呆,让人疑心他是不是喝了酒。他的耳朵比较敏感,很少让人碰。占新荀给了他一个眼神,他顶着红彤的耳朵,说那你等一下,我跟林顺说两句话,咱俩就走吧。
林顺正跟人碰杯呢,邝琦说你少喝点,不然我跟你哥说你。林顺说知道了知道了。
邝琦就待了半个小时,还把占新荀给带走了。甫一出饭馆,邝琦站在路灯下呵气,白白的一团,在漆寂的夜里,让邝琦看上去像一个海洋生物,这世上好像只有人类的语言是最丰富的,但在对视中,语言也会贫瘠。占新荀的视线垂下来,邝琦迎上去,情不自禁的,说:“怎么瘦那么多,像营养不良。”
占新荀说没有吧。
邝琦戳自己的脸颊,道:“这里,再瘦都有坑了。”
占新荀一下笑了,邝琦还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满头雾水,说:“我没开玩笑,你不能再瘦了。”
占新荀朝邝琦挑眉,问了句:“你多大。”
邝琦不知道占新荀干嘛突然问这个,莫非是嫌他管的宽,他瞪眼。一瞪眼就撑圆了,灰黑的眼珠定定,很有威风,像纸老虎。“不告诉你。”
占新荀没在这种时候跟他说再见,只道走走,两人沿着马路边,没有一前一后,而是肩并肩。占新荀走在下面,这让他们两个的身高看上去相差无几。邝琦还是把超期的事告诉占新荀了。果不其然,占新荀说没事。
“你真好说话,要是林顺,这会儿准跟我跳脚。”
占新荀:“想让我跟你发脾气?”
邝琦摇头,说别了,这点小事,犯不着。
占新荀说那你不提林顺就好了。邝琦都没琢磨过来味儿,这段路没灯了,真是黑。他有时候觉得这个城市很割裂,后来发现所有的城市都这样。他是在踩盲道的时候踩空的,少了一块砖,身子一歪,占新荀把他抓住。
真有劲儿,跟生铁一样,邝琦都被他抓疼了,寻思摔一跤估计也疼不成这样,顶多丢点面子。邝琦轻声嘶气,说不碍事。占新荀把他松开。邝琦偷偷揉胳膊,怕占新荀看见。占新荀只是走上来,走他旁边,差的那点儿身高就凸显出来了。
邝琦看他得抬点视线。
“元旦出去玩吗?”邝琦问。
“打工。”占新荀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邝琦说:“同志我也是啊。”
占新荀扫他一眼,邝琦还在那里念叨说什么元旦上班还那个工资,不如不上的话。他也不怕占新荀嫌他不够厉害,横竖这种话他不会在戴庆面前讲,占新荀听在耳朵里亦觉得他这人没架子。
走出那截儿没路灯的路,朝右拐,邝琦才反应过来这是快到他家楼下了。占新荀把他送回家了。邝琦说怎么着,我再给你送回去?
占新荀:“不用。”
邝琦说那也不用你次次送我回家,跟我找不着回家的路似的。明明也才两次,他却说次次。占新荀也不纠正他,只道:“你上去吧。”
邝琦见占新荀站着没走,差点想说要不你上来喝杯茶吧。家里没茶,邝琦也不放茶叶,戴庆有次给他送信阳毛尖,邝琦说你送别人去吧,我品不着那种东西。邝琦迟疑了下,说行。
他噔噔噔的上楼,开灯,不知道怎么想的,要去阳台那里看占新荀走了没。结果就是这一趴,让他看见楼下占新荀的身影,占新荀正抬头看,邝琦于是朝底下招手。
这还得了。
邝琦又下去了,穿着拖鞋,气喘吁吁的。占新荀一看他就是跑下来的。
“下来做什么?”占新荀问。
邝琦把怀里的一包花生塞给他,说:“我买的,挺香的,你拿回去吃。”
占新荀还没说不要呢,邝琦很强硬的推给他,一下又碰到他的手,冰的要命。邝琦不由分说的摸他的外套,真薄,感觉棉都化了。
“就穿这个?”邝琦惊讶。
占新荀说我要走了。
邝琦冷不丁把他拽住,不让他走。占新荀眼神询问邝琦什么意思。邝琦说:“你真不怕冷。”
占新荀说嗯。
邝琦呵道:“撒谎。”
占新荀过冬的外套基本都这样,冬天冻感冒是很正常的事,别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冬天里也会感冒。他习以为常。邝琦在这件事上就格外坚持,假设占新荀是他的弟弟,他一定不会让占新荀这么穿。
邝琦又要脱外套,占新荀抓住他的领口,先声夺人了。
“别脱,再冻着。”占新荀解释道:“周末我会去买新衣服。厚的。”
邝琦:“我要检查。”
占新荀:“好的,老师。”
邝琦一下乐了,说你赶紧走吧,穿这么薄少在外面晃了。占新荀说走就走了,邝琦傻站了会儿,北风刮着他,他跺了跺脚,也就上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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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