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药味在潮湿的空气中爆开。
“小心,有袭击!”
他低喝一声,右手按上腰间的配枪。透过后车窗,果然看到一辆黑色越野车正急速逼近,车窗探出黑洞洞的枪口。
顾燃瞳孔骤缩——如此来势汹汹,难道是……要劫囚吗?
他心里一沉,目光变得锐利,警惕地盯住身边的林墨池。
林墨池却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顾燃按住林墨池的肩膀,掏出约束带,利落地将他的手铐固定在座椅前的铁栏杆上。
做完这一切,他果断拔枪,对准后方越野的轮胎扣动扳机。
砰砰两声枪响,子弹精准命中。
越野车车速骤减,但显然没有放弃追击,几秒后,引擎的轰鸣声再次逼近。
“不要在这里纠缠,甩开他们!”顾燃命令道。
司机踩下油门,加速前进。
然而就在这时,左侧土坡上突然出现一辆重型卡车,正冲破稀疏的树林,直直地对着他们俯冲下来。
“小心!!”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顾燃从一片尘土中睁开眼,车窗外满是枯枝败叶,他们的车子已经掉落到山谷底部。
身下传来一阵动静,顾燃才发现自己正以俯趴的姿势压在林墨池身上,右手还下意识地护着他的头。
他坐起来,抹掉嘴里的沙子,“你怎么样?”
林墨池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其他人呢?有人受伤吗?”顾燃问。
路骁从后座爬起来,揉了揉胳膊,“我没事,就是擦伤。”
“陈警官的腿,好像被卡住了!”司机回头报告说。
顾燃探身查看,发现陈昊蜷缩在副驾的座椅上,右腿被变形的车门夹住,呈现出一个诡异的角度。
顾燃吩咐路骁立刻联系总部请求支援,然后拿出工具撬开车门,将陈昊从副驾拖了出来。他初步检查了一下伤势,判断出是骨折了。
“顾队,这车是开不了了,我们要怎么出去?”司机一筹莫展。
“燃哥,信号被屏蔽了!”路骁惊慌地汇报,“联系不上队里,怎么办?”
顾燃略一思索后,果断道:“路骁,你和老李一起,带陈昊先撤,找最近的医院。”
“那你呢?”路骁问。
顾燃看向后座的人,“我带着他从小路走,引开那帮人。”
“那怎么行!你这样也太危险了,他们都有武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顾燃沉声道,“听着,这帮人应该是冲林墨池来的,大概率是他的同伙。我先带他找个地方避一避,你们一旦恢复了信号,立刻给总部汇报情况!”
顾燃钻进车里,冷冷看着后座的人。
林墨池双手还被铐着,凌乱的黑发沾着些尘土,衬得他的脸更苍白了。
“顾警官……”林墨池一开口,就被喉咙里的尘土呛得咳了两声,“你这么看着我,什么意思?”
“你心里清楚。”顾燃低下头,解开约束带扣在座椅上的那一端。
“我?”林墨池突然意识到什么,挑了挑眉,“你不会以为,他们是……”
“少废话!”顾燃狠狠一拉约束带,林墨池被拉得一个踉跄。“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林墨池愣了愣,“行啊,只要顾警官不嫌我累赘就好。”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雨点丝毫不见减弱,冰冰凉凉地打在身上。
顾燃牵着林墨池在山谷里快步走着,他一手拉着林墨池的手铐上,一手紧握配枪,同时还要时刻注意后方的动静。
林墨池双手被铐在身前,这样的姿势即使是在平地上也不容易保持平衡,一小段山路他走得跌跌撞撞,几次差点撞在顾燃身上。
顾燃只好放慢速度。然而形势并不允许他们磨蹭,没过多久,他就听到树林里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
顾燃目光扫过四周,看到不远处有一座轮廓模糊的建筑物。
他拽了拽手铐,低声道:“这边。”
他们在一圈围墙前停住,从墙上脱落的字迹,依稀可以看出这里是一座荒废多时的小诊所。顾燃推开铁门,穿过杂草丛生的院子,拉着林墨池钻进了大厅。
两人躲进一间诊室,挤在一排药柜后面,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观察到正门的情况。
药柜和墙之间的缝隙很窄,顾燃的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小心探头看向大门的方向,耳朵捕捉着一丝一毫的动静。
林墨池就站在他旁边,因为手铐还被他攥着的缘故,两人贴得很近,肩膀挨在一起。隔着薄薄的布料,顾燃能感受到身侧的体温,还有耳畔温热的呼吸。随着呼吸一起萦绕过来的,是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杉气息,和药房里浓重的霉味和锈蚀味格格不入,让人无法忽视。
忽然,一声极低的气声喷在他耳侧:“你觉得……我们会被发现吗?”
那声音就像一根细小的羽毛,轻轻扫过他的耳廓。
顾燃毫无防备,几乎被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却对上一双如墨般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诊室里没有灯,只有朦胧的月光,透过头顶一小块灰蒙蒙的玻璃落进来。林墨池站在这片冷冽的月光下,睫毛上沾着细碎的光,整个人像是被夜色缠绕着的一片剪影。
也许是职业惯性,让顾燃对所有危险都有某种天然的警觉,他呼吸顿了顿,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一瞬。
“顾警官,你是在紧张吗?”林墨池勾起唇角,气声轻如蝉翼,“是不是我离你太近了?”
顾燃眉头微微皱起,“你……”
他刚一开口,嘴唇猝不及防地被一根冰凉的手指按住:“别说话,好像有人来了。”
果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院子外面。
“跟到这里就不见了?肯定藏在里面了!这门锁了,要不要直接撞开?”
“别急,先看看有没有其他入口。你们两个,绕到后面去,绝不能让他活着出去……”
顾燃一凛,脑海中闪过各种念头。他一边判断着对方的人数,一边琢磨着好像还有哪里不对劲,忽然被林墨池拉住手臂。
“还发什么呆?打算等他们进来,坐下来泡杯茶再跟你友好协商吗?”
说完,林墨池拉起他向走廊尽头跑去。
顺着楼梯来到二楼,就听到楼下传来砰的一声撞击,脚步声和说话声骤然清楚起来。
“这门是从里面被锁上的!人一定在里面,给我好好搜!”
顾燃立刻推开旁边一扇门,拉着林墨池钻了进去。
这是一间不大的病房,陈设简陋,中央的病床只剩下床架,金属架上挂着一个干瘪的输液袋,旁边立着一个很窄的铁皮储物柜。整个房间由于常年不透风,弥漫着让人不适的霉味。
顾燃还在观察着,就听到远处有脚步声正朝楼上走来。
“没时间给你精挑细选了,将就一下吧。”林墨池说着,拉开储物柜的门,攥着顾燃的手腕钻了进去。
咔哒一声,铁门被拉上。光线瞬间消失,扑面而来的浓重霉味,混合着陈年的积尘,呛得顾燃嗓子发痒。
他咬牙忍住想要咳嗽的冲动,睁大眼睛,让自己快速适应这片黑暗。很快,林墨池的轮廓在眼前浮现出来,模糊又真切。
林墨池的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只有那股清冽的冷杉味,在狭小的空间内弥漫开来。奇迹般地,顾燃觉得他喉咙的刺痛和想要咳嗽的冲动,竟然被缓解了许多。
生理的不适被缓解了,另一种异样感却逐渐鲜明起来。
这个储物柜太窄了,想要塞下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实在有些勉强。为了不让门被撑开,两人不得不紧密地贴在一起,胸口抵着胸口,手臂挨着手臂,大腿和胯部彼此交叠着,从上到下不留一丝缝隙。
这样零距离的接触,让林墨池的体温不加任何掩饰地透过衣料直接传递过来。顾燃甚至能清楚感觉到他腰侧的线条,和那薄薄布料下极有弹性的皮肤。
顾燃小心翼翼地屈起膝盖,分开一丝缝隙,试图避开这种过于亲密的接触。但无论如何调整,那热度还是紧紧缠绕着他,甚至因他的动作更加强烈。
“顾警官,别动了。”林墨池的声音慵懒,“如果你还想……保持安全距离的话。”
顾燃心跳加快了一拍,耳根隐隐发烫。他的后背贴着冰凉的柜壁,胸口却一片燥热。
他咬着牙,用近乎威胁的语气冷冷道:“我警告你,不许说话,不许发出声音。如果你敢把你同伙引过来,我的枪随时——”
“同伙?喂,好像是我把你拉进来的吧?”林墨池挑了挑眉,有些不满地看着他,“他们要真是我的人,刚才我只要叫一声,你觉得你现在还有机会,在这里一边摸着我的腿一边警告我?”
“你闭嘴!”
林墨池笑嘻嘻噤了声。
过了几秒,顾燃含糊地吐出几个字:“……我没摸你。”
他屈了屈手指,避开腿部那片柔软的温度。
可是心跳却越来越急促,太阳穴也突突直跳,狭小的空间里,每一拍都在耳边无限放大。
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顾警官……”
顾燃青筋暴起:“我让你闭嘴!”
“我只是想说,你的心跳声太大了,就不怕……把我的同伙引过来?”
顾燃闭了闭眼,决定不再搭理他。一边努力控制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一边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
就在这时,腰间突然滑过一阵异样的触感,像是一条柔软的蛇,在黑暗中缠绕上来。
顾燃一惊,“你干什么!”
“顾警官,”林墨池抬头看着他,漆黑的瞳眸格外幽深,像是要将他吸进去似的,“你的枪……顶到我了。我只是,怕它走火。”
顾燃呆滞了一瞬,下一秒,感觉有什么东西轰地在脑中炸开。
然而,尚未等他分辨清楚被投诉的到底是哪支枪,一道强光从病房门口射进来,穿过储物柜门上的缝隙,刺进他的眼睛。
顾燃呼吸一滞,他警告地瞪了林墨池一眼,从缝隙向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