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载着供体的专机抵达樾都机场
许翊臻笑了起来,眼中闪烁着晶莹泪光,激动地喊出来:“心肺供体找到了!”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佟桦猝不及防地瞪大眼睛也喊出来,直直盯着情绪越发激动的许翊臻破涕而笑地疯狂点头。
她做过很多次颜乔松移植成功的梦,梦醒时分只剩余无法呼吸的心疼和失落。
她难以置信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根,疼得很!
疼就太好了,证明这不是做梦!
悬在颜乔松头上的那把刀,终于把笼罩在所有爱他的人周围如同荆棘乱麻一样的情绪斩断。
心肺供体找到了!
佟桦涌出如释重负的泪水,半晌才哽咽出声:“真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供体已经上了飞机,栖州飞樾都,最慢3个半小时直达医院顶楼。”许翊臻深呼吸几下,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急切迈步去追李泽,要第一时间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想做傻事的李泽知道。
顿时,刚下手术台的薛颖昕疲惫感全无,高兴地抱住佟桦,大喊起来:“太好了,供体找到了,颜乔松有救了!”
“对!我要去告诉小羡供体找到了,他有救了!”佟桦点头,心急如焚地往ICU跑去,心里多了几分安定,她就知道天无绝人之路。
薛颖昕连忙跟上,高兴之余,还有些隐约可见的心事重重,毕竟颜乔松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她在昨天听到了一些在同事之间流传的,关于颜乔松的闲言碎语,不免有些后怕,庆幸自己没有把颜乔松住院昏迷的事实提前告知佟桦,否则被处理的还有她。
佟桦在薛颖昕的陪同下,刚走进ICU的探视长廊,就听见钟建国的说话声,李健文、庄老中医和颜振峰、许殷若都在。
佟桦的心猝然收紧,进退失据地顿住脚步,一种悲戚之音正在弥漫,导致其他人的说话声很小很小,像是蚊子飞过一般,听不清楚却十足煎熬。
就在破涕而笑的此刻,佟桦猝然明白何为乐极生悲。
李健文低沉的嗓音道出可怕的词句震耳欲聋,似声嘶力竭的悲鸣:“他现在的各项生命体征都不太符合移植手术的标准,就算运气好能移植成功,术后一系列的后遗症,也如定时炸弹一样可怕得很。”
李健文和钟建国都是背对着门口方向,以至于佟桦无法看到他们的表情和情绪,但佟桦还是从许殷若的眸间黯然与眉梢紧蹙,看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可怕事情发生。
“以他现在的凝血情况来看,术中很大几率出现大出血,现在医院的血库还不足以应对大出血的发生,他很可能下不了手术台,手术成功率不到20%。”
“哪怕移植成功,移植手术本身就可能诱发弥漫性血管内凝血,还有移植后的感染关,感染也会诱发,一旦复发,致死率高达86%。”
“既然供体找到,就奋力一搏吧,如果不做这个手术,他连这两天都熬不过去。”许殷若神色凝重,红着眼眶,无法阻止恐惧袭入她的心头,她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全力配合医院救治颜乔松,相信颜乔松必定逢凶化吉。
“拜托你们一定要救活我儿子,拜托你们了!”颜振峰蹙紧眉梢,表情那样难看又心碎,但眼睛里不只有祈求,还有非救活不可的狠厉。
许多病人进了ICU,就很难再活着出来,但他们都相信颜乔松绝对是例外!
站在门口,从来都不够坚强的佟桦现在只觉一股锥心寒凉从脚底直升脊背,她的眼眸失去焦距,眼泪夺眶而出,忘了呼吸,瞬时掉落虚空之境,她好像真的要永远失去颜乔松了。
她很想很想再看一眼颜乔松,可是在商讨救治办法的一群人挡住她的视线,她胆怯地不敢越过他们,再去看一眼即将上手术台的颜乔松。
佟桦不断自责,如果没有她和她的家人出现,颜乔松现在的身体肯定不会这么差吧,他一定还在为了梦想而执着吧?
她颓然无助地转身迈步,她要去看看心肺供体送到没有,朝着天台停机坪踉跄奔去,去奋力抓住颜乔松可以活下去的最后希望。
薛颖昕眼疾手快扶住踉跄的佟桦,给予她支撑下去的力量:“不论怎么样,其实成功的概率是50%,生和死各一半。”
“对,生和死各一半,绝对不是20%,更不是可怕的复发率86%。”佟桦的瞳孔里溢满黯淡和绝望,心里充满恐惧,哭着连连摇头。
她整个人恍恍惚惚的,那些与颜乔松经历的种种记忆一直在眼前闪过。
颜乔松的名字,早已刻在佟桦心头。
不止刻在心头,更是刻进佟桦生命。
薛颖昕扶着佟桦一起来到顶楼,看见许翊臻和李泽也在。
在李泽的旁边,已经有了十几个烟头,两指间还夹着一支香烟。
佟桦没有留意到李泽在抽烟,她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任何人身上,而在天上。
薛颖昕一直以为李泽是不抽烟的,毕竟李泽这么宠爱颜乔松,颜乔松的病情对烟味极其敏感。
佟桦没有走过去打招呼,她知道李泽讨厌她,她也不想过去打招呼,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想,只想颜乔松可以活下去。
薛颖昕也没有主动过去打招呼,现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形势,任何恩怨一触即发,她可不想帮不到佟桦之余,还把自己拖下水。
李泽和许翊臻也没有过来打招呼的意思。
薛颖昕陪着佟桦在门口边席地而坐,她偶尔看看佟桦一直仰头望天看有没有飞机飞来降落,偶尔看看李泽和许翊臻在干什么,发现李泽只是点烟并没有抽烟,而许翊臻好像很忙在电话里安排什么。
薛颖昕不是故意偷听的,但从许翊臻的电话聊天内容可以得知载着心肺供体的专机飞到哪儿了,颜乔松生的希望越来越近了。
此时,许翊臻又接一通电话,他的表情略带几分激动,因为载着心肺供体的专机已经抵达樾都机场,而且已经转乘直升机往樾都人民医院赶过来!
许翊臻的电话还在打着,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
薛颖昕被来电铃声吓了一跳,提醒恍惚的佟桦道:“你电话响了。”
佟桦迟钝地拿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一点都不想接听,挂了之后电话再打来,最后她还是接听了。
“花花,你见到颜乔松了吧,他…现在还好吗?”佟舜熙的话语里,满满都是对颜乔松的歉意。
语落瞬间,佟桦脸上的黯然和绝望更深下去,语气也十分冷淡,四周气温似因她的冷淡气场而极速下降。
“新年快乐,替我向爸妈问好,我暂时就不回去了。”酸涩感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佟桦非常内疚自责,一直在等始作俑者的道歉,等父母对颜乔松的道歉,很怕颜乔松会等不到。
佟家本就有错在先,佟舜熙只好认栽,小心翼翼地问:“他情况很不好吗?”
佟桦的声音有些发颤,略带咄咄逼人的语气,苦笑道:“哥,如果小羡去世了,我们一家人都会有大麻烦吧?”
佟舜熙闻言错愕,倍感压力地一顿,从妹妹的沮丧语气中嗅到什么苗头,略带难为情地说:“确实有……我打电话不是因为担心这个,我是怕榕晓难过…更怕你会走不出来。”
佟桦不是怄气,可她原谅不了家人,更原谅不了自己给颜乔松带来的伤害,视线所过之处都是朦胧含泪。
“妈妈已经知道错了…”
佟桦没有听到哥哥还说什么,手机直接从手中直直滑落,她猛地站起身来仰头望天,因为她听到直升飞机的声音越来越近!
第172章 、院长和钟建国亲自上台操刀开胸
医院顶楼,寒风凛冽。
佟桦没有听到哥哥还在说什么,手机从手中直直滑落,她猛地站起身来仰头望天,因为她听到直升机的声音,越来越近。
她激动地捉住身侧薛颖昕的手臂,手心是汗涔涔的,声音是颤抖带着哽咽的:“是直升机的声音,供体送到了,真的送到了,小羡有救了!”
直升机的旋翼破空声在耳畔回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昕昕,心肺供体到了,小羡可以手术了!”
薛颖昕从观察李泽和许翊臻的神色中回过神来,激动点头看向佟桦,才发现佟桦煞白的小脸浮满细汗,眉梢紧紧皱着,身体也是激动得微微发抖的。
她满眼疼惜,关切地轻抚佟桦后背,安抚道:“是直升机的声音,心肺供体能及时找到,就证明颜乔松吉人天相,也一定会移植成功的。”
佟桦直直盯着越来越近的直升机,眉梢依然紧皱,连连赞同地点头:“对!一定会移植成功的。”
刚才薛颖昕一直在观察李泽和许翊臻的焦急之态,是以为一切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是因为恐惧他们背后的家族权势,是自嘲她曾经动过嫁给李泽的非分之想。他们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听说颜乔松的父母在得知心肺供体找到的第一时间,就安排专机从栖州直飞樾都转送心肺供体,又协调好临时管控樾都机场至人民医院的空域,调派最好的直升机进行接力转送。
第一时间安排专机从栖州直飞樾都,协调临时管控樾都部分空域,从找到心肺供体到千里送达,前后不过三个小时,这绝非一般人能做到的。
薛颖昕也在感慨佟桦逃过一劫,只要颜乔松可以活下去,颜家许家就不会对佟家赶尽杀绝,因为佟桦是颜乔松爱着的女人。
许翊臻精神状态紧绷,听见直升机的旋翼破空声越来越近,眉心略微舒展开来,下意识向前一步,抬头盯着飞在临时管控空域的直升机,激动地自言自语道:“到了!李泽,到了,得赶紧通知健文过来接供体去手术室,别让小羡等太久了。”
他手里一直拿着手机,就等着拨通李健文的电话,惊喜心肺供体抵达时间竟比计划快了三十七分钟,为手术争取不少宝贵的时间。
谁都明白多拖一分钟,颜乔松的生存概率就下降一分,术后恢复难度就提高一分。
李泽依然蹲在地上神色凝重,一直在强忍着巨大的悲伤,脖间青筋根根暴起,至今未有退却。
他想起身,双腿却蹲得麻了,抬头看向距离很远的小小直升机,猩红的双眼又看向拨打电话的许翊臻,嘴里一直碎碎念着:“快接电话,快接电话,快过来接供体。”
就在拨通电话的同时,医院顶楼的门被用力推开。
距离直升机抵达医院顶楼停机坪的前五分钟,颜振峰已经接到电话,第一时间通知手术室里的医生,再和许殷若交代一下,才从手术室的观察间出来。
他等不及电梯,一口气从安全通道的楼梯飞奔上医院顶楼的停机坪,飞奔来迎接他儿子生的希望。
伴随着直升机的旋翼破空声和引擎轰鸣声,八双眼睛紧紧盯着这架气势逼人的直升机缓缓降落在医院顶楼停机坪。
紧接着,三个身穿迷彩服的身影从直升机跃下,他们配合着直升机上的人员,把装着心肺供体的箱子小心翼翼地转移到地面来。
一个从直升机下来的国字脸男人面容冷峻,双手推着人体器官保存运输箱,小跑至颜振峰面前,敬礼:“首长,供体已安全送达,很荣幸参与这场生命接力。”
但凡知道颜振峰的人,谁不知道颜家小儿子是颜振峰的软肋,谁不知道颜振峰的小儿子颜乔松是拿过物理国际大奖的国家栋梁之材,怎敢轻易怠慢。
颜振峰双手接过转运箱,感激地点头说:“辛苦了。”
捐献的心肺跨越千里,仍然温暖地在箱子里跳动着,这和以往的冷冻保存方式不同,可以让捐献者的血液流入心肺,将其维持在接近生理状态,很大程度上改善患者的治疗效果,减少术后恢复期后遗症的发生。
与颜振峰一同前来迎接心肺供体的,还有李健文和几个医生同事。
颜振峰接过人体器官保存运输箱后,第一时间转交给李健文:“快!”
李健文意会点头,毫不多言地推着人体器官保存运输箱转身就走,脚步稳稳加快,为移植手术争取宝贵时间。
在场的佟桦毫不犹豫紧跟着李健文的脚步离开顶楼,许翊臻也扶起还蹲着的李泽,薛颖昕捡起佟桦掉落的手机,也一同往手术室方向小跑过去。
与此同时,颜乔松已经躺在手术台上,他的血液循环和氧气供应被心肺机接管,等待着心肺供体的到来。
一个半小时前,处于昏迷状态的颜乔松在父母的目送下被推进手术室。
钟建国准备就绪,走到颜乔松身侧,宠溺地微弯下腰和颜乔松说句鼓励的话:“小羡,心肺供体找到了,现在要开始移植手术,我们一起加油,大家都在等着你凯旋而归。”
“小羡加油!”
“大家加油。”
院长沉着略带严肃地说:“大家都是本院各科室最优秀的同事,面前这位患者,相信大家都不陌生,是我们必须救下的人,绝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明白。”
“明白。”
在场的人仿佛签下生死状,哪怕院长没有再次强调不能出现任何差池,他们也明白万一颜乔松死在手术台上的可怕后果。
一名主任医师在颜乔松的胸口做好两处标志,将两者连成一线,这就是此次的手术切口。
一名护士给颜乔松的整个胸膛消毒,几张湖绿色的手术巾盖住颜乔松的身体。
麻醉医生和主灌注师站在手术台侧时刻看着钟表分秒走动,又看仪器上的数据,绝对不能出现差池。
因为病期长,加之心力衰竭,颜乔松的身体非常瘦弱,皮肤和骨骼之间已经没有多少脂肪,轻易用电刀就能切开,然后用电锯把心脏与胸骨内充分分离,塞进一只金属牵开器,把整个胸腔撑开。
由于前两次开胸手术导致颜乔松的心脏组织严重粘连,为了推进手术进程,院长和钟建国亲自上台操刀开胸,直至心肺供体顺利送达时,手术已经进行两个小时,颜乔松的心肺都没有完全暴露出来。
李健文把人体器官保存运输箱交给同事,自己也迅速换好手术服进到手术室,见心肺没有顺利暴露出来,侧头去看刚才还在医院顶楼停机坪的人已经出现在手术室的观察间,盯着手术进程。
其实,李健文是不建议他们来看心肺移植手术全过程的,毕竟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是他们的至亲,手术过程血腥且极有可能出现突发状况,极易引起身体不适,还有可能让他们产生心理障碍。
但是他终究无权左右颜家许家的决定,只希望手术能顺利进行,移植手术能成功。
李健文深呼吸一口气,迅速进入状态,全神贯注地参与手术。
钟建国见心肺供体送达,李健文也回来,冷静地说:“心肺拿出来修一修,这边快了。”
一位护士立即用药物让新的供体短暂停止跳动,将心脏从容器中取出放在另一个小容器盘里,交给李健文。
李健文接过心肺供体,立刻全神贯注地修理着这颗圣洁的心脏,这是颜乔松活下去的希望。
这颗即将被移植到颜乔松身上的心脏十分健康,是来自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第173章 、他的一颗心脏在医生手里跳动着
李健文仔细对供体心脏和肺进行修剪,取出部分气管内分泌物作细菌培养,再将气管内分泌物吸净,放于托盘中等待移植。
这是一颗健康强壮的心脏,这颗全肺可以看出供体生前拥有良好的生活习惯,甚至从不粘染烟草。
手术台上,已经打开的胸膛里,一颗不知算是跳动还是蠕动的心脏终于暴露出来,还有那颗肺依然艰难地一呼一吸着,随时可能要罢工。
这颗心脏已经太虚弱了,虽然还有脉动,但几乎已经不会泵血,难以支撑肺部正常运作,导致颜乔松的身体长期处在低氧状态,进一步加剧器官衰竭。
作为主刀医生的钟建国,患者命悬一线的场面见过不少,早该习以为常,却眉头紧紧皱着,心疼颜乔松这些年吃的苦受的罪。
现在的钟建国必须超然冷静地和院长协作,因为他们手里掌控着一个人的生死,还有整个医院的未来命脉。
此时手术已经进行到第三个小时,颜乔松的心肺终于完全暴露出来,本以为万事俱备,却不料颜乔松的血压骤然下跌,心脏的跳动迅速放缓,出血点的涌出速度也随之变慢。
情况紧急,手术过程中出现血压骤降,处理不及时,会导致重要脏器灌注不足、缺血缺氧,严重可造成永久性损伤。
麻醉医生和钟建国进行简单的沟通,立刻手动推注补充血容量,李健文也接过护士递来的血浆进行输注,才勉强维持循环的稳定。
“小羡,我真不经吓,你要加油。”李健文略微松了一口气,但丝毫不敢懈怠,立刻将体外循环和血管链接。
下一秒,颜乔松的心跳慢慢变成一条直线。
一墙之隔,打开生死两个世界的大门。
颜乔松是从许殷若身上掉下来的肉,母子连心,她看见仪器上那条直线,一颗心仿佛在那一瞬间碎掉。
她呼吸困难地往后退了两步,颜振峰连忙扶住她,安抚地说:“没事吧,别看了,我们到那边坐着歇一会吧,好吗?”
作为颜乔松的父亲,颜振峰能体会到许殷若此时的担心和焦虑。这一辈子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的他,现在看着孩子在里面手术,还是怕得不行,这医院外面的雪下得再大,也比不上他心里隐隐作痛的寒意。
佟桦虽然一直站在玻璃墙前,但她几乎都是紧闭双眼不敢去看手术进程,感觉胸口也是隐隐作痛,好像一刀刀全部切割在她身体上,甚至精神紧绷得产生反胃的生理反应。
许翊臻递给姑姑许殷若一瓶水之后,走到佟桦身侧,抬手挡在佟桦直视的视线区域,才用水瓶轻轻碰触佟桦的手臂,轻声说:“喝口水,坐下缓一缓吧,手术最快也还要四五个小时才结束,接下来可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时候,不能现在就累坏了身体。”
佟桦感觉到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臂,瞬间头皮发麻,然后听见身侧响起许翊臻的声音。
她小心翼翼地张开眼睛,侧过头,发现许翊臻体贴地遮住视线区域的玻璃。
她接过水瓶想喝一口压一压反胃的感觉,发现许翊臻已经帮她拧开:“谢谢。”
“佟桦,过来歇一会儿吧,陪陪阿姨。”许殷若知道建立体外循环之后,就是准备摘除病变的心肺,怕血腥的画面会给佟桦造成心理阴影,特意把她喊过来身侧。
佟桦点点头,听话地迈步走过去,坐在许殷若身旁的椅子上,在自己极度恐慌的情况下,还是安抚地说:“阿姨别怕,小羡一定会移植成功的。”
许殷若伸过手去握住佟桦的手,点头说:“阿姨不怕,你也不要怕,一定会移植成功的。”
许翊臻手里还有一瓶水,是打算递给李泽的。
从手术开始至今,李泽一直紧紧盯着手术室里的一举一动,虽然他并不懂医学,更不懂医生下一步要做什么,但就是像监考老师一样盯着,生怕出现什么差错或者纰漏。
李泽早已经满身是汗,腿是无力迈开步伐的,心是恐惧泛滥成灾的,嘴里是一直诵经祈祷的。
“喝口水缓一缓吧。”
李泽接过水瓶,没有说话,也没有打开喝一口。
入夜,纷纷扬扬的大雪在夜空中肆意,那昏黄的路灯还在街边努力散发着微弱的光,却也很快被大雪吞噬。
窗外,雪花不断地撞击在玻璃上,又缓缓滑落,好似想要窥探屋内这场与死神争夺生命的较量。
每一片雪花飘落的声响,都像重重敲击在佟桦心头,让她的不安愈发强烈。
佟桦静静坐在许殷若身旁,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像是陷入某种恍惚状态,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美好的画面——她和小羡在温暖的春日里相识于紫荆花树下,夏日傍晚两人行走于山水间讲述着那些古老而有趣的故事,秋天坐在教室里听颜老师讲课,现在是冬天…
冬天的记忆还少得可怜…
尽管外面是冰天雪地的寒夜,可手术室内的医护人员额头却沁出细密的汗珠,手术室内的生命之战与这雪夜的宁静形成鲜明对比。
一墙之隔的手术室里,院长和钟建国互相配合着切开颜乔松两侧胸膜,切开心包,建立体外循环,再摘除病变的心肺。
切除时,他们高度协作,仔细分离并切断连接心脏的各大血管周围的软组织,包括上、下腔静脉,主动脉,肺动脉等血管周围,然后先后阻断上、下腔静脉,让血液回流暂时阻断,随后阻断主动脉,停止心脏的血液灌注,接着按照顺序依次切断上、下腔静脉、主动脉和肺动脉,此时心脏基本被游离摘除下来。
钟建国的手里,一颗心脏在跳动着。
心脏被摘下,还在医生的手里跳动着。
那是颜乔松的心脏。
钟建国来不及多想其他,继续将两侧肺脏从周围的胸膜粘连等组织中游离出来,同时仔细游离出连接肺脏的肺动脉、肺静脉以及支气管等结构。
钟建国已满头是汗,小心翼翼地紧靠肺静脉,以免损伤后方的迷走神经。
一名助手赶紧给钟建国擦汗,另一名助手也赶紧给院长擦汗,慎防汗水滴进颜乔松敞开的胸腔里。
麻醉师医生紧盯着麻醉设备,时刻关注着颜乔松的麻醉状态。他深知麻醉的效果对于整台手术的重要性,一丝一毫的偏差都可能引发严重的后果。
李健文急速递送着手术器械,院长有条不紊地处理血管及支气管,分别阻断并切断肺动脉、肺静脉,使肺脏的血液供应被切断,然后在适当位置切断支气管。
如此繁复的手术操作,只是成功取出左肺。
接下来,他们开始按照左肺处理法,将右肺切除。
至此,颜乔松的心肺全部被取出。
这一瞬间,李健文注视着躺在手术台上的颜乔松被掏出心肺的胸膛,那原本容纳着生命律动器官的胸腔,现在空荡荡的,只剩下一片略显幽深暗红的凹处,呈现出一种奇异而又带着肃穆的景象。
仿佛时间在此刻停滞,曾经那蓬勃的律动戛然而止,带着手术器械切割后的整齐边缘无声诉说着这场为了延续生命而进行的巨大变革。
“小羡,接下来我们要开始移植新的心肺了。”钟建国俯瞰镌刻在颜乔松身上的痛苦,整个胸膛此刻就像一座被抽走核心动力的工厂,徒留下切口仍在不停流血的寂静,等待着新的心肺到来,重新点燃属于生命的火焰。
第174章 、延迟关胸
生与死的界限非常微妙,只要多死几个肌肉细胞、血液中的乳酸高出分毫,一个人就再也没有希望,死亡便成最后的结局。
从手术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半小时,一整个手术室的医生护士都大气不敢喘,更不敢感情用事。
越是像这样重大的手术,越是要求主刀医生头脑清晰动作敏捷,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小羡加油,我们一起努力战胜病魔。”
钟建国接过供体心肺,准备移植到颜乔松的身体里,这是一个生命馈赠给另一个生命的礼物,是颜乔松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在无影灯下,钟建国有条不紊地将供体心肺小心放入颜乔松的胸腔,调整好位置,使供体心肺的血管和气管与颜乔松的胸腔内相应的结构对齐,便于后续的吻合操作。
紧接着,院长和钟建国开始配合着进行气管吻合。
院长使用可吸收的精细缝线,将供体气管与颜乔松的气管在合适位置进行端端吻合。
吻合过程中,院长需要非常注意保证气管内膜对合整齐,避免扭曲或狭窄,确保气道通畅。
他采用连续缝合技术,每一针的间距和深度都要严格控制,以保证吻合的质量。
时间分秒流逝,即使在寒冷冬日,主刀的院长和钟建国都紧张得大汗淋漓,助手不停给他们擦汗,终于气管吻合完成,进而开始血管吻合。
首先是主动脉吻合,钟建国小心将供体主动脉与颜乔松的升主动脉进行端端吻合,也采用连续缝合技术,仔细缝合血管内膜和外膜,防止吻合口出血和形成血栓。
然后,他们配合着开始进行肺动脉吻合,同样使用精细的缝线进行连续缝合,确保肺动脉的吻合口通畅无阻,每一步都不能出现一丝差错。
最后,他们配合进行肺静脉吻合,将供体肺静脉与颜乔松相应的肺静脉残端进行吻合,保证血液回流顺畅。
心肺吻合顺利完成后,他们都下意识瞟一眼时间,手术已经进行到第七个小时,比预计时间往后延了十多分钟。
院长还是提着一口气,毕竟现在还未到放松时刻,下指示道:“逐步减少体外循环流量,检查吻合口有无渗漏和出血。”
在场的医护人员丝毫不敢松懈,在完成所有血管和气管的吻合后接到指令,开始减少体外循环流量,然后缓慢恢复心脏的血液灌注,让这颗心脏重新开始跳动。
观察间里,李泽像监考老师般一直盯着手术进程,略微松了一口气,向着许翊臻挥手分享道:“臻子快过来,要恢复心脏的血液灌注,手术已经成功一大半了!”
李泽此言一出,不止站着的许翊臻和颜振峰,就连坐在椅子上一直不敢看手术过程的许殷若和佟桦都迅速起身围过来玻璃墙前。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注视着颜乔松胸膛里那颗新的心脏,期待着那颗新的心脏在颜乔松的胸膛跳动起来。
恢复心脏灌注后,心脏跳动起来!
可是灾难的发生,就在转瞬之间!
颜乔松胸膛那颗心脏每跳动一次,就伴随着大量暗红色血液不断渗出,聚集在胸腔里,逐渐淹没那颗跳动的心脏。
“小羡!”佟桦惊恐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血腥画面,双腿发软,自言自语道:“不是最好的医护团队吗,为什么会出血这么厉害,好多血…好多血…快给小羡输血…出血太多会死人的…”
“撑住啊小羡。”许翊臻紧握双拳,知道手术过程中出血实属正常现象,感慨幸亏他们早有准备充盈了血库,只是这出血量未免太大,担心会不会影响手术的成功率。
许殷若红了眼眶,立刻双手合十为儿子祈祷:“老天爷,各方菩萨,我愿意把我的命都给我儿子颜乔松,只要他能好起来…”
颜振峰眉头紧锁,看看手术台上的儿子,又看看祈祷的妻子,现在能做的唯有相信医生。
李泽一反常态,出奇的安静,脸色铁青,咬紧牙关一句话不说,眼睛依旧紧紧盯着手术室内的一举一动。
手术室内,颜乔松的血压以始料未及的速度跌落。
医护人员皆神色突变,心脏咚咚直跳,一身冷汗,一言不发,现在最要紧的是行动。
麻醉师持续监测,保持镇定地说:“CVP降低,收缩压低于90mmHg,心率131次/分钟,出血量太大!”
李健文眉头一皱,深呼吸一口气,镇定且迅速地在颜乔松的胸腔内放置多个引流管,快速吸除胸腔内的血液,确保手术视野不被血液遮挡,然后开始寻找出血位置。
现在最紧迫的任务,是准确判断出血位置和原因,才能有效止血。
钟建国也同样有条不紊地说:“降低体外循环流量,先输五单位血,快。”
此时,躺在手术台上的颜乔松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多么凶险,还处于体外循环状态,体外循环师适当降低体外循环流量,减轻心脏和血管的压力,以减少出血。
同时,他调整着体外循环的灌注压和氧合参数,保证重要器官的基本灌注和氧供。
麻醉师立刻进行输血,补充血浆、血小板和晶体液等,还输入促凝血的药物,同时密切关注血压、心率、中心静脉压等指标,根据这些指标的变化调整输液输血的速度和量。
院长眉头紧锁地看着颜乔松打开的胸膛,说:“有好几个出血点。”
由于迅速明确出血点,院长立即使用血管夹夹闭出血血管的两端,阻止血液继续流出。
在控制住出血后,钟建国抓住时机,立即使用精细的血管缝合线重新缝合吻合口。
他的手套外面已经淌血,里面也被汗水浸湿,继续寻找着遗漏的出血点。
整个处理过程中,手术团队成员之间密切配合,保持冷静,确保每一个环节都能高效、准确地完成,最大程度减少大出血对颜乔松的身体危害。
多处吻合口被一一缝合,可还是不断有鲜血渗出。
院长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出血点小而多,继续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钟建国同样眉头紧锁:“血管太脆,凝血功能太差,弥漫性渗血难以立刻控制住。”
颜乔松曾历两次心脏手术,血管因为病变和手术而受损,相对较脆,在恢复灌注后,血管承受的压力增加,加之凝血功能异常,出现弥漫性渗血,且多个渗血点难以直接缝合。
在这种状态下,立刻止血几乎是不可能的,甚至在场所有人都已经想到最坏的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院长稍有思虑,立刻用止血纱布覆盖在出血区域并轻轻压迫,但很快纱布就被染成鲜红:“好几个出血点渗血,只能延迟关胸。”
在延迟关胸期间,由于胸腔开放着,感染风险会大大增加。
一旦感染,很大概率累及移植的心脏和肺脏功能受损,增加器官排斥风险,甚至复发弥漫性血管内凝血。
李健文的心咯噔,有自己不同的判断,稍微提高音量说:“继续止血,再等等吧?”
院长知道李健文的担忧,有理有据地分析道:“现在血止不住,大量积血会压迫心脏,影响心脏的正常舒张和收缩功能。而且积血是细菌良好的培养基,强行关胸,在胸腔这样相对封闭的环境中,更会大大增加感染的风险。”
“健文,不要争辩,延迟关胸。”钟建国同意院长的说法,如果强行关胸,万一出血速度大于输血速度,会引起失血性休克。
休克状态下,全身各器官得不到充足的血液供应和氧气输送,会导致器官功能障碍或衰竭,导致脑部缺氧损伤,严重威胁生命安全。
李健文明白二位老师的考量,立刻固定胸腔引流管,使用无菌敷料覆盖胸腔切口,再覆盖无菌纱布,防止外界细菌污染。
“送回ICU,心外、麻醉、体外循环、重症监护的医生护士都时刻盯紧了,有什么情况立刻向我和建国汇报,不能出现任何一点差池。”院长叹了长长一口气,才叫住钟建国,说:“建国,陪我走一趟吧,延迟关胸这种重大失误,怎么都得好好解释清楚的。”
第175章 、心率飙到230
“送回ICU,心外、麻醉、体外循环、重症监护的医生护士都时刻盯紧了,有什么情况立刻向我和建国汇报,不能出现任何一点差池。”院长叹了长长一口气,才叫住钟建国,说:“建国,陪我走一趟吧,延迟关胸这种重大失误,怎么都得好好解释清楚的。”
钟建国闻言,侧头看向观察间里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的家属,也叹一口气,才回头看向院长,点头说:“是该好好解释才行。”
在延迟关胸的情况下,戴着ECMO及各种监护仪器,颜乔松被小心翼翼地转送到ICU,长达十个小时又三十七分钟的手术终于结束。
在心肺移植延迟关胸期间,多学科团队不眠不休地密切协作,共同保障颜乔松的生命安全和术后恢复。
ICU的探视走廊里,一墙玻璃之隔,一直守候的家人满眼心疼和担忧地看着被医生护士及各种仪器围绕的颜乔松,不明白还没关胸,手术为什么突然中止?
颜振峰首先注意到走过来的院长和钟建国,皱着眉不解地问,语气略带威严:“为什么不关胸就送ICU,难道还要明天后天再次手术吗?”
许殷若听见丈夫的话,连忙也转身看向院长和钟建国,已经肿了的眼睛含泪,也是颇为不解地问:“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中止手术,为什么不关胸呢?”
看见来人,佟桦的心跳快得手脚都不听使唤,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却一句话也问不出来,不敢去想颜乔松要受怎样的苦。
在场的人,无不心中涩涩发疼,眼眶湿润,都是极度的不理解。
院长恐惧位高权重的颜振峰,心慌地解释道:“小羡的凝血功能太差,当心脏恢复灌注开始跳动后,多个吻合口不断渗血,还有多个出血点找不到,只能用纱布进行填压止血,再加上凝血药物辅助,等出血情况得到控制,才能把胸关上。”
佟桦听见院长这些话,顿时哭出声来,连忙又抬手捂住嘴巴,继续听院长和钟建国说明情况。
李泽的心脏发紧,浑身僵硬,麻木得脑子不认识手脚,踉跄扑过来,幸得许翊臻及时扶住,不至于扑倒在地那么狼狈。
李泽还没站稳,就愤愤地问:“找不到出血点为什么不找?!”
钟建国往后退了一步,只怕李泽发疯地扑过来揍他,皱眉说:“小羡的凝血情况,就算找到出血点,止血需要时间,不是立刻就能止住的,手术时间已经太长,等不了。”
院长也连忙退后两步,略带惶恐地叹气说:“现在这种情况,强制关胸是非常危险的,可能会导致胸腔内持续出血形成血肿。血肿会压迫心肺等胸腔内的器官,使心肺功能受到影响。比如心脏受到压迫会导致心脏舒张受限,进而使心输出量降低;肺部受压迫会影响正常的呼吸运动,导致肺通气和换气功能障碍。”
钟建国认同地点头说:“血肿是细菌良好的培养基,极易引发胸腔内感染,小羡曾患弥漫性血管内凝血,现在一定要避免感染的可能。而且强制关胸可能会掩盖出血点,后续一旦出现再次出血,就要二次开胸,小羡的身体哪能受得了。”
许翊臻自然明白两位医生说的程度有多么危险,见气氛僵硬,于是说些好听话:“我们岂会不相信你们的专业能力呢,可是延迟关胸这么危险的事情,麻烦你们要更严密地照顾好他。”
佟桦的声音抖得像筛子,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什么时候…才能…关胸?”
“照顾好患者是我们应该做的。”院长点点头,岂能不照顾好颜许两家的小祖宗呢,说:“一旦出血得到有效控制,引流量减少到安全范围,就会考虑关闭胸腔,完成手术。”
钟建国深吸一口气,说:“小羡目前处在一个危险阶段,要等心脏功能恢复,仪器才慢慢地撤。大家要有心理准备,毕竟移植前,小羡的情况已经……最后会不会可能达不到一个理想的结果……当然,我们肯定希望他的情况越来越好。”
颜振峰自责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接受现实,现在正值新春佳节,家里三个老人的身体也不太好,他还需要稳定大局,点头说:“辛苦你们了,和阎王抢人。”
院长听见这句话,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地点头道:“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住院大楼外,这场雪像失控般无休止地倾泄,将世界都拖入冰冷与寂静。思绪如乱麻的人被这大雪缠绕,满心的压抑找不到出口。
在医护人员的严密监护下,颜乔松平稳地度过手术后的24个小时,凝血功能有所好转,出血得到控制。
薛颖昕特意带了饭过来,看着佟桦的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就心疼:“花花,去我休息室睡一觉吧,乔松的情况在好转,这是一场持久战,你可不能先倒下。”
“佟桦,去好好休息睡一觉吧。”许殷若挤出笑容,劝说道:“大家都回去睡一觉,这边有医生护士守着,不会有事的。”
“好。”佟桦听话地点点头,才和薛颖昕一起离开去吃饭。
手术后的40小时,出血得到有效控制,引流量减少到安全范围,医生尝试撤掉颜乔松胸腔内填压的部分纱布,以及撤掉辅助循环的ECMO
“没有出血情况,血压在往上走。”
“心电图看着是舒服的。”
“这颗心脏很强壮,肺也相当不错。”
“顺利的话,明天可以关胸。”
手术后的44小时,就在大家都以为颜乔松能平稳地度过撤ECMO这一关时,心电监护仪突然报警,把所有医护人员吓出一身冷汗来。
“心率220,血压掉到了40。”
“心脏应激反应有点高。”
“药先上,别废话。”
“上药后心率回到130。”
“小祖宗啊可把我吓坏了。”
……
“又来了,心率飙到230,这么一阵一阵的,要吓死人啊!”
“赶紧推利多,25毫克。”
“心率还是高,发生室颤。”
“机器来,除颤。”
“好,打一下就好。”
“心率降下来了………暂时趋于稳定。”
“都烧了两个多小时,可不能再这么烧下去,对心脏影响太大。”
“继续降温,冰袋多拿些来。”
“你们继续给他扇扇风,酒精再拿点来,腿部也给物理降温。”
“镇静不能给浅了。”
“体温最好要保持在37°左右,不然太损伤心脏。”
撤下心肺辅助仪器后的12小时非常关键,医护人员轮班值守,通过细致严密的观察,帮助颜乔松度过这最危险的时期。
这12个小时内,颜乔松如果没有发生心律失常,没有发生出血,再结合身体的恢复情况,就能预估出关胸的时间。
手术后的70小时,颜乔松被重新推进手术室进行关胸手术。
“皮肤得缝好一点,不能有间隙,小羡长得这么好看,以后要是打个篮球游个泳的,露出上身,疤痕可不能难看了。”钟建国看着从胸骨上窝到剑突下这足足20多厘米的切口,周围组织又红又肿,就想再仔细小心地进行缝合,已经开始幻想颜乔松的美好未来生活。
手术室的气氛轻松,李健文也笑着问:“主任,我可以采访一下你现在的心情吗,从小看着长大的患者终于可以恢复健康了。”
钟建国咧嘴笑道:“当然是开心,太开心了,能看着他健健康康的,以后还会娶妻生子,这就是医生的幸福感。”
李健文也慨叹道:“是啊,这就是医生最幸福的时刻。小祖宗啊,以后一定要健健康康的,我可不想再拿针扎你了。”
手术后的第十二天,颜乔松被转送到VIP特护病房,并顺利脱离有创呼吸机。
随着呼吸机的脱离,镇静剂量逐步减少,钟建国告诉家属,颜乔松随时可能会醒。
第176章 、体内存在着陌生的访客
病房外寒风凛冽,雪花飞舞,救护车的声音几乎未曾停歇。
病房内暖气开得很足,一点不受这般恶劣天气影响,颜乔松的手脚终于有了温度,不再似以前那般冰凉凉的,怎么都捂不暖和。
心肺移植手术后的每分每秒都犹如世纪漫长,他们每天既盼着医生能带来好消息,又害怕听到哪怕一丝不利的诊断。
终于,颜乔松在手术后的第十二天被转送到VIP特护病房,并顺利脱离有创呼吸机。随着镇静剂量逐步减少,他即将要醒过来。
得知颜乔松即将要醒的好消息,VIP特护病房的小客厅里坐满了亲人。
原本许衡和周潇已经被许殷若拦住不来,但是听说颜渝鸿带着颜轶潼已经到了医院,他们二老就闹着非得过来医院守着,不能让颜乔松醒来的第一时间见不到外公外婆,不能让颜乔松误会外公外婆还在生他气的。
病房里的许翊臻也是忙碌,刚在病房外拦下并送走前来探病的孔禹溪和白海诺,回到病房凳子都没坐暖,就又接到电话,起身到病房外拦下前来探病的顾屿和陆离,解释说颜乔松暂时还没有醒,说医生不让病房人流量过大不让探视。
从转送到VIP特护病房开始,佟桦一直守在颜乔松的病床侧,就像看着珍贵易碎的宝贝,眼眸里的疼惜与宠溺丝毫不加以掩藏。
现在,就连死亡也毫无将他们分开的余力。
病床上的人,身上还是连满管子,呼吸平稳地沉沉睡着,在被子里单薄得像是一堆衣服,瘦得都脱了相。
李健文和钟建国基本轮着每隔两小时过来一趟检查颜乔松的情况,院长早晚各一趟准时来病房“打卡”。
庄老中医基本一天过来一趟,今天特意做了一串中草药粉制成的珠子手串给颜乔松戴在手腕上,对身体恢复有益处。
不知道是手串做大了,还是颜乔松瘦得手腕都细了,手串戴着松松的很容易掉。
夜晚十一点,钟建国过来查房,惊讶看见守在小客厅的亲人朋友几乎都没走,告知颜乔松目前病情平稳,劝说大家不必急于一时,赶紧回家休息吧。
许殷若带着依依不舍的颜轶潼和不听劝的许衡周潇一起回家,临走时顺带劝说颜渝鸿也早点回去休息,颜渝鸿见时候确实不早也起身一起走。
佟桦不知道颜乔松什么时候会醒,她希望颜乔松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是她,所以笑着说自己累了可以到薛颖昕的休息室对付一宿。
李泽和许翊臻也没回去,他们这些天都不分日夜交替地守着,现在坐在小客厅里,也想第一时间看到颜乔松醒来。
漫长黑夜,许翊臻终于还是熬不住,躺在沙发上睡着。
李泽拿出毛毯给许翊臻盖上,就站到窗边眺望夜色,拿着手机看了又看林雪儿的对话框,消息始终停留在他今日告知颜乔松会醒,林雪儿没有回复。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窗帘的缝隙,洒在特护病房那雪白的墙壁上,形成一道道微弱的光影。
病房里只有熟悉的医疗仪器的单调滴答声,似在宣告颜乔松与死神的再次擦肩而过,一声一声敲击心头。
“唔…嘶…啊…”
颜乔松的意识如同在浓雾中穿梭,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被塞进一团棉花。
意识逐渐回笼,他还没睁开疲乏的眼睛,便敏锐地察觉到身体的异样,感觉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逐渐加强的撕裂般痛楚,仿佛一场艰难的战役在他的身体里悄然打响。
他的四肢,仿佛被寒冷的空气冻住,麻木而又沉重,连动动手指都觉得无比困难,全身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他的身体,就像一个刚被重装起来的机器,各个部件都在磨合相处,每一处神经都在向大脑传递着或痛或麻的信号。
到底怎么回事?
以他的身体状况,他这是又一次挺了过来吗?
颜乔松迷茫地睁开疲乏的双眼,仿佛从一场冗长而混沌的梦境中苏醒,柔和的朝阳刚好落在趴在病床侧睡觉的佟桦的头发上,她像是天使。
她就是他的天使。
还能再见到她,真好。
他们还会有机会白头偕老吗?
可是,颜乔松此刻最不想出现在病床边的人,就是佟桦,他不能耽误了佟桦。
颜乔松努力想要发声,想赶走佟桦,更想再一次亲昵地轻唤佟桦的名字,却只能挤出几声微弱的“呃…呃…嘶…”。
冷汗从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浸湿枕头。
呼吸突然变得急促,由于胸膛的起伏变大,牵扯着胸膛越来越疼。
疼,浑身哪里都疼,胸膛更甚!
对颜乔松来说,疼痛没什么的,醒来才是件绝对值得高兴的事,他还有机会了却遗憾。
随着意识的清醒,颜乔松胸膛的疼痛愈加剧烈,像是一种经历开胸手术后的痛感,那么恒古久远又记忆犹新的痛感。
他的身体恶化得太厉害,除非心肺移植手术,已经没有进行心脏修复手术的意义。
他不应该做其他手术吧?
难道,他真的进行了心肺移植手术?!
颜乔松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内如同存在着一个陌生的访客,虽然带着生的希望,却也和身体的其他部分格格不入。
颜乔松既惊喜又难以置信,呼吸停滞,专心感受胸膛那颗跳动的心脏,沉稳却又陌生,像是在他的耳边敲响一面新的战鼓,努力且艰难地适应着新的主人。
不像是他那颗脆弱的心脏!
在他的胸膛里跳动了二十三年的那颗心脏,他再熟悉不过。
颜乔松的眼神中满是迷茫与困惑,思绪如同乱麻,昏迷前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无序地飘荡着,努力拼凑着,试图弄清楚如今的状况。
他的记忆碎片告诉他,他曾一度徘徊在死亡的边缘,他在佟桦和家人面前吐血了,他求钟建国如若不能救他,就请吊着他最后一口气到元宵节之后……
钟建国真的把他救回来了!
当颜乔松还沉浸在回忆里迷茫和震惊中热泪盈眶时,睡着的佟桦听见监护仪器发出不规则的声音,猛地醒来查看情况,惊喜发现颜乔松睁开睡久的双眼。
“小羡你醒啦!”佟桦激动得站了起来,又怕太过激动吓着颜乔松,连忙把声音压低。
佟桦不见颜乔松回答,看见颜乔松睁着一眼眼睛空洞无神,毫无波动和交流,担忧地试探道:“小羡,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进行了心肺移植手术,昨天刚出的ICU,现在还在恢复期,手术伤口疼不疼?”
颜乔松听见佟桦的声音,确定他进行了心肺移植手术,眼中渐渐有了神韵,眼泪涌了出来,带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如同在狂风暴雨后看到天边的彩虹。
生命已经被改写,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试图开口说话,最终只能从干涩且撕裂发疼的喉咙里挤出微弱得如同游丝般的两个字:“真…好…”
佟桦看着颜乔松的眼中有了神韵,听着他的话虽还未出,眼泪就先涌出来,心疼又高兴地按下急救铃,就赶紧伸手抚摸他清瘦的脸颊为他擦泪,说:“怎么哭了?是不是太疼,你先忍一忍,等钟医生过来就会给你用点止痛药,好不好?”
“花花……”颜乔松努力唤出佟桦的昵称,他现在真的太高兴了,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人世,显露出一种天真纯朴的惊异,以及诚心诚意的欢喜。
“嗯,我在呢,我就在这陪着你,哪也不去的。”
第177章 、深深的感情慢慢地说
“花花……”颜乔松努力唤出佟桦的昵称,他现在真的太高兴了,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人世,显露出一种天真纯朴的惊异,以及诚心诚意的欢喜。
“嗯,我在呢,我就在这陪着你,哪也不去的。”佟桦的目光舍不得从颜乔松身上移开,宠溺地捕捉着颜乔松醒来后的每一个神情的细微变化,后怕地感受着颜乔松活生生的气息。
颜乔松聚神凝视着眼睛熬得布满血丝,像一位疲惫却又坚定的守护神的佟桦,心疼,非常心疼,眼泪更涌得厉害。
“对不起…我…不告…而别…的……”颜乔松的心脏似乎有团火焰在疯狂燃烧,身上却没有多少力气,连多说几个字都提不起劲来,还没说完就虚弱且费力地喘了起来,频率越来越高。
佟桦连忙轻抚颜乔松的胸口为他平喘,又怕太用力弄到他的伤口弄疼了他,宠溺地温声说:“傻瓜小羡,我们都说好了不要再跟彼此说对不起的,是不是睡糊涂了,怎么就突然跟我说对不起了呢?我呀,要好好想想怎么罚你才行!”
她眼眶中的泪花也不受控制地打转,那里面藏着多少担惊受怕的日夜,多少对手术未知结果的恐惧,就有多少看到颜乔松醒来时的欣慰与庆幸。
一切的一切,都凝聚在这盈盈泪水中,这一刻的佟桦是幸福的。
时隔两个月,颜乔松久违听到佟桦亲昵的语气,满满都是爱意和眷恋,但他的精神状态还是很差,双眼疲乏地合上又费力睁开,虚散的眼神里始终只有佟桦的身影,嘴角带着歉意又复杂的浅笑:“靠…过来,抱…抱…”
“好,抱抱。”佟桦体贴地俯身靠过去,轻轻枕在颜乔松的胸膛上,将就着不敢实实在在枕下去的,手臂自然地环抱着颜乔松:“小羡,新年快乐,明天就是元宵节,这真是最值得高兴的元宵节。”
颜乔松感受着佟桦的发丝滑过他的脖颈间,酸酸的,他动作很轻地点头回应佟桦,眼皮像是担有千斤重,不由自主地耷拉着,满是迷离与恍惚的眼睛里,有他日夜思念的人。
“我这样压着你,会不会疼?”佟桦小心翼翼地抱住困乏无力的颜乔松,满足颜乔松想要抱抱的意愿,下意识想给予颜乔松温暖,却又怕弄疼他而不敢实实压下去。
现在,佟桦怀里的人,是她在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她相信,她也是颜乔松的朝思暮想。
颜乔松看着怀里的佟桦,因为距离突然拉得很近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彼此的一呼一吸在游走,那颗陌生的心脏逐渐跳出熟悉的心音。
佟桦听着愈渐加快的心跳声,得不到回应,担心地微微仰起脸,双眸饱含无尽深情与宠溺地看着微微蹙眉的颜乔松,好像她真的弄疼他了。
佟桦慌张地连忙起身,却被颜乔松伸手拉住。
颜乔松猛地伸手,牵扯着手术的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眉梢紧紧皱了起来,喘得更厉害了。
佟桦看不得颜乔松难受,心疼地重新枕回去,更不敢枕得实在了,温柔地说:“是不是很痛,我已经按了急救铃,钟医生在过来的路上,打一止痛药针就不疼了。”
“不…疼…”颜乔松费力抬起扎着针头的右手,想要抚摸佟桦那张清瘦许多的脸,那张他许久没有轻轻抚过的脸颊,眸光带着不可言喻的温柔。
他不知道佟桦会不会原谅他自私的欺骗和不告而别的永别决心?
差一点,他就再也见不到佟桦了!
差一点,佟桦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颜乔松抿了抿嘴,努力牵动嘴角,想要扯出一个微笑来安慰佟桦的悲伤,可最终只是微弱地吐出:“让你…担…心…了…”
颜乔松一字一顿,喘息着抵制疼痛,不料不顺畅的呼吸牵扯着无力咳了几声,立马整张脸就憋得更红了。
从前,佟桦最害怕的除去是颜乔松的死亡,就是颜乔松不被当作正常人对待。她很心疼颜乔松要去忍受他人怜悯的目光,因为这种怜悯的目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是一个将死之人。
所以佟桦绝对不会露出那种怜悯的目光,所以佟桦现在更加小心翼翼地抱着想要抱抱的颜乔松。
其实刚一靠过去,佟桦立刻就能听出颜乔松极力压抑着的细微痛哼。
其实刚一枕在颜乔松的胸膛,佟桦立刻就能听到颜乔松越跳越乱的心跳声。
佟桦的泪水再次蜂拥而至,顺着脸颊肆意滑落,打湿了床单。
她连忙抬手擦拭,生怕泪水湿了颜乔松的衣服,导致湿了伤口而感染。
她知道,颜乔松真的很痛很难受!
刚经历了开胸手术,怎会不痛呢。
钟建国医生怎么还没来呢!
“你的一切,我都无比关心。你答应过我,疼要告诉我的,还记得吗?”佟桦看着颜乔松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费力抬起右手,她连忙伸手握住他的右手,轻轻握着,生怕他再次激动扯到伤口,生怕碰到他手背上针头弄疼了他。
他的手,暖呼呼的,终于是暖的了。
佟桦握着颜乔松的手放到她的脸颊,让他也能感受到她的体温:“我真的好高兴,我们可以白头偕老了。”
颜乔松的脸刷得一下就红了,他还在想怎么取得佟桦的原谅,佟桦就已经和他说了白头偕老。
他们终于有机会白头偕老了!
这一刻,他们之间的情感纽带仿佛在无声中更加紧实,过往的矛盾与隔阂都被这劫后余生的庆幸所冲淡,只剩下对彼此深深的依赖与眷恋,仿佛在这生死边缘走过一遭后,才真正看清内心深处对对方的爱与不舍。
回忆如暖流,淌过颜乔松心间,让他更深切地领悟到他们感情的珍贵与坚韧。
他有话要说,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所有的一桩桩一件件的,堆在心里无处发泄的,都想和佟桦说。
可是他现在真的没什么力气,来日方长,深深的感情他们慢慢地说。
第178章 、元宵节
颜乔松喘息着,极力压抑细微的痛哼,咳嗽却接踵而至,一咳起来就停不下,咳得喘不过气,立马整张脸憋得更红。
站在病房门外远眺着颜乔松,特意留给颜乔松和佟桦相处空间的李泽和许翊臻不知道颜乔松此时憋红了脸,看见钟建国和李健文一起赶过来,才跟着一同走进病房,才发现颜乔松已经憋红了脸。
李健文刚进到病房,就发现颜乔松的状况不对劲,快步跑到病床边扶着颜乔松微微起身侧过去,轻轻给颜乔松拍拍后背,拍了好一会儿,颜乔松才喘过气来。
他见颜乔松缓过劲来,才松了一口气,用命令式的口吻,略带温情地说:“睡吧,别硬撑着了,养好精神才能更好恢复。”
颜乔松没有回应李健文,也没有力气回应,阖眼喘息着,胸口的起伏波幅逐渐趋于平稳,脸上的憋红慢慢褪下去,心率也慢慢降下来,整个人累得昏昏欲睡。
佟桦看着颜乔松难受地喘息着,脸色很难看,却一点忙都帮不上,眼泪噙满眼眶,责怪自己和颜乔松说了这么多话,这个时候的颜乔松更应该好好休息的。
自从短暂的分别,又看见那么多鲜血从颜乔松的嘴里涌出,她总会回想邻居男主人去世的可怕结果,她以为永远失去颜乔松,她就开始完全看不得颜乔松难受。
李泽和许翊臻站在床尾看着虚弱的颜乔松,听着颜乔松偶有几声有气无力的咳嗽,他们对视一眼,既然颜乔松已经阖眼休息,也没有说话打扰颜乔松。
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你们跟我出来一下。”钟建国看着颜乔松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李健文在检查照料着,他才面色凝重地把在场的人请到小客厅去。
他们看见钟建国的面色凝重,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不安的感觉,担忧的阴霾也随之而来。
钟建国首先走到小客厅里叹一口气,才看向跟出来的人,沉重地说:“我们会尽最大努力,让他少受点罪……”
李泽眉梢紧蹙,最怕看到钟建国这样的凝重神色,从前看得太多,以为以后不会再见到的。
而且李泽还听到钟建国的叹气,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恐惧,截断钟建国的话:“干嘛摆出这样的表情,不是移植成功了吗,接下来好好养着不就没事了吗?”
许翊臻也怕看到钟建国这样的凝重神情,精神紧绷地皱眉,拉了一下李泽的手臂,说:“李泽别插嘴,让钟医生说下去。”
钟建国给了李泽一记眼刀,才继续说:“他底子薄弱,不止心肺要恢复,其他器官也需要时间慢慢恢复,很多止痛药都不适宜过量使用。”
佟桦闻言,一颗心揪着痛,小心翼翼地问:“也不是完全不能用止痛药吧?他真的很痛,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这么难受呢。”
钟建国自是明白大家的心思,也同样心疼颜乔松,顿了顿,说:“手术成功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漫长的恢复之路。他现在的身体恢复得很缓慢,整个人就像是一台以最低功率运转的机器,我们用药非常谨慎,最不能让感染和排异出现。”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们心中交织,如同乱麻一般,让他们的眉头紧紧皱着,眼神中既有对颜乔松未来的渴望,又有对未知的恐惧。
钟建国打量在场的人的沮丧表情,也不瞒着他们,说:“他现在出现轻微排异反应,目前是能控制住的,医疗设备都不敢减去多少。”
许翊臻恳求道:“好不容易移植成功,绝不能让问题出现在排异上,请您一定照顾好他。”
钟建国点头时,李健文从病房走出来,看见大家一脸沉重和担忧,想必已经知道颜乔松的病情不太乐观,插一句嘴说:“他睡了,我调了止痛药的量,不至于让他太难受。”
“有事第一时间找我们,我晚点再过来看他。”钟建国说完,就离开病房去忙,李健文也紧跟其后。
他们从新回到病房,看见颜乔松已经迷迷糊糊入睡,心跳和呼吸已经平稳许多。
佟桦坐到病床侧,静静地坐着,眼神里满是担忧与关切。她紧紧握着颜乔松的手,想把力量传递给他,想帮他分担一点痛苦。
李泽站在病床尾,凝睇睡着也疼得微微皱眉的颜乔松,轻声和许翊臻说:“这傻小子还请求钟医生帮他撑到元宵节之后,不希望让春节蒙上失去亲人的悲伤色彩。明天就是元宵节,这个春节他几乎都在ICU昏迷着,要不我们布置布置,给他隆重地过一个元宵节吧。”
许翊臻侧头看一眼李泽,点头说:“也好,爷爷奶奶整天念叨着小羡,还有潼潼也一直问小羡的情况,明天把他们都接过来,一起过节。”
/
窗外偶有烟花升空的闷响传来,短暂盖过医疗仪器发出的单调滴滴声。
病房里,大家默契地不发出吵闹声,但元宵节的热闹气氛只增不减。
李泽贴好福字之后,又给角落里摆放着的几株绿植挂上大红色的装饰,单调的病房一下子显得生机勃勃。
许衡和周潇前几日特意到庙里住了两天,诚心求了道符回来。周潇把符放在红包里,走到床头轻轻塞进颜乔松的枕头底下,默念道:“逢凶化吉,遇事呈祥。”
颜轶潼来到病房已经三个小时,进进出出好几趟,颜乔松却还是沉沉睡着,终于忍不住从头发上摘下一个红色的发夹,轻轻别在颜乔松的刘海上,就开始期待颜乔松醒来发现头上发夹的表情。
这个发夹是颜轶潼妈妈送给她的新年礼物,她非常非常喜欢,所以她要和她的小羡叔叔分享她的开心。
当然,她最开心的事情,是她的小羡叔叔又活过来了,又可以继续陪着她了。
“小滑头。”周潇宠溺地笑着,来回看了看颜乔松又看颜轶潼,才牵着颜轶潼回小客厅。
许翊臻从家里带了颜乔松最常盖的那张浅蓝色薄毯子过来,轻轻铺在雪白的被褥上,一下子就有了别样的温暖感觉。
也许是喜庆装点的映衬作用,颜乔松的脸色和昨天相比,似是红润些许。
一天一夜过去,颜乔松呼吸平稳地沉沉睡着,大家默契地守护着这份祥和与温馨。
第179章 、嗐,小直男别激动啊!
窗外天色渐暗,此刻画面幽静美好。
颜乔松的细碎发丝搭在额间,睫毛浓密微翘,呼吸轻浅,在透明的氧气罩内壁蒙上一层薄雾,佟桦刚给他换上的纯棉睡衣略显宽大,将他消瘦的身形衬得更是单薄。
在氧气罩那一层薄雾的遮挡下,颜乔松苍白的嘴唇少去曾经的黑紫,这是他在逐渐恢复健康的证据。
佟桦一直守在病床边,闻着颜乔松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甜味,那是营养液和其他药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但佟桦更觉得那是颜乔松身上自带对她极具吸引力的味道。
这个男人吸引她的地方,远远不止身上自带的香气。
就现在,这个男人睡着的时候,不止好看,还特别像一只乖巧的猫咪,让佟桦的手总是不老实地想摸摸他这儿,又摸摸他那儿,碍于有颜乔松的长辈和兄弟朋友在,佟桦一直在强忍着。
“咳…咳…”颜乔松的意识逐渐回笼,眼睛还未睁开,咳嗽声先来。
他从久睡的梦中苏醒,脑袋还是懵懵的,感觉浑身都不太舒服,特别是胸口像有火在烧一样。
佟桦最先发现颜乔松醒来,立刻起身靠过去,学着李健文那样扶着颜乔松微微起身,给他轻拍后背,让他能咳出来,能把气喘顺。
许翊臻见状,担心佟桦力气不够,扶不稳颜乔松,立刻上前搭把手。
李泽走神一小会儿,视线更多停留在坐得离他远远的林雪儿身上。他知道林雪儿还有气,气他也是对的,他当时做的决定实在太混蛋又糊涂。
林雪儿的视线并没有落在李泽身上,见颜乔松醒了,还咳得有气无力的,连忙起身过去看看颜乔松怎么样了。
李泽这才回过神来,也连忙跟过去病床边,站在林雪儿旁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咳喘不止的颜乔松。
佟桦的心拧得紧紧的,轻轻拍着颜乔松的后背,怀里的颜乔松浑身发热,瘦得蝴蝶骨过分突出。她已经想好要怎么把颜乔松养得胖胖的。
她见颜乔松逐渐喘顺了气,才轻声细语地哄着说:“小羡,元宵节快乐。”
颜乔松呼吸急促地躺回病床上,右手按着胸口轻抚着,看着好几张熟悉的脸都在望着他笑,看着病房里喜庆的装饰,有些意外惊喜地问:“今天元宵节?”
仿佛久远的记忆扑面而来,他记得自己曾经央求钟建国把重病的他的生命用各种办法留到元宵节之后,为的就是不让家人在往后每年春节都为他难过。
这么一个小小的遗愿,最后得到加倍的满足,他不仅活过元宵节,还可以健康地陪伴家人朋友过往后每一个元宵节。
这是他怎么都料想不到的。
原来,希望真的在明天。
颜乔松宠溺看向身旁还站着的佟桦一脸憔悴,心疼地主动伸手握住佟桦的手,眼眶泛红湿润:“花花,元宵节快乐。”
现在,他真的在过元宵节,而且是和大家有说有笑地过元宵节。
“有你,每一天都快乐。”佟桦听着颜乔松撕扯着声带说话,也握紧颜乔松的手,现在她的心是充实的,相信未来肯定是美满的。
颜乔松被佟桦表白,脸颊瞬间热了起来,仿佛一股电流淌过全身,胸口起伏也在变大,监护仪器立刻开始报警。
李泽笑着打趣道:“嗐,小直男别激动啊!”
颜乔松从脸颊红上耳根,再红至脖颈,那双浅浅笑着的眼睛一直宠溺凝睇着佟桦,才不管李泽说什么调侃他的话,他就是喜欢佟桦,多么荣幸还能和佟桦相伴走向未来。
“小羡,元宵节快乐!”颜轶潼听见病房的动静,麻溜地从小客厅跑进来,跑到颜乔松的病床边,咧嘴笑着和她的小羡叔叔打招呼。
颜乔松惊喜看见突然冒出来的小家伙,微笑着说:“潼潼,元宵节快乐。”
这时,坐在小客厅的三位老人,还有许殷若和许榕晓一起走进病房。
“小羡饿不饿,外婆煮了元宵,还有燕窝和鱼羹,想不想吃一点?”周潇在家一股脑做了很多东西,做到一半才想起询问钟建国,问这些东西颜乔松可不可以吃,所以最后只带来了应节的元宵,还有颜乔松可以吃的燕窝和鱼羹。
“吃。”颜乔松看着满脸笑容的三位老人站在一块特别和谐,不想拂了外婆的一番心思,点点头。
“我把床摇高一点。”李泽立刻弯腰按下床尾的按钮把床摇高一点,好让颜乔松可以坐卧在床上,这样可以看到在场的每一个人,吃东西不至于会呛着。
许榕晓帮忙把食物从保温瓶里倒出来,放在小餐桌上,带着热气腾腾的元宵摆放到颜乔松面前,元宵的香甜气息瞬间弥漫开来,驱散些许病房里的冷气。
周潇既高兴又激动,眼睛红红地说:“这个元宵的馅儿是甜的,外婆喂你。”
颜乔松挥挥手,说:“外婆,我自己可以。”
佟桦看着颜乔松左右手都有留置针,右手更是因为多日以来不断输液而肿了起来,生怕他自己弄疼自己,拿起勺子说:“我来吧。”
周潇看着已经拿起勺子的佟桦,点点头表示同意,她可想看到外孙子和女朋友重归于好呢。
佟桦用勺子舀起一个元宵,温柔地轻轻吹散热气,送到颜乔松嘴边,说:“应该不烫了。”
颜乔松太久没有进食,胃肠道一时不适应,也没什么胃口,细嚼慢咽着,那甜糯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心中更涌起一股暖流:“果然还得是外婆做的元宵最好吃。”
周潇听着颜乔松的话,乐开了花:“等你出院,外婆给你做大餐。”
“好。”颜乔松笑着轻点头,缓缓侧目看看每一个人,他们脸上都有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但眼睛都是红的。
一家人围坐在病床边,轻声和颜乔松聊着天,讲着雍景苑的别墅布置得多么漂亮别致,说着过来拜年的亲戚朋友对他的祝福,试图让他也能感受到春节的氛围。
虽然身处医院,身体饱受病痛折磨,但在佟桦和家人朋友的陪伴下,颜乔松觉得这个元宵节似乎也有别样的温馨。
他们的欢声笑语和关切之情,如同一束光照进病痛的阴霾,让颜乔松知道他永远不是一个人在与病魔抗争,家人和朋友的爱与关怀会一直围绕着他,给予他力量与勇气。
在欢声笑语中,颜乔松后知后觉感觉到不太对劲的地方,为什么一整晚,李泽和林雪儿都没什么交流呢?
更确切来说,颜乔松发现李泽一直有试图和林雪儿交流,但林雪儿完全在避免和李泽产生交流。
颜乔松想了好一阵,还是选择问出口:“雪儿,李泽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你生他的气了?”
第180章 、我也想结婚
在欢声笑语中,颜乔松后知后觉感觉到不太对劲的地方,为什么一整晚,李泽和林雪儿都没什么交流呢?
更确切来说,颜乔松发现李泽一直有试图和林雪儿交流,但林雪儿完全在避免和李泽产生交流。
颜乔松想了好一阵,还是选择问出口:“雪儿,李泽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你生他的气了?”
林雪儿闻言,局促看向颜乔松,知道李泽平时最疼爱这个弟弟,她也同样珍视颜乔松这个好朋友,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今天过来,和在场的人一样,只是想陪着大病未愈的颜乔松一起好好过元宵节,并不是想解决和李泽的矛盾,怎好意思不顾颜乔松的身体健康,直接说出她和李泽争吵的原因。
而且她觉得这件事完全错在李泽的冲动性格,错在李泽没有为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本质上和颜乔松没什么太大关系。
在场的人听见颜乔松突然开口发问,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看向局促的林雪儿,又面面相觑,就连呼吸都不知不觉间变得急促。
他们为此捏一把汗,担心林雪儿会不会说出不该说的话,毕竟他们多少是知道林雪儿和李泽之间发生了什么。
佟桦轻轻握住颜乔松的手,和颜乔松对视的瞬间,她的心跳短暂地停滞了一瞬。
颜乔松已经戴上氧气面罩,呼吸还是急促的。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微微蹙眉,但还是猜不透这二人吵架的原因,好奇地问:“和我有关吗?”
林雪儿看见大家投来担忧的目光,挤出勉强的假笑,不希望看到颜乔松自责难过的表情,但临时编不出虚假的争执原因,所以转移话题道:“今天这么高兴,咱别提不高兴的事啊。”
听见林雪儿的回答,很明显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李泽侧头看向颜乔松,目光又重新回到李雪儿身上,一直在等待林雪儿的态度,相信林雪儿不会不顾颜乔松的健康而全盘托出。
李泽觉得这件事终究是他做错,所以他更加放低姿态地说:“是我做错事,惹得雪儿生气,是该生我气的。”
林雪儿偷瞄一眼李泽,仅一眼,就侧过头去看颜乔松,还是带着赌气的语气,说道:“小羡你别耗费心神,这件事我是不会这么轻易原谅他的,谁出面都没用。”
“这么严重,看来我要再问,很容易惹火上身。”颜乔松看着装作不搭理李泽的林雪儿,无奈低笑。
从前他不止一次做过李泽和林雪儿的和事佬,也是他们其中一方希望他来做这个和事佬,想必这次是遇上原则性问题,他也不好说什么的。
李泽皱着眉梢,满含歉意和深情地看着细细的眉毛轻轻蹙着,一张白皙小脸变得皱巴巴的林雪儿,真诚恳切地说:“这件事是我的错,雪儿要生我多久的气,我都认。”
话犹未了,李泽伸手过去,想牵林雪儿的手,结果被林雪儿拍开,他更着急地说:“你生我多久的气都行,就是不能生完气就不要我了,这样我就太可怜了。”
林雪儿娇哼一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李泽连连点头:“爱恨就在一瞬间,你继续爱我吧。”
许翊臻看出林雪儿其实已经开始消气,调侃道:“你们能不能出去秀恩爱,塞我满嘴狗粮。”
李泽白了许翊臻一眼,林雪儿略带娇羞地笑出声来。
为了不让气氛变得尴尬,大家纷纷转移话题。
佟桦突然想起下午刷到微信朋友圈的内容,拿出手机递到颜乔松面前,转移话题道:“小羡你看,你的学生去西藏为你挂经幡祈福。配文,风吹动经幡一次,就是我们为颜乔松老师祈福一次。我看到的时候,简直惊喜又感动。”
颜乔松因为近视看得不太清楚,眯着眼睛再仔细看看,想不到短暂的相处,能遇见真诚相待:“替我和他们说一声谢谢。”
“我评论了,你往下看。”佟桦又翻看朋友圈,给颜乔松找出更多学生发出与颜乔松相关的朋友圈内容,说:“他们一直都在等你回去给他们上课,他们最喜欢你的双语教学,还有这几个学生是你的书迷,家里收藏着你的所有小说,我可都没有,有几本简直太难买到了。”
说着,颜乔松接过手机去看可爱的学生们对他的祈祷和爱,看得他心里暖意涌动。
原来每一个稀疏平常的日子,都是构成未来美好幸福的组件。
佟桦看着感动的颜乔松,说:“还有一些网友自发去寺庙为你祈福,他们都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
许翊臻看着终于在慢慢康复的颜乔松,欣慰地说:“对了小羡,《过两天》又加印了,卖得特别好。”
许榕晓也接过话茬,得意地说:“自从大家知道我们家夏羿这么帅气,销量可谓是与日俱增,都印不过来了。”
颜乔松点点头,眼睛还是注视着手机屏幕,说:“好事,姐姐处理好就行。”
许榕晓见颜乔松的情绪不太高涨,于是顺着问出自己的担忧,道:“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夏羿,怎么打算?”
“暂时还不想写。”颜乔松把手机递还给佟桦,握紧着佟桦的手,呼吸还是有些急促地说:“现在我的第一任务是把身体养好,你们都要结婚了,我也想结婚。”
佟桦惊喜看向颜乔松,第一次听到颜乔松开口提及结婚这件事,心脏瞬间扑通乱跳起来。
李泽戏谑调侃道:“看来在谁先娶到心爱姑娘这个赛道上,某位靓仔多金有良心,风趣幽默老实人输得很惨哦。”
许翊臻闻言,白了李泽一眼,反驳道:“某位惹女朋友生气的渣男,可别半场开香槟,把话说得太绝对。”
李泽继续调侃道:“破防啦,破防啦,某位靓仔开始破防。”
佟桦在一声声调侃声中,目光凝在颜乔松身上,好想好想问出口,问问颜乔松想要结婚的对象是谁,会不会就是她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