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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60

作者:柒柒思旧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51章 、此一别,就是永别了。


    毕竟是在病中,颜乔松一连说了这么多话,已经有些喘不过气,但他仍要继续佟桦逃避的话题:“我是认真的。”


    昏沉沉的天空和医院食堂外传来的救护车鸣笛声,压倒佟桦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人生总会带点悲剧性,往昔一幕幕映入脑海,还稚嫩非常的爱情,怎么就走到濒临结束的地步?


    沉默半天,佟桦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眼前瘦削憔悴的颜乔松,看着这张单纯天真的好看面孔,眼泪先流。


    此刻,两双眼睛在空中交汇,小心翼翼地窥探藏在对方心底最深处的感情。


    目光交汇的瞬间,颜乔松立刻目光躲闪,不想被佟桦看出他极力收藏起来的痛苦和不舍。


    佟桦的脸在战栗,却强作镇定地收起错愕与慌乱,咬紧牙关地问:“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先回病房休息一下吧?”


    “外公外婆一直希望我能活出自我,我想把最后的时光还给物理,也想离开这里的纷扰,对不起。”颜乔松垂着头,不敢再与佟桦产生目光交汇,一想到以后没有佟桦,难免哽咽。


    他实在不会说谎,也想不出来特别妥帖的分手理由,唯有把物理拿出来搪塞,试图留下体面,没必要句句入肉地说出真正原因。


    但他刚提起物理,脑海立刻浮现那个血腥的视频,就开始担忧佟桦也会认为他的精神是有问题的,会为和他在一起的时光而感到后怕不已。


    如果可以,颜乔松多想时光定格此刻。


    如果可以,颜乔松多想回到那天相遇。


    他不甘,又必须面对现实。


    颜乔松已经不想再去深究血腥视频的真伪,也没有时间去深究。


    他真的觉得自己很没有用,败坏了颜家和许家的名声,却没有能力善后,何谈照顾佟桦呢?


    佟桦的天真朴实,消除了颜乔松对人类心怀恐惧的隔膜,给本不想参与人生百态,对世间万物从没有强烈欲念的颜乔松带来很多从未有过的体验,令他觉得爱情是那么美好的,令他想继续与病魔搏斗下去。


    但是近段时间经历的种种,令颜乔松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并不是凡人能控制的,有些东西不是坚持下去就能有好结果的。


    所以,他必须将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不再给大家添麻烦,才能安心离开这个世界。


    “外公外婆还在医院,你是要现在去英国吗?”佟桦凝睇着颓丧的颜乔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论怎么想,这都不似颜乔松的作风,只觉得现在的颜乔松与她所认识的颜乔松大相径庭。


    佟桦认为颜乔松确实不应该辜负他这一身才学,可现在这种时候奔赴大洋彼岸,把时间还给物理,怎么说都说不通的。


    “我现在没有上班,可以陪你一起过去,也有个照应。”佟桦不见颜乔松回答,继续开口,仍在试图挽回颜乔松的决心,眼眶蓄满泪水,倔强不让它滑落。


    “你辞职不应该是为了照顾我的。”颜乔松眸光黯淡,心如刀绞,脸上闪现一丝苦涩,隐约间已经怀有对死的渴望,当然还有对生的不舍。


    此一别,就是永别了。


    佟桦的胸口像被什么堵着喘不过气,说了半句话就哽咽起来,强忍的泪水终究还是落下:“我们是互相照顾,从来都不是我单方面的付出,你别多想,真的不是。”


    颜乔松沉默了两秒,哪怕诋毁自己,也不要继续耽误佟桦,不想在他去世之后,网暴的怒火漫延到佟桦身上:“对不起,原谅我本来就是个自私的人。”


    “你不是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和我说的,我们不是说过不分彼此,不要再说对不起吗?”佟桦一脸难以信服的表情,强挤出笑容来,怎么都问不出口去深究颜乔松现在的痛苦。


    佟桦不信颜乔松是个自私的人,如果自私,此刻才不会和她分手,哪怕远去英国也要把她带上才对。


    她知道颜乔松的生命很可能结束在这个冬季,这是可以陪着颜乔松的最后一段时光了,她一点都不想分开。


    颜乔松深深地呼吸一下,并不打算把真正的想法诉诸于人,决绝开口:“你也累了,回去吧。”


    “我想和你在一起,陪着你。”佟桦凝睇着不为所动的颜乔松,那种永远失去他的绝望感瞬时弥漫,不加掩饰地流露自己的绝望。


    佟桦透过颜乔松黯然的眼神,观察着他愁眉不展的面容,发现他不知何时学会了遮掩情绪,让人完全看不透他现在的情绪。


    她好想给脆弱的颜乔松一个拥抱,努力温暖脆弱的颜乔松,而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转身离开。


    她恍若看到曾经迷茫的自己,因为颜乔松的开解,一点点把怯懦化为勇敢,开始重新拿起画笔。


    佟桦模糊的双眼一直凝睇着颜乔松,现在的颜乔松说他要把时间还给热爱的物理,就像当初的她重新拿起画笔一样,她哪有权力阻拦颜乔松追求热爱的脚步,她也不应该阻拦的。


    佟桦小心翼翼地祈求:“你去英国,我可以去看你吗?我们还会保持联系的,好吗?”


    颜乔松装作淡然地开口:“我不常用电子产品。”


    佟桦听到颜乔松的拒绝,明白颜乔松的意思,知道自己做着徒劳无用之功,毕竟颜乔松下定决心的事情,有谁能劝得动呢?


    她可以接受自己在颜乔松心里的分量比不过物理,但她真的无法接受颜乔松没有把她放进未来里。


    “我明白了,好好照顾自己,好好保重身体。”佟桦快要喘不过来气,站起身说,踉跄迈步离开,强忍住回头去看颜乔松的动作,一步步离开颜乔松的世界。


    颜乔松目送佟桦离开的身影,越走越远,眼眸盖上的朦胧就越深。


    佟桦已经离开好一阵,颜乔松还是这样看着佟桦离开的方向,那声声哀求重重敲击心头,让他喘不过气。


    但愿,佟桦不要为他心碎太久,佟桦一定要好好生活,拥有自己的美满家庭。


    昏昏沉沉的天空突然倾盆大雨,之所以会下雨,大概是因为积攒了太多的痛苦吧。


    第152章 、颜乔松没醒来


    “哥,可以给佟桦送把伞吗?”颜乔松看着突然倾盆而下的大雨,担心佟桦淋一场初冬的雨会生病,可又无力追出去,也不能追出去。他拿出手机准备给李泽打去电话的动作顿了顿,转而打电话给许翊臻。


    许翊臻接到颜乔松的电话,以为发生什么意外,在听见颜乔松的声音时,悬着的一颗心也算落下,疑惑地问:“她要去哪里吗?”


    颜乔松掩嘴咳嗽几声,说话也已没有多少力气:“我们分手了。别问原因,先帮我送她回家,好吗?”


    许翊臻拿着手机的手猝不及防地微微一颤,不知来龙去脉,不知怎么安慰颜乔松,偏头看向窗外的滂沱大雨,毫不犹豫地说:“好。”


    许翊臻快步跑到停车场,开车往医院门口的方向慢慢驶去,在滂沱大雨中寻找佟桦的身影,终于在快到医院大门的一个小花园里,看见蹲在雨中的佟桦。


    他立即靠边停车,拿了伞就跑向浑身湿透的佟桦,不知怎么开口,要不要安慰佟桦。


    佟桦看见一双皮鞋向自己跑来,知道不是颜乔松,但她此刻多么希望追出来的人是颜乔松,多么希望颜乔松说他反悔了,不要分手了。


    佟桦没有抬头去看是谁,在滂沱大雨中抱腿蜷缩在小花园里,脸上水痕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她耳边全是雨的声音,其中夹杂着心碎的声音,变得面无人色,好像将要昏厥倒下,祈盼颜乔松来可怜可怜她。


    她知道的,颜乔松说出分手时的眼睛里分明是痛苦和不舍,如果分手是不得不做的最优选,一定是出于更深的善意。


    明明是善意,却还要说自己是个自私的人,颜乔松真是个大笨蛋。


    许翊臻心疼地把雨伞偏向佟桦,担忧地说:“先上车,我送你回家,好吗?”


    “是小羡让你来的?”佟桦垂着头,眼泪一滴滴掉在地上。


    许翊臻心事重重,迟疑了一下,坦白地说:“是,他让我安全送你回家。”


    佟桦苦涩一笑,只觉得自己的体温近乎降到零度,不想让颜乔松为她担心,麻木地起身:“好,谢谢你。”


    短短几步路,许翊臻也有避嫌之意,没有和佟桦靠得太近,完全把雨伞偏向佟桦,导致西装外套完全湿透。


    开了暖气,车里暖洋洋的,却让佟桦觉得有些窒闷。


    佟桦的眼泪止不住,许翊臻把纸巾整盒递给佟桦,却说不出安慰的话。


    一路无话。


    许翊臻安全把佟桦送回她在雍景苑的家,绅士没有进门,说:“把湿衣服换了吧,别感冒了,小羡知道会担心难过的。”


    佟桦听到颜乔松的名字,泪水更快夺眶而出,失神地点点头:“好,谢谢。”


    许翊臻看见佟桦失神站在门前,主动帮佟桦把门关好,贴心去敲邻居朋友的门,拜托徐姝清可以帮忙照顾一下佟桦,才又赶回医院。


    在大门关上的瞬间,佟桦没有办法继续强撑下去,失力坐在门后抱着双腿痛哭,脑子已经不会转了。


    颜乔松和她在医院食堂分手,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吧。


    但是,她从医院回来,好似已过千年万年之久。


    颜乔松和她分手了!


    佟桦不知道该用什么才能留住颜乔松?


    生命真是一场盛大的腐烂。


    从此以后,他是暗不下去的黄昏,也是亮不起的清晨。


    /


    一个小时过去,李泽还是不见颜乔松和佟桦回来,担心发生意外,给他们打去电话也没人接听,心慌地连忙往医院食堂跑过去看看。


    李泽刚跑进食堂,一眼看见只有寥寥数人的食堂里,颜乔松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不见佟桦的影踪。


    李泽察觉不妥,快步跑过去,还没跑到颜乔松跟前,已经看见颜乔松满面的泪水,更加心慌起来。


    “怎么了,佟桦呢?”李泽站到颜乔松身旁,轻声温柔地问,怕惊吓到独坐窗前落泪的颜乔松,害得颜乔松心脏病发作。


    颜乔松感觉心脏仿佛都没有力气跳动了,没有抬眸看向李泽,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们…分手了。”


    “她提的?!”李泽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脸色铁青,不敢设想此刻分手的可怕连锁反应。


    颜乔松听见李泽的拳头砸在墙上的声音,担心李泽会产生对佟桦不利的想法,连忙抬头看向李泽,提高音量,声音微颤着说:“我提的。”


    李泽满脸错愕又心疼地收回拳头,恍惚明白分手的原因,多番措辞,都不知怎么安慰颜乔松,哽咽地说:“何必呢。”


    颜乔松颓然垂眸,无法回答这句何必呢,他的自尊心让他无法告知李泽原因。


    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明白爱情是什么,才明白那句分手有多难开口!


    他会永远永远地爱佟桦。


    但他不希望佟桦永远永远地爱颜乔松。


    “回去休息一下吧,好吗?”李泽揽起无力坐稳的颜乔松,不能再刺激颜乔松,但不论颜乔松再说什么拒绝的话,他都坚决要送颜乔松回病房休息。


    颜乔松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转移话题地问:“外公怎么样了?”


    李泽轻声轻语地哄着说:“医生说情况在好转,要是让外公外婆知道你这么不爱惜身体,他们可要生气的。”


    颜乔松点了点头,也不是担忧外公外婆生气,是松了一口气。


    回到VIP病房,李泽把颜乔松抱到床上,强制让他休息。


    明明刚才还是一腔的怒火,可当李泽抱起又轻了不少的颜乔松,心中忽然涌现出满满的酸涩:“睡一会儿吧。”


    “我佟桦如果找我,和她说我去了英国。”颜乔松的眼泪滑落脸颊,显然不想多谈,缓缓闭上眼睛:“不应该再见面了。”


    李泽伸手为颜乔松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痕:“好,睡一觉吧,有什么睡醒再一起解决。”


    他守在病床前,不敢离开一步,轻叹最近真是没有一件顺心的事!


    颜乔松闭上眼睛,身体已经很累,但精神紧绷,像是产生幻听,耳畔回荡着佟桦哭泣的声音,声声刺耳,心里脑海里全都是佟桦的哭脸,哭诉着他的绝情。


    他对不起佟桦,既然答应一起走下去,却在中途丢下佟桦。


    可是他继续绑着佟桦,耽误佟桦,也只是害了佟桦。


    他已经分不清当初在一起的决定是对是错,只希望那些美好的日子,在往后余生能让佟桦恍惚想起时,嘴角是带笑的,而不是后悔的。


    大家都要好好的。


    这是颜乔松在沉沉睡下,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恍恍惚惚,朦朦胧胧,他累得沉沉睡着。


    就是这么平静的睡下,翌日清晨,颜乔松没醒来。


    起初,大家以为颜乔松是因心衰导致的赖床,可到了午餐时间、晚餐时间,颜乔松依旧睡着,大家意识到不对劲,试图叫醒颜乔松,才发现人怎么都叫不醒。


    第153章 、真的要落幕了吗?


    楼外大雨滂沱,雨声如刀,刀刀刺向佟桦心头,痛得她快要窒息。


    屋子空空如也,她瘫坐在地上靠着门,入目皆是凄凉。


    她原以为难过到心痛,是一种情绪的形容,没想到有一天会体会到心脏一抽一抽地疼,疼到她只想知道颜乔松心脏病发作的时候会不会比这还疼?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么,颤抖的右手拿着手机不敢给颜乔松拨去电话,却在等电话响,等来电显示颜乔松的名字。


    颜乔松的名字,还会出现在她的手机来电显示吗?


    佟桦了解颜乔松的许多习惯,知道他不工作时都爱早睡晚起,知道他睡觉总微张嘴巴,知道他习惯27°的室温,知道他不想搭理一个人时绝不看人说话嘴型,知道他喜欢别人在他右边说话,清楚他什么时候要吃哪种药,能够一个个区分他的朋友哪些是真心交往的,哪些是世交原因来往的。


    佟桦常常坐在颜乔松的书桌上,用颜乔松的电脑,穿颜乔松的衣服,看颜乔松的书,画颜乔松…


    这些日子,她恨不得每一分钟都和颜乔松呆在一起。


    佟桦知道的,他们谁都不想离开,可是怎么就突然分手了呢?


    佟桦的心明晃晃地疼,眼泪一颗接一颗掉下来,哪怕分手真的出于善意,佟桦还是没有办法欣然接受。


    窗外,有清脆的笑声,让佟桦心生厌恶。


    她不明白她都这么难过了,为什么还有人笑得这么发自内心,就不能走远两步再笑吗?


    突然,门铃响起。


    佟桦像琴弦一样绷得紧紧的心脏猛地多跳一拍,撑着地面踉跄爬起开门,她开始哄骗自己,说不定颜乔松反悔了,是颜乔松来找她了。


    “花花,你还好吗?”门刚被打开一条小缝,徐姝清的声音紧随传进来,充满着满满的担忧。


    不是颜乔松?


    不是颜乔松…


    为什么不是颜乔松?


    佟桦嘴角微扬起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重归于好的希望瞬间破灭,眼泪紧随滑落,因为看见熟悉的朋友,就委屈地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别哭了别哭了。”徐姝清从佟桦哭肿的眼睛上,看出她心头的绝望。


    徐姝清连忙走进屋里,把门带上,轻抚着佟桦的后背,发现佟桦的衣服竟然是湿的,连忙把佟桦带往房间,继续安慰地说:“眼睛都要哭肿了,别哭了好不好,我们先把湿衣服换下来,你不是不想感冒的吗?”


    说完这句话,徐姝清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因为佟桦的眼泪掉得更厉害,因为佟桦不想感冒的原因是怕传染给同吃同住的颜乔松。


    佟桦被徐姝清带到房间坐到床上,身体发抖着,死气沉沉地坐着,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心碎的声音怎么也藏不住,徐淑清到底还在说什么,她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徐姝清首先把房间的暖气打开,才在佟桦的衣柜里翻找出一套许久都没穿过的睡衣,递过去却见佟桦失神不接。


    徐姝清总不能贸然去脱佟桦的衣服,又不知怎么有效安抚佟桦,所以试图丑化颜乔松,来让被分手的佟桦稍微高兴一点:“他不值得你为他这么难过,他辜负了你,他说过的承诺都不算数,就是个坏人,你不要为了他,伤害自己的身体,先把湿衣服换了好不好,冬天很容易感冒的。”


    其实,要徐姝清说颜乔松的坏话,她实在心虚得很,毕竟颜乔松有恩于她,在她这儿,颜乔松的身上始终围着一圈灵光,一道富贵、智慧、奇妙和神秘的光华,让她心里滋生一种难以形容的敬畏之情。


    佟桦沉溺在有颜乔松的回忆里,毫无准备地一头栽进失去颜乔松的悲伤之中,就像跌入万丈深渊。


    她恍惚听见徐姝清好似在说颜乔松的坏话,扬起脸,凌乱的发丝从脸庞滑落,一双发红的眼睛瞪向徐姝清:“他没有负我,我爱他,但他是自由的,他要去追寻他的理想,我不能拦他的。”


    徐姝清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错愕地问:“他要去追寻理想?现在?”


    她之所以错愕怀疑,是因为她虽然没有十分了解颜乔松这个人,但是她从佟桦口中听说的颜乔松,可不是在这种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撒手不顾的人。


    “追寻理想什么时候不能追,现在这种时候,他外公外婆还生死未卜,他又沾了一身丑闻未清,而且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这么不好,怎么追?”徐姝清提出自己的质疑,浮于表面的一番分析之后,认为唯一合理的理由她不敢说出口。


    徐姝清知道哪怕分手,颜乔松依然在佟桦心里占据着重要分量,可颜乔松这个分手的理由简直太烂,烂到也只有佟桦会自我安慰式地接受。


    佟桦失魂开口,声音低且无力:“你那边有酒吗?”


    “有,我这就过去拿。”徐姝清顺着佟桦的意思,趁着回家拿酒的间隙给薛颖昕打去电话,说明现在佟桦和颜乔松分手,佟桦状态非常不好,希望薛颖昕下班之后能早些回来安慰佟桦。


    薛颖昕听到分手这件事的第一反应是沉默,她知道颜乔松实在各方面都太过优秀,唯一缺点是身体不好,小说都有写英年早逝的白月光杀伤力有多大。


    她在心里感激颜乔松的善意成全,毕竟是快要死的人,哪怕多么优秀,始终不是佟桦的良人。


    徐姝清没察觉出来薛颖昕的态度,着急地追问:“昕姐,我现在该怎么办,花花要借酒浇愁,我要不要让她喝个烂醉好呢?”


    “喝醉也好,让她醉吧。”薛颖昕叹气,不止心疼佟桦将要失去爱人,更惋惜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颜乔松临死前被污蔑至声名狼藉,她只能眼睁睁看着。


    徐姝清拿了两打啤酒,就往佟桦家去:“好,我先陪着她喝醉,善后工作就交给你了,你今天会准时下班吧?”


    薛颖昕不放心地交代:“会,你先陪她喝吧,你悠着点喝,主要任务是看着她,别酒量不好反被她灌醉了你。”


    徐姝清带了啤酒过来,才打开一罐就被佟桦抢了去喝。


    佟桦心上像是失了一个什么东西,一罐一罐地灌自己,她的酒量从来都不好,更知道根本不能一醉解千愁,可是除了喝醉,她真的不知道怎么麻木自己。


    她真的很爱很爱颜乔松,沉沦于颜乔松那无边无际的理智浪漫里,温暖地将她包裹起来。


    当她遇见过颜乔松之后,她才知道曾经的自己愚蠢至极、庸俗落套、头脑空虚、懒惰成性、随波逐流。她只想要颜乔松,其他所有人都不过如此。


    在她晦暗生命中炸开的那朵耀眼绚丽烟花,真的要落幕了吗?


    第154章 、为什么颜乔松可以断得这么干脆?


    佟桦喝醉了,不想听安慰的话,只想一个人静静。


    她送走徐姝清之后就钻进被窝,胸闷得无法呼吸,躺着不知哭了多久,眼泪浸透枕头。


    第二天起来的第一个下意识动作是伸手去抱颜乔松,但床的另一侧空空荡荡,原本应该有她的男朋友颜乔松。


    他们分手了,床的另一侧再也不可能睡着颜乔松。


    眼泪不自觉又流下来,佟桦的心脏是疼的,睡一觉根本得不到修复。


    佟桦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怎么睡着的,只知道睡醒眼睛痛得睁不开,感觉自己好似死过一回,现在只是肉体苏醒,灵魂不知道飘去哪里,没有附体。


    那漫长又可怕的夜,佟桦想了颜乔松百千遍,醒来发现白天比黑夜更残忍,起码梦里还能与颜乔松相见。


    佟桦一边以泪洗面,一边努力振作,起床刷牙洗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神色憔悴,眼睛肿得厉害,真的难看。


    要是颜乔松看见现在这么憔悴的她,会不会心疼呢?会不会就后悔分手了呢?


    佟桦洗漱完,坐在客厅沙发上,一直在翻他们的照片,还有她偷拍颜乔松的照片。


    这段日子以来,除了颜乔松,佟桦没有和其他人过多接触,试图安静下来,心里全都是和颜乔松一起经历的事,要她怎么接受分开这件事。


    她拿起手机才知道现在已经是下午,想给颜乔松发去微信,但不知道发点什么,难道问个下午好吗?颜乔松会看会回复吗?


    为什么颜乔松可以和她断得这么干脆?


    李泽曾告诉佟桦,颜乔松小时候有一个很喜欢的毛绒玩具,每天都要抱着才能入睡。突然有一天,颜乔松把毛绒玩具放进一个盒子里,就再也没有打开过。哪怕失眠,他也再没有打开过盒子,后来他就不需要那个毛绒玩具了。


    当时李泽说给佟桦听,意在暗示佟桦不要成为下一个“毛绒玩具”。


    一旦颜乔松决定放手的东西,哪怕还在颜乔松心中有着很重要的分量,也不会再出现在颜乔松的世界。


    颜乔松就是这样一个不被自己嗔痴之念困住的人。


    佟桦多么想成为颜乔松唯一的例外。


    她拿着手机没有看到颜乔松发来消息,却看见热搜榜上又出现关于颜乔松的内容,心急如焚地点进去看。


    热搜榜第一,“网传颜某某视频系伪造”


    颜乔松曾工作的实验室发中英双语声明,血腥视频系伪造,发布伪造视频人员已开除处理并向警方立案。


    热搜榜第二,“网红就造谣事件致歉”


    数名网红就人肉开盒颜乔松,造谣颜乔松抄袭、吃空饷、靠裙带关系进入樾都大学、学术成绩造假、官二代行使特权、有精神疾病等行为道歉。


    热搜榜第三,“警方通报网络暴力事件”


    公安机关通报盛某、张某某、徐某某、王某、霍某某等人涉嫌侵犯隐私、传播网络谣言,造成恶劣影响,现依法开展调查,提醒网络不是法外之地,恶意曝光个人隐私、传播虚假信息,扰乱公共秩序是违法行为,公安机关将依法打击。


    热搜榜第四,“数名网红因造谣被多平台永久封号”


    数名网红上午发布道歉视频,下午被多平台永久性封号,或将面临牢狱之灾。


    热搜榜第七,“物理学会奖含金量”


    颜乔松曾获该奖项具有终身成就性质,是世界物理最高成就奖之一,且颜乔松是该奖项最年轻获得者。


    网友看见一条条关于颜乔松的热搜霸榜,顿时又炸开了锅。


    一部分人从始至终都在为颜乔松正言,相信颜乔松的人品和能力;


    一部分人感慨有才华的人总是容易遭人嫉妒和陷害,哪怕是有权有势有财的人也不例外,今天若是换成其他人被造谣,绝对就此被流言扼杀,被诬陷得完全没有自辩机会,更不可能得到正义伸张;


    一部分人依然执迷不悟地觉得实验室声明和官方通报存在包庇嫌疑,颜家为了小儿子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一部分人早就看出其中利害,觉得这种热闹不能再继续凑下去,很容易惹祸上身。


    佟桦看了热搜之后,感觉到扭转之态,终于稍微松一口气。


    她想第一时间和颜乔松分享这件事,想在网上说点什么,最后扔掉手机,什么都没做。


    一整天,佟桦茶饭不思,看见任何一点可能和颜乔松扯上关系的人事物,都能睹物思人,崩溃大哭。


    看不到颜乔松的日子,每分每秒,她真的好难过。


    时间仿佛没有流逝,佟桦一连两天没有出门,天天刷热搜榜,任由自己颓废,生活已然失去方向。


    汤晓卿在他们分手的第二天给佟桦打过一通电话,佟桦没有接,不想让妈妈笑话她的爱情以失败告终,更不想和导致颜乔松被网暴这么多天的罪魁祸首说话。


    其实,佟桦很感激颜乔松的家人念在旧情没有把她妈妈汤晓卿一并处理,毕竟盛校被立案调查,肯定牵扯出汤晓卿,她可不信盛校能守口如瓶。


    徐姝清一下班就来陪佟桦吃晚饭,这也是佟桦一整天吃的第一顿饭。


    薛颖昕在佟桦分手那晚说下班就赶回来,但是没有回来,说是医院临时需要值班。薛颖昕闲时就给佟桦打电话,但佟桦不想听安慰的话,也不想打扰薛颖昕上班救人,随意聊几句就挂了。


    分手的第三天,佟桦还是忍不住去了一趟医院,想偷偷看看许衡和周潇的病房外,颜乔松会不会出现。


    哪怕只是偷偷看一眼,哪怕一个背影也好,足矣缓解相思之痛。


    她压低帽檐在病房外的走廊椅子上坐了一个下午,看到李泽和许翊臻进出,看到颜乔松的妈妈、表姐和舅舅,就是看不到颜乔松。


    难道,颜乔松真的已经出国去追寻理想了吗?


    是啊,实验室那份声明,可没有明确说颜乔松已经辞职,说不定是颜乔松真的回去了。


    晚上回到雍景苑,佟桦在C区楼下坐了很久,抬头仰望那间没有开灯的屋子,那是她和颜乔松一起住得最久的地方,那里装满他们甜蜜的记忆。


    夜晚九点多,佟桦才恹恹回家,在电梯遇见刚下班的薛颖昕,终于还是忍不住委屈地一把抱住薛颖昕,哭诉道:“昕昕,小羡不要我了。”


    薛颖昕轻拍佟桦的后背安抚,目光满是心疼:“是他没有福气。”


    “是我没有福气。”佟桦还是会下意识为颜乔松说话,关心地问:“你知道小羡的外公外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吗?”


    “他外婆没什么大碍,他外公也已经醒了,都在好转。”薛颖昕深深叹气,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佟桦关于颜乔松突然陷入昏迷的事实,可医院高层已经明确警告不能外泄此事,否则不但开除这么简单,还会移交公安机关处理。


    佟桦不明白许衡和周潇都在好转,薛颖昕为什么会叹气,应该是为她和颜乔松的爱情惋惜吧?


    第155章 、那我来报复所有伤害过小羡的人


    医院永远是令人窒息的地方,何况许殷若的父母和儿子都在住院,她病重的儿子还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许殷若一脸灰败地坐在VIP病房里,看着只是睡个觉却陷入昏迷的儿子,看着躺在病床上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儿子,看着各种管子插在她儿子身上,听着各种监护仪器围在她儿子的病床侧发出气息奄奄的提示音,她感觉自己也气息奄奄似要死去。


    她机械抬起颤抖的手,却不敢抚摸儿子日渐消瘦的脸颊,生怕碰到插在儿子嘴里输送氧气的管子,手就一直这么凝在空中:“小羡,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昏迷短短两日,颜乔松的病情极速恶化,经检查确认颅内出血压迫神经组织而引起昏迷,今晨甚至出现呼吸衰竭立刻进行气管插管。


    她怕极了,怕儿子昏迷不醒,怕儿子会死,怕儿子带着骂名离开这个世界,怕颅内出血导致儿子醒后出现脑损伤后遗症,什么都怕,愈加猛烈的自责情绪将她吞没。


    一直守在病房小客厅的何让也同样自责,身为保镖却没有保护好颜乔松,昨日红着眼眶引咎辞职,许殷若没有同意,望何让将功补过,往后保护好颜乔松。


    女秘书放轻脚步来到病床侧,见魂不附体的许殷若完全没有发现她的到来,她把目光移向陷进雪白被褥里,瘦得几乎看不见身形的颜乔松身上,眼神里全是心疼之意,静待半分钟才轻声开口:“老板,已经都处理好了。”


    女秘书不谈过程,只交代处理结果。


    她没有说出哪怕有监控视频为证,那日在急诊室外推了颜乔松一把,导致颜乔松因剧烈撞击而颅内出血的男人还在狡辩是李泽和何让先动的手,还叫嚣要报警把李泽和何让都抓起来。


    不止那日推了颜乔松的男人已经处理好,往雍景苑别墅寄恐吓快递的人也已经处理好。


    此事处理得如此顺利且迅速,自然少不了李泽的帮助。


    “你办事我放心。”许殷若意志消沉地陪着昏迷不醒的儿子,被什么都做不了的绝望和无助死死包裹。


    她听到女秘书的话时,双眸似点燃燎原怒火,认为千刀万剐那些人都不足以解心头之恨,可即便千刀万剐那些人又有何用,他昏迷的儿子也不会立即醒过来,他儿子受过的伤害也不能全部抵消。


    许殷若连续几天没怎么合过眼,神色恍惚地开口:“你说我是不是错得太离谱了?”


    其实许殷若早就后悔了,后悔明明下着暴雨还赶去见客户,导致早产;后悔明明准备离婚,却企图以孩子作为婚姻的羁绊;后悔留下孩子却依然高强度工作,昼夜颠倒,感冒发烧,应酬喝酒;后悔对鲜活的生命不负责任,受罪的却是她儿子。


    小孩应该是朝气蓬勃的希望,一天更比一天要好的希望,却因为她在孕期的错误行为,导致颜乔松一出生就注定是衰败的开始。


    “小羡从没有怪过您,您也一直为此弥补,不要再让这些往事一直折磨着您了。”女秘书跟随许殷若多年,明白许殷若的意思,可是再怎么说安慰的话,都像是挑开老板的痛心事来撒一把盐,真希望老板能糊涂一点。


    偏偏身为人母,许殷若不能糊涂,她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过错,爱是常觉亏欠,何况她是真的亏欠颜乔松。


    许殷若两行泪滑落,脸上了无生气,世界蓦然变得漆黑一团:“早产…死婴…你知道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两个词吗?”


    “小羡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女秘书红着眼眶,愁肠百结,她也身为人母,自然能感同身受。


    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颜乔松时称呼颜乔松为小少爷,想不到颜乔松非常不喜这个称呼,直接开口表示不要有阶级主义思想,人人平等的世界,哪来什么少爷小姐。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不能健康长大呢?


    “我总是太过自信,想护着他身上的简单、纯粹,不希望他变得混沌、世故。”悲痛像是无知无觉地把许殷若淹没、卷走,她最是信任女秘书,所以大胆在女秘书面前袒露自己的弱点:“三年前的溺水,现在的网暴,恐吓快递,堵在医院门口,造谣抹黑,我都没有护好他,每一次都没有保护好他,我不是一个好妈妈。”


    女秘书摇头,抬手轻拍许殷若的后背,安慰道:“小羡身上有种神性,眼看世界有悲悯有不解,纯粹又真诚。您把儿子都养得很好,是个好妈妈。”


    “你要是个好妈妈,小羡就不会躺在这里!”李泽刚推门进来VIP病房,听见二人的对话,恼羞成怒地破口而出。


    “李泽!”女秘书低吼一声,希望李泽不要落井下石。


    李泽既宠溺又心疼地侧目看着昏迷不醒的颜乔松,接着扫一眼许殷若和女秘书,这一眼扫得寒气摄人。


    他咬牙切齿地低吼,露骨地表现出不满和愤怒:“我有说错吗?小羡一身的病,都是因为你孕期不负责!小羡从小颜家许家来回跑,被迫改名,被颜老头欺负,被觉得是许家累赘,都是因为你立场不够坚定!小羡被曝光隐私,造谣网暴,威胁恐吓,你又怕外界说颜家滥用职权,拖到今时今日才走完该走的流程!”


    许殷若惭愧低头,眉梢挂上化不开的凄苦,面容显现一抹悲凉,确实李泽数出来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事实,她确实不是个好妈妈。


    “既然你不愿意为小羡做这个坏人,那我来,我来报复所有伤害过小羡的人。”李泽此时的眸光除了死寂一片的黑,再无别的色泽,无法接受颜乔松很可能会在昏迷中死去的事实。


    “李泽!”许殷若大吼拦住疯魔得失去理智的李泽,加重语气地质问道:“你是想让小羡树敌众多吗?”


    李泽愕然,这绝对不可能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小羡的未来还很长,如果不能一击打得对方再无还手之力,就不能让小羡多一个仇人,你懂吗!”许殷若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让颜乔松活过来的,她希望颜乔松以后面对的世界还是一如以往的美好,她一直为此默默行动,绝对不是什么都不做。


    李泽神情微顿,死寂一片的墨色瞳孔犹如石子坠入泛起浅淡涟漪,恳求开口:“不要食言,一定要想尽办法让小羡活下去,他才23岁…”


    许殷若看着怄气的李泽,怎会不知她的儿子今年才23岁,机械地点头:“谢谢你一直照顾保护小羡。”


    第156章 、前世欠下的债已还清,一双缘浅的人自然分开


    今天,佟桦出门去买咖啡提神的时候,被一个男人搭讪。


    佟桦没仔细看清男人的长相,仅一眼就高低立判,和颜乔松相比还差得太远太远。


    还记得初见颜乔松的那个紫荆花花瓣飘落的黄昏,佟桦被颜乔松立体又精致的五官和那双清澈眼眸吸引得移不开目光。


    颜乔松的颜值,用惊为天人来形容没有半分夸大之意,令佟桦仅一眼就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从此沉沦。


    和颜乔松相爱的时日不长,已经足够令佟桦对所有的俊男免疫。


    以前,她还不能确定自己竟然爱颜乔松到这种近乎于痴狂的地步。


    以前,她经常半夜开灯看看颜乔松的睡眠质量和呼吸质量好坏,紧接着就是痴痴地看着颜乔松熟睡的帅脸,怎么看都看不够。


    她总在心里想一个问题,为什么能有人不论肥瘦不论清醒还是睡着,都能这么好看呢?


    这么好看的人是她的男朋友,真是她的福分。


    今天是分开的第八天,是个工作日。


    佟桦努力忍着连续八天不联系颜乔松,但是忍不住会去看和颜乔松的聊天记录,才发现原来每天都腻在一起的人,连聊天记录都少得可怜。


    她把手机收进口袋里,喝一口咖啡,没有加糖的咖啡真的好苦,就如同她最近难熬的日子一般苦涩,让她忍不住眼眶泛红,把苦咖啡放在一边就不想继续喝了。


    她颓废了好几天,今天出门,不是单纯为了买杯苦咖啡的,而是想去玉隐寺为颜乔松求健康平安,万事顺遂。


    只是在去玉隐寺的路上,只是来到玉隐寺的山脚下,只是一路爬山往玉隐寺去,佟桦心里脑海里全都是颜乔松生日那日她偷偷来找颜乔松的画面和心情。


    从前,佟桦是偷偷来的,不是为了生日仪式,而是担忧病情还未稳定就着急避世的颜乔松,为了见到她的男朋友颜乔松。


    现在,佟桦是光明正大来的,不是为了见到颜乔松,因为在这里是根本不可能见到颜乔松的。


    她是来诚心礼佛,相信心诚则灵,菩萨定会保佑颜乔松不论身在何处都健康平安,长命百岁。


    “每一个现在活着的人,身后至少站着三十个鬼魂。”


    佟桦耳边仿佛又响起这句话,她还记得颜乔松在这座古亭前和她说过这句话。


    当时她在偷拍穿着禅服打坐的“小仙人”,还开玩笑和鬼魂打招呼,笑说这里岂不是很拥挤,颜乔松还在这里吻过她的额头。


    原来早在那时候,就预示着她的心里拥挤到只容得下一个颜乔松。


    好多好多美好的记忆,都是她最为珍贵的宝藏。


    但是,她已经失去再和颜乔松拥有更多回忆的机会。


    “你是小羡的女朋友吗?”


    一把陌生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因为说出熟悉的名字,佟桦连忙转身去看看说话的男人是不是她想见到的人。


    佟桦转身看见果然是无为师父,慌张抬手擦去脸颊上的泪痕,可惜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一直落下来。


    她假笑着打招呼道:“无为师父好,是我。”


    无为师父看见满脸泪痕的佟桦转过身来强挤出笑容,首先愕然,然后略有些不知所措地问:“你还好吗?怎么不见小羡一起过来?”


    无为师父颇有些想见到许久未见的颜乔松,不知颜乔松近来可好,却能看出颜乔松的女朋友脸色不是很好,就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样。


    他看着颜乔松的女朋友这么不停落泪,落得他越发心慌起来,最近那种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立刻掐指一算,越算越紧蹙眉梢。


    佟桦的眼泪一直落下,无法恢复理智,遗憾又委屈地低下头,啜泣地说:“其实我们分手了,就在几天前。”


    无为师父着急追问:“冒昧问一句,是他提的分手吗?”


    佟桦点头,看来无为师父掐指一算,算出来什么东西。


    其实她此次特意前来,不止是为了拜佛求保佑,还是因为无为师父曾给她和颜乔松算过一卦,说颜乔松在本命年前有一道难关,说她和颜乔松虽然有缘却还差一点修成正果的分。


    “无为师父,你曾经说过小羡在本命年前会有一道难关,不知道这道难关现在过去了吗?”佟桦不知道这道难关意味着什么,会不会是这次网暴事件呢?


    如果不是,佟桦真的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更可怕的难关在等着颜乔松经历。


    无为师父看着眼泪不止的佟桦,轻叹一口气,说:“不信则无,就没有难关难过这一回事。”


    无为师父近段时间一直在闭关,双耳不闻窗外事,还不知道网暴事件,不知道颜乔松和女朋友分手,不知道颜乔松现在的身体情况,但他现在显然已经着急起来,迫不及待想为颜乔松做点什么。


    “难关难过”佟桦仿佛听不见其他话,只重复这一句难关难过,担心颜乔松最近还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恳求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无为师父再为我们算一卦。”


    “所有缘分都是前世欠下的债,债还清了,人总要往前走的,既然分开,就各自安好吧。”无为师父叹气摇头,不忍告知佟桦,颜乔松这道本命年前的劫难和佟桦有关,坏劫难躲,化解亦不易。


    各自安好?


    这就是无为师父在掐指一算之后给出的答案吗?


    佟桦本想向无为师父请教怎么才能把那差一点的分补齐,可无为师父却说前世欠下的债已还清,一双缘浅的人自然分开。


    她还有挽回的机会吗?


    “我还有些事,不打扰你了。”无为师父紧蹙眉梢,无暇顾及佟桦的心绪,迫切要回庙里为颜乔松做点什么,总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哪怕是坏劫难解,他也要为颜乔松做点什么的。


    佟桦到庙里上香求神之后,带着沮丧的心情下山,下山路上忍不住给颜乔松发去微信消息,她不愿意接受自己和颜乔松缘浅的说法,明明他们如此相爱。


    “小羡,最近还好吗?我今天来玉隐寺,遇见无为师父了。”


    消息一经发出,佟桦就后悔想撤回。


    她一直在看着时间,在等待颜乔松能在撤回时间限制之前回复她。


    如果在撤回时间限制之前,颜乔松还没有回复她,她就撤回这条消息,让颜乔松永远看不到她今天对他说了什么。


    永远…


    佟桦突然觉得永远这个词好可怕,她可能永远都见不到颜乔松了。


    眼泪止不住落下,佟桦恍神走着,以至于没有看到前方路上有一滩泥巴,右脚踩上去,滑得摔倒在地,摔得不轻,还差点往一侧的山崖掉下去,摔得她心有余悸。


    她不止摔得屁股很疼,手也擦破了皮,手机更是摔了出去,屏幕裂开了。


    她看着裂开的屏幕里,已经过了撤回限制时间,颜乔松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佟桦就这么坐在山间路上,放声哭出来,控诉着老天为什么要安排有缘无分的爱情来折磨她和颜乔松。


    第157章 、我怕她以后会怨我


    “刚才那个老道长可厉害了,他给你做了法,说了你会没事,你肯定就会没事的。”


    “小羡,都睡十多天了,别再贪睡,是时候醒了。”


    “不是说好做我伴郎的吗,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还不赶紧醒过来,雪儿不跟我结婚,就怪你。”


    “你不是说过不论如何都要参加我和雪儿的婚礼吗?你明明知道我们在筹备婚礼的…”


    “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办,你才能好起来?”


    “我告诉你,你再不起来,我就我就弄死佟桦,想保护她就起来揍我啊”


    “我不管,你你再怎样也给我熬到雪儿嫁给我,我这辈子打光棍…可不…放过你…”


    李泽戴着无菌帽和口罩之间的双眼黑眼圈十分明显,又一个人站在颜乔松的病床侧自说自话,虚张声势地恐吓昏迷的颜乔松,却泪湿了口罩,越说越说不出连贯的一句话,最终泣不成声。


    整整十二天,李泽寸步不离地守在ICU门口,一到探视时间就进来陪颜乔松说说话,他恨自己无能为力帮颜乔松做点什么。


    林雪儿每到饭点都会准时出现看着李泽吃饭,不想看到颓废的李泽也跟着昏迷的颜乔松那般瘦得不似人样。


    原本李泽应该陪着林雪儿一起筹备婚礼,因为颜乔松突发昏迷,病情迅速恶化,林雪儿体谅李泽的心情,她也难过至极,两人商量决定把婚礼延后,无限期延后。


    他们两人心中都有一个打算,只是没有宣之于口,谁都不想首先开口说出这个最坏的打算。


    如果他们的“牵线月老”颜乔松不能出席他们的婚礼,如果颜乔松熬不过这一关,婚礼就不举行,他们选个日子领证就好。


    李泽寸步不离守在ICU,已经颓废不管事,许翊臻不能同样放任公司不管,每天公司和医院两点一线熬着累着,加上近期流感高发,三天前开始感冒高烧不退,来到医院都只敢隔着ICU的玻璃窗看一眼颜乔松。


    许殷若刚亲自送走那位紫袍老道长,回来看着咳嗽愈加严重的许翊臻守在玻璃墙前,苦口婆心地说:“烧退了吗?回去休息吧,别把自己累倒了。”


    “我不能走,白天已经在公司,晚上才能过来看看他。”许翊臻摇摇头,目光凝在一墙玻璃之隔的颜乔松身上,发现颜乔松的两只手臂内侧一直顺延至手心都画有红色的符箓图案,知道李泽口中提过的那位老道长肯定已经来过了:“老道长怎么说?”


    “老道长说没事的,已经为小羡借运化解难以挡住的灾祸,准能化险为夷。”许殷若读过书,知道这个世上并无鬼神,但看着病床上的儿子日渐衰败下去,不得不生出一种相信神明会来救他儿子的想法。


    医学倘若无能为力,神明便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许翊臻再开口的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沙哑低沉地说:“我相信老道长,无为师父也一直在为小羡诵经祈福,一定能化险为夷的。”


    许殷若点头说:“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许翊臻叹气,心疼地说:“不生病不知道原来发高烧这么难受,不知道他昏迷的时候会不会也很难受着呢?之前他说昏迷的时候其实是能感觉到我们都在陪着他的,我们都陪着他,他才不会害怕,才会更快好起来。”


    “现在的他感觉不到疼痛,也听不到你们说的话。”李健文吃过误了饭点的午饭回来,看见许翊臻来了,过来打个招呼。


    许翊臻微侧头看向缓步走过来的李健文,忧心忡忡地问:“都十多天了,一般脑出血昏迷,在苏醒之前会有什么征兆?”


    这个问题,许殷若问过钟建国,但她也看向李健文,多么想听到李健文说出颜乔松好转将要醒过来的消息。


    “自主呼吸还没恢复,心跳紊乱,各项指标都很差,暂时没有要醒的征兆,但愿科学无法解释的玄学真的能帮忙。”李健文从来都相信科学,现在也愿玄学能辅助医学一起救下颜乔松。


    他知道颜乔松的底子已经在溺水昏迷后变差,又在心衰伴随肺动脉高压的相互影响之下被一点点磨空,现在免疫力低下的颜乔松最怕的是昏迷导致肺部感染,只盼着颜乔松能快点醒来,又担心颜乔松醒了之后遭罪。


    他无力叹了一口气,心疼地继续说:“昨天到现在给他注射太多药物,身体负荷已经达到峰值,好在总算暂时稳定下来,但愿不要反复。”


    “奶奶,我来看小羡了。”


    李健文的话音未落,一把稚嫩可爱的童声从门口方向传来,在场三人都不约而同地转身看过去,心中都有不尽相同的猜想。


    “潼潼?”许殷若愁眉不展地看着小孙女颜轶潼出现在ICU向她跑过来,她的大儿子颜乔渊紧随其后。


    “妈。”颜乔渊先同妈妈许殷若打招呼,然后目光移向许翊臻和李健文,礼貌地点头示意。


    “表哥。”许翊臻看见突然从部队回来的颜乔渊,知道现在不是休假时间,看来是许殷若特意通知颜乔渊回来见一见颜乔松的?


    “怎么带潼潼过来?”许殷若愁眉不展地开口,毕竟医院这种地方,生离死别,颜轶潼虽然只有八岁,但小女孩已经开始记事,何况颜轶潼由颜乔松带过好长一段时间,那种亲人间的依赖感非常强烈。


    颜乔渊首先看向隔着一墙玻璃,在ICU病床上的弟弟脸色苍白如纸,才低头看一眼心心念念着见到颜乔松的女儿,苦涩开口,满目哀愁:“我怕她以后会怨我。”


    颜乔渊接到许殷若的电话,才得知网络上的事情,才得知颜乔松病重,医生连下几次病危通知书,就立即请假赶回来,生怕见不到亲弟弟的最后一面。


    刚从部队赶回到家,颜乔渊看见女儿的第一面,女儿不是高兴抱着他撒娇,而是闹着要见颜乔松,仿佛好像预感到了什么。


    “也好。”许殷若苦涩点头,认为确实不应该瞒着小女孩的,怕就怕让颜轶潼看见现在颜乔松的样子,会吓着颜轶潼,会令颜轶潼对关于颜乔松的记忆以悲伤作为收尾。


    颜乔渊看着颜轶潼一直踮脚找寻颜乔松的踪影,于是抱起颜轶潼,让她可以隔着玻璃看一看颜乔松。


    颜轶潼刚被爸爸抱起,透过玻璃墙看见许久未见的颜乔松,只能远远看到半张脸,和记忆里的颜乔松不太相似,吓得小女孩心慌慌地埋进爸爸怀里,红着眼睛,哽咽地说:“小羡是不是快死了?”


    第158章 、颜轶潼记忆里的小羡


    颜轶潼刚被爸爸抱起,透过玻璃墙看见许久未见的颜乔松,只能远远看到憔悴的上半张脸,因为下半张脸被呼吸机遮住。


    在透过玻璃墙看到颜乔松的一瞬间,颜轶潼首先是错愕和难以置信的,甚至花费半分钟时间质疑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她日思夜想的小羡,随即泪流满面,又不敢放声大哭出来。


    短短月余未见,颜轶潼看到的颜乔松,和记忆里的颜乔松不太相似,吓得小女孩心慌慌地埋进爸爸怀里,红着眼睛,哽咽地说:“小羡是不是快死了?”


    许翊臻听见小女孩的问题,双目微颤,身体微有些发抖,下意识也看向一墙玻璃之隔的ICU里面,看见李泽红了的双眼不断涌出泪水,看见颜乔松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哪怕从幼年开始就重复不断地做心理准备,许翊臻还是没有办法顺理成章地接受颜乔松死亡这件事。


    许家可是樾都首富,颜家的实力更是不容小觑,还有李泽和许翊臻的日渐做大做强,怎么可能会留不住颜乔松呢?!


    许翊臻脸色煞白,无法抑制的恐惧袭上心头,全然一副失去生机的模样,呆滞片刻,想要开口同小女孩说点什么安慰一二,却似失语般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场的人,皆不知道怎么回答小女孩的这个问题,这是他们无法直面又无法改变的现实。


    许殷若仿佛被钉在十字架上,眸光掠过无尽的愧疚和自责,无法开口,因为说什么都像在为自己洗脱罪责。


    李健文只是叹气,他不可能开口告诉小女孩,就颜乔松目前的状况而言,唯一活下去的办法只有心肺移植。


    可是移植的前提是颜乔松的身体慢慢恢复醒过来,可是醒来,移植的心肺源也不可能是唾手可得的,哪怕幸运成功移植心肺,艰难的排异关感染关,艰难的弥漫性血管内凝血,都可能随时让希望的曙光消失不见。


    因为大人们都不回答她的问题,脸上除了凝重就是沮丧,导致一种超出颜轶潼这个年纪可以承受的恐惧在蔓延着,她什么都怕,越来越怕。


    小羡可不会这样,不论颜轶潼问出什么问题,小羡可都会耐心解答的。


    颜轶潼记忆里的小羡温柔帅气,是全世界最好的小叔叔,是总会有办法逗她开心的物理超人,不会像现在这样沉沉睡着,毫无生气;


    颜轶潼记忆里的小羡虽然瘦瘦的,总是不喜欢吃饭,每天都在吃药,但是也瘦得帅气好看,可以一只手把她抱起来,不会瘦到现在这种看着只剩骨头的程度;


    颜轶潼记忆里的小羡皮肤白皙有光泽,是比她爸爸,是比李泽叔叔,是比臻子表叔都要好看的男人,出门总有女人为之侧目,脸色不会是现在这样苍白中透着黑紫;


    颜轶潼记忆里的小羡也是很爱睡觉,她有时候会偷偷在小羡熟睡的脸上贴上小贴纸,还会在小羡的脸上画小老虎,小羡睡醒可完全不会生气……


    颜轶潼知道现在的小羡虽然沉沉睡着,可是身旁的不知名仪器、还有那些源源不断输进小羡身体的药水都正在告诉她,小羡不是像平常那种睡觉一样在睡觉,她更不可能又去偷偷在小羡的脸上贴小贴纸。


    她见过不止一次她的小羡叔叔心脏病发作,她其实知道很多次小羡叔叔的突然消失不见,大人们都在骗她小羡叔叔很忙,其实小羡是生病在医院,她能做的是装作不知道,不吵也不闹,等着小羡回来。


    她过早明白她的小羡叔叔是会死的,是可能比其他人更快死的,虽然她还没有彻底明白死亡到底是什么,但她知道她的小羡叔叔死了,她就永远见不到他了。


    颜轶潼双眼流着泪,除了哭之外,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想要大人们告诉她,所以急着又问:“好大的管子插在小羡嘴里,一定很疼对不对?还有打针,很疼很疼的!小羡一个人睡在里面,会不会害怕?”


    幼小的颜轶潼还不知道那根粗大的管子到底有什么用,但她知道颜乔松躺在医院是生病了,是心脏不舒服了,这次肯定很严重,严重到爸爸都回来了,严重到大人们准许她来医院看小羡了。


    神色凝重的颜乔渊看见女儿的泪水,抬手给女儿擦去泪水,他本就红着的双眼也泛起泪光,明白女儿是知道颜乔松的身体状况不好,心疼女儿过早接触生死,但不后悔把女儿交给弟弟照顾过一段时间,弟弟帮他把女儿教育得非常优秀。


    他尽可能收拾心情,用温和的词句解释,如鲠在喉地说:“小羡是会疼的,但是这能让小羡快点好起来,等小羡睡够了,就会起床的,就会没事了。”


    “小羡一定会没事的,他向来就爱睡觉,只是这次睡得久了一点,睡够就会醒了,醒了就能陪潼潼玩。”许翊臻心绪阴郁,也开口开解小女孩,其实同时也在开解他自己。


    颜轶潼的眼泪依然在流,听见爸爸和臻子表示都说小羡会没事的,立刻点头赞同道:“嗯!没事的,小羡一定会没事的!”


    天不知不觉就黑了,灯光星星,人声零星。


    ICU里,又只有颜乔松孤单地睡着,偶有医生在病床侧照看着。


    ICU外,李泽和许翊臻依然守着,许殷若和颜乔渊、颜轶潼一起去许衡周潇那边,但他们都瞒着颜乔松病重的事实。


    ICU这边,李泽坐在这头,许翊臻坐在另一头。


    为了不被许翊臻传染流感,李泽戴着口罩坐在距离ICU玻璃墙最近的椅子上,和许翊臻保持一定的距离。


    许翊臻也同样怕把流感传染给李泽而戴着口罩,他尽可能不近距离接触想进ICU里陪伴颜乔松的每一个人,他在好好治疗,也想进去陪陪颜乔松的。


    夜逐渐深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病房门被推开,李泽和许翊臻的目光不约而同看过去,看见来人竟是颜乔松的爸爸。


    颜振峰是一个人过来的,风尘仆仆。


    刚下飞机的颜振峰还没来得及回家一趟,就直接赶过来医院,见到守在医院的许翊臻和李泽,开口的声音略带颤抖:“小羡还好吗?”


    许翊臻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舟车劳顿的姑父,愁眉不展地摇了摇头。


    颜振峰的声音略带哽咽和沧桑:“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许翊臻沙哑低沉地解释道:“探视时间最快要到明天,现在只能隔着玻璃看看他。”


    李泽看向颜振峰的目光带着敌意,并不是因为颜振峰不爱颜乔松,只是他对颜家人都有一种敌意,因为颜家人都太看重家族盛衰,而把颜乔松排在后面,要颜乔松委曲求全,要颜乔松不能丢了颜家的脸面。


    颜振峰走到玻璃墙前,看着不似人样的儿子,眼眶就开始温热湿润:“医生有说他什么时候能醒吗?”


    许翊臻摇头:“不知道,现在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颜振峰眉头紧锁:“如果这里的医生不行,就请京城的专家过来。”


    李泽带着敌意反驳:“你倒是请过来,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泽!”许翊臻略微提高音量提醒李泽现在真的不是闹脾气吵架的时候,颜乔松不可能希望看到ICU外他的亲人在吵闹的。


    还有一周,就到2020年了,又是新的一年快要到来。


    新的一年来到,颜乔松就算是24岁了…


    颜乔松也才快要24岁,他还太年轻了…


    颜乔松已经昏迷半个月,毫无苏醒迹象,身体一天天衰败下去,钟建国给所有人打过预防针,说颜乔松很可能会在昏迷中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很可能没有24岁。


    第159章 、睁开睡久的双眼


    日复一日,李泽在ICU守了一个多月,终于颜乔松的情况稍有好转,从ICU转出来,送进VIP特护病房。


    这一次,家人们决定违背颜乔松的意愿,不请护工黄哥过来照顾颜乔松住院期间的起居。


    他们都很愿意照顾卧病的颜乔松,只恨时间流逝太快,恨不得分秒都陪在颜乔松身旁,陪他度过这次难关或是陪他走过最后一段时间。


    坐在病床侧的李泽意志消沉,呼吸沉重,心里钝钝的疼,感觉所有力气都用在看着沉睡的颜乔松,不知道颜乔松什么时候会醒,所以更加不分日夜交替地守在颜乔松病床侧,盼颜乔松醒来,怕颜乔松醒来会疼,会害怕。


    夜晚十一点多,许殷若带着依依不舍的颜轶潼回家。这些天她一直在为颜乔松奔走操劳,想为颜乔松找到合适移植的心肺,依然没有实际性进展。


    前半夜,许翊臻一直在和Tom聊关于颜乔松的事情,在聊天的过程中几次接收到佟桦发来的消息,他不敢进行回复,很怕佟桦会追问颜乔松的近况,很怕他会说漏嘴。


    病房外寒风凛冽,雪花飞舞,救护车的声音总是在响,几乎整夜没有停歇。


    病房内的暖气开得很足,一点不受这般恶劣天气影响,只是颜乔松的手脚就是不暖。


    漫长黑夜,李泽终于还是熬不住,坐在椅子上睡着。


    许翊臻拿出毛毯给李泽盖上,看着憔悴不少的李泽,不敢深想要是没了颜乔松,李泽会不会一蹶不振,林雪儿能不能劝住李泽?


    许翊臻的精神状态也很差,最近什么都在想,却什么也没想出结果来。


    近半个月间,许翊臻几乎每晚都梦见颜乔松,时而是小时候的颜乔松,时而是长大后的颜乔松,甚至梦见过白发苍苍的颜乔松。


    梦里,许翊臻会嘴角上扬,会抱紧颜乔松,因为颜乔松是阳光生动的,是会撒娇叫哥哥的,是会因为不爽就给他一个白眼的。颜乔松永远保持孩童般的纯真,不做作,不矫情,难过就痛哭流涕,开心就放声大笑。


    梦醒,许翊臻总会泪流满面,强迫自己收拾心情去维持日子的转动,努力为颜乔松寻求生的希望。


    没有颜乔松,铁三角就此散了。


    没有颜乔松,不只是铁三角散了这么简单。


    /


    当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许翊臻起身去卫生间收拾脸上的胡渣,去买早餐给李泽送来,没有叫醒李泽,就去公司。他已有三天没过去公司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直射入病房,李泽精神恍惚地醒来,第一件事是看看颜乔松的眼睛是不是睁开?


    结果,李泽失望地起身用湿棉签沾拭颜乔松干裂的嘴唇,去拉上特护病房的窗帘,哪怕阴冷一段时日终于见到罕见的太阳,李泽也不想颜乔松醒来的时候觉得阳光过于刺眼。


    陪着颜乔松的这段时光,李泽总是控制不住胡思乱想。


    李泽坐回病床侧的椅子上,看着沉睡的颜乔松陷在雪白的被褥里,瘦得几乎看不见身形,感觉这个清晨前所未有的寂静,静得只有心跳监护仪发出那证明颜乔松还活着的声音。


    这声音虽不悦耳,但能让李泽稍稍安心。


    一个下雪的寒冬,对于颜乔松而言,无异于是难熬的,严寒会促使他的肺部支气管扩张严重化。


    虽然已经转到VIP特护病房三天,但颜乔松还是不能进行自主呼吸,气管插管供给氧气的同时,也带有治疗哮喘的药物。


    日子艰难漫长。


    李泽一个没有家的人,仿佛又变回游荡的孤魂野鬼。


    如果没有小时候颜乔松的救赎,李泽现在可能是个混混,死在哪里都不得而知,怎么可能拥有现在的幸福。


    任何一种触及灵魂的深刻感情,都是从理解对方的痛苦开始的。颜乔松理解他的痛苦,包容他的脾气,是他没有副作用的镇定剂,是他的家人,还帮他找到一生挚爱。


    “你这个傻瓜,从小到大总说不愿多管闲事,总说干涉他人因果,最后很可能变成自食恶果,却一次次愿意为朋友挺身而出。”李泽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因为颜乔松救赎了他,他身上的苦难都转移到颜乔松身上了呢?


    李泽宁愿躺在病床上受苦的人,是他。


    腹部火辣灼烧感一阵强烈过一阵,李泽的胃病近段时间严重不少,但知道他现在的难受肯定不及颜乔松的百分之一,而且他感觉不到饿,知道许翊臻买了早餐也不想吃。


    突然,李泽听见监护仪器发出轰鸣声,猛地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惊喜发现颜乔松睁开睡久的双眼。


    李泽喜形于色地从椅子上蹦起来,心中有一丝微妙的希望,俯身凑近颜乔松,轻声温柔地和颜乔松说话:“小羡,能听见我说话吗?”


    颜乔松没有任何回应,双眼浑浊地看着天花板,瞳孔好似没有聚焦,浑身颤抖着,似处于无意识状态地痉挛着,还好有保护性医疗器具束缚住手脚,不至于有大幅度的动作,不至于身上的仪器被扯掉。


    钟建国医生第一时间冲进VIP特护病房,眉头紧紧皱着,露出悲戚的神情,提高音量喊道:“按住他,别让他乱动,哪怕一个体位的变化,都可能引发心率和血压骤降!”


    李泽面容失色,呼吸停滞,胸口窒闷,迟钝地听从指令按住颜乔松的身体,声音发抖地发出疑问:“他怎么,为什么会这样?”


    李健文紧随跑进VIP特护病房,还有一起来的医生连忙按住颜乔松的手脚,避免颜乔松在意识不清醒的状态下伤害到自己。


    李泽得不到回答,眼眶发红,略显狼狈地试图安抚颜乔松的情绪,其实是在极力安抚自己的情绪,表情就像快要哭出来一样:“小羡,我是李泽,我们知道你很难受,别怕,我陪着你,别怕,会没事的”


    李泽依然得不到任何回应,不论是医生的,还是颜乔松的。


    颜乔松浑浊的双眼望向天花板,或者也不是望向天花板,瞳孔始终没有聚焦,处于意识不清醒状态不断挣扎着,发了一身细汗。


    VIP特护病房里,环绕着刺耳的监护仪器轰鸣声和心脏杂音哮鸣音,还有钟建国的说话声。


    第160章 、从疼痛的折磨中醒来


    颜乔松浑浊的双眼望向天花板,或者也不是望向天花板,瞳孔始终没有聚焦,处于意识不清醒状态不断挣扎着,发了一身细汗。


    VIP特护病房里,环绕着刺耳的监护仪器轰鸣声和心脏杂音哮鸣音,还有钟建国的说话声。


    钟建国查看颜乔松的身体情况后,迅速给颜乔松打了一针安定,在众人的按压下,颜乔松逐渐冷静下来昏睡过去,身体还残存因为疼痛而导致的抖动。


    李泽看着颜乔松逐渐昏睡过去,生怕压疼颜乔松,放开按着颜乔松的双手不停在发抖,就连声音也在发抖,担心地问钟建国:“他这是醒了吧?什么时候可以彻底清醒过来,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钟建国无力地张嘴:“他是疼醒的,心衰导致胃肠道淤血症状不断加重,伴随肝脏淤血、肝区疼痛、肾功能损害、血液灌注不足等诸多症状,肺的问题也不小,呼吸机每一次灌入抽出氧气,都伴随剧烈的疼痛。”


    钟建国眼看着颜乔松的状态在好转,猜测颜乔松近几日可能会醒,却不曾想醒得这么突然,但能醒来总算是好的,哪怕颜乔松醒来之后会承受极大的痛苦。


    李泽听到颜乔松正在承受剧烈疼痛,瞳孔骤大,脸色煞白,脑袋混乱,泪水夺眶而出,不知道能为颜乔松做点什么,只求尽量减轻他的痛苦:“可以给他打止痛针吗?”


    钟建国无奈叹息摇头:“他的身体承受不住止痛药的副作用。”


    “那要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疼看着他难受吗?”李泽无暇顾及涌上心头的恐慌,急切盯着皱眉不答的钟建国,视线即刻转向正在给颜乔松检查身体的李健文,提高音量追问道:“你们总该做点什么吧!啊?”


    钟建国神色暗淡,说:“能醒总算是好事,最后一段时间,好好陪着他。”


    因为钟建国的话,李泽的视线猛地转回去看向钟建国,他知道这不是什么玩笑话,却一点也不愿意接受如此残酷的现实,仿佛一瞬间世界崩坏了:“心肺移植的供体就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但愿能有好消息吧。”钟建国叹气,心肺联合移植哪能那么容易呢。


    许殷若得到颜乔松醒来的消息,立刻结束会议,马不停蹄就往医院赶过来,却有些失望看见儿子还是沉沉睡在病床上,试探地紧张开口询问:“他是不是醒过?”


    “嗯,醒过,钟建国说是疼醒的,打了针安定,睡着了。”李泽迟钝地点点头,一点不敢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但颜乔松终于醒了,怎么不算是一件好事呢?


    许殷若走到病床侧,看着脸色依旧难看的颜乔松,露出难看的笑容,因为她的儿子终于醒了,醒了就代表着希望,肯定还会有好消息的。


    许殷若在病房陪着儿子十多分钟,又给儿子擦去满额细汗,才起身离开,去到父亲许衡的病房,把颜乔松终于醒了的好消息告诉许衡和周潇。


    许殷若刚离开不久,许翊臻和许榕晓前后脚赶过来,都是得到颜乔松醒来的好消息而赶过来的,虽然没有看到清醒的颜乔松,但是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一半。


    许翊臻:“醒了就好,后续治疗,钟医生有交代吗?”


    许榕晓:“脑袋里面的淤血都消散了吗,钟医生有没有说安排什么检查,淤血会不会压迫神经造成什么影响?”


    李泽哽咽开口:“没有说,钟医生让我们多陪陪他他可能”


    许榕晓听见李泽的欲言又止,自欺欺人地假笑着说:“我相信他能扛过这一关的,多少次都这么过来了,不是吗?”


    许翊臻:“嗯”


    傍晚六点,天色暗了下去,下起了雪,医院里的人依然忙碌着生死。


    安定药效一过,颜乔松从疼痛的折磨中醒来,脸上青筋暴起,瘫软在床上,强烈的濒死感袭击而来,耳畔是呼吸机的吸气呼气声,而他根本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和呼吸习惯去呼吸。


    每一次吸气,都是机械强行灌入,仿佛只为把肺部填满,每一次呼气,都是机械强行抽出,整个肺部又似瞬间被抽空,如此循环,连自主呼吸也变成一种奢侈。


    颜乔松意识模糊,却能清晰感觉不止胸口在痛,浑身所有器官都在疼,是那种难以忍受的疼,促使本就虚弱的他更加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


    他半身麻痹,眼前世界一片模糊不清地转动得厉害,身体跟着心脏的发抖而不受控制地痉挛,仿佛下一秒就要痛晕过去,却又痛得意识越发清醒,不受控制地流泪。


    许翊臻刚下楼买饭回来,发现颜乔松的身体在微微抖动,似在抵抗身体的疼痛,立刻放下手中的盒饭,小跑过来,看着一双暗淡无光的眼睛,温柔宠溺地开口,语声哽咽地说:“小羡,我是许翊臻,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就眨眨眼好不好?”


    颜乔松刚醒,脑袋是不清明的,身体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依稀听见身旁有说话声,欲要开口请求身边的人救救他吧,却因呼吸道堵着,什么话都撕扯不出来。


    许翊臻连忙按下床头的急救铃,依然在试图唤醒颜乔松的意识:“小羡,我是臻子,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是不是哪里很疼?”


    颜乔松无力阖眼,能听见熟悉的监护仪器的声音,能听见有人在说话,但耳朵像是被蒙住一样,就是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他想看看说话的人是谁,费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白花花的世界,还有个人影凑得很近,一直在说话,是男声。


    许翊臻看见颜乔松费力睁开眼睛,激动地侧头喊一声:“李泽快出来,小羡醒了。”


    李泽闻声立刻从卫生间跑出来,着急地连裤子拉链都忘了拉,匆匆跑到病床边,用温柔的语气说:“小羡,我是李泽,他是许翊臻,你还认得我们吗?”


    颜乔松没有回应他们,甚至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两把男声、两个人影,应该是许翊臻和李泽没错了。


    他真的很难受很疲倦,眼睛始终还是睁不开了,缓缓合上,略带心安地昏睡过去,眼角淌出泪痕滑落至雪白的枕头,消失不见。


    “小羡,你已经很棒了,别怕,我们都在的。”李泽看着一次次徘徊在生死边缘努力往回走的颜乔松,心有余悸地轻拍颜乔松的肩膀,知道颜乔松真的已经很努力,他们怎么可以轻言放弃呢。


    他的心里充满内疚和自责,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颜乔松,更想要颜乔松快点醒过来,他要好好照顾补偿颜乔松。


    许翊臻也拍了拍李泽的肩膀,两个男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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