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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柒柒思旧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1章 、今日热搜,雪儿被颜乔松求婚


    医院永远是令人窒息的地方,佟桦一脸煞白,呆呆坐在病床侧,移不开眼睛地看着躺在病床上沉沉昏睡着的颜乔松,去捕捉他的每一个细微变化,感受他活生生的痕迹。


    他又瘦了。


    可惜她的厨艺很差,不会做什么好吃的东西来养肥他。


    就像他在《随笔散记》里写的一样,“我的体重一直在减,作为补偿,我的脾气一直在长。”


    佟桦没有感受到颜乔松长了些什么坏脾气,但切身感受到颜乔松的体重一直在减轻,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持续在消瘦。


    消瘦是一个可怕的信号,让佟桦不知如何是好,因为这预示着将可能会发生最无可奈何也最猝不及防的别离。一旦发生,她就永失所爱,无法挽回。


    刚认识的时候,他的脸是奶乎乎的,虽然不笑的时候很像在生气般严肃,但只要一笑起来,眼睛会笑,脸颊软软糯糯的,让佟桦好想去捏几下。


    颜乔松的骨相是很优秀的,胖的时候很可爱,现在虽然一直在瘦,却没有瘦脱相,这张小脸儿反而更显精致美丽。


    从第一眼见到颜乔松开始,佟桦对他就没有了抵抗力。其实早在颜乔松坐上飞机之前,佟桦已经知道颜乔松的身体不太舒服,但佟桦还是纵容着陪他一起来了冰岛。


    佟桦现在的腿还是有些软的,她的心还在抖,差点他就在她的怀里死去。


    他总是这样,一个人扛。他明明答应了不舒服会同她说的,却没有。


    佟桦很生气,气他言而无信。佟桦很害怕,怕他与世长辞。佟桦意志消沉,自责竟然没有及时发现颜乔松的不适,等到他晕倒才知道他的身体一直难受不舒服。


    曾许诺一起创造美好回忆,紫荆花瓣飘落的黄昏下一双人,努力在窘迫的家长会为颜乔松展现优秀的一面,一起在等书店偷闲,一起野餐放风筝,借书偶然见了家长,为她帮清清处理网暴…


    他告白时,通红的脸颊和颈脖…


    颜乔松一点点地填补着佟桦的洞,那个洞曾缺少阳光和爱。


    但颜乔松的洞,佟桦也想洒进去多一些阳光和爱,哪怕前路坎坷不平,也希望他能喊她一声。


    佟桦贪婪地奢望不止有回忆,还有余生。


    突然一通电话响起,佟桦从自责中回过神来,听见接听电话的林雪儿发出疑惑的反问:“你怎么知道我被求婚的?什么,在网上看到的?求婚对象当然是李泽,不然还能有谁?”


    在林雪儿通话时,徐姝清刚好在社交平台刷到林雪儿登上热搜的娱乐新闻,但与她一起登上热搜的人不是李泽,而是颜乔松:“不是吧!网上都在传雪儿被颜乔松求婚,还说有图为证,好多人都在转发祝福,还有好多黑粉在骂人。”


    佟桦颓然一笑,无奈地叹了口气,握紧颜乔松的手,想把他唤醒:“小羡,你上热搜了,知道吗?”


    身处事件中心的人,都不知道这些作为证据的图片,究竟是被怎么样歪曲事实的,而且她们远在冰岛,这些事情是怎么及时在国内掀起热浪的呢?


    事情是从两张照片开始传开的,一张是林雪儿右手无名指戴着戒指,正在商店挑选衣服。这张照片应该拍摄于林雪儿到医院之前,陪着浑身湿哒哒的许翊臻去购买衣服。另一张照片是林雪儿和颜乔松在酒店门口谈笑,这张照片具体是拍摄于这几天的哪个时间段,有些难以想起,毕竟这几天他们都待在一起,衣服一天也能换上几套。


    仅仅依靠一张两人照片和一张无名指戴戒指的照片,再配上一句“偶遇林雪儿和他老公,男帅女美好般配”,林雪儿被神秘男子求婚的消息不胫而走。


    很快,网友就扒出该名神秘男子就是林雪儿曾多次公开宣称表白的男神颜乔松,那位曾获奖的物理学家,而且在樾都家世背景非常不一般。


    既是与男神在一起,又这么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不少粉丝是祝福女神找到归宿的。既然有祝福,就会有不愿接受事实的粉丝,他们开始一边倒地抹黑颜乔松,开始深挖颜乔松的历史,哪怕多凭空捏造一些黑料来泄愤。


    显然,事情的发展有些荒谬无稽。


    林雪儿同经纪人说明她确实被李泽求婚,希望公关跟上,不要被舆论伤害到她的朋友。


    林雪儿刚挂了电话,就同佟桦解释说:“花花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和小羡登上热搜,不过事情很容易解决的。”


    佟桦点点头,自然理解身为公众人物的身不由己和无奈,也相信他们一定能把事情妥善处理好:“嗯,我相信你们不会让小羡被无故抹黑的。”


    薛颖昕没有说话,也看了一眼这场无稽的传闻,心下暗暗佩服林雪儿与如此优秀的人传绯闻,并不会令人觉得不合适。她是羡慕的,优秀爱笑的女人,看来运气都不会太差,看来她还需要好好努力,首先优秀爱笑起来,才能配得上优秀强大的人。


    林雪儿点点头,很欣慰佟桦的理解,推门而出去找李泽,看见李泽和许翊臻一起静默站在窗前,仿佛他们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又接连叹气。


    林雪儿走过去直接开门见山,其实没有网友爆错料这档子事,她也一样会这么做的:“李泽,我想发消息告诉所有粉丝,我们准备结婚了。”


    “好,听你的。”李泽偷偷瞥了一眼怒形于色的许翊臻,快步走到林雪儿跟前去配合她,但愿能躲开被点着了的许翊臻。


    “你们弄吧,我去看看小羡。”许翊臻自然能看出来李泽的心思,而且他也明白颜乔松刚得知自己哮喘复发的害怕心情,倘若颜乔松情绪崩溃的时候,是他在身边,颜乔松同样会和他倾诉的。他只是生气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瞒着他,还安排对颜乔松身体影响很大的冰岛之旅。


    显然林雪儿也是不知道的,许翊臻也不好随意把这些事情拿出来说,也帮着颜乔松隐瞒。


    许翊臻回到病房,颜乔松还没醒,佟桦眼眶通红,许翊臻有些心疼她之后还会一直落泪,像他从年少时开始为颜乔松的离开做心理准备,一直到现在,他仍然无法做好准备去接受这么可怕的事情,只希望永远不会变成现实。


    “别怕,医生说小羡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他大概是累了,让他多睡一会儿也是好的。”许翊臻犹豫,该怎么同佟桦说手术的事情呢,目前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一半一半的机会,还是由颜乔松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同佟桦说吧,但他对李泽是没有隐瞒这件事的。


    “林雪儿发了和李泽的合照,说她被李泽求婚了。这下子谣言就能不攻自破。”徐姝清一直关注着事态的发展,难得她是坐在瓜田中心吃瓜的。


    “怎么了?”许翊臻疑惑发问,接过徐姝清的手机来看,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的网友还真是能造谣。”


    许翊臻又看了忧愁的佟桦一眼,宽慰说:“没事的,林雪儿的公司公关能力很不错,小羡的热搜很快会被撤下来,而且真正的男主角出现,风头都会抢过去的,剩余的残热很快消散。万一再有造谣,送上律师函就能让他们闭嘴道歉。”


    佟桦努力挤出笑容:“没事,小羡也不怎么上网,估计不会知道自己上热搜了,不会有很大的影响,倒是李泽和林雪儿的爱情故事,会更吸引人。”


    话音未落,李泽和林雪儿推门而入,听见佟桦在说她和李泽的爱情故事更吸引人,见佟桦愁眉苦脸的,一时兴起想和佟桦分享她的爱情故事,分散佟桦的哀愁。


    第52章 、三十岁就娶我吧


    “哇,雪儿和李泽的爱情故事,一定很浪漫!”徐姝清眼冒星星,开怀地坐直了身子,准备洗耳恭听。


    “浪漫倒是没有,我们属于欢喜冤家。”林雪儿侧头看了一眼与她相视而笑的李泽,她也嫣然一笑,眼睛深处烁烁闪光,“我们的爱情,是从我收到一封写了厚厚一沓的告白信开始。在那之前他追我很久,当时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我的目光一直聚焦在如何能在小羡那里把第一名抢回来,才看不上成绩中下游的他呢。”


    “然后呢然后呢?”徐姝清坐在瓜田中心,仿佛在看一部青春电影,但是这部青春电影没有疼痛和遗憾,男女主角已经修成正果了。


    林雪儿的脸色越发娇羞地红润起来:“他看我一直执着于和学习好的小羡比较高下,开始熬夜早起发愤图强,还说要给我讲题,试图走捷径靠近我。我也慢慢地瞧得上他,我们开始放学一起走,一起为考好大学而努力。他坚定地说长大一定要把我娶回家,在风雨坎坷的时候也一直在我身边,在那个年纪他已经为我们的未来想了很多很多,就像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不要说了吧,也没什么好说的。”李泽扯了扯林雪儿的裙边,有些难为情地红了脸。他很少将自己心中的感情流露颜表,更何况李泽为这段恋情,献出了年少时期热情洋溢的全部爱慕之情,这段恋情还曾差点飘飘然地飞走了。


    在场的人,半数都是第一次见到李泽面红耳赤,才发现李泽原来也是个会因为爱情而娇羞的人,原来陷入爱情的男人也可以这般温柔娇羞。


    “好浪漫。”徐姝清看着李泽变了模样,慨叹真不愧是林雪儿,她也想收到告白信,也想拥有像李泽一样宠爱着她的男朋友。


    薛颖昕闷不做声,瞥了自信的林雪儿一眼,就自卑地低下头,也打算继续听一听他们的爱情故事,杀死自己对李泽最后一丝幻想和期待。其实很早以前,她已经不再对李泽抱有别样的意思了。人嘛,多少总会抱有侥幸心态的。


    “说起来,小羡还是我们的月老呢。”林雪儿牵着李泽的手,唇边泛起微笑,温柔的目光一直来回环绕着愁眉苦脸的佟桦与昏睡未醒的颜乔松。


    林雪儿希望能分享一点佟桦感兴趣的东西,以求分散佟桦的哀愁与悲伤,不让醒来的颜乔松看见悲伤的佟桦,而又陷内疚和厌世。


    佟桦听见林雪儿提起小羡,恍恍惚惚回过神来看了林雪儿一眼,才又看看许翊臻和李泽,不见他们面露担忧和哀思,想来颜乔松的病情并没有她所猜测的严重吧?


    佟桦稍微放宽心一些,思绪梦幻般地沉湎入她不曾参与的颜乔松的往昔。原来他们之间还发生过这样的故事,是不是说明颜乔松一直都有很多追求者,就连林雪儿也曾为之心动过:“现在又到说小羡糗事的时刻了吗?”


    林雪儿一双眼睛直向哀愁的佟桦脸上打量着,有话要说,却说不出口。她发现原来再说些什么,依然无法分散佟桦的哀思,除非颜乔松现在醒过来。


    突然,薛颖昕开口:“雪儿,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可以冒昧问一下吗?”


    林雪儿疑惑点头:“你说。”


    薛颖昕看了李泽一眼,还是决定要问,她想听听来自于别人对爱情的理解:“如果你们在中学的时候就在一起,李泽这么花心,你也能忍吗?”


    林雪儿看了一眼李泽,大方说出李泽和她之间的承诺:“你们可能觉得他是渣男吧,其实人性很复杂很多面的,不能因为某一个不好的点,而带着偏见下结论。是我让他去寻找答案的,所以我会等他到他的三十岁,等他娶我回家,如果他三十岁还没找到答案,我就不再等他了。”


    薛颖昕眉梢微蹙,强烈地好奇问:“什么答案?”


    林雪儿停顿几秒看向李泽,青葱时代的初恋那种甘美芬芳,依然在他们心中甜蜜。她大方地说:“他一直有一个心魔,因为父母离婚之后又各自再婚,他一直害怕自己会像父母一样始乱终弃,对我的爱只是陷入一种被激情左右的状态,结局会是不好的。所以我建议他多去认识更多的异性,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从而确认自己的真正想法。如果一个男人有很多选择,但他还是坚定地选择我,他就一定是爱我的。”


    林雪儿牢牢牵着李泽的手,从来在任何场合都能侃侃而谈的李泽此时仿佛娇羞小娘子般不说话,脉脉含情地看着林雪儿。


    “他不是浪子,我也不是傻白甜,喜欢是要慢慢一起走,不是随随便便开始又结束。时间为我们证明了爱情,而不是推翻爱情。”


    突然,薛颖昕明白了爱情的其中一种定义,原来林雪儿生下来就会谈恋爱,而薛颖昕追求物质带来的安全感、和谐和幸福,这些东西相加起来看似美好爱情,但终究不是爱情,更准确来说更似愉快的合作。


    佟桦听着林雪儿侃侃而谈,原来她是那个李泽最需要的懂他的人。她的视线重新回到颜乔松的身上,也希望她能每天多看懂颜乔松一点。他真的太多事情都放在心里,他是会在方方面面照顾到她的男朋友,但她希望他也是会在她面前耍小性子的小朋友。


    这一夜,大家都回酒店短暂休息,佟桦留下来陪着颜乔松。


    从一大早开始天空就没有好心情,乌云密布,还刮起了风。


    颜乔松朦胧中感觉有些冷,嗓子发紧,心脏部位挤压着痛醒过来,看见佟桦正站在窗前把窗关上,逆光而站的佟桦在他眼里发着光,好看极了。


    佟桦把窗关严实,转身看见颜乔松正看着她,她的嘴唇微扬又垂下,不说话,也不过去,反倒是径直走向摆放在病床尾部的椅子坐下。


    颜乔松觉得不对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撑着床面起身看着佟桦,担心地问:“怎么了?”


    他刚说了三个字,就难受得掩嘴轻咳,却见佟桦还是坐在椅子上漠不关心,彻底慌了:“花花,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佟桦攥紧了拳头,忍住冲上前看他哪里不舒服的念头,用生气又责怪的口吻质问:“你答应过我什么,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第53章 、爱会让人变强,同时也会变得懦弱


    佟桦紧紧抿了抿唇,与颜乔松严肃对视,眼神审视的意味太浓,不肯相让半步。她一定要杜绝再有这样危及颜乔松性命的事情发生时,毫无准备又措手不及,这样等同于眼睁睁看着颜乔松在她面前死去。


    颜乔松刚醒,才退了烧,脸上的气色糟糕到令人惋惜的程度。他脑袋还不太清明,身子也虚弱疲乏得很,双手自然没有多少力气支撑身体的重量,跌回病床,软软地陷在雪白的病床被褥里,就开始喘咳起来,茫然无措的目光依然紧紧盯着不理他的佟桦,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让人心生怜爱。


    即便戴着氧气面罩,因为咳喘不止,颜乔松的呼吸急促又困难,胃肠道烧灼般的绞痛,这残破的身体又孱弱下去几分了。


    病房过于安静,颜乔松咳喘的声音、监护仪发出不规律的报警声,都在试图帮着颜乔松引起佟桦的爱怜。


    佟桦十分不安与心疼,看见颜乔松跌回病床,生怕他会不小心磕到哪里或者扭伤了手,下意识起身,又忍住坐了回去,别过头不看颜乔松。


    颜乔松本就近视,加之虚弱疲乏,朦胧看见别过头去的佟桦,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能让佟桦如此生气,一定是错得离谱。


    因为佟桦正在生颜乔松的气,颜乔松的心越急越乱,身上就越更难受,疼痛和无助几乎把他淹没,精气神也散开了:“不要生气,我错了。”


    佟桦听见颜乔松首先服软,心疼得眉头紧蹙,偷偷瞄了一眼脸色惨白的颜乔松,但又不想这么轻易就原谅他,否则下一次还是会发生同样的事情,他难受也不会同她讲。


    颜乔松见佟桦依然不理睬他,道歉都发挥不了作用,一时又想不起来自己做错了什么,急得眼泛泪光,虚弱地继续服软:“佟桦,我好难受,你可以过来吗?”


    佟桦不能看着颜乔松难受,特别他已经着急得咳喘不止,也主动同佟桦说他好难受,所以佟桦就这样败下阵来了。


    她虽然在生颜乔松的闷气,但是终究狠不下心来看着他难受却置之不理,而且现在不是意气用事或吵架的时候,她也并没有想过要和颜乔松吵架的。


    她起身快步走到病床侧,扶着颜乔松坐了起来,抬手轻抚颜乔松的后背帮他顺气。她眉头紧蹙,生气地质问:“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颜乔松被佟桦扶起,那一刻心总算安定一些,但他的脑袋已经乱麻,视线越来越模糊,喘顺了一口气,连忙就说:“佟桦,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说,你可以…靠过来吗?”


    佟桦听不太清楚颜乔松说的话,心底酸酸地想哭,赶紧把身体靠过去,依然轻揉他的后背,安抚说:“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好吗?你之前说过,你每天只有不舒服和更不舒服。比起你不舒服,你不告诉我,我会更担心难过的。”


    “我现在…不太舒服,你可以…抱抱我吗?”颜乔松点点头,偷偷使了点巧,他不舒服是真的不舒服,但也是真心希望佟桦可以不要生气了,那紧蹙的眉梢和微垂的嘴角不适合出现在她可爱的脸上。


    佟桦闻言,轻轻环抱着喘息未定的颜乔松,轻拍他的后背,感受到在怀里的人心跳紊乱,呼吸的频率快且不匀,身体应是疼得出现无意识的痉挛。


    “小羡,有我在呢,别怕,我叫医生过来。”佟桦的手,伸出去按住了急救铃,温柔地哄着说,“你以前说我是长不大的小朋友,现在轮到你做小朋友了,我们换着来当小朋友,好吗?”


    颜乔松挤出一点笑容来,很快又疼得眉头紧蹙,努力提高音量回答佟桦:“我的好姐姐,我都听你的,我一直都是小朋友的。”


    佟桦特意装出一副生气模样,希望颜乔松打起精神来哄着她,才不至于昏睡过去:“你说话不算话,小朋友不舒服是会哭会闹的。”


    一直到现在,颜乔松才真正弄明白佟桦生气的原因,他确实是说话不算数了,又一次食言了。


    可是,他胸膛里跳动的是心脏,不是一块石头。他也会因为别人的权衡利弊而害怕和沉默,昨天想通了,今天又不行,那些失落和揪心会在某些瞬间反反复复出现,他需要一直花时间说服自己。


    以前,他以为爱可以填满遗憾。


    现在,他发现爱会制造遗憾,他遇到最好的她,却不在自己最好的年华。


    “我是第一次恋爱,第一次爱一个不是亲人的人,我的身体和灵魂生着病,我一直是被宠爱不知世道人心的。当我认清楚你的时候,你太好了,我很怕,我肩上太重,我怕累得你也陷入狼狈和苦难,我不忍。”


    “小朋友啊,你今年才二十三岁,太多的挣扎会让你和姐姐在一起不开心的。”佟桦嘴角微扬,满目爱怜地轻轻拍了拍颜乔松的脑袋,脸颊慢慢凑近颜乔松的脸颊,撩拨着他,就是不亲上去。


    她确信颜乔松爱她的心不比她爱他的少,但他是一个不懂得表达自己的人,委屈只能往肚子里咽,还落得个难以接近的罪名:“你不会不知道我有多需要你,渴望你,爱慕崇拜你。你知道的,因为我,你变得强壮了,但同时也更懦弱了。我也是一样的,爱让我们蒙蔽丢掉了理智。”


    颜乔松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心疼砰砰跳得更快,心脏是甜蜜的刺痛,一时不知道要说点什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嘴唇微微动了动,想亲上去,又收回。


    佟桦趁机亲了颜乔松一下,得意又温柔地说:“我们以后的生活,一定是美满的。我们是在苦难人生道路上互相提携的伴侣。”


    颜乔松抿了抿嘴唇,回味着,也考虑清楚了,虚脱无力地问:“过几天,可以陪我去一趟英国吗?”


    佟桦点点头,没有立刻拒绝:“可以。不过你现在身体不太好,要不先回国休养一段时间。我不希望你一忙起来,又是没日没夜,身体会吃不消的。”


    颜乔松微摇头解释说:“Tom帮我约到了权威医生,如果可以手术的话,可以纠正减轻心衰的症状。”


    佟桦惊喜地一愣,连忙点头答应:“好好,我陪你去。”


    颜乔松伸手把佟桦拥入怀中,心脏疼得眉头紧紧皱在一块:“我的哮喘复发了,还无法确定能不能手术,我们先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


    ?


    ?


    第54章 、离别都比预期来得要早一些


    每10分钟,就有患者列入等待移植的行列。


    每22分钟,就有等待器官移植的患者死亡。


    佟桦心如刀绞,抱紧颜乔松,双手不停摩挲着他的后背,头不时蹭着他的肩膀和脑袋。她脸上惨然,眼睛里忽然浮起一层淡淡的水汽,忍住不哭,心里千言万语想跟他说,可话语涌到嘴边,却突然失语。


    面对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下去的颜乔松,在不知道能否等到移植的情况下,佟桦必须理性起来,她没有时间去纠结、矫情、矛盾、浪费。哪怕她不会照顾人,也不能做出影响他健康的事情来,要尽可能延长未来相爱的每一次日出交替落霞。


    颜乔松也一样,紧紧抱着佟桦,把那张难看的哭脸掩在佟桦肩头,在5℃ 的冰岛汲取她的温暖,只要有她在,一切坏事都没那么坏了。


    “什么时候复发的?”佟桦沉默良久开口,意料不到声音竟是哽咽的,情绪波动变大,不好的情绪终究是绷不住了。


    她瞬时想起薛颖昕同她说过的话,就颜乔松先前还没复发哮喘的病情而言,若非心脏移植,否则不要轻易开胸。因为他幼年已历两次开胸手术,行第三次开胸修复手术系复杂再次手术,手术风险极高,手术死亡和术后发生并发症的几率很大,哪怕手术成功也会大大缩短寿命。


    佟桦不是医生,完全不知道怎么去救她的爱人,所以颜乔松想来冰岛,她就陪着颜乔松来冰岛,陪着颜乔松去做一切他想做的所有事情,尽量遗忘那些可怕的坏事。


    可是为什么坏事总会主动找上门来,莫非老天爷一看到颜乔松稍微幸福一点,就迫不及待给他开启困难模式,让他和爱他的人一起痛不欲生?


    佟桦可以通过薛颖昕了解得到的信息,颜乔松怎会不知道呢?哪怕钟建国医生和他外公外婆有意隐瞒,也只瞒得过儿时的他,现在他已经长大,相关的知识也偷偷查阅不少,论文也看过太多,对于自己身体的情况,早已经心知肚明,只差医生道出一两句话来证实他的猜想罢了。


    更何况这一次,钟建国医生并没有选择隐瞒,而是在第一时间同颜乔松坦诚了,再让颜乔松尽快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同家人交代。事情的严重性,可想而知。


    如果一定要有人赢,如果一定要有人幸福,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既然活着是一个死去的过程,一天更比一天靠近死亡的方向,与其终日郁郁寡欢,不如随心所欲地生活,毫无保留地去爱。


    “外公寿宴之前…”颜乔松还没说完整一句话,突然喘不过来气,咳嗽了几声,那苍白的面容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等咳顺了气,才喘着说,“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怎么才告诉我呢,想想都觉得后怕。”佟桦在颜乔松刚开始咳嗽时,连忙轻抚颜乔松的后背帮他顺气。她越想越害怕,越怕越崩溃,因为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在颜乔松外公寿宴之时,颜乔松备受疾病的煎熬,而她那一颗心还摇摆不定。她生自己的气,温声责备,“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我都要注意起来,万一哪天我蹭了一身花粉,或者给你吃了一些不能吃的东西,怎么办?如果你都藏起来放在心里,会让关心你的人不知道怎么办的。”


    “对不起,事情已经变得更糟糕了,我的病情在恶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不会好起来了。”从前,颜乔松本能地隐匿自己的情感和想法,通过理性思维强制性停止感情的冲动,因为他深切明白暴露意味着风险,他不想上演一场看淡生死的苦情戏,让爱他的人落泪,讨厌他的人笑话。


    “不用对不起。”佟桦不知道少了什么,这束照耀着她的光正在同她道歉,满眼都是藏不住的爱恋。


    “我害怕我们的亲密关系,害怕你会依赖我,而我却离开了你。”此时此地,颜乔松想把自己向佟桦敞开,也希望可以走进佟桦的心里。


    他心怀愧疚,不知所措,从来没有人教他如何去爱,而且爱得如此仓促又短暂,哪怕让佟桦看到一个没有安全感、不自信、浑身都是缺点的他,哪怕以失去佟桦为前提,他也愿意让佟桦认识一个完整的他。


    任何时候,离别都比预期来得要早一些。没有时间绝望了,如果明天就要死了,他何必还藏起来,他已经逃够了。


    “那你愿意让我继续依赖你吗?”佟桦自然明白颜乔松的顾虑,这一直是她最担惊受怕的事情,可是问题出现,总要面对,逃避不是办法。而且她更喜欢现在这个有很多小毛病的颜乔松,而不是刚认识那会儿,那个遥不可及的谜一般的颜乔松,“或者,你也可以依赖我。”


    “我愿意,当然愿意。虽然时间很短,但认真喜欢的人,会一直住在心里。以后我不在了,你想起我,一定会哭吧,因为我们现在拥有无可替代的时光,也无法回头再爱一次了。”颜乔松在爱情中迷失方向,现在终于放下了纠结的心态,庆幸他的初恋是如此坚定选择他的女孩,他也是被放在心尖上的小朋友,他当然也要把他的女孩放在心尖尖上。


    “会啊,一定会哭的。我们都不是神,我们只不过是不断犯错的渺小生物。”佟桦的脑袋又在颜乔松的肩头蹭了蹭,但她看着颜乔松的心率极其不稳定,不想继续深沉的话题,又想施以惩戒,突然一口咬在颜乔松的肩头上,故作气鼓鼓地在他右耳边小声警告说,“小羡,我真的生气了。如果你下次还敢,我还咬你,咬到你不敢不同我说你不舒服为止。”


    颜乔松痛得一激灵,但咬得他少了几分心虚,多出几分畅快和羞怯,顿时红了脸,连喊疼也都忘了。这一口咬得真的毫不客气,让他想起上次他假装去咬佟桦的场景,方才还深沉的氛围一下子轻松不少:“我有一个属狗的女朋友,下次不敢了。”


    佟桦咬了下去,才知自己下口重了,担心日常服用抗凝血药物的颜乔松会受伤流血,赶忙动手扒开他的衣服查看,看见青紫了一片,心疼极了:“对不起,我不了解阿斯伯格,不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窥探你的生活,不知道亲密关系会让你感到无所适从。我害怕没有时间了解你,才走了捷径企图通过你的朋友去了解你,却忘了只有和你相处才是了解真正的你的唯一途径。”


    颜乔松再次搂紧佟桦,揉了揉怀里的人的小脑袋,温柔说:“不疼,也不说对不起了。”


    佟桦乖巧地点头:“嗯,不说对不起,以后都不说,也不能做对不起彼此的事情。”


    “好,都听你的。我从前太笨拙,不通人情,习惯了情感延迟,亲人朋友都觉得我是冷漠抽离的人,以后还要你多教教我为人处世才好。”


    “我就是喜欢笨拙的你呀。”


    “以前我是怕一旦有人介入我的生活,会影响我的思想和情绪,也怕被人知道我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人。我其实…”


    佟桦顿了顿,仿佛听出了什么言外之意,又好像是她自己想歪想邪恶了。她打断颜乔松未说完的话,离开颜乔松的怀抱,微挑眉,戏谑开口:“你这是要暗示我什么吗?”


    第55章 、迟来的雨水救不了枯萎的花


    冰岛飞英国,早上10:45的飞机,顺利的话,三个小时能够到达英国。


    “我都说吧,小羡不看娱乐新闻的。”林雪儿偷偷瞧了一眼坐在靠椅上戴着口罩的颜乔松,得意笑着,因为她和佟桦打赌,在回国之前,颜乔松一定不会知道他曾和林雪儿传过绯闻。


    虽然他们就此兵分两路,有人去英国,有人回国,但是结果正如林雪儿所料,颜乔松显然还蒙在鼓里,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曾上过热搜。


    佟桦也宠溺看了一眼困意来袭的颜乔松,见他疲乏靠在椅背,眼眶有些发红,难受地捂胸轻咳。她看不得颜乔松难受,心里直刺痛,眉头紧蹙,特意挤出勉强的笑容来,挑逗地说:“我有办法可以让你一秒输。”


    “不许耍赖!”林雪儿一把擒住欲要去找颜乔松的佟桦,捂住她的嘴,同她打闹着,意在分散她的愁苦,假意警告说,“别说话不算话,你输给我的礼物可跑不了啦。”


    佟桦苦笑着也不挣扎,无奈连连点头,林雪儿才放开她,她才得到说话的机会:“好,跑不了。”


    林雪儿五味杂陈地点头笑说:“我们要上飞机了,你们也一路顺风,落地给我报平安,我落地给你打电话。”


    话语最后,林雪儿的目光移向站在跟前的李泽,语气逐渐转向温和地撒着娇。


    “好,我等你电话。”李泽看林雪儿笑得很有内容,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依依不舍地轻轻吻了林雪儿的额头,与她吻别。


    薛颖昕嘴角微扬地叹了一口气,她看见李泽吻了林雪儿,已经是祝福的平和心态,不会再期盼得到一丝可能性了。看来她只是喜欢过优秀的李泽,并没有多么深爱到非他不可的地步,而眼前的两个人你侬我侬,仿佛才是非对方不可的境界。


    最后,林雪儿缓步坐到颜乔松身旁,依依不舍地微笑着祝愿说:“小羡,祝你好运。”


    林雪儿的笑容有些逞强,其实谁都不难看出,颜乔松这次住院,身体一落千丈,精力比不上之前,整个人奄奄的,才出院第一天,长裤遮不住的足踝明显出现水肿,鞋带也是扯开松松地绑着。


    “谢谢。”颜乔松微笑点头,目送林雪儿走向登机口,大家纷纷去送,他头晕脑胀并没有起身,而是留存一些体力去坐飞机。


    林雪儿本想一起去英国的,她迫不及待想要得到一个可以进行心衰减轻手术的好消息。但是,她深知颜乔松的性格,不喜欢这种未知的悲伤场合竟是热闹的,便打算把薛颖昕和徐淑清一并带走,再通过李泽了解颜乔松的具体情况。


    最终,林雪儿和徐淑清先一步搭上回国的飞机。薛颖昕本也一起回国的,但临时改了主意。她实在不放心已经发展成临床心力衰竭阶段的颜乔松,因为乘坐飞机会导致他的身体缺氧,从而加重心衰的发作,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佟桦顾及疲乏困倦的颜乔松,没有走远,也没有跟着去送一送林雪儿和徐淑清。她回到颜乔松身旁,坐落靠椅,递给频繁咳嗽的颜乔松一个装满温水的保温瓶,温声问:“今天太早起了,我好困,你困吗?”


    颜乔松点点头,接过保温瓶之后,就着药喝了两口温水,才把保温瓶放好。他自然是疲乏困倦的,见佟桦靠过来,他似撒娇般靠在佟桦的肩头,又一次为佟桦打好预防针,也是宽慰自己那颗尚存期待的心,毕竟迟来的雨水救不了枯萎的花:“不要抱有太大希望,否则失望会更大。”


    颜乔松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病情,现在已是临床心力衰竭阶段的他,明显感觉到日常生活中能做到的的小事也开始变得吃力。他不知道以后病程的快慢,一旦进入到终末期心力衰竭的阶段,他会对各种剂量的药物失去反应,只能终日待在医院,不可避免地要走向死亡。


    佟桦缓缓伸手与颜乔松十指紧扣,察觉他的手冰凉,身体仿佛也冻得微微发抖:“冷吗,要不要添件衣服,感冒会更难受的。”


    她见颜乔松微微摇头不说话,心中暗暗叹气,不知颜乔松年纪轻轻历经多少希望破灭,才如此谨小慎微,不敢对治愈和康复抱有希望。哪怕机会渺茫,佟桦也会劝导颜乔松目光向前看,未来还是会满怀希望的。只有颜乔松不放弃,才有可能等来医学上的奇迹发生。


    “不许说丧气话,我们是要去打一场硬仗的,怎么能还没出发就偃旗息鼓呢。”认识颜乔松之后,佟桦坚信万物守恒定律,没有不可治愈的伤痛,失去的东西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颜乔松其实没有偃旗息鼓,只是知道自己的病情,在保守中争取延长寿命的可能性。他不喜也不悲地点点头,靠在佟桦肩头阖眼养神:“好。我有些困了,我靠着你睡一会儿好吗,待会儿登机叫醒我。”


    “好,你睡吧,至少还能小憩半个小时。”


    薛颖昕先一步回来,李泽和许翊臻紧随回来,看见颜乔松靠着佟桦阖眼睡觉,因为口罩的遮挡而看不出他的脸色好坏,紧张且轻声问一句颜乔松是不是不舒服,看到佟桦摇头,都各自轻轻坐在他们身旁的靠椅上。


    薛颖昕坐下之后,一直看向颜乔松,眉头紧蹙,神色很严峻。


    佟桦看着薛颖昕,莫名其妙的强烈不安感让她发怵,不敢继续回望对视上薛颖昕的目光,仿佛远赴英国不过是苍凉的掩饰。


    李泽和许翊臻拿着手机一直和Tom.Johnson交流沟通下了飞机之后的安排,一切都安排妥当,就怕颜乔松熬不住长途飞行,途中出现意外。


    李泽和许翊臻坚持陪同前往英国,原因之一和薛颖昕不谋而合,另一个原因之一是他们都在渴求得到一个理想的手术机会。


    十七年的铁三角,二十三年的表兄弟,同穿一条裤子一起长大的兄弟,彼此之间无微不至,只要某个时刻某一方伸出手,另外两人一定回握并说“我在”。


    他们无法去想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不在了。


    颜乔松在冰岛的医院休养了好几天,他们特意咨询过医生,也听取薛颖昕的建议,因为行程不远,在得到批准出院后,第一时间坐上飞往英国的飞机,生怕Doctor John公务缠身,突生变故。


    飞机刚一起飞,颜乔松就面露难色,面色发白,虚汗直流,心脏从闷疼很快转变成了刺痛难耐。哪怕他遵医嘱提前吃了药,终究还是吐得七荤八素,整个人虚脱无力地半躺在座位上,眼神涣散,呼吸急促。


    “小羡,还好吗?”佟桦轻抚颜乔松的后背,给他支撑的力量,又给他换上一个干净的呕吐袋,毫无办法为他减轻身体的不适症状。


    佟桦惊慌失措,因为从中国飞冰岛的时候,颜乔松只是下了飞机之后身体稍有不适,休息一下便无碍。怎么现在飞机才刚起飞,他的身体就有如此强烈的晕机反应呢?


    颜乔松虚弱地点点头,无暇顾及佟桦的情绪,他头昏脑涨,努力控制自己呼吸的频率,甚至大汗淋漓,感觉下一秒随时可能昏厥过去。


    第56章 、到达英国


    飞机落地时,颜乔松已是意识模糊,机组人员联系地面工作人员,安排好了救护车侯着,连贯把颜乔松送进医院。


    Tom.Johnson早早等候在机场,想到颜乔松的身体不适宜乘坐飞机,已经在医院安排好了病房,临时接到坏消息,拉上刚下飞机的一行人连忙往医院赶去。


    Doctor John接到Tom.Johnson的电话,正好空闲,放下手中刚打开包装的面包,火急火燎地赶过去急诊室,去看看Tom口中的“天妒英才”,了解颜乔松是否已病入膏肓,研究制定治疗方案。


    窗外是落日弥漫的橘色,晚风伴着落日,斜阳从窗台照进来,颜乔松的触感先醒,感觉脚有些暖和,身体也感觉舒服了不少。


    颜乔松记得自己刚上飞机就吐得七荤八素,后来发生什么全无记忆,所以现在应该身在英国了吧?


    没错,这里是病房,又是不知道睡了多久,整个人虚脱无力地躺在病床上。明明戴着氧气面罩,为什么还是呼吸困难,围在床边的医疗器械真的很吵,吵得人心慌烦躁。


    人一生病,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诉诸笔墨的痛苦。面对强大的疾病,颜乔松感觉身体已走投无路,暗暗叹了一口气,略有些烦躁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惺忪睡眼的佟桦倚着靠椅正在敲击手机屏幕,好像在回复着谁什么消息,瞧她的模样,眼底乌青,昏沉欲睡,一副缺少睡眠的模样。颜乔松好心疼,但身边有一个知冷暖的人真好,就像从浩瀚宇宙里摘到一颗属于自己的星辰。


    颜乔松只是看着佟桦,脸颊与晚霞一样红,嘴角不自然地挂上微笑,一颗焦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安静又宠溺看着佟桦,不发出声音扰她分心。


    生命这么短,熬着人间疾苦,若能再历岁月匆匆,黄昏一起倚在海边看落日余晖,那便也满足了。


    男女之间应该怎么爱,书里从未明文记载过,但颜乔松和佟桦已经找到了最适合彼此的相爱方式,不需要技巧,只有真诚,哪怕生活不如意,他们如彼此的意。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天上缀满了闪闪发光的星星,颜乔松一直看着佟桦回复着消息却恍惚睡着过去,真想起来让她躺下睡得舒服些。


    “咳咳…”颜乔松连忙抬手捂住嘴巴,咳嗽的声音还是从指缝中渗了出去。他已经是端坐状态,涨红了脸,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气道,忍了许久,呼吸愈发困难,终是无力地咳了几声。


    一阵急促无力的咳喘飘进耳蜗,佟桦迷迷糊糊中醒过来,不知自己怎么就睡着了,连忙抬头看见颜乔松充满歉意的眼眸和涨红的脸颊,急忙上前给他轻抚胸口顺顺气,关切地问:“你醒啦!感觉有没有舒服一点了?”


    有些话到了嘴边,佟桦欲言又止,心里感觉有成群的蚂蚁在密密麻麻地咬。


    “好些了。”颜乔松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伸手握住佟桦轻抚他胸口的手,心疼地说:“辛苦了。”


    佟桦闻言一愣,鼻子酸酸的,嘴唇轻抿,又咧嘴一笑:“傻瓜,说什么客套话呢。”


    “不是客套话,是心疼你。”颜乔松与佟桦相视一笑,使了点劲,把佟桦往怀里拉过来。


    佟桦也将就着颜乔松使劲的方向,缓缓躺入颜乔松的怀里:“心疼我,就快点好起来,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颜乔松轻抚佟桦的脑袋,脸颊更红几分,不敢答应佟桦关于未来的猜想:“我睡几天了,Doctor John见到了吗?”


    “见到了,也给你做了好些检查…”佟桦哽咽顿了顿,眼神飘忽不敢直视颜乔松,故作镇静地说,“结果还没出来。”


    颜乔松头昏脑涨,听不出佟桦的哽咽,全无怀疑:“他们呢?”


    佟桦连忙扯开话题:“我们是昨天下午到的,大家一夜没睡,吃了午饭就去把行李归置归置。Tom太好客了,给我们租了个大别墅,李泽说Tom特意租你们之前读书时候住的房子,和房东掰扯好久,人家房东本来是不想租的,可是一听是你们回来住,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颜乔松突然陷入回忆,那段快乐的时光重回脑海,当时的铁三角还是如今的铁三角,你偷吃我掩护,我逃课你把风,一起无所顾忌地疯,年少轻狂一腔孤勇,十字开头的年龄原来真的百毒不侵:“好怀念,那是我人生前二十年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佟桦看见颜乔松深陷美好回忆,也想去他的回忆里看一看:“也不知道房子里还有没有你们生活留下的痕迹呢?”


    他们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了,他们好像还是以前的样子,颜乔松也想知道时光是否可以轻易消磨他们生活过的痕迹:“真想回去住上一阵,那是一段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时光,除了李泽和许翊臻,没有任何长辈管着我,我可以变成我想做的任何模样。我第一次喝酒也是在那里,你应该在《乔羡》里读到过。”


    佟桦无奈笑了:“等出院了,我陪你去,但不是去喝醉的。”


    颜乔松的精神状态依然是不好,只是聊了一阵,他便满面疲倦,眼睛开开合合,强撑着抵抗疲乏在和佟桦聊天。


    佟桦看着颜乔松醒过来,心中便也踏实了,躺在他怀里哄着他,希望他能再多休息一点,千万不能累着,因为他正与病魔经历着一场生死搏斗。


    抱着佟桦,颜乔松很快入睡,睡得踏实安稳。


    佟桦小心翼翼从颜乔松的怀抱里抽出身来,先去把Doctor John请过来为颜乔松检查身体,得到Doctor John确认颜乔松已经醒来,身体暂时不会出现危险,立刻把好消息分享给安置行李的一行人,叫他们也不必急忙冲来医院,赶紧休息一下,不能病人未倒,他们就先累倒。


    深夜里,Doctor John还在办公室和钟建国一同研讨治疗方案。钟建国是颜乔松的主治医生,大家都认为他必须参与进来,所以把联系方式留给Doctor John,Doctor John没有犹豫,第一时间和钟建国取得联系。


    因为早在两三年前,颜乔松溺水之后也是在这所医院进行治疗,可以调出来当时的资料,加上钟建国了解掌握颜乔松的病况,两位年长的医生通宵达旦开展工作,却哀叹连连,一筹莫展。


    第57章 、对不起,让你白高兴一场了


    清晨,大家聚集在一起,努力维持冷静的思维能力,静默聆听Doctor John语重心长地分析关于颜乔松现在正处于人生最后的关键时期,不能接受手术的原因。


    Doctor John不像钟建国医生,毫不隐瞒地把颜乔松这么多年来的病程摊开来全面分析,说了一大堆只有薛颖昕听得懂的医学专业术语。


    期间,薛颖昕看到大家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立刻就把医学专业术语翻译转述一次,在场的人也都慢慢明白Doctor John的意思。


    法洛四联症,一种常见且复杂的先天性心脏畸形,会累及心血管和呼吸等多个系统正常功能的可怕疾病。


    颜乔松从出生开始久居医院,还是幼童的时候,法洛四联症的治疗手段尚且不成熟,他所接受的手术治疗是修复性,而非根治矫正性。


    很快,他的心脏又出现问题,手术破坏了肺动脉瓣结构的完整性,严重的肺动脉返流造成心室功能减低,出现体循环极度低氧、心律失常、心脏骤停。


    刚跳级初中还未完全适应的他,不得不休学进行再次开胸手术,20cm的刀疤是第一次开胸手术的两倍长。已历两次开胸手术的颜乔松肺功能较差,手术引起的并发症一直影响着他的健康,好在休养得当,没有出现危及生命的大问题。


    如果一直修养得当,颜乔松的身体不会出现像现在这样的大问题,他还可以活好多年的。


    不幸的是三年前的冬天,一场突如其来的溺水导致颜乔松肺部严重感染和弥漫性血管内凝血,出现多脏器栓塞和功能性衰竭,广泛而严重的全身出血,几度徘徊在生死线上。


    万幸的是坚强的颜乔松活了过来,但身体器官的损伤太大,身体无法康复如未溺水之前,哪怕一切按照医嘱进行休养控制,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差。


    三次开胸不论是对医生还是患者,无异于都行走在悬崖边上。因为一切检查结果清楚地表明由于经过前两次开胸手术,颜乔松的胸骨和心脏、心包以及心脏的主动脉和肺动脉严重粘连,如果进行第三次开胸手术,开胸的过程中会损伤心脏、大血管、冠状动脉,而且组织粘连不容易分离解剖,以及原来组织的解剖位置发生改变。


    手术存在开胸后误伤心脏、大血管以及其他脏器组织的极大可能,由于术中需要分离粘连,术后可能会存在出血较多以及需要再次开胸止血等情况。


    现在颜乔松复发哮喘,肺功能减退,合并心力衰竭,如果执意进行开胸手术,手术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突发情况而导致死亡,就算有幸下了手术台,手术也不能算是成功,术后很大几率会出现肺不张、心脏骤停、重症肺炎、急性肺水肿并心力衰竭,会大大缩短颜乔松的寿命。


    Doctor John的意思显而易见,而且钟建国也都一直不建议颜乔松进行修复手术。


    佟桦的身子猛地一晃,麻木地听着,好像一个死刑犯在听着最后的宣判,身子不断地发抖,关于颜乔松的实际病情,震惊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在场的每个人亦然,心如死灰。


    再也没有比心里刚燃起希望与巨大的喜悦,又立即被扑灭的冲击来得更为残酷。


    离开Doctor John的办公室,他们一时不知所措,站在医院走廊踌躇半天,怎么走都不知道。


    薛颖昕建议到附近找一间咖啡厅坐下冷静缓神,大家愣了半天才同意。


    咖啡厅里,薛颖昕点了五杯冰美式,看着面前失魂的四人,真不知自己没有失魂落魄的原因是作为医生见惯生死别离,还是因为与颜乔松没有熟络到面前四人的程度。


    “我们不能拿他的生命去冒险。”首先挑开话题的是薛颖昕,这么僵持着难过下去也不是办法,想要瞒着颜乔松是不可能瞒得住的,毕竟动手术的人是颜乔松,“要不直接同他说吧。”


    这句话如雷贯耳,没有人愿意用颜乔松的生命去冒险。


    李泽满腹怨气,怨天怨地,却不知道真正应该怨什么:“我开不了口。”


    “他是有期待的。”许翊臻一度哽咽,颜乔松得知可能可以手术减缓心衰时的欢喜犹在眼前,如今却要颜乔松不得不接受如此冰冷的坏消息,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好消息。


    Tom.Johnson眉头紧蹙,满面歉意,责怪自己只是得到了Doctor John的同意,没有弄清楚颜乔松能否接受手术,就让颜乔松千里迢迢落空跑一趟:“对不起,是我太冒失,才导致这样的境地。”


    佟桦深吸一口气,她谁都不怪,只怪天意弄人:“我来说吧。”


    离开咖啡厅,天空落下纷纷细雨,英国的夏天总是忽晴忽雨,有人困在雨里,有人雨中赏雨,有人怪雨太急。


    佟桦淋湿在雨中,心情的浑浊仿佛恍惚迷了方向。市井长巷,聚拢来是烟火,摊开来是人间。前路崎岖,有日光,有灯光,有月光,还有星光,便也不会走不下去。


    快乐的秘诀,就是停止一切胡思乱想,把烦心事丢掉,才能腾出地方种鲜花。


    但是要佟桦开口,其实是很难的。就像要颜乔松开口说他身体不舒服,他是做不到的,毕竟哪天他身体舒服无碍,才是怪事,才需警惕。


    不止是佟桦,每一个人都因此斥责过他,但他就是这样的性格,转变很难,从自己死抗到底转变到扛不住会求助于人,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既然颜乔松一直在进步,现在她最爱的人生了重病,即将走到时间的尽头,无法预料的未来,她一定要带着热衷和坚信拥抱颜乔松,感受在一起时的喜悦,感谢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彼此依偎,互相鼓励,祈祷在一起的时间尽可能更长远。


    回到医院病房,佟桦见病床空空的,颜乔松坐在窗前看雨看飞鸟:“怎么起来了,今天舒服些了吗?”


    颜乔松闻声回头温柔地笑,看见佟桦浑身淋湿,笑容即刻变成无奈的宠溺,第一时间起身去找来毛巾给她擦擦,温柔地问:“怎么突发奇想雨中漫步了?”


    佟桦抬头仰望那双眼睛洋溢欢喜,抱住为她擦头发的颜乔松的腰,撒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雨中漫步了?”


    颜乔松轻敲佟桦的脑壳,温柔地解答:“如果你要跑起来找地方躲雨,衣服前面会比后面湿得多一点,但你湿得很均匀。”


    “原来是这样。”佟桦明白地点点头,心不在焉地任由颜乔松帮她擦拭头发,在想如何开口同颜乔松坦白他的病情。一想到颜乔松因为身体的原因,不得不放弃他所热爱的理想和高强度的工作,在家休养身体,佟桦就于心不忍再告诉他更难过更坏的结果。


    “怎么了,是因为我不能手术而难过吗?”笨拙的颜乔松还是发现了佟桦的难过,在来之前他已经抱着最坏的打算而来,所以看到难过的佟桦,一切就都了然于心。


    “你怎么又猜到了…”佟桦哽咽把头埋在颜乔松的胸口,去听他紊乱的心跳跳出独特的心音,“什么东西你都能轻易猜对,什么东西你都记得这么清楚,我真的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


    佟桦根本不想逃,她想向着永恒和白头宣战,军旗名曰“颜乔松”。


    颜乔松努力调整呼吸,努力平定那颗乱跳的心:“对不起,让你白高兴一场了。”


    ?


    ?


    第58章 、你有什么愿望吗?


    人生无悔,一定是赌气的话。但人生有悔常挂嘴边,那该多么无趣呢?


    午餐过后,颜乔松睡眼惺忪,也劝佟桦午睡一会,看着她眼底的乌青,就知道她一连几夜没有休息好,不免心中不安和亏欠。


    见佟桦在陪床上慢慢熟睡,颜乔松小心翼翼摘下连接在身上的监护仪器,只是简单的动作,他还没平稳的心跳又躁动起来,脸上多了些缺氧带来的红晕,不得不坐着歇了好一会儿,迷迷糊糊看着佟桦温柔可爱的睡颜,才得以缓过来。


    他摘下氧气面罩,瞬间觉得氧气缺失,微张开嘴巴汲取氧气,轻轻起床下地推着输液架,轻悄悄地离开病房,主动去找Doctor John了解自己的病情,好为以后的生活做准备了。


    他问了护士,步伐艰难地找了过去,好不容易到了办公室门口,没来得及敲门,身体实在坚持不住,扶着墙壁慢慢蹲下身大口呼吸,等着晕眩过去。


    心情不好,这病怎么不见好就罢,还一直恶化得这么迅猛。他才刚和佟桦在一起没有多少日子,真的不希望往后的日子,每天都是医院白蒙蒙的墙和吵得不让人安睡的仪器声。这样的日子他很久以前就过怕了,日复一日,无休无止。而且他想看到佟桦挂满笑容的脸,而不是现在这样的憔悴又忧伤。


    蹲踞果然是缓解缺氧最直接的办法之一,缓了很长一会儿,颜乔松的双眼逐渐聚焦,才发现眼前是一双锃亮的皮鞋,然后是笔直的裤管和白大褂。他还没来得及抬头看看是不是Doctor John,就听见那人关切地问:“Are you ok?”


    “Sorry.Im not feeling very well.”颜乔松有气无力地双手撑着地面,断断续续地说着,话还没说完,眼前穿着白大褂的Doctor John立刻就把他扶进办公室里,拿出氧气面罩给他戴上,持续观察他的情况转变。


    “Are you feeling better?”Doctor John猜到颜乔松的来意,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年轻人费力喘气呼吸,想到他的能力和才华,想着他瘦削的身体隐藏着巨大无比的力量,实在觉得遗憾。


    颜乔松的表情很痛苦,听不清Doctor John说了什么,怯生地又缓了一阵,稍微舒服一些,点头表示感谢,也表明自己的来意和态度,希望Doctor John不要对他有所隐瞒,毕竟他才是这具躯体的主人,最不应该被瞒着的人就是他。


    Doctor John十分惊叹颜乔松的冷静和坦然,仿佛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从医多年,他甚少见到一个久病之人和死亡那么接近,忍受了大量的痛苦,却不存在消极态度。他能看出来颜乔松不是在控制情绪,伪装若无其事,流露出来的悲伤是真的,但乐观向上的心态也是真的。


    与之相比,他的朋友们倒是一个比一个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明明他才是最该难过和委屈的人。他能拥有一群真心相待的朋友,证明他的真诚也不会少。


    颜乔松听着Doctor John毫不隐瞒地把病情悉数告知,幽幽叹了口气,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心脏移植手术何其难等,无法进行修复手术基本等同于绝了他的生路。


    Doctor John也叹了一口气,又诚心表达对颜乔松的赞赏,更把他多日以来研究的治疗方案,和未来医学的展望也悉数带出,希望颜乔松不要轻易放弃,只要活着就一定还有希望。


    颜乔松从疑问变成了然,治不好才是必然的,这个结果反倒一点也没有意外。国内心力衰竭的患者超千万,然而每年心脏移植手术仅300例左右。诸如此类数据,颜乔松看太多了,得知不能手术的结果,他还是失落的,即使他的病情和他知道的所差不大。


    他仍然很感谢Doctor John的赞赏和劝慰,也希望Doctor John可以和钟建国医生一起研讨出更好的治疗方案,能让他多活一天赚一天。


    不适合接受任何修复手术,只能以药物延缓病情恶化,万一真的很快进入终末期心力衰竭的阶段,又没有合适的供体进行移植,还是可以考虑人工心脏,以辅助等待心脏移植。


    这是Doctor John给颜乔松的一剂定心丸,颜乔松其实一直也在持续关注人工心脏的发展,只是人工心脏尚未普及,植入人工心脏以后,需要长期服用抗凝药物,可能会出现抗凝不当引发的血栓或出血,可能会出现感染,仅这两个并发症就有致命的危险,更别提还会有更可怕的并发症了。


    而且他复发哮喘,也是个大麻烦。


    告别了Doctor John,刚出办公室,颜乔松愕然看见坐在门口等着的佟桦,愣了愣,才微笑着轻声说:“现在我们信息对等了。”


    佟桦颓然笑着,无法不去想颜乔松即将不在人世的可怕事实,艰难迈步上前扶稳摇摇欲坠的颜乔松:“小羡,你有什么愿望吗?接下来的日子,我们来一场彼此的心愿之旅吧。”


    她听到他的呼吸声格外粗重艰难,伴随着胸腔里的嘶鸣一起一伏。她实在担心他的身体,心尖也跟着疼得绞成了一团,脑海里也一片混乱,数不清的念头在脑海里窜来窜去,担心他会死的可怕念头持续发酵,却没有一个清晰的方法去面对。


    “你有什么愿望吗?”颜乔松靠在佟桦身上,耳边都是杂音,最清晰的就是自己过分急促的心跳声。他被佟桦突然这么一问,只好反问回去,然后陷入短暂的思考。


    他自小按部就班,习惯把生活划分成不同的区域,把不同的事情放在不同的盒子里,却没有存放愿望这一个盒子的存在。以前他习惯用公式解答问题,也一直在寻找解答自己的公式,遗憾至今解答不了自己为何如此存在。


    “明明是我在问你呢。”佟桦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现在脑海里闪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从现在开始,她要多笑一点,她要颜乔松可以多看一点她笑起来的好看模样,她要让颜乔松相信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幸福的,一点都不苦涩。


    颜乔松被佟桦的目光看得喉咙一梗,好像有腥甜的液体堵在喉咙,堵得他呼吸困难,眼前发黑。他勉强低低喘了口气,声音很轻很轻地说:“佟桦,等我好一些能出院了,我们一起去看看我曾经读书和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好吗?”


    近两三年发生太多没有办法用公式解决的问题,面临太多选择,颜乔松错乱了,生活好像脱离了轨道,甚至没有办法继续坚持他所相信的东西,他迫切想把那些好像丢失了的东西找寻回来。


    “好,我期待很久了。”佟桦莫名鼻尖泛酸,眼泪夺眶而出,她预感到了什么,好像要真正走进颜乔松的生活里,但又好像没有更多的机会继续走进他的生活了。


    “小傻瓜,如果常流泪,我们就看不到星光了。”颜乔松疼惜地抬手为佟桦擦拭泪水,声音逐渐低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绵延不绝的咳嗽,从低低的闷咳到剧烈的喘咳,一声一声撕心裂肺。


    佟桦下意识为颜乔松轻拍后背,心里满是酸涩和不安,连忙扶着颜乔松往病房方向走:“最大的星星就在眼前,每天都能看得见,请不要让他暗淡消亡,好吗?”


    第59章 、你呢,有想过结婚吗?


    颜乔松住院的第三天,他哥哥颜乔渊一连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颜乔松昏昏沉沉地睡着,手机被李泽调成静音。


    傍晚时分,颜乔松迷迷糊糊睡醒,不见病房有人,习惯性抬手想看看时间,却只看见戴着的住院手环和留置针,于是拿起手机想给佟桦打电话问问他们去哪里了,惊愕发现哥哥的来电和留言。


    颜乔松担心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连忙打开微信,去听留言。


    “我和你嫂子准备过几天回去工作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有机会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吗,潼潼每天都闹着想见你呢。”


    原来不是什么要紧事,但颜乔松眉头微蹙,几次拿起手机又放下,犹豫很久,最后还是回复了哥哥,免得让家人产生不必要的担心,“还没,得过一阵。”


    “好,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你玩得开心一点,回国记得回家来看看爷爷和潼潼,爸妈也想你了。”很快,颜乔渊发来消息,还发来一段颜轶潼玩耍的短视频。


    颜乔松看见消息,打开视频看了又看,视频里的颜轶潼笑得特别开心,手里拿着一个芭比娃娃开怀地炫耀着:“这个芭比公主是小羡在我月考第一名的时候奖励给我的,是不是很好看呀!”


    颜乔松看着可爱的小侄女,嘴角不自觉上扬,可是一想到自己已经失去照看颜轶潼的资格,为期末考试准备的小奖品也一直没有送出去,笑容立刻僵在脸上,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哥哥。


    他想了又想,干脆退出微信,转而打电话去找佟桦,却听见佟桦的手机铃声不知道在哪里响起,原来佟桦没带手机。


    此时,佟桦听见手机铃声响起,生怕打扰到颜乔松休息,连忙从卫生间出来,一股劲往沙发跑去,手还是湿哒哒的,因为她给颜乔松买了两件衣服,打算洗洗晒干就能穿了。


    颜乔松看见突然出现的佟桦,被吓了一跳,抬手轻揉胸口,急促地喘息着,惊奇地问:“嗯…你从哪里突然闪出来的?”


    佟桦微举着双手,回想起自己一溜烟跑出来的失态,尴尬笑着,却发现未接来电显示的是“笨拙颜小羡”。


    “你找我吗?”佟桦连忙惊喜转过身,看向眯着眼睛想把她看清楚的颜乔松,站在沙发旁欣慰笑着,因为颜乔松醒来会第一时间想她找她:“我是你的星星呀,当然会闪现啦!”


    颜乔松闻言,无奈又宠溺地笑着摇头,眼睛还是疲乏得不愿睁开,究竟是累还是近视加深了,佟桦的身影十分模糊看不清。


    刚好此时,李泽和许翊臻买了晚饭回来,轻咳两声以示颜乔松和佟桦不要继续秀恩爱了,赶紧来填饱五脏庙吧。


    “我先去洗洗手。”佟桦连忙又返回卫生间,把手上的肥皂泡洗了,才过来吃饭。


    颜乔松把手机丢在一旁,也不回复了,一连打了几个大哈欠,吃着寡淡无味的小米粥,听着李泽和许翊臻闲聊起读书时候的趣事,看他们连连发笑,他笑得勉强。


    颜乔松住院的第五天晚上,薛颖昕坐上回国的飞机,她实在不能继续休假了,医院每天都忙得应接不暇,陈锦添也几番催促她快回来,医院没了她实在不行。


    佟桦去送薛颖昕,许翊臻请缨当司机送她们去机场。一路上,她们默契地没说太多伤感的话,甚至也不提颜乔松的病情了,反而开始吐槽徐淑清回国以后竟然跟着林雪儿去赶通告,也不赶紧找工作,看来是真的打算得过且过了。


    李泽留在医院照看颜乔松,毕竟时间不早,颜乔松困意来袭,一直同李泽聊天强撑着,要等佟桦和许翊臻回来,要和佟桦说了晚安才睡觉。


    “我打算回国之后,就把婚期定下来,说好你要给我当伴郎的,可不许耍赖!”李泽原来准备把婚期定在明年十月左右,不至于太仓促,而且那时气温合适,林雪儿就能穿上最美的嫁衣。


    颜乔松眉头一皱,觉得太仓促了,但却知道其中原因:“也好,早点定下来吧。”


    李泽坐到病床上扯出笑脸来,故作打趣地问:“你呢,有想过结婚吗?”


    “没有。”颜乔松深沉地摇了摇头,一想到不远的将来自己即将死去,他就感到非常害怕,仅仅是被李泽这么一问,他就为失去他的佟桦感到恐慌。


    正因为这样,每个清晨醒来,颜乔松发现自己还活着,还能和佟桦,和所有人在一起生活,就会发自内心感到喜悦和庆幸。


    又过了两天,因为公司出了点小状况,李泽和许翊臻商量之后,许翊臻先一步回国解决问题,留下李泽照看着这边的情况。


    还好许翊臻回去及时,小状况有惊无险地处理妥当,但他不幸被爷爷奶奶捉着询问颜乔松为何没有一起回来,他不敢透露半分实情,委婉地说颜乔松正和佟桦在英国旅游。


    许衡和周潇一听到颜乔松正和佟桦一起旅游,觉得自家外孙终于长大出息了,便开始惦念起了喝外孙媳妇茶。


    经过十天的住院静养,颜乔松的身体有所好转,出院住进了他读书时期租住过的房子。


    佟桦匆忙来过这间房子几次取东西,没有过久逗留,现在第一次好好看看这间颜乔松曾经生活过的两层房子,仿佛呼吸着十几岁的颜乔松的气息。


    这里,是颜乔松成功摆脱颜家束缚,重新找回自己的地方,这里是诗是远方,一定拥有许多闪闪发光的颜乔松的快乐。


    “佟桦,怎么了?”颜乔松刚进房间就坐到沙发上歇息,端详着闭目站在客厅的佟桦许久,误以为是房间里有什么佟桦不喜欢的怪味道,但他好像什么都闻不出来。


    佟桦闻言缓缓睁开眼睛,朝着颜乔松咧嘴宠溺地笑了:“嗯…我在想,如何能把全世界最特别的爱都给你呢?”


    颜乔松惊喜地红了脸,朝着佟桦挥了挥手,佟桦真的朝他而来,轻轻坐在他的腿上,双手环绕抱着他的颈脖,脸颊一点点靠近他的脸颊:“小羡,遇见你真好。”


    颜乔松被佟桦突然撩拨,何止红了脸,猝不及防地身体微微往后靠在沙发上,心跳紊乱,心情轻快,呼吸着最甜的氧气,在她耳边温柔耳语回应:“我真的好喜欢你。”


    佟桦耳根也红了,首次在颜乔松面前暴露出撩拨的本性,也靠在颜乔松耳边轻语:“何止喜欢。”


    话犹未了,佟桦的脸颊一点点更靠近颜乔松的脸颊,他的嘴唇仿佛吸引着她的嘴唇,她轻轻点上去,慢慢一点点靠近深入…


    “咦,麻了麻了。”李泽刚好从厨房走到客厅,看到面前一幕,惊讶得连忙拔腿撤回厨房,然后倚在门框偷看,嘴里碎碎念叨着:“这佟桦也忒生猛了吧!”


    做好晚饭,还没吃一口,李泽识趣地离开,说他要去找老朋友们聚一聚,不醉不归。


    佟桦有些惊愕,许是李泽看到刚才那一幕,突然有些羞耻地捂起脸撒娇偷笑:“小羡…”


    颜乔松自然看不懂佟桦捂脸笑的含义,听见佟桦叫他,连忙答应:“要纸巾吗?”


    他边说着,边给佟桦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


    佟桦被笨拙的颜乔松惹得又捂脸又捂肚子地连连发笑,笑得颜乔松有些发懵,却觉得佟桦笑得真好看。


    晚饭之后,颜乔松和佟桦相拥坐在沙发上看电影,他突然想起来和李泽、许翊臻曾经在二楼的房檐上放了些东西,相约毕业之后一起拆开“时光胶囊”。


    “佟桦,不知道房东装修有没有发现,我们曾经在房子里放下了时光胶囊,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放了什么。”


    佟桦闻言跃跃欲试,好期待知道十几岁的颜乔松脑子里装着什么,是不是和现在一样呢?


    第60章 、你就泡在实验室,就…没有去泡泡妞?


    回国已有三年,这间两层房子随着他们回国就退了租,但并未因为他们的离开而空置了三年。


    这三年间,这里也租住过一群像他们一样的留学生,也租住过远洋而来的旅行者,后来因为老旧问题翻修,便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租客。


    虽然翻修过,但房子总体架构没有发生多少变化,就连客厅摆放的沙发和墙上挂的壁画,还是摆在原来的位置,从房子外面看上去依然十分古老。


    佟桦本来半倚着颜乔松,突然蹦跶起来,拉着颜乔松一股劲往二楼去,迫不及待想看看十几岁的颜乔松脑子里装着什么,到底是物理哲学,还是哪个美丽小姑娘呢?


    蒙蒙夜气中,从窗户吹入徐徐凉风。佟桦站在二楼小客厅,抬头往上看着屋顶几道屋檐错落有致,专心猜一猜时间胶囊到底在哪里,幽静的环境使他们短暂忘记说话。


    颜乔松不看屋顶房檐,专心看着满面好奇的佟桦的目光不停探寻着,心里摇摇的有点不能自持,立刻低下头,微张着嘴一下一下调整呼吸的频率,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是这里,还是哪间房子的屋檐?”佟桦突然想起要问一问具体位置,等颜乔松告诉她,她就立刻去搬来椅子把时间胶囊拿下来。


    颜乔松闻言抬头,与佟桦四目对视,瞬间红了耳朵,荷尔蒙又在作怪了。


    距离存放时间胶囊已经过去五年,颜乔松依稀记得应该是从右边数起的第六条房檐。他踩上佟桦搬来的凳子,伸手摸索着,心中充满忐忑,果然发现房檐上面放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正方体木制盒子,惊喜同佟桦分享:“还在。”


    颜乔松拿出房檐上的木制盒子,心头兀自突突地跳,又勾起旧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选择是困难的,颜乔松宁愿永远不要出现那样的选择,他就可以一直陶醉于想象中的勇敢,不用直面自己的胆怯和懦弱。


    佟桦看见颜乔松果然翻出时间胶囊,也倍感惊喜,小心翼翼接过颜乔松递来的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盒子,颇有仪式感地嘴动配音:“噔噔蹬蹬~”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这个严丝合缝的木制盒子,仔细研究打开的方式,却怎么看都像一块实心木头,并不像能打开的盒子。一时之间,她毫无头绪,不得不怀疑颜乔松是不是在骗她,试探地问:“这确定不是一块实心木头吗?”


    颜乔松自然知道木制盒子的解法,从凳子上下来,沉思两秒,回答说:“等李泽回来再打开,好吗?”


    佟桦点头“嗯”地应了一声,和颜乔松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摆动好久,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智商,压根不懂怎么打开木制盒子,恹恹地把木制盒子放在茶几上:“这是类似鲁班锁的东西吗?我实在解不开,你来保管,我先去洗澡澡了。”


    “好,去吧。”颜乔松点点头,一种怀念的感觉涌上心头,百感交集。


    他依稀记得当时他们三人写了纸条放进盒子里,但已经不记得纸条上到底写了什么豪言壮志或者随意写写画画。他虽然捉不住时光,但是那段靠自己生活的时光,灵魂自由且安宁。


    这个时间胶囊的秘密,刚从房檐拿下来开始,就在佟桦心底生根发芽。她洗了澡,等了又等,李泽还是没回来,实在困得很,和颜乔松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聊天继续等着,实在太困还是睡着了。


    清晨,几只小鸟在窗边清脆地鸣叫着,四周是静谧的。佟桦在被窝里转身,被颜乔松压住头发扯得有些微痛,她怕床的晃动惊醒睡在身旁的颜乔松,于是慢慢转过身去,却突然开始欣赏颜乔松的睡颜。


    窗户帘子没有拉紧,一丝淡白天光透射在床上,佟桦心想,此时如果有第三视角拍一张他们睡觉的照片,一定特别美妙。


    一万个美丽的未来,都抵不过一个真实的当下。


    佟桦小心翼翼把自己的长发从颜乔松身下抽出,又小心翼翼抬手轻抚颜乔松的额头探一探温度,然后起来去给颜乔松做早餐。


    早餐之后,天色依旧阴沉沉的,没有下雨,最适合散散步。佟桦不见李泽,估计玩嗨了彻夜未归,于是拉上颜乔松出门,权当消食和锻炼身体。


    剑桥是一座“城市中有大学”的城市,各个学院散落在各处,丛林绿草围绕在它们四周,行走其中,许多中世纪的建筑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文艺气息,仿佛置身童话世界。


    “这是剑河吗?”徐徐凉风吹来,不知不觉他们围绕着一条曲折蜿蜒的河流走了将近五分钟,河上不时有船游过,划船小哥们正在声情并茂地讲解三一学院有多么牛逼的历史,语气能听出满满的自豪。


    佟桦一时兴起,也想体验一番泛舟康河,去看看三一学院。


    颜乔松见佟桦目送一只又一只船远去,温柔笑问:“要坐船吗?”


    佟桦听见颜乔松说出她心中所想,欣喜点头,跃跃欲试。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刚开始泛舟,佟桦诗意开始朗诵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意外惊喜是撑船的小哥哥竟然会说一些俏皮的中国流行语,逗得佟桦连连哄笑地钻进颜乔松怀里,实在朗诵不下去了。


    蜿蜒曲折的剑河把各学院串联起来,佟桦看见学子个个意气风发,洋溢着满脸的自信和桀骜不驯。


    “你是在哪个学院上学的呀?”


    “三一学院,学院里有一颗纪念牛顿的万有引力树,然而我从未见它结过果子,你想去看看吗?”颜乔松突然想起那棵树是游客拍照打卡的热门景点,不知佟桦想不想去看一看呢?


    “三一学院据说很难进的!真不愧是你,我的小羡太厉害了!”佟桦当然知道她的男朋友有多厉害了,但怎么个厉害法,还只是道听途说,未曾真正领教过。


    颜乔松突然一声叹息:“学校难进,毕业考试更严苛,稍微不努力学习就毕不了业,学校因此还有一座叹息桥。”


    “叹息桥我知道,我看过电影,霍金和简的初吻就是在那里。”佟桦脑子一转,略有探究意味地笑问:“我可听说了,剑桥学霸学习刻苦,但玩得更疯。”


    颜乔松略带疑惑,长长地“嗯”了一声,才回答说:“确实也是。比如毕业考试之前,我们会尽情地玩一场,摆烂够了,再好好学习,但只有本科生才需要考试。”


    “那你平时都做些什么呀?”


    “实验室24小时开放。”


    “你就泡在实验室里?”佟桦惊讶颜乔松对学习的痴迷程度,将信将疑地问:“就…没有去泡泡妞什么的?”


    毕竟,英国的漂亮女孩这么多,又会穿衣打扮。哪怕只是同学,也有来自五湖四海的美女学霸,也能和颜乔松有很多共同话题。


    “也不全是在实验室。剑桥有特殊的学院制,读博期间导师建议我能累积一些教学经验,就是在自己学院里给本科生进行一对二的付费课后习题讲解,听到他们发出那种恍然大悟的惊叹,还挺有成就感。”


    “哦~”佟桦也学着发出那种恍然大悟的惊叹,略有些醋意地问:“颜老师一般教男学生还是女学生多一点呢?”


    “有区别吗?”颜乔松不懂佟桦的问题的意思,研究学问为什么要分男女呢?


    “颜老师如果有一天要到大学去当老师,一定迷死本科那群小妹妹吧!”佟桦的脑子里已经有了画面,颜乔松在讲课,讲台下坐满了学生,女生比男生多一点,女生大多垂涎颜乔松的颜值,男生大多敬仰颜乔松的学识。


    颜乔松好像明白佟桦的意思了,试探地问:“如果我真的去大学当老师,你会不会不高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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