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节奏
“什么真相？”
“世界的真相, 某个人的真相，一切的真相——只要是你们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们。”婴儿一边说着, 一边摇摇晃晃地走向众人，嘴角咧开的笑容随着距离的拉近和光影的变换显得更加诡异，“只要你们——”
它话还没说完, 就被江户川乱步直接截断：“不要。”
他说的十分坚决, 毫不犹豫, 婴儿当场愣住, 也不再往前走了，脸上挂着的笑容也僵住了，灰色眼睛睁大, 显得十分震惊。
“你们来这里, 不就是为了这个？”
“是啊。所以，如果你直接都告诉我们的话，那太无聊了，那我这个名侦探还有什么意义呢？”
婴儿站在原地呆了片刻, 冷笑一声：“你们人类还真是奇怪。”
“那你还想变成我们？”江户川乱步歪头。
太宰治也跟着歪了下头，问他：“那不就显得你更奇怪了吗？”
婴儿慢吞吞地低头望过来, 视线和他相交的瞬间, 脸上浮现出分明的愤怒和狠戾。
“你已经提前对他做过什么了？”
“没有。”太宰治摆手, “礼物是要大家一起拆的, 我怎么可能和悠独享呢。”
“我们只是……让礼物来它该来的地方而已啦。”他说着, 已经拔出插在腰间的枪, 在婴儿迈出下一步的同时射击。
银色子弹破膛而出, 转眼间就到了婴儿眼前, 它被迫停下了脚步, 顺着人类的本能下意识闭上眼睛。
于是就是在这么一闭眼的瞬间，全身多处同时受到了攻击。
四肢、腹部、胸膛、下颌。
一连串的攻击从正面蜂拥而来，像是狂风暴雨打在身上，一时间根本不知道应该遮挡哪里。
它索性就不遮挡了，直接顺着这些力道向后退了几步，两只手臂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在空中挥舞了一周。
封闭的室内凭空起了飓风，顷刻间便将所有人包裹在内，把一切都吹得七零八落。
狂风卷起向它袭击的人，毫不留情地将他们甩向远处，重重砸在金属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接连数声闷响后，风止，万籁俱寂。
婴儿毫发无伤地站在那里，低头看着散在房间各处的人。
“我倒是不介意和你们先玩一会儿游戏。”它阴森森地笑了两声，极尽嘲讽，“只是，你们连让我玩得尽兴都做不——”到。
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婴儿的身形就猛地向后倒了下去。
它踉跄着接连退了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后背已经撞上了房间另一端的墙壁。
婴儿茫然地低下头，看向这个突然闯入给它来了一下的不速之客。
这同样是被他强行拽入这个世界的玩家，此时正摆好架势，捏着拳仰头看它。
“你是——”它搜索了一下记忆，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回忆不起来这个人的名字，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人性化的茫然，“谁？”
少年笑起来，朝他伸出拳头。
“虎杖悠仁，参上。”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有人敲响已经敞开的房门，它抬头望过去，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个穿着白色披风的少年嘴角也挂着笑容，说：“还有我们。”
“啊——”原本头朝地靠在墙上的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看上去也是毫发无伤。他一边笑着，一边有些苦恼似的摸了摸头，说：“其实我不太喜欢团战来着。”
“因为总觉得——是我们在欺负人啊。”
“那我先把你们咬杀？”云雀恭弥甩了甩刚刚到手的新武器。
“云雀学长……”泽田纲吉无奈，“这就不必了吧？”
云雀恭弥：“哦？”
五条悟：“其实我也觉得你比这个家伙有意思。”
虎杖悠仁：“五条老师？？？”
“不过，最有意思的东西总要留到最后嘛。”五条悟拍了拍手，“所以——”
“明明是你没法让我们尽兴啊。”中原中也的声音在婴儿的头顶响起，听起来十足的近在咫尺。
婴儿错愕抬头，少年那夹风带电的一脚已经到了眼前。
浓郁的白雾一点点消散，两道分立两端的虚影显露出来。
五十岚悠冷眼看着对面摇摇欲坠的身影，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残存的血迹。
“不好意思，这次赌注又是我赢了。”他手腕翻转，长枪消失不见。
对面的虚影仰着头恶狠狠地盯着他，艰难地向前迈了一步，身形又晃了几下。
“诶，小心一点。”五十岚悠站在原地伸了一下手，完全没有要扶的意思，仿佛只是在嘲讽，“这一下要是摔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哦，不对。”他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摇了摇头，自我否定，“我都忘记了，你还有个身体在下面呢。”
“不过那个身体，”五十岚悠话音一转，“恐怕也差不多要被我的朋友们拆了吧。”
摇摇欲坠的身形骤然稳住，祂阴沉沉地开口，声音沙哑：“是啊，不过——”
“像你们人类一样，我也给自己留下了最后一条路。”
五十岚悠面上仍然轻松，心下却警惕起来：“什么？”
“能够让我长久地存在下去，让这些世界长久地存在下去的方法。”祂狞笑起来，骤然俯身冲上。
虽然步伐跌跌撞撞，但仍旧不偏不倚地撞向五十岚悠的方向，而且速度丝毫不慢，眨眼间就已经到了咫尺之间。
五十岚悠侧身避开他，向旁边让了一步，然而下一瞬，祂手里突然出现了一把弯月状的长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钩住五十岚悠的身体。
鲜血溅满泛着寒芒的刀面。
纵使已经尽快抽身，腰间还是难免落了一个又深又长的刀口。鲜血透过割裂的衣物渗出，练成一串，又在地上聚为一片，向四周渗去。
他垂眸看了一眼腰间的伤口，漠然地移开视线，似乎都没打算理会那道狰狞的刀伤。
这一下像是已经掏空了祂的全部气力，长刀在瞬间破碎，祂人也向前踉跄了两步后直接跪在了地上，低垂着头，颤抖的双臂支撑着地面，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接彻底倒下。
五十岚悠皱了皱眉，走上前，站在祂面前。
“看吧，”祂艰难地仰起头，嘴角浮现出一抹计谋得逞的痛快笑容，“我成功了。”声音有气无力，但也夹带着难以掩饰的快意。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继任者。”祂死死地盯着五十岚悠，“继承我的能力，我的功业，以及——我的意志。”祂一字一顿说出最后几个字，脸上的笑容更加猖狂。
“喔。”五十岚悠面无表情，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你们这个还是个代代相传的家族企业。”
祂：“？”
“行啊，交给我呗。”五十岚悠在祂变得有些茫然地目光中点了点头，握住出现在手上的弯月刀，“放心，我不会把它穿给下一代了。”
锋利的刀尖抵住祂的脖子，刀面上映出了两个人的影子。
“我会让你们的意志在我这里断绝的。”他说完这句话，手起刀落。
没有痛呼没有鲜血，只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啪”的一声，一切都消失在漫长的寂静中。
婴儿的躯体轰然倒地，只有那双眼睛还无神地大睁着，透出一股不甘心的感觉。
太宰治举起手中的银枪，枪口朝向它的左眼，扣下扳机。
“咔哒”一声。
无事发生。
子弹并没有如想想那般破膛而出。
他愣了一下，举起枪打量了两眼，而后轻轻一哂，有点失落似的，嘟囔了一句：“没了啊。”
“咔哒”声又响了两次。
“不是说无限量吗。”他耸了耸肩，枪口一歪敲了敲身边人的肩，“那就只好麻烦中也去把它的眼睛毁掉咯。”
中原中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一脸不爽地去把那两颗眼睛踩爆了。
眼睛大概是祂们连通这里的最后一个媒介，爆裂的瞬间就化作烟尘消失在了空气里。
紧接着片刻后，整个世界开始震动，坍塌。
连绵不绝的响声笼罩了整个学校，一点点向这边逼近。
一群人站在这里，不慌不忙地收整好各自的武器，等待坍塌降临到这里。
世界崩溃的速度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上不少。
毕竟这个世界本来就比之前那些架构很大的世界要小上不少，主体就只有这所学校，外面的环境一概都是未知，只有随机生成的各种怪物能够证明“外面”的存在。
所以学校的坍塌，几乎就代表了世界的坍塌。
很快，这栋建筑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天花板和四周的墙壁蔓延开蜘蛛网一样的密密麻麻的裂纹，纵横交错着构成了一副极具抽象色彩的画面。
在众人的身后，爬满裂痕的墙壁中央突然出现了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那扇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里面是一片迷蒙的白。
紧接着，门的旁边出现了一个小牌子，牌子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着这扇门，箭头下面有几个小字：走这边。
这是五十岚悠为他们开启的通道，通过这扇门，可以将他们送回属于他们的现实。
建筑在晃动中开始坍塌，东西断裂和掉落的巨响迅速逼近，然后转眼之间，就到了他们所在的这个房间。
原本就已经开裂的天花板一块一块地掉落下来，重重地砸落在地上，激起一片烟尘。
这个世界仿佛还保留了最后一点意识，所有的坠落物都像是有生命一样，偏偏避开了躺在那里的那个“婴儿”。于是在周围的一切都陷入混乱的时候，只有那个地方还保留着最初的完整，甚至就连婴儿身上留下的那些伤痕都被完完整整地保留了下来。
这些人动手的时候可是一点没手下留情。那具畸形的仿造身体早就在他们的攻击下变得千疮百孔，此时这样看上去更显得可怜突兀，不像是世界不想伤害它，反倒是有了几分连世界都嫌弃到不想靠近它的味道。
落在最后的太宰治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躺在废墟中央的死气沉沉的仿造物，突然笑了一下，停住了步伐。
那扇敞开的门闪了几下，像是在催促他。
太宰治偏头朝门看了一眼，以一种和朋友聊天的口吻说：“别急，我还有点事要做。”
门静默了片刻，在自己的正中央画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还有点歪歪扭扭。
太宰治拿出那把银枪，朝门晃了几下，说：“有个东西要还一下。”
门又闪烁了两下，歪歪扭扭的问号一点点消失，换上了另外一句同样歪歪扭扭的话：“那是送给你的。”
太宰治眯起眼，沉默片刻，问：“那如果我不想要呢？”
门闪得更厉害了一点，然后是飘忽的第二句话：“那就扔了吧。”
“扔在这里？”太宰治举起枪，像是真的打算直接扔下。
门：“……”
“带回去扔。”
“好吧。”太宰治眨了眨眼，收回了举着枪的手，摆出了一副无奈妥协的模样。
他缓缓走向那扇门，在踏入门的瞬间又突然停了下来，偏头看向身侧的门扉，屈指在上面敲了两下。
他清了清嗓子，模仿起五十岚悠不久前刚刚对他说过的那句话：“我在现实等你。”
门扉抖了一下，突然传出一股力道，直接把他推进了门内的世界。
所有不该在这里的人都已经离开，世界的坍塌也在这一刹那停止，一切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半晌后，那扇门缓缓闭合，发出一声极轻的声响，却也在这个沉寂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突兀。
白色的门一点点消失，逐渐融入墙壁，只在中央的位置落下了一个小巧的红色圆点。
那是太宰治的指节刚刚撞击过的地方。
“哗啦。”
世界暗了下来。
回到现实世界里的所有人都落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并在同一时间苏醒。
这个世界的时间好像从他们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就陷入了停滞，直到他们回来的这一刻才重新开始运转。
就像是过去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对于某些人来说，也确实如此。
被强行拽入祂们所构建出来的系统的大多数玩家都忘记了自己曾经有过这样一段恐怖的记忆，有一小部分人还拥有模糊的记忆，只是那些记忆对他们来讲，比起“记忆”，更像是一场漫长而难忘的噩梦。
还有一部分人，极少数的人，将那些过去完整地记忆了下来。
从第一次被拉入这个游戏，一直到最后世界的坍塌，分毫不差地保留在了这些人的记忆里。
他们在苏醒后，曾经重聚过一次。
在之前那家咖啡厅，所有还保留了记忆的人，在苏醒后的第二天，不约而同地回到了那家咖啡厅。
至于在那家咖啡厅里具体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把之前想骂的人、想打的架、想交的朋友……都完成了吧。
总之，据说那家咖啡厅在黄昏的时候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后来过去了许多年，也再也没有回到当初的那个样子。
而这些在咖啡厅完成了他们最后想做的事情之后，也都回到了自己该去的地方，继续着之前的人生，只是偶尔会在某些场合意外相遇的时候表现出来一丝和常人不同的熟稔，或者偶尔会一时兴起，和其中的某些人刻意地重逢一下。
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节奏，每个人都在世界的节奏下进行着自己的人生。
“可是——”太宰治拖着长音，修长的食指勾起垂落在眼前的半透明丝绸细带，一圈一圈地缠起来，和缠绕在手上的绷带重叠。
“我被世界的节奏落下了诶。”他像是在像对面的人表达自己的不满，但语气里还带了点难得的毫不掩饰的撒娇。
坐在他对面的青年无奈地钩住他的手指，温和地制止了他的动作，又一点点把那条细带从他手指上拆了下来。
太宰治蜷缩起手指，抬眼看向对面的青年。
“那你要不要试一下——”衣服上装饰用的丝带被整根抽下，搭在了太宰治被迫摊开的手掌上，“加入我的节奏？”
深邃的红眸弯起来，倒映着一点点放大的身影。
放大的身影突然停止，太宰治伸出手抵在青年眉间，微微抬头和他对视，问；“那你要不要——”
“先补上那句迟到一年的——”
五十岚悠低下头，在他耳轻声说：“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惹QAQ
感谢阅读！啵啵
这章评论发红包惹，截止到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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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感谢能够一直看到这里的小天使！！！谢谢你们不嫌弃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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