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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生千年(壹)

作者:CC是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李文玉生于雨师倾遇见白灵的前一百年,被母亲以族亲身份托付给抱扑宗的流照真人徐纯时,已经过了千年。


    漫漫千年,他却毫无印象。


    有何值得在意的吗?


    似乎并没有。


    他还会有很多很多很多个千年。


    这是一种,不自觉,刻在骨子里的天然傲慢,毕竟,神树一族向来受天地偏爱。


    甚至有些过了头。


    只是偶尔,李文玉会有些好奇,那一千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有谁来过吗?


    寻常草木成精开物开智需要千百年,化形又需千百年。


    不过千年,他便又修炼出人形。


    本来按修士来分,他早就是分神,如同神树一族,但李文玉缺失了一段很小很小时候的记忆,似乎在那时承诺要将什么送给谁。


    似乎是一场奇怪的交易。


    他交易了自己并不想交易的什么。


    但母亲也在,她同意了。


    哦,他有心,这颗心很健康。


    百年分神,兑现诺言后,李文玉沉睡了五百年,醒来后变成一棵毫无灵力的普通小树苗,扎根在秘道里。


    只是不同的是,除了依旧拥有灵智。


    那颗正常的,在他胸口跳动的心外。


    他的灵根不再是天木灵根。


    李文玉的灵根,变成了斑驳的,难以好好吸收灵气,需要努力平衡梳理,艰难修行的五行杂灵根。


    他问过母亲到底,发生过什么。


    但母亲并未回答他,只是让他尽力修炼,修行仍旧没有阻碍,只是慢了很多很多,李文玉活到第八百年,才成功筑基。


    第九百,筑基大圆满。


    第一千年五十年,终于结丹。


    他再次化形。


    他有心,从有记忆开始,就有一颗能跳动的,和人一样的,完整健康的心。


    “母亲,为什么你要送我走?”


    “傻孩子。”


    剑阁禁地内的万年古树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后裔,它又化形成凡间幼童。


    值得,她对自己说。


    千般不放心,万般不放心。


    千言万语间,她轻轻叹了一声,还好,答应了那个女人的交易。


    谁能想到,神树一族也有今日?


    “母亲……”


    他站在树下。


    古树的枝叶被风吹起,“你不是一直吵着闹着也要一个名字吗?像个人一样。”


    它们的子代,便姓李。


    又是最后,取名,瑞。


    “以后,吾儿便叫李瑞吧。”


    有人在等着带他走。


    “李瑞?听起来好像很简单,母亲,你给我再取一个吧?好不好?这个感觉听过就会被忘记……换一个好不好啊?”


    “一点也不好听,好普通。”


    平凡、普通,又不是坏事。


    对他而言,更是幸运。


    古树并不回答,只是不断告诫他。


    “你要学做人,做个好人,切记,除了你师尊无相外,不要让别人知道…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是神树一脉。”


    “好好听你师尊的话。”


    “他不会害了你。”


    “不要医治任何人,忘记你的身份。”


    什么都好,就是太呆了点,她一面担心着幼子,一面又不得不送他走。


    或许,就是因为他是唯一一颗没有长出心,被限制修行的神树,才能有机会活下去,留在这世上吧。


    祸福相依。


    “李瑞,你以后就是人了。”


    “为什么啊?”


    母树并未回答。


    知道太多,并非好事。


    无论对谁。


    “可是,母亲,为什么啊?”


    李瑞身上只有那股傻里傻气的直愣愣,他不懂有种沉默叫婉拒。


    只会一直追问,固执得很。


    “为什么我是人了?”


    他明明是棵树啊。


    “等你长大,便知道了。”


    “可我不已经是个大人了吗?”


    我站在白灵和雨师倾曾经坐过的位置,看着下面的幼年师兄,母树问我。


    【他是蛮可爱的,对吧?】


    我没有否认,只是轻轻地摸了摸那根白玉钗,那夜离开前,师兄还是将它给了我,只是中间折断。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见你们?”


    “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为什么啊?”


    但这一次,母亲只是让禁地外的徐纯带走了李瑞,他什么都还懵懂,连伤心都是后知后觉的。


    他只是迷茫极了,不懂为什么,母亲彻底不理他了,他似乎也没说错话。


    “有人吗?”李瑞不知道自己在问些什么,母亲抽着他向前走。


    “走罢,再也不要回来。”


    从禁地的秘道出去时,一片漆黑。


    徐纯走在前面,李瑞跟在后面,他对这里很是熟悉,还没化形的千年时光里,他就总是摸着这条路偷偷出门。


    一片沉默。


    虽然母亲说了可以信任他,但李瑞的脑子还没开窍,一直沉浸在和母亲云里雾里的告别中。


    “以后,要叫我师尊,文玉。”


    “文玉?可我叫李瑞啊。”


    他呆愣愣地直问。


    “文玉。”


    “是你母亲给你取的字。”


    他就知道母亲不会忘记。


    他才刚刚高兴一点点。


    徐纯忽然叫他别回头。


    李瑞听话地没回头,但他能感知到,母树的悲鸣,还有其他遥远之地的亲族死亡传来的一阵阵颓靡气息。


    但再闻,风中却什么都不剩了。


    只有一股,熟悉而陌生的药味,


    “母亲是死了吗?”


    他还不懂死亡的意义,却能明白,母亲让他别回来,或许就是因为再也不见。


    再也见不到。


    他还不懂伤心的意思,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像人类一样不断地向下掉水珠,更不懂此刻为什么人类的身体会不受控制,在黑暗一片的秘道里走不动路。


    “我要走时,母亲忽然要为我取名,我应该叫你师尊?师…尊、师尊,我是不是,以后没有家人了?”


    “母亲她离开我了吗?”


    “……”


    “若你愿意,抱扑永远都可以成为你扎根的土地。”


    回抱扑后,李瑞又问他。


    “母亲说我要做个好人,可什么是好人?师尊,是像你一样吗?”


    “我不是好人,文玉。”


    徐纯忽然笑了一下,但李文玉从他身上嗅到了同样苦涩的气味。


    为什么人类会在伤心时笑?


    那什么是好人呢?


    母树最后和他说:“李瑞,你的人生还很长,慢慢去想这个答案。”


    “比起做个好人,我更希望……”


    你不要后悔。


    许舒君看着无边无际的幻境草原,风吹动,水镜这次的任务是要她,找到一颗特别别致的草?


    她陷入了一阵沉思。


    要多别致?


    说的,真还挺意思。


    【别致到你想忘都忘不了】


    在一堆假草里找真草,是挺别致。


    “喂,你找什么呢?”


    奶声奶气的,可怎么会有幼崽出现在幻海沙漠的海市蜃楼中?还是错觉?


    她正打算看看谁在说话,左看看右看看都没什么,难道真是幻听?许舒君打算放弃时,却又听见一声。


    “我在你脚下,人类修士。”


    于是,她小心地抬抬脚。


    一颗小小的树从地上爬到她的衣袂边,张牙舞爪地炫耀它的枝叶,还问。


    “我长得别致吗?”


    许舒君点点头。


    银枝金叶绿血淌,的确别致。


    这应当就是水镜说的神树一族了。


    可十六岁的她不明所以,水镜连这个也能模拟出来吗?真是奇怪,


    “快说我是世上第一好树!”


    “快说啊!”


    好幼稚。


    她没忍住,笑了一声。


    这就是她要找的神树一族吗?


    “你笑什么!”


    小树扒拉着爬上了她的肩,鼓鼓跳跳地又顺着衣袖跑到了她的手上。


    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凶巴巴。


    可它的眼睛只有两点,看起来更傻。


    “喂喂喂!人类修士,你真的很没礼貌知道吗?你应该告诉我,你到底笑什么,好让我一起笑,你居然不告诉我,母亲说你们最没有礼貌,看来真是这样!”


    好容易就生气。


    许舒君不搭理它。


    【只找】


    她反正完成了水镜交代的事,也没有其他需要做的事情,出去,还有令人心烦意乱的那个人……啊,那个人。


    心烦意乱。


    她的师兄。


    许舒君坐在了这片海市蜃楼的草原中,过了一会四仰八叉地睡在了地上,小树也学着她的模样,从她的手上跳到地上,在绿草中,将自己的枝叶分开。


    树枝也四仰八叉地压在草上。


    它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却莫名的并不担心她会伤害自己。


    它好好奇外面的世界哦,也很好奇这唯一一个万年间闯入的人类。


    “人类修士,你叫什么?”


    “你不是刚才还在和我生气吗?”


    “你不想我生气的话,那你就告诉我你叫什么啊,真笨。”


    “原来你们人类这么笨啊。”


    许舒君也不反驳它,只是静静地躺着,太阳晒得小树快要死了。


    “你想听故事吗?”


    小树的枝枝勾住了她的衣袖。


    “你都没有出去过,哪来的故事?”


    “你这个人类修士,也太小瞧我了!”


    “听不听嘛。”


    “听。”


    从小树成长史到万年成长史。


    据小树说,它要是想,可以让幻海沙漠一夜变绿洲,“可你知道,这里都是假的,毫无意义。”


    “意义是什么?”


    小树将一根树枝扎进土地里。


    “意义不是什么。”


    我忽然笑了。


    意义是什么?


    我不知道。


    我只是问身边的武淮。


    看着那里的另一个自己,还有旁边的,幼年师兄。


    “所以,你要我看鬼王的过去,要我看师兄的过去,要我看剑阁母树被白灵她们带走,是为了什么意义?”


    “水镜中的我,只是在完成一场游戏,除此之外,我并不认为,你们同我有关系,她同我有关系,”


    她与我有什么关系?


    与幼年的师兄做交易,为他换掉灵根,掩盖气运的人不是我,而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


    去见万年前的母树,哄得她愿意为浮艳镇守剑阁的人,也不是我。


    只不过我在水镜中复刻了那个场景。


    每看一段,我也的确察觉了几分不对,可即使我对那些面容不一的女子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又能说明什么?


    武淮只是挠了挠头,举着刀。


    我不过是个小小金丹。


    我不可能从万年前活到如今。


    “舒君,你到底是因为不明白,”她带着我如入无人之境,穿梭在,我不懂,这是算过去还是记忆中,“还是因为不愿承认,你和她,是一个人。”


    “您说笑了。”


    “我怎么可能是弥烁开宗。”


    我不是她,也不会是她。


    她太麻烦了。


    “您说好了,会带我去杀了天魔。”


    我盯着她的眼睛,武淮毫不退让,好久之后,她才说了一句。


    “还是这么倔。”


    真不愧是她们的朋友。


    我知道她在思念谁,只是继续问,不断问,那个我最关心的问题:


    “所以,可以带我去了吗?”


    “您说过的,可以带我杀死天魔,可以带我救回是姝。”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向你收取过报酬,我可以带你去杀死天魔,可以带你救回那个弟子,”我看着她,她问我:“你想还情债吗?”


    “你不认你是弥烁,那便只还你师尊和师兄的,如何?”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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