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理解能力超群，学习速度非人的人鱼愣是看不明白这幅画，让谢忘眠都有点怀疑自己了。
她是抱着节省墨水的念头，但也没画成火柴人，人鱼该有的特征，它的头发，长尾，美轮美奂的鱼鳍翅膀，谢忘眠都加上了。
……自己也是画了四肢。
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人鱼还在打着小呼噜，像摩托车在耳边发动引擎。
谢忘眠从她这张如盆大的脸上，到底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拿起笔记本，在上面画了一个山泉。
很多山泉眼都在地下深处，只会有一段流水在地面上，淌着淌着就又会重新返回地下。
谢忘眠能做的，只是画出在林中流淌的这一段，两边长满树木。
画着画着，她又有点泄气，人鱼能找到山泉，又明白她的意思，用瓶子装水回来吗？
谢忘眠转头，人鱼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它面上细碎的鳞片，像一颗颗小小的钻石。
视线对上，人鱼啾啾叫了一声，欢天喜地来蹭她的脸。
谢忘眠的忧虑焦躁不知不觉就消失了。
一次不行就多来几次，她多教人鱼识字，它肯定能理解的。
像春游时每个放心不下孩子的家长一样，临出发前，谢忘眠拉着人鱼的手细细嘱咐。
“一定要长木积子的枯树干，不要新鲜的，山泉水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没关系，路上注意安全……记得早点回来。”
她一个人在山洞里真的好寂寞。
“嘤……”
人鱼发出一声如鲸鱼般的悠长鸣叫，弯下身子嗅了嗅她的指尖。
它向后退了一段距离，翅翼展开，在谢忘眠头顶游弋了两圈，才冲向洞口，倏忽一下就飞远不见了。
人鱼在空中飞行，速度没有太快，它怕自己发丝上卷着的瓶子会被风吹坏。
这些瓶子和伴侣一样，都软软的，实在是不坚固。
一想到伴侣教她自己的话，人鱼就很有种欢喜萦绕心头。
她们一定是心有灵犀，伴侣一定也是因为语言不通，无法交流的事情困扰，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不过……人鱼心虚地啃起指甲。
它其实看懂了伴侣说的，想要让它带着她出去。
它是装着没明白的。
人鱼尖利的指甲咔嚓嚓被它咬掉一层。
伴侣已经很不想求偶了，她要是还出去，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生蛋呢。
人鱼看过很多鱼繁衍，这些鱼没有感情，到季节了就汇聚在一起，一个往水中排卵，一个排精子，做任务一样，它们也不会管小鱼，工作做完就离开。
它也看过一个黄嘴巴鸟，它们很有感情，一生只和一个伴侣繁衍，可雌鸟要被关到树洞里一直孵蛋，直到幼鸟可以飞了，它们才一起出来，这期间所有的食物都要由它的伴侣提供。
人鱼当时就想，它可以自己孵蛋，也可以自己捕猎，它什么都能做好。
它的巢穴比所有动物的都大，还干净，它的领地也是最大的。怎么不见自己的伴侣呢……
现在伴侣有了，蛋还是不能生，它怎么能不急。
只要怀上蛋，它一定放伴侣出去。
送走人鱼，谢忘眠把床拖到晒不到太阳的地方，又用行李箱垒了一圈，在上面罩上几件大衣遮光。
她要小睡一觉。
怀表的时间没有校准，或许校准了，现在真是下午六点，谢忘眠也拿不准。她要对照时间，最好是看太阳和天色。
说影子最短的时候是中午，但这是地球的记法，谁知道这里什么样。
手机一坏，她的时间彻底混乱了。
但这里的天那么长，谢忘眠总不能也熬十几个小时不睡。她决定听从身体的指示，困了就睡，饿了就吃。
反正也没有工作要加班。
这里太安静了，光一遮，和晚上也没区别，谢忘眠很快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谢忘眠醒过来，躺着发了好一会的呆，捞过怀表一看，睡了七个点。
难不成真是晚上了？
算了不管这个，谢忘眠伸个懒腰，从被窝里爬出来，迎面就撞上人鱼的脸。
人鱼正托着腮趴在地上看她。
圆圆的瞳孔好似两个小型黑洞，要吸走所有的光线。
谢忘眠闭了下眼。
这样的场景再来几次，要么她变成大心脏，习以为常，要么就因惊厥猝死。
别说瞌睡虫，就连魂儿都要被吓飞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没指望人鱼回话，事实上，它要是突然开口说人话，才会吓到她。
谢忘眠就是习惯性地说一嘴。
她走过去和人鱼贴了贴脸，当鱼薄荷就是要这样主动维系一下感情。
“让我看看你都带回来什么了。”
没等谢忘眠自己迈开腿，人鱼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小布偶似的搂在怀里，游到山洞的另一角。
“哇塞！”
人鱼带回来的东西几乎要堆成小山。
有谢忘眠再三强调的树干，一瓶瓶水，还有一截树冠，上面长满了红彤彤的果子，就连谢忘眠不抱希望，随手画的松针，都有一小堆，而且是落到地上干枯的那种，真不知道它是怎么拿回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干枯死掉的各种草茎，细树枝，都分门别类地放着，互不干扰。
甚至！谢忘眠还看到了一只兔子，有两个牛奶箱那么大，乳白的皮毛上沾着一点血迹。
兔子旁边是野鸡，大概吧，五颜六色的尾羽，长得也像鸡。
野鸡旁边是一只长毛球，有点像长毛的猪。
大丰收啊！
“你也太厉害了！”
谢忘眠兴奋地直蹦，一个劲苍蝇搓手，绕着这堆小山转了十来圈。
柴火加果子加兔子等于烤肉！
“啊啊啊！”
谢忘眠嗷嗷叫着对人鱼使劲一扑，“从今天起，你爱怎么吸就怎么吸！”
“嘿嘿嘿烤肉，吸溜，我总算能吃点熟的了。你没吃过吧，等着，我给你露一手的。”
谢忘眠兴高采烈地堆柴火，枯草和松树针放在最下面，细枝压在上方，最上方是粗一点的木头。
烤架就更好搭了，她拽过人鱼的爪子，把行李箱划成一条条半厘米粗的细丝，再教它编一下，不一会就编成一张网。
清理兔子的工作，不用谢忘眠说，人鱼自己就去做了。
拿走一只兔子，送回来一块块分割好的肉片。
谢忘眠拿着打火机凑近松针，按下开关，橘红色的火苗跳动在她眼里。
呼地一下，火烧起来了。
谢忘眠拿起果子，边吃边往肉片上挤果汁，增添一点风味。
果肉清甜可口，但却有点硬度，谢忘眠扭头喊人鱼：“好鱼宝贝，来帮一下……哎？”
人鱼正紧贴在山洞壁上，好似画上去的，连尾巴尖都不动了。
谢忘眠：“等等……你是怕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