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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天黑黑

作者:麦当劳薯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印象里楼庭不是个话多的人。


    比起说话,她更喜欢行动。


    也许很难想象,有人这辈子只吃过一次生日蛋糕。


    应拾秋的二十三岁,一个四寸米糕胚,歪歪斜斜插了根蜡烛。楼庭亲手为她做的,因为没有冰箱,奶油打发得也很水,很快就融了,塌了,黏黏腻腻,像她们两个汗津津抱在一起的躯体。


    楼庭问她有什么生日愿望,她在烛光里傻笑说,希望以后年年都能吃上蛋糕。


    于是愿望就止步在此。


    她有才华,也聪明,好像天生就该成为导演。


    相比之下,应拾秋比她差很多。


    其实很怕她腻,怕她哪天飞高,手一松,说不要就不要。


    当然也问过,那时候楼庭怎么说?


    瞎想什么,没有你了我还能爱谁?


    这个世界上,小秋只有一个。


    年轻,没被骗过。


    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那小姑娘也是,信了,脸唰地白下去。


    “你瞎说什么,阿庭怎么可能认识你。”


    “不信你问她嘛。”


    应拾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我们睡过很多次,她喜欢从后面,指套还爱用草莓味儿的……不过嘛,她现在八成不敢认。”


    “你以为说这些我会信?”


    “我不是要你信啊,小妹妹。”她瞥了眼楼庭,笑容更甚,“胸口有颗小痣,右边,米粒大。额头有道疤,摸起来糙糙的。天一冷就起红疹,痒得睡不着……啧,还要听更细的么?”


    小姑娘嘴唇发抖,扭头瞪着楼庭,声音带了哭腔:“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女人白着一张脸,张嘴想否认,可那些过于私密、连阿玉都未必清楚知道的细节,像针一样扎进她脑海里。


    她试图搜寻相关记忆,却只有一片空白和随之而来的剧烈头痛。


    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姑娘眼泪唰地下来了,扭头就跑。


    楼庭拧紧眉缓了好几秒,哑着声,带着自己也未察觉的烦躁,“你够了!”


    “怎么,还想说不认识我?”


    “实话说了吧,几年前我大病一场,很多事记不清了。就算我们真有过什么,”楼庭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也早过去了。我现在有女朋友,处了三年,她很好,希望你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


    她的笑容慢慢僵掉,“忘了?”


    “忘了。”


    好奇怪。


    当初爱得死去活来,怎么命运一冲就散架了。


    原来是这样。


    她看她像看陌生人,是因为她的脑子跟心都烂了,把她们那点过往当垃圾扔了。


    “抱歉,”楼庭不再看她,目光转向一旁看好戏的林靖姿,语气瞬间公事公办,“林小姐,管好你的助理。如果因为这些上不了台面的私事影响拍摄,到时候大家都有损失。”


    说完,她甚至没等回应,便快步朝着小姑娘离开的方向追去。


    林靖姿反倒抬起手,鼓了个掌,“真是一场好戏啊。”


    她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应拾秋,饶有兴致,“她忘记你了,听见了吗?”


    应拾秋没搭腔。


    “那可真难办,”她语气冷下脸,“你会伤心吧?”


    这回应拾秋费力挤了几个字出来。


    她说怎么会,林小姐,我爱的一直是你。


    林靖姿又慢慢捧住她脸,目光满是怜惜,“小乖,不想哭吗?”


    她说我有你这么厉害的靠山,为什么要哭?我对生活已经很满足。


    林靖姿记得捡到她那天,这女人浑身是血,混着泥和眼泪,脸肿得像馒头,又丑又可怜。


    可惜她并不慈眉善目,死个人在她面前眼皮都不会眨。


    要比惨是吗,那她觉得这世界上会喘气的都蛮惨。


    尤其她,连轴转拍戏拍广告,全世界各地飞,觉都睡不好一个。


    可谁让这死女人弄脏了她的高跟鞋,还是在出席发布会之前。


    欠了她东西怎么可以随便跑掉。


    缝了针,拆了纱布,才发现底下那张脸也没那么不堪入目,勉强能看。主要身子软,搂着像团棉花,让她破天荒睡了几个好觉,没再做那些压抑难受的梦。


    那就大发慈悲,多睡几天,台北再怎么热,冬天也是冷的。


    可这她挺有脾气,自己跑了。


    没几天又灰头土脸地回来,照样一身伤,顶着包子脸,声音却硬邦邦。她不知道打哪来的脸,跟她说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但你要借我三百万。


    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以为谁都非她不可吗?


    有点小聪明,但又蠢得让人发笑,很明显那破脑子被天真和理想主义糊住了。


    但林靖姿没拒绝。


    三百万,对她来说就眼睛一眨的事,就想看看这只野狗最后能长成什么样。


    “你跟我越来越像了。”


    林靖姿满意地将她一把抱住。乖狗当然要奖励一下,才会懂得做什么是取悦她。


    阳光沉下去了。


    乌云压顶,一场暴雨毫无征兆地砸下来。


    下雨的时候楼庭走到了公交站,在一公里外,邱琢玉站在那,哭得浑身发抖。


    这地方偏,她一个北京来的,人生地不熟。楼庭本来憋着一肚子火,可看见她就那么缩在站牌底下,可怜兮兮,顿时没了脾气。


    楼庭小跑过去拉她,“一个人跑这么远干嘛?”


    小姑娘猛地扭过头,避开她的触碰,“别碰我。”


    “还耍小脾气?”


    “那女人说的都对得上!叔叔也说了,你生过病,以前什么事都记不清。”


    她沉默一阵,忽然叹口气,“没了就没了,反正我都忘了。”


    “你难道就一点不好奇?”


    “现在过得很好,为什么要去刨以前的旧账。”


    “那她呢?”邱琢玉死死盯着她,“万一她是你很重要的人,怎么办?”


    “你也看到了,她有新的生活。”


    邱琢玉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抓住她胳膊,“那你答应我,不许再想以前的事,哪怕……哪怕你哪天想起来了,也不许回头!”


    “想太多。”楼庭弹了下她额头,“我犯得着找事么?”


    见她嘴唇嗫嚅,还是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楼庭语气下意识放软:“还哭什么鼻子呀,我给你做小蛋糕吃。”


    “嗯?”邱琢玉很惊喜,“你什么时候还会做蛋糕了呀?”


    “……”


    还哭什么鼻子呀,我给你做小蛋糕吃。


    这两句话像幽灵一样突兀地撞进她脑子里,熟稔自然,仿佛说过千百遍。


    模糊的记忆里,好像真有个人爱哭。


    却怎么都想不起是谁。


    拍完夜戏,楼庭浑浑噩噩地回了家,一看,邱琢玉已经睡了。


    她倒了杯酒,躺在沙发发怔,脑袋里的刺痛一阵紧过一阵。


    已过午夜,家里安静无比。


    纠结半晌,还是拿起手机给助理打去电话:“我生病那时的病历,还能找到吗?”


    电话那头传来困倦的哈欠声,“唔……病历……是脑部那个吗?”


    这话听得楼庭皱起眉,“不然我还有什么病?”


    “……没。”


    那边静了一瞬,声音有点发虚,“怎么突然问这个?”


    “接了个戏,需要参考点细节。”楼庭轻描淡写,“我生病之前,人在哪儿?”


    “在台大念书啊。”


    “病了之后呢,躺了多久?”


    “法国,差不多两年吧,当时可吓人,差点就成了植物人。”


    楼庭的眉头越拧越紧。


    她沉默了几秒,声音沉了下去:“去把病历找出来,copy一份发我。”


    “啊?现在?”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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