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吱——
电动两驱车在云翩诚的胯. 下猛的一个甩尾，迸射出火星子，稳稳停住。
轮胎下拖出黑色的车辙。
吹了一路的冷风，云翩诚现在冷静了许多，左脚一勾车上的支撑架把车停好，修长有力的右腿一迈，从车上下来。
她用右手穿过自己的额发，向后一抹，将风中凌乱的头发随意理顺，不让它去遮挡自己的视线。
修长的身形矗立在黑夜中。
这里是一片空地，四周有零星几棵树木。不远处是十分典型的废弃大仓库，符合一般人对谍战警匪片的刻板印象。
四周很静，只能听到风的声音。
仓库门口有人把手，一左一右，如同门神，手里各自端着一把枪作为法器。
就是不知道是真家伙还是假把式。
云翩诚不在乎。
既然对方把纪淮绑去要挟她，那就必不会直接和她动手，更大的可能是想和她谈判或者威胁她做些什么。
若真想用强硬手段杀她，直接炮轰尔尔诊疗室好了，没必要多此一举。
但如果他们敢弄伤小淮……
云翩诚攥紧枪柄。
她走近仓库的门，借着门上幽暗的顶灯看清门口守卫的脸。
守卫并不算陌生，她有幸在科菲提供的资料上见过。
都是赤蝎的人。
那么目的也很好猜了，八成是想通过她对科菲下手，争取贝卢城的掌控权。
“程女士，我们老大恭候多时了。”其中一个守卫说。
见云翩诚没有直接动手，另一个守卫继续说：“但请您放下武器，我们老大会用诚意招待您。”
云翩诚没有说话，直接走上去，用蛮力把堵在门前的人丢到一遍，抬起腿就是一脚。
砰！
废旧的大门被一脚踹开，锈蚀膨胀的下端在地上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仓库里只有前半截灯火通明，后半截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是许多的集装箱，藏匿在仓库的深处。
自门后一直到距离大门十米处，列着两列人，各持一把枪，直指云翩诚。
而在那两列人的尽头，是一个穿着休闲服装的中年男人，背对着云翩诚。
听到踹门的动静，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真没规矩，”丹呵斥道，“怎么可以用枪指着我们亲爱的客人。”
两列人展示完军火后悻悻放下枪，一副正在反省的样子。
云翩诚对这毫无意义的演戏提不起半分兴趣，直切主题：“你的目的。”
她的语气冷硬，不夹杂丝毫客气与委婉。
丹闻言，轻笑一声：“不要这么着急嘛客人，在这之前，我们先认识一下，如何？”
“我是丹. 格林，你或许已经通过科菲. 欧文认识过我了。”
“放了我的人。”云翩诚打断丹的废话。
丹没并没有表露出任何被冒犯的情绪，微笑着继续自我介绍：“我是赤蝎的统领，这次请你来，是想和你合作。”
“放了我的人。”云翩诚重申。
“你认识琳.柯克吗？”丹笑着询问。
琳. 柯克？
云翩诚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这个名字，似乎是联盟那个叫穆林的高层手下的人，专门干些见不得光的事。
为什么丹会提到联盟的人？
答案很简单：她被内鬼盯上，并且内鬼已经做出行动。
计划推进，快了。
云翩诚的短暂沉默让丹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于是继续说：“她发了条阅后即焚的通讯，让我盯着你。”
“我很好奇，程女士，联盟的人为什么会大费周章让我这样一个小地方的小组织的统领来盯着你？”
阅后即焚当然不是琳发的，琳向他隐瞒云翩诚的身份，这让他心生少许不快。
他不喜欢这种丧失掌控权的感觉。
因此他特地安排琳去看着纪淮，就是想避开她，自己来试探一下这位被许多人针对的目标，看看是否可以拉拢。
他的野心很小，只想要小小的贝卢城。
那联盟天高皇帝远的，他就算是违背那见不得人的阅后即焚又如何？
联盟还能特地遣人来他的地盘杀他不成？
真是掉价。
“放了我的人。”云翩诚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直接把手枪明晃晃拿在手里。
丹瞥了一眼云翩诚手里的枪，没有作出其他的反应，自顾自说：“我的意思是，程女士，你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云翩诚终于给出不一样的回答：“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的耐心有限，放了我的人。”她举起枪，直接对准丹的脑袋。
背后的两列人神经紧绷，立即举枪对着云翩诚。
“请你别误会，程女士，”丹抬起右手，向下一按，示意自己的人把枪都放下，“我对你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的身份对我是否有帮助。”
“正如我一开始所说的，我想和你合作，仅此而已。”
“呵。”
云翩诚冷哼，向前走上两步。
身后的人手握紧枪柄，随时戒备，以防云翩诚暴起。
“你需要我做什么？”云翩诚问。
见云翩诚愿意沟通，丹的掌控欲得到极大满足，觉得自己离目标更进一步。
他说：“很简单，程女士。”
“杀了科菲. 欧文。”
然后你也会被我杀死。
“而我将对联盟的人保密你的存在。”
包括琳，也会用死亡换取失声。
云翩诚冷笑：“你倒是知道我是什么存在了？”
她的动作进一步冒犯，再次靠近丹。
“或许呢？程女士。”丹依然在笑，丝毫不畏惧云翩诚的动作。
“能让联盟如此重视的年轻女子，可不多。”
“就算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让我盯着你的人是谁，想必你清楚。”
“我只需要给出她们想要的答案即可。”
“是吗？真是不容拒绝的威胁，”云翩诚少见露出温和的浅笑，“那我可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丹的眉头舒展着，点头：“当然。”
云翩诚走上前，将手枪插进口袋，空出手伸向丹：“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丹伸出手。
距离刚好。
云翩诚迅速用没有拿枪的手钳住丹的一侧肩膀，并在身后人反应过来之前拧身，让丹在反抗时暴露在自己的身前。
让他的人没有办法越过丹进行射击。
她掏出随身带着的手铐迅速把丹的一只手锁住，并且早有预判，如同开了透视一般，飞速取枪，上去就是一发子弹，将丹摸枪的另一只手的手腕击穿。
“唔。”丹吃痛。
手腕被洞穿，血流如注，被云翩诚趁机抓住和另一只手铐在一起。
已经等待多时的两列人架起枪，找寻着合适的角度，打算直接送走这个对自家老大不敬的女人。
但云翩诚这么多年的作战经验也不是虚的，躲避射击角度只是最基础的事情之一。
她一手掐着丹，一手用枪指着丹的脑袋，向仓库深处撤。
“纪淮在哪。”
云翩诚把枪口往丹的太阳xue上用力一怼。
丹眼中没有丝毫对死亡的恐惧，轻轻叹息，满脸遗憾：“看来我们没有机会合作了。”
“杀了我，你的小男友也会死。”
“当然，如果你不在乎他的话，就当我们判断失误，吃亏一下吧。”
丹说，忽然开始低声笑起来：“不过，你的弹药应该有限吧……”
“或许你会和你的小男友葬身在一起，如何？”
“如何？”
云翩诚轻轻咬着丹最后的两个字。
砰！
她在丹的左腿上补了一枪，反手又是一枪击中最靠近自己的人。
那人一声没吭，中枪倒地。
同伴的生命就这样轻易被夺去，一些情绪较为激动的人瞬间红了眼，不管不顾就要冲着云翩诚射击。
砰！砰！砰！
云翩诚的视力很好，枪也更快，忤逆者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就已经以面抢地。
“他们不敢伤你，丹.格林，”云翩诚语气平静，陈述着事实，“但是我敢。”
“你们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我都敢开枪。”
“你有许多弹药，”云翩诚忽然轻蔑一笑，“但你的人，敢和我拼准星吗？”
丹不在乎，笑：“你是军……”
一枪自脸颊穿过口腔，将丹的嘴打了个稀烂，血肉自脸颊另一侧被炸开的洞口出喷射，边缘有烧焦的痕迹。
聒噪的丹终于停止对外输出。
丹终于无法控制表情，面部因为枪伤和痛苦而扭曲。
“带我去找纪淮。”云翩诚再次用枪抵上丹的太阳xue ，视线在端着枪的一众人中轮转。
发烫的枪口灼烧着丹的皮肤，留下一个火燎的印记。
冰冷的视线，让架着枪的一众人不由得立毛肌颤栗，汗毛炸起，鸡皮疙瘩成片翻出。
“谁知道纪淮在哪？”丹已经失去除了用作生命威胁外的一切作用，云翩诚冷声问。
面前十几个人竟没有一个人说话。
砰！
一个人被云翩诚随机选中。
“纪淮在哪？”云翩诚再次问。
面前的人开始嘈杂，可还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当赤蝎的第一个叛徒。
砰！砰！
又是两个人倒下，云翩诚的枪向左边移，指向其中一个熟人——江航。
“纪淮，在哪！”
云翩诚的声音终于出现变化，被她刻意提高的声调彰显着她已经消耗殆尽的耐心。
“你别杀他！”胡杨终于沉不住声，一推身边的人，从一伙人中站出来，“你别杀他，我带你去。”
云翩诚的枪口缓缓从江航面前移开，指向胡杨：“哦？”
胡杨的大脑飞速运转，快速把自己手中的枪扔到地上，以表明自己的衷心。
云翩诚没有放下枪，依然端着手臂，开始发凉的枪口岿然不动指着胡杨。
胡杨心里一惊，用手摸到自己的后腰处，抽出一把手枪，丢到地上。
“其他人。”云翩诚说。
她烦躁等了十秒，见还是没有人动作，一枪扫过去，精准射中江航身后人的眉心。
枪械哗啦啦被扔到地上。
“带路。”
第32章
时间倒回到一小时前。
纪淮在衣柜里挑挑拣拣，选出云翩诚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的最久的一套，快速把衣服穿好。
又来到镜子前，嘴里叼着云翩诚分给他的发绳，学着之前云翩诚给他梳头发的样子，用梳子把头发梳顺，手忙脚乱在脑后扎出一个低马尾。
纪淮站在镜子面前转了几圈，欣赏自己这一身被云翩诚喜欢的搭配，十分满意，用光脑打了个车就要前往目的地。
他可是要去英雄救美的，一定要打扮成云翩诚喜欢的样子，然后根据正常套路，云翩诚就会以身相许。
今天的运气很好，纪淮一出门就打到一辆车，他坐在车后座，脑子里是如何又柔弱又快速把敌人放倒的方法。
他要迷死昀昀！
那前车的司机一声不吭，直接发动车辆前往早就已经预定好的目的地，是那处仓库。
纪淮点头，嗯，很符合他在电影里看到的，适合他发挥。
保险起见，为确定这场绑架是否是恶作剧，纪淮给云翩诚拨打了几个通讯，全都显示不在服务区。
那就是出事了，纪淮皱眉，但他会把昀昀就出来的。
目的地有点远，纪淮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之后。
“昀昀在哪？”纪淮学着云翩诚的样子冷着脸问门口的守卫。
门口的守卫早就被打好招呼，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还是有些茫然，在脑子里面思考片刻才意识到纪淮指的是谁。
“跟我来。”守卫说。
或许是因为云翩诚担心纪淮在家里偷偷玩枪，于是家里藏匿枪支的几处地点纪淮一概不知。
他今天就是空着手来的，可那又如何？
他的小臂能伸出坚韧的黑色骨刃，这就是他最趁手的武器，也是他最明显区别于人的地方。
甚至可以伸缩自如，配合着云翩诚教过的体术，做近战战神，等到杀了人再收回来，了无痕迹，没有活着的人会发现他是怪物。
为此，他今天特意穿了短袖，就是怕自己的骨刃划破昀昀买的其他漂亮衣服。
没有说身上这件不漂亮的意思。
此时的两列人和丹尚未就位，在仓库里等待的是琳。
她这次露出的不是阿西娜的脸，而是一张纪淮不认识的脸——却也并非她的真容。
她只有在独自面对丹的时候，因为大雨、时间和不佳的心情放弃过伪装。
当然，她那张可以被星网搜索到的脸也是能和丹达成合作的一项重要依据。
她在合作时也仅提到程昀的身份特殊，和联盟有关，让丹只需配合她的任务各取所需即可，至于程昀究竟是谁关乎到更高等级的秘密，无可奉告。
琳看着不谙世事却还要装作冷静的纪淮，知道丹这是在敲打她，不让她和程昀有直接接触。
但是没关系，只要丹能够确定云翩诚的身份，就是和她的目标一致的，没什么不好接受。
只要能完成穆林女士的任务，她能否被人尊重和信任都不重要，她只在乎穆林的看法。
“昀昀在哪？”
纪淮看着面前不及云翩诚万分之一的女人，冷冷问道。
昀昀昀昀，就知道昀昀，琳暴躁想，这种场合还要叫这么亲密，不愧是某人智力有问题的家养小男友。
分不清一点轻重缓急。
虽然新闻记载的云翩诚一直都是个靠谱且雷厉风行的女人，讨厌蠢货，但不排除她有把人保护得很好宠成傻子的可能性。
毕竟这种女人最喜欢好掌控的人，漂亮的傻子就是最好的选择。
琳扯出一抹笑容，看不出是嘲讽还是打工人的无奈，只有散发着恶意的负面情绪让纪淮确认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说：“你不是想见她吗？和我来。”
纪淮依旧木着一张脸，也没有实际经验，只能跟着琳的指令走。
他考虑过像电影里一样劫持琳或者杀掉她，可万一她是宁死不屈之辈打死不告诉他云翩诚在哪怎么办？
进一步等待才能见到自己想要的，无论是作为营救者还是被营救者。
琳在前面带路，越过横七竖八摆放、层层叠叠的集装箱，一直把纪淮引到一处集装箱门口才停下身来。
还没等琳开口，纪淮率先问：“昀昀在这里面吗？”
“当然不在。”琳说。
她用权限扫开电子集装箱的门，把纪淮带进去。
里面有个不算很大的正方形的桌子，每条边对应的位置摆着一把椅子，桌上放着复古的茶盏。
看上去不像是要审问犯人或者绑架人的地方，倒像是因为财力有限随便布置的会客场所。
纪淮没有在电影上见过这种桥段，对人类社会也不够了解，猜不到接下来的发展，但他知道自己今晚来的最主要目的就是把昀昀带回去。
他皱眉：“她在哪？”
“她会来的，但不是现在，”琳操控权限把加固过的集装箱锁上，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水，“和我一起等吧，这里没有一个人会受伤。”
“你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琳向抿了一口茶水，向纪淮露出一个微笑。
该说不说，虽然不敢确定程昀是不是已经死掉的那位，但是审美的确不错。
色系温暖的休闲穿搭，比一线男星好看上不知多少的脸，还有这懵懂乖巧却会张牙舞爪保护人的气质，在首都星不可以说是罕见。
琳可以打包票，她没见过这种男人。
真是的，她也想养个这种类型的，一定很有意思。
琳的负面情绪里有浅浅的欺骗，纪淮不敢确定是她说的哪一句话是真的。
他沉着脸，走上前去。
琳抬头看他一眼，并没有把他当作威胁。
下一秒，细嫩的手用她完全没有办法反应过来的速度掐上她的脖子，力气巨大，像是要把她的脖子直接拧断。
纪淮再次问：“她在哪？”
“她……咳咳，很快就会过来……”琳两只手握上纪淮纤细的手腕，想要把这只力气大到匪夷所思的手挪开。
纪淮感知着，没有谎言的味道。
他的手稍微放松上些许，给予琳喘息的机会。
纪淮：“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你需要做的——”琳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只手放下去，往自己的身后摸。
她拔出枪，对着纪淮就是一枪：“就是等待！”
子弹的速度很快，但纪淮的反应速度和移动速度更快。
他随意一个闪身躲过本来就没有瞄准他的致命部位的子弹，抬手握住琳的手腕。
咔。
纪淮轻轻用力，琳的惊讶情绪甚至都没有产生，就已经被剧痛席卷。
纪淮仅用蛮力就折断了她的手腕。
咔哒。
琳的枪落地，面部因为疼痛而狰狞，却始终没有叫喊出声。
“告诉我，她在哪。”
纪淮冷声道，语调的起伏与表情和云翩诚如出一辙：“我不介意亲手拧断你的四肢，接下来就是头颅。”
“我没有骗你，”琳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疼痛带来的不适，“你需要做的是等待，她会亲自来见你。”
“你既然有这个能力，随时都可以杀了我，我没必要骗你。”
纪淮垂着眼，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半晌，他松开琳，捡起地上的枪，据为己有。
没有欺骗的味道，纪淮姑且信琳一会，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看看到底是谁，要绑架昀昀做什么。
以及让他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纪淮想不通，也不知道。
他坐到琳对面，打开光脑，继续刷爱情片。
琳：……
呵，武力值很高的傻子。
鄙视完，琳开始担心丹究竟能不能把事情处理好。
她这里已经出了岔子，要是丹那边也出问题就真的麻烦了。
“纪淮，”琳突然出声，“你知道程昀是谁吗？”
纪淮应声抬头，听不懂琳在说什么鸟语：“什么谁？她不就是程昀吗？”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琳虽然格斗能力不算很好，但是审讯能力却不容小觑，她没有从纪淮的微表情中读出迟疑和防备。
只有疑惑和不耐烦。
看来纪淮什么也不知道，琳垂下头，熄了和纪淮交流的心思。
时间过得很快。
集装箱门口也有脚步声传来又停止，是有人来此处看守。
砰！
是仓库大门被踹开的声音。
琳警觉抬头，发现纪淮也隔着集装箱的墙壁看着声源的方向，面色凝重。
外面安静了一会，随后就是接连不断的枪响。
这冲天的狡诈、欺骗、恶意与愤怒，隔着一道墙和一百米远都能被纪淮强烈感知到。
尤其是里面混着一道他最为熟悉的情绪。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纪淮再次掐住琳的脖子，将她从椅子上扯起来。
单手拖拽到门口，纪淮将琳按在门上：“开门。”
琳哆嗦着手，表示她的光脑在左手，而惯用手是右手，没办法操作。
纪淮眯眼，十分不悦。
抬起手，对准厚重的门。
砰！
特质钢板向外翻出，一只白皙细嫩的手从洞口伸出，将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还没等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东西，纪淮已经抓住洞口的边缘，用力往下撕撤。
咔，咔，咔。
门一截一截在他手里断裂，硬生生撕出一个口子。
纪淮提着琳从洞里钻出来，面带怒意看着门口用枪指着自己的人，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诱饵，云翩诚才是他们的目标。
昀昀说过，用枪指着自己的就是敌人。
他的面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不等琳说话，掏出琳的配枪抬手就是一枪击中一人的腹部。
那人慌乱中向纪淮开枪，被纪淮随意躲过。
他嫌琳重影响他移动，随意把琳丢在地上，闪身上去把枪对准那人的太阳xue 。
纪淮的移动速度很快，不光是中弹的人，琳和另一个健全的看守者都没有办法捕捉到他的动向，更别提瞄准。
砰！
那人的太阳xue被击穿，血溅在纪淮身上。
带着炸裂的伤口倒在地上，那人的血自致命伤处大量涌出，顺着地势向琳的方向流。
纪淮抬头，看向另一个拿枪的人。
那眼神太过于犀利可怕，持枪者只觉得自己是被一只猛兽盯上。
反正老大的合作伙伴在地上，他不用担心误伤，也不管瞄不瞄准，直接就是向着纪淮的方向连续开枪。
是敌人。
纪淮依然将移速拉满，躲避子弹，冲上前去用手捏碎持枪者的手骨，夺下他的枪，抵上他的额心。
砰！
纪淮没有该不该杀人的概念，更不会害怕人类的尸体。
这一小片地方只剩下他和琳两个人。
纪淮站起身，居高临下，垂眼冷漠看着琳。
身上溅上的鲜血配合着人畜无害的脸。
他不是傻子，琳想。
他是怪物，是恶魔。
“别杀我！”琳喊。
这里没有丹的人，不会有人知道她做了什么，也没有人去定义她的行为是否是背叛。
纪淮歪头，愿闻其详。
琳说：“劫持我，走出去，我给你指路。”
没什么不好答应的。
纪淮没有感知到欺骗，再次把琳拎起来，跟着琳的指示向外走。
却看到了拎着死狗一样的丹的云翩诚。
云翩诚一脸肃杀，是纪淮从来没有见过的凶狠。
在看到纪淮的一瞬间，云翩诚的表情出现变化，似乎是对面前的场景十分意外，有些怔愣。
纪淮的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这副满身血迹的样子不能被昀昀看到。
也不能让昀昀知道他很凶，只有他是乖孩子，昀昀才会喜欢他。
衣服……衣服也脏了。
他没有保护好昀昀给他买的东西，他是坏孩子。
都怪琳和那些看守，纪淮恶狠狠想，死不足惜。
纪淮强迫自己的大脑进行运转，终于得出可行的方案。
一个让他示弱的方案！
他把琳往地下一丢，委屈巴巴跑向云翩诚，把头埋在云翩诚颈间，身体小幅度颤抖着。
“昀昀……”纪淮的声音拉长，带着呜咽感，声线压低，血腥气和香气同时扑向云翩诚，“他们都欺负我……”
“他们还打我，弄了我一身血……衣服都脏了……”
“我很喜欢昀昀买的衣服……呜。”
“我好想你昀昀……”
“我害怕。”
纪淮紧紧抱住云翩诚，把丹挤开，更无视为云翩诚带路的胡杨和他们身后跟着的一干人等。
琳：？
欺负？我吗？
第33章
云翩诚一手是枪，一手拖着丹，实在是空不出手去回抱纪淮，并且现在也不是什么适合拥抱的场合。
她此刻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纪淮没事，挺好。
但她本身一人拖着的丹，就是她来找纪淮的最好掩体。
现在她的目标主动送上门来，需要考虑的问题就从一个人的安危，变成两个人应该如何在腹面受敌的情况下，使用一个掩体逃脱。
在纪淮加入队伍后，暴露的体积增大一倍，丹的体积显然不够用。
空气凝滞，场面一触即发。
衣料和硬物与金属摩擦的声音从头顶的四周传来，迅速靠近，似乎一开始就按兵不动埋伏在暗处，且听起来配备了重型武器。
是丹的人。
砰！
暗处有人放枪，目标正是云翩诚拖着丹的手。
由于空间受限，云翩诚没有办法拖拽着重量不轻的丹大幅度移动，只得被迫松开手。
唯一可以作为人质的盾牌失去，丹的下属也不再有所顾忌，从四面八方的集装箱顶部冒出头来，架枪对云翩诚和纪淮进行射击。
云翩诚的肌肉记忆比大脑的反应更快，几乎是在那枚冲向自己手的子弹发射的一瞬间，就已经定位到偷袭者的位置。
砰！
她抬手就是一枪，一击毙命，而后迅速扯住纪淮，要强行突破包围圈。
纷涌而至的子弹袭来，将云翩诚往远离丹的方向赶。
他们的意思很简单，让云翩诚远离丹之后再射杀。
云翩诚拧身要回去给坐在地上的丹补上一枪，却因瞄准她的子弹太多，控制自己的移动并枪击丹的难度系数实在是高。
纪淮一看到云翩诚的动作，就大致猜出她是要做什么，趁云翩诚的注意力在躲避子弹上，偷偷拿出自己从琳那里收缴来的小手枪，瞄准集装箱顶部的人，帮助云翩诚减缓压力。
借此机会，云翩诚快速调整身体的姿势和射击角度，终于开出一枪。
胡杨的反应十分快，立刻扑向丹身前，用自己的肩膀挡下一枪。
被空间感削弱的嗡鸣声靠近仓库的外围，云翩诚知道这是其他的增援也在陆续赶到。
一枪没中，她也不再留恋。
“走！”云翩诚喊。
纪淮立即响应指令，跟上云翩诚，用自己的小手枪对付射击角度比较合适的袭击者。
他的速度云翩诚再清楚不过，因此这个时候云翩诚最应该做到就是保护好自己，尽快远离这个地方。
云翩诚的耳朵微动，判断并躲避远程袭来的子弹。
纪淮紧随其后，面朝袭击者的方向倒着跑，尽他可能把人处理掉。
他紧紧抿着唇。
砰！
有一枚子弹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在他没来得及躲闪之际击中他的心脏位置。
因为冲击力过大，纪淮向后一个踉跄，很快又调整好身形。
衣服破了啊，纪淮下意识低头看。
他的胸口出现一个白色的洞口，一枚漆黑的子弹缓缓从洞口处被推开，掉在地上。
随后，白色的洞口逐渐减小，最后完全合拢，连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是的，纪淮只是一个人形生物，他没有心脏，也不需要呼吸，更没有血液。
唯一的生存能量来源就是人类的负面情绪。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除了清楚看见自己击中纪淮的狙击手和纪淮本人，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狙击手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被子弹击中后还能稳稳站住。
甚至……
砰！
子弹穿过额心，狙击手应声趴下。
纪淮这才放心，转身快速跟上云翩诚，跑向仓库外。
只是可惜了昀昀买的衣服，纪淮垂着眼，有些不太开心。
不过……
纪淮边跑边思考，直到背对着云翩诚跨.坐上她的电动两驱车后座，才终于思考出解决这个问题的最优解。
云翩诚一手油门拧到头，车辆在她的权限掌控下没有系统速度限制，只有车体本身机能对速度的限制。
后面跟着两辆大型装甲车，上面有人正在瞄准。
咔哒。
纪淮瞄准装甲车上方露出头的人，扣下扳机却没有一枚子弹射出。
云翩诚的耳朵十分灵敏，瞬间判断出这是纪淮的弹夹空了。
也不管纪淮的枪到底是从哪来的，云翩诚说：“枪在口袋里，弹夹在腰上。”
纪淮接收到信息，反手把手塞进自己曾经睡觉的地方，掏出云翩诚的枪进行射击。
为躲避瞄准，云翩诚车的行驶方向被她控制得很难预测，但相应的，这对纪淮的准星提出很大要求。
纪淮的准星很差，这一点平时带纪淮在训练场练枪的云翩诚是知道的。
反正她也不指望纪淮能够杀死几个人，只要他开枪对后方的人造成干扰就行，这样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赤蝎虽然是较为极端的暴力组织，却能在一定程度上获得部分民众支持，就是因为在公共场合十分注意影响，往往袭击人都是在没什么人的地方，使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因此只要进入城区，她们就安全了。
只是她并不知道，所谓准星极其差的纪淮小同学，正在她的背后，一枪一个成年人，还没等驶出二百米就已经处理掉一辆装甲车。
车辆追击的声音逐渐在身后远去，云翩诚骑着电动两驱车来到城区。
贝卢城是一座十分慢节奏的小城市，人们的夜生活并不丰富，此时的街道上只有昏黄的路灯和安静的楼房，几乎看不到人。
云翩诚拐过两个弯后，车速终于降下来，因为肾上腺素飙升而有些红润的脸上沁出透明的汗。
“没事了，小淮。”云翩诚说。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或许只有她本人清楚里面的情绪有多复杂。
她明明知道纪淮是怪物，实在不行还可以变成团子逃跑，身体极限也远大于正常的人类。
换句话说，纪淮完全有能力自己一个人跑出去。
是她关心则乱，也是她没有办法真的把纪淮一个人丢在那里面对赤蝎，哪怕她知道赤蝎伤害不到他。
甚至会因为提供太多的恶意让纪淮的能力进一步增强。
见云翩诚终于有空理一下自己，纪淮刚才想出的最优解可算有了用武之地。
“昀昀……他们的子弹打中我了……”纪淮靠在云翩诚温暖的后背上，声音里是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委屈极了。
“我好痛啊……”
什么？
云翩诚快速把车停下来，长腿一迈下了车，绕到纪淮面前：“哪里？让我看看。”
她的剑眉拧起，凌厉的眼中是掩盖不住的担心。
“这里。”
纪淮拉着自己嫩黄色的短袖，指着那一处洞口。
他垂着头，声音很闷：“现在已经没事了，但是好疼好疼啊……昀昀买的衣服也破了……”
云翩诚盯着那一处破洞看，只觉得怒火中烧。
如果纪淮真的是人类的话，现在估计尸体都硬了。
看来联合科菲带人端掉赤蝎的计划必须提前。
“乖，衣服坏了咱们再买，我有的是钱，”云翩诚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安慰纪淮，“你多吃点情绪，好好恢复。”
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终于克服不要去引导纪淮的心理障碍，揉揉纪淮的头发，把他摁在怀里。
“我会保护好你，小淮。”
云翩诚垂眸，手臂紧紧圈住纪淮，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让手骨在纪淮的后背嵌入太深：“我很抱歉。”
是因为她，才会把纪淮引入这场纷争，如果一开始在森林里她狠下心来没有带走纪淮，纪淮或许还可以继续当他无忧无虑的小怪物。
为什么要当人呢？
云翩诚自嘲一笑，当人一点都不好，烦恼太多，事情太多，责任太多。
还要被她的私心裹挟，于情感的定所里摇摆，这对她和纪淮来说都太累了。
纪淮感知到这些情绪几乎要被吓死，赶紧卯足劲狂吃。
感受到负面情绪潮水一样退去，云翩诚的身体感到十分轻松，可她本人却陷入更深的自责。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纪淮急了，觉得自己就应该和云翩诚一开始在森林里烧自己的衣服一样，找机会偷偷把衣服给烧掉。
等等，烧衣服。
他烧衣服是为了隐藏受伤的痕迹不让云翩诚担心，那么当初云翩诚烧衣服又是为了什么？
他记得琳问他知不知道程昀是谁。
所以……
纪淮不是个能憋得住话的人，有问题当场就问。
他说：“昀昀，为什么有个女人问我你是谁？你有别的身份吗？”
云翩诚的情绪被纪淮的话巧妙转移，她清醒过来，立刻松开纪淮，刻意无视纪淮失去怀抱后失望的眼神。
她沉默半晌，回答：“我就是程昀，小淮。”
“你记住这一点就够了，她们都是坏人，这是她让你离开我的方式。”
纪淮点头：“哦哦。”
他感知到了欺骗的味道。
但没有恶意。
昀昀不会害他，那么真相就不重要。
他是昀昀的乖小淮，昀昀也只能是他的昀昀。
如果知道昀昀的真实身份会让他失去昀昀，那他宁可不去寻找答案。
纪淮只要他的昀昀。
“我没事的昀昀。”
纪淮最是清楚自己的脸有多大威力，于是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永远像懵懂卖乖的家养小宠物，全身心依赖着云翩诚。
“我们回家吧。”纪淮笑。
第34章
把电动两驱车停回汽修店门口，云翩诚看了眼紧锁的汽修店大门，知晓自己的车暂时是拿不回来了。
她打开光脑，贝卢城时间十一点半。
“走吧，小淮，”云翩诚转身，在纪淮的发顶揉上一把，“我们散步回去。”
“嗯嗯！”纪淮乖乖跟在云翩诚身后。
“饿不饿，家里还有零食吗？”
“我不饿昀昀，今晚的情绪吃得很饱。零食还有的哦，我还没有吃完，好吃的都买了两份，有给昀昀留！”
“乖。”
汽修店的位置离尔尔诊疗室并不算很远，约莫十五分钟的路程。
走到一半时，云翩诚忽然感受到衣服被一股小小的力道扯了一下。
她偏过头，是纪淮。
“我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吗昀昀？这里没有人。”纪淮歪着头问。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纪淮把自己的低马尾拆掉，完完全全披洒下来。
暖黄色的路灯散发出温柔的光线，打在纪淮的白皙的脸上，阴影随着他立体的五官形成，本就优越的脸更多了一份神秘，却又被暖光撕开暗夜的面纱，暴露在云翩诚的面前。
随着他的动作，柔顺的黑色长发从肩膀上滑下，发尾勾在他自己的小臂上。
想扯一下，云翩诚盯着那一撮头发想。
也想去揉搓他的脸，让他脸颊发红，露出不太舒服的表情，最好和上次因为脸上牙印传来的疼痛一样，被逼出生理泪水。
红着眼眶，长而细密的睫毛都被眼泪打湿。
惹人怜爱，勾人欺负。
“为什么忽然想变回去？”云翩诚问。
她垂下眼，压抑自己绝对不能对着纪淮表露出来的情感。
可是纪淮感受到了。
这也是他想要再次吃掉的，一直没有读懂的情绪。
纪淮睁着一双清澈的黑眸，眼里是无比的纯粹，他迅速答：“因为变成球球可以离昀昀更近哦。”
“一天都没有见到你……我很想你。”
“变成人之后就不能和球球一样亲近了，我不喜欢被昀昀这样对待。”
果然还是小宠物心态啊，云翩诚将自己靠近纪淮的计划向后拨动一大截。
她回应：“路上有监控，先回家吧。”
“可是我现在就想要。”纪淮难得叛逆，忽然拉住云翩诚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蹭上一下。
纪淮：“我很害怕，昀昀，我以为我会失去你了。”
滑嫩细腻的肤质吸引着云翩诚的注意力，充满着依赖感的话语让云翩诚无法抑制地心动。
真是好看的脸啊。
妖精。
纪淮向两侧张望一下，视线锁定一处巷子，拉着云翩诚的手就往巷子里走。
他的力气很大，但并没有以强迫的姿态拽着云翩诚，是云翩诚自己半推半就跟着他往巷子里去。
漆黑的巷子深处，人的脸并看不真切。
“这里呢？这里有监控吗？”纪淮急切问道。
云翩诚打开光脑，简单扫描。
没有研读过使用说明，纪淮看不懂云翩诚光脑系统上给出来的图标是什么意思，可他看得懂云翩诚的沉默。
是没有监控的意思。
纪淮两只手握上云翩诚的左手，小心翼翼摩擦一下，感受着上面有些粗糙的茧。
过于细腻的触感蹭着自己的手，云翩诚的心头难免一痒，她的手指往回颤动一下。
昏暗的光线就是容易让人的大脑选择沉沦，在这一瞬间，云翩诚尤其想要用力攥住纪淮的手腕，听他痛呼出声，再可怜巴巴卖惨，呜呜咽咽和她撒娇。
然后她再去哄他。
纪淮拉着云翩诚的手，将她的手翻过来，手心向上。
下一秒，柔软的白色毛毛取代细腻的肌肤，巴掌大的小白团子被云翩诚捧在手心。
好久不见的形态。
云翩诚恶趣味上心头，噗唧一下把纪淮捏扁。
纪淮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心满意足在云翩诚的手上咬上一口。
接着沿着云翩诚的手臂向上爬，三两下就来到她的肩头，又悄悄挪过去靠近云翩诚的脖子，把自己的软毛毛贴上去。
“喜欢昀昀。”纪淮在云翩诚耳边小声说。
云翩诚低头，借着光脑的光看向手上小小的牙印——这是她在十天之前所认定的家的标志。
“乖。”她说。
五分钟后，一个熟睡的毛绒球从云翩诚肩膀上滚下来，要不是她眼疾手快，纪淮这会就得砸到地上了。
“根本就是自己懒得走路。”云翩诚毫不留情拆穿，眼底却是素日极其罕见的温柔。
她把纪淮揣在兜里，像当初带纪淮走出大森林一样，步履稳健，走向路的远方。
*
嗡——
光脑震动，云翩诚从浴室走出来，裹上浴袍，拽过毛巾把湿漉漉的头发擦干。
随手把毛巾丢到家政小机器人头上，云翩诚这才有空看眼光脑，接通通讯。
“还没睡？”云翩诚问。
“嗨呀，起夜看到你的留言了，猜你这会应该没睡。”科菲的立体影像在光脑上飘起。
就在十五分钟前，云翩诚给科菲留言，简单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叙述上一遍，最后给科菲留了一句话。
【看到之后拨个通讯给我。 】
等了一分钟没有回应，云翩诚猜测科菲这会应该在睡觉，自顾自去洗澡。
至于纪淮，依然是个巴掌大的团子，蜷缩在她的枕头上。
而分房睡什么的，一是隔壁房间还没有收拾出来，二是云翩诚也不好把纪淮叫醒再赶走。
总之就是因为种种原因，今晚先搁置。
科菲打了个哈欠：“赤蝎这次有些做得过火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刺激到他了。”
“丹. 格林平时也不这样啊。”
“我需要把他处理掉，”云翩诚直接开口，毫不掩饰来意，“他知道了有关我身份的秘密，他必须死。”
科菲瞬间清醒：“你是指……”
“是。”云翩诚点头。
“嘶——”科菲吸了口凉气。
“不是姐们，问题在于，这件事没有闹大，舆论没有到位，况且也没有实质性证据能够直接指向赤蝎。”
“并且按照他们素日的习惯来看，给你和纪淮发消息的那位，多半就是他们选出来的替罪羊，只要把这个人丢出去捏造一份动机，赤蝎就可以脱身，甚至作为热心市民把替罪羊处理掉，在公众面前立形象。”
“我说直白点就是，我们没有可以摆在明面上动手的理由。”
云翩诚沉默。
她垂下眼，开口：“近期我会频繁外出，等他们主动出击。他们之中有他们的人，时间紧迫，不会等很久。”
“……行，”科菲表情严肃，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我的人时刻准备，通讯也会保持开启，随时听你调遣。”
“多谢。”云翩诚说。
科菲闻言，不语片刻，强行把与她十分违和的严肃表情挤掉，露出和平时一样的笑：“我们是朋友吧？程昀。”
“抛开合作来看的话。”
“是。”云翩诚斩钉截铁。
科菲当然会是程昀这个身份的朋友，程昀可以有很多朋友。
但身为已故元帅的云翩诚不可以。
得到满意的答案，科菲的眼里终于有了真切的笑意。
“对了，说个题外话，你让我盯着的那个人，明天下午买了两张爱情片的电影票。”
“你要带多少人去，我给你买票把他们围起来，”科菲揶揄道，“我请客，我也去，这事情多有意思啊。”
明天……
云翩诚的视线往光脑虚拟屏右下角看去， 0:58 ，现在已经算是新的一天。
“我这边需要三……四张票。”云翩诚说。
本来听到是爱情片，云翩诚是不打算带纪淮去的。
可倘若她真的把纪淮丢在家，纪淮回来肯定会有小情绪。
更何况这次发生了这种不愉快的事，她说什么也不能再让纪淮一个人待在家。
爱情片就爱情片吧。
云翩诚头疼，纪淮上次就对爱情片表现出了热情，让他自己去看上一场是早晚的事。
科菲听得出来这声可疑的停顿是因为什么，当即调笑道：“好。”
“该让你的小宠物开窍了是吗？早就看出你俩不对劲了。”
云翩诚：……
“没有的事。”
“不多叨扰，你休息吧。”云翩诚赶人。
“嚯~”科菲笑，“这么多事塞给我你还指望我能睡着呢姐们，也太看得起我的心理素质了。”
云翩诚木着一张脸，沉默看着科菲。
科菲认输：“行，我去休息，你也早点睡哈，今天怪辛苦的。”
“嗯。”
通讯挂断。
头发还是没有完全干，云翩诚搓了把自己的湿发，抬手去拿吹风机。
手僵在半空，又放下来。
她还是去窗台吹吹风吧，吹风机太吵，小淮还在睡。
或者……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急着睡，刚好趁纪淮睡觉把客房收拾了。
一小时后，云翩诚的头发完全干燥，她的手自额前把头发往后捋，不让头发散在眼前遮挡自己的视线。
都收拾干净了，床也铺好了。
小机器人正在兢兢业业把打扫出来的脏东西往外运。
云翩诚静静站在整齐的床铺边，不知为何，竟对独自睡觉有些抗拒。
算了，明天再和小淮谈谈吧。
今晚和小白团子睡觉没什么的。
说服自己之后，云翩诚关上客房的门，去卫生间洗了把手，心安理得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
她刚一躺上床，小白团子就顺着床铺和枕头的凹陷，咕噜噜滚到她的脸边。
毛茸茸的触感实在是让人心安，云翩诚轻轻戳戳纪淮热乎乎的身体。
“晚安。”她闭上眼。
第35章
或许是因为修复胸口的洞耗费能量巨大，纪淮这一觉睡得很沉，不说醒来，更是动都没有动过。
要不是知道纪淮一直都没有正常人类的生命体征，摸上去也是热的，就这身体没有起伏已然断气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活的。
等到纪淮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这一觉给他睡得有点迷糊，纪淮眨眨眼睛，将自己的圆身体转过来，在房间里扫过一圈。
昀昀又不在欸。
他下床变成人，将昨晚在仓库里摸爬滚打甚至还沾着火药的衣服全脱下来，丢到地上，等着家政小机器人来收拾。
而后赤.裸.裸去衣柜拿衣服。
云翩诚在书房听到动静，知道是纪淮醒了，提起一边不久前才被无人机送来的甜品，打算拿给纪淮。
刚一开门，就被雪白的身体晃到眼睛。
乌黑如墨的长发披下来，遮住大片肌肤，只露出毫无遮挡的腿和上半身若隐若现的白。
纪淮听到开门声，转过头来，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向旁边滑落，露出更多肌肤。
随着扭头的动作，纪淮连带着身体也转了一半过去，手里拿着新衣服，满脸无辜。
云翩诚的视线无法控制地在他身上扫过一遍。
朦胧的肌肉覆在身上，线条流畅，四肢匀称修长，比例堪称完美。
该白的白，该粉的粉。
还想再多添点粉。
最终，她的视线落到了纪淮不加遮掩的位置，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十分惊讶。
不是因为大小，而是因为她之前一直没有注意过，纪淮作为怪物化成人形后，是否有人类的所有器官。
毕竟她最多也只是思考过生.殖隔离。
如今来看，虽然是在潜伏状态，体量依然可观，嫩生生展示出来。
“昀昀？”
见云翩诚一直没有动作，纪淮轻声喊道。
她在想什么啊，云翩诚被这一声猛然惊醒，只觉得自己完蛋了，也不提甜不甜品的事。
尴尬到极点，她转身就走，门自动关上。
纪淮有些茫然无措，心里嘀咕着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又让昀昀生气了。
可是他也没有吃到生气的情绪啊。
想不通。
纪淮老老实实穿衣服，视线下移的时候，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昀昀的视线……刚刚是停留在这里的……对吧？
又想起自己昨天拿着尺子量尺寸的问题了，纪淮有些忐忑，琢磨不透是不是即使超出星际人的平均标准很多，也依然达不到云翩诚想要的标准。
但也合理，纪淮紧张抿唇，昀昀是世界上最好的昀昀，所以要配最大的。
下次吃完情绪再长长吧。
换好衣服，纪淮开门出去。
“昀昀，”纪淮循着情绪的气息找到书房门口，趴在门边上，小声喊，“我们今天要做什么吗？”
云翩诚此刻已经冷静下来，面色如常，用手把桌子上的甜品向对面推过去。
书桌的两侧都放了椅子，云翩诚自己坐一边，纪淮平时坐对面，用光脑刷各类文学读物陪伴云翩诚。
纪淮神色自然，来到椅子前坐下，接过甜品拆开，小口吃着。
“照常。”云翩诚言简意赅。
知道这是下午要去泡训练场的意思，纪淮点头。
云翩诚打开光脑看上一眼：“十分钟可以吃完吗？我们要准备去接南洋了。”
拿甜品把嘴塞得满满，纪淮猛猛点两下头，咽下去之后才问：“那车拿回来了吗？”
“嗯。”
*
南洋钻进车后座，整个人都蔫巴巴的，丝毫看不出平时的活力。
她偷偷瞄着云翩诚，试图用眼神暗示云翩诚主动来关怀她，却在后视镜中和云翩诚对上视线后又被无视。
最终只能注视着云翩诚沉默寡言的后脑勺。
南洋投降。
“姐姐……”她有气无力，嘶哑的声音哀嚎出最为深刻的绝望，“你去杀了我闺蜜吧，我不行了。”
“她还放不下？”云翩诚终于接腔。
南洋下意识点头，又想起来云翩诚不一定能看到，用最简单的话语展示她的崩溃：“是啊。我没招了。”
云翩诚偷偷勾唇，又觉得这样实在太不象平时的自己，只能把一切反常都推到纪淮身上去。
是的，都怪纪淮坏情绪吃太多。
“明天他会带他某一个女朋友看电影，电影票我弄到了，你想办法把莉亚约出来。”云翩诚语气平淡，仿佛说得并非惊世骇俗的东西。
南洋只觉得一束光照进了自己被恋爱脑封锁的大脑里，整个人恨不得再次拜倒在云翩诚的工装裤下。
“姐姐……呜，”南洋声音哽咽，“我这辈子离不开你了。”
“昀昀……呜，”纪淮有样学样，“我也一辈子离不开昀昀。”
云翩诚：。
加训。
“昀昀，”纪淮忽然开口，“你会去吗？”
他抿着唇，十分不安。
“你也去。”云翩诚知道纪淮在想什么。
注意到云翩诚的用字是“也”，纪淮笑：“好哦。”
一想到自己的倒霉闺蜜有机会看清渣男的嘴脸，并且还有云翩诚保驾护航，顺便还能让云翩诚和纪淮一起看电影撮合她磕的cp，南洋气也不喘了，腿也不酸了，举铁都有劲了。
不就是体能训练？
练！练废了也没关系！
至于纪淮，还是一整个贴着云翩诚，软着嗓子撒娇，好让云翩诚可以握着他的手教他用枪。
小淮是笨蛋哦，小淮不会瞄准。
纪淮眨眼。
小淮离了昀昀这辈子就完蛋啦！
只有云翩诚在怀疑自己，练过那么多兵为什么会教不会学什么都很快的纪淮。
莫非她真的不会教学？这不应该啊。
场地里的三人心思不一，唯有姗姗来迟的奚琏刻意偶遇，完美充当了云翩诚发泄情绪的道具。
但云翩诚的一招一式都有奚琏这个野路子学习的地方，只能说各取所需，痛并快乐着。
她隐隐有预感，云翩诚死亡，联盟很快就会乱，下一轮征兵应该不远了。
要早做准备，奚琏想，她要尽可能在练兵期和交战期进行更多的任务，和许多队伍走动，这样才有可能继续去搜寻赫瑟尔的踪迹。
借着云翩诚被拖住的机会，南洋悄咪咪摸到纪淮身边，向他勾勾手。
纪淮注意到这个动作，静悄悄挪过去，在南洋身边蹲下。
“怎么啦？”纪淮用气声说。
“你俩最近怎么样？”南洋的视线在云翩诚和纪淮中来回打转，搓搓手，终于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
“前两天在忙着我闺蜜呢，都没来你这问问。”
说到这个，纪淮可就泄了气了。
他垂着头，看起来很委屈：“没什么进展，就还是原来那样子。”
“哎哎哎，你可千万别哭啊，瞧瞧你这小脸蛋，我见犹怜的，”南洋从来没有见过男生这样，有些慌张，瞟了一眼云翩诚，又目光坚定看着纪淮，“她一定喜欢，你一定要充分发挥优势啊！”
“我才没哭，”纪淮抬起头，眼中干净澄澈，的确没有任何要哭的迹象，“我可以自己控制情绪的，我只哭给昀昀看。”
“所以我要怎么办啊？”纪淮问。
南洋又偷偷瞄云翩诚，确定她和奚琏打得难舍难分，根本无暇顾及她们这边，这才冲着纪淮再次勾勾手，示意他过来。
纪淮凑过去，只听南洋在他耳朵边上小声说了两个字。
纪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偏头：“我真的要这么做吗？”
“嗯哼。”南洋大大点头。
“你信我，她绝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要是抓到了你就撒娇卖惨，她肯定吃。”
“这种大佬~”
南洋摇头晃脑，嘴里是抑扬顿挫的咏叹调：“最喜欢你这种可爱~的小男孩~”
“我不敢……”
“你敢。”
“我不……”
“纪淮。”云翩诚停下动作，撩起背心擦了把汗。
纪淮立即噤声，只有南洋在以一种十分刁钻的角度欣赏着云翩诚紧实的腹部和优美的腹肌。
好健康，好强大，好想要。
她有在家照过镜子，经过这段时间的强压训练，她的形体匀称了很多，只是腹肌依然不见影子，马甲线倒是似有似无。
“你们……”云翩诚眯眼，审视的目光在两人头顶绕过两遍，把两人吓得后背一凉。
“加训。”
云翩诚宣布死刑。
“我帮你盯一个？”满头大汗的奚琏抹了把汗，在一边乐颠颠开口。
云翩诚点头：“你盯着小淮。”
她知道自己容易在纪淮身上心软，隔离就是最好的处理方案。
纪淮：QAQ
他不要在外人面前装不会开枪的笨蛋！
会被嘲笑，还不能证明自己，因为有被告发导致自己失去云翩诚贴身指导的风险。
奚琏没有任何意见，友好打招呼：“嗨~”
纪淮:O_O
“啧，”奚琏撇嘴，“好冷漠。”
事后，南洋几乎是爬着回去的。
但她心中有希望，心中有方向啊！
腹肌！马甲线！拯救恋爱脑闺蜜！
【南洋】：诡秘！明天来看电影！
【莉亚】：他还是不理我……我不太想去
南洋邪恶一笑，继续发消息。
【南洋】：他也去，你不想看看他吗？
【莉亚】：！我去！
南洋见莉亚答应得这么干脆，她分明应该高兴，可气又不打一处来。
X了！狗东西一在你就去！只有我叫不动你是吧！
我倒要看看明天你怎么办！
*
次日，电影院门口。
“这么，这么多人吗……”
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的莉亚挽着一身裤装的南洋，看着面前的三个人，难以置信。
“而且……怎么还有欧文小姐啊！”
莉亚十分惊恐，自认为自己完全没有机会去接触贝卢城的重要人物，下意识去抠南洋的胳膊。
南洋吃痛，拍了两下莉亚作恶的手。
科菲挥手打招呼，满脸笑意：“嗨~小恋爱脑~”
“今天的电影，是我请的哦~”
第36章
莉亚有时候在想，自己的生活真的会有这么多观众吗？
她只是来电影院看看自己许久没有见到的男朋友，怎么就如此兴师动众。
但是来都来了，现在转身就走也不是很礼貌，说不准还会给欧文小姐留下不好的印象。
“快到时间了，你们先进，”云翩诚打开光脑，看上一眼，“我去给小淮买爆米花。”
纪淮在一边猛猛点头。
南洋比了个手势，表示绝对没有问题，拽着莉亚就走。
科菲今天就是奔着看热闹来的，爆不爆米花的不重要，墨镜一戴，遮挡住闪闪发亮的眼神，跟着两人往影厅去。
买好爆米花，云翩诚并没有急着带纪淮过去，反而在收银台附近站着掐表。
“昀昀，我们为什么还不进去啊？”纪淮咯吱咯吱嚼着爆米花，问。
云翩诚诡异沉默一下，给出一个理由：“我们人太多了，目标会很大。”
总不能告诉纪淮，她跑去人家里把人揍了一顿，怕对方看到她应激吧？
“哦哦。”纪淮点头。
撒谎和心虚，他尝出来了。
“差不多了。”云翩诚说。
她在纪淮头上摸上一把，纪淮乖乖跟上。
影厅里的灯都灭了，只有正在放着广告的大荧幕充当着光源。
台阶上有标着排数的数字小屏，云翩诚跟着数字走过去，来到自己的位置上。
云翩诚一开始只当科菲说要买座位把怀特和他的女朋友围起来是开玩笑，现在一看……
科菲坐在那所谓的女朋友右边，莉亚不知从哪摸出一个鸭舌帽扣在头上，戴着口罩和黑框平光镜，完全遮住自己的脸，正被安排在怀特左边。
至于南洋则被安排在云翩诚左手边，纪淮坐右手边，三个人将怀特二人的后排堵了个严实。
真是无死角啊，除了前方。
前方也不重要，不方便她们盯着怀特。
电影几乎是在云翩诚戴着纪淮落座后便开始播放。
纪淮继续嚼着爆米花，也没忘记往云翩诚嘴边塞上几个，认认真真把这部爱情片当教育片进行学习。
而云翩诚对于无聊的爱情片一点兴趣都没有，不如看喜剧片和动画片，只和南洋一起，一门心思盯着前面的人。
电影才放了没多久，怀特身边的女生就已经悄悄把头靠上怀特的肩膀。
可怀特刚被云翩诚揍过，身上的伤痛依然还在。
说来也邪门，明明一点外伤也看不出来，怀特还是哪哪都疼，疼了好几天也不见好转。
他的身体一僵，咬咬牙把痛楚忍下来，没有表现出异样。
这一瞬很轻易就被云翩诚捕捉到，她随意扯了一下左边的嘴角以示嘲讽，速度快到没有人能够捕捉到这一点面部表情变化。
南洋咽了口口水，仔细盯着自家不争气的闺蜜，怕莉亚受了刺激直接崩溃。
莉亚死死咬着下嘴唇，双手隔着裙子掐在大腿上，不断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误会。
说不定……说不定这是怀特的亲戚呢？
关系比较亲密的那种。
科菲却只想摇头，电影院这种场合还是太安静了，不利于怀特和文涵的更进一步交流。
是的，文涵，怀特的另一个女朋友的名字。
一个半星际时的电影在一群人的心思各异中结束，怀特揽着文涵离开影厅，经过莉亚时脚步还可疑地一顿，不知道是发现了，还是只是单纯看到女生就想凑上去认识认识。
见她们走出影厅，五个人终于起身。
“跟上？”科菲伸了个大大的拦腰，问道。
南洋以为莉亚看到这一幕会就此放弃，谁知面前的人那是越挫越勇。
莉亚的手握拳又放开，放开又握拳。
“去。”她说。
云翩诚和纪淮没有任何意见，她们今天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来的，主要充当的也只是一个陪伴者的身份，行程安排当然要听今天的当事人兼主角的了。
莉亚的眼眶有些发红，分不出是在难过还是在生气，没有再说话，拉着南洋就跟上怀特，一路尾随到一家餐厅。
看怀特落座，莉亚找了一处相邻的位置，背对着怀特坐下。
她要仔细听听，听听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男生究竟和身份不明的女生出来是要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恰好时间也不早，她们顺便就在这吃顿饭，科菲十分大方，大手一挥表示都记她账上。
“小文，你可以坐过来吗？我想抱抱你……”怀特凝视着文涵，又低下头去，压低并拖长声音，好让自己听上去十分可怜。
文涵哪见过这阵仗，只觉得面前的男生与一般傲慢无礼又自信的男生不一样，欣然坐到他的身边。
“怎么啦？”文涵关心道。
怀特哽咽着，轻轻拉上文涵的衣角：“我也不知道我是得罪了谁……有一个不认识的人来找我麻烦，还打我，还让我离你远一点……”
“宝宝，我好喜欢你……我不想离开你……”
纪淮瞪大双眼，这渣男怎么学他的招数！
知道怀特是在捏造事实，听到“打人”两个字，云翩诚还是不着痕迹把视线往边上移了一点。
莉亚的眼眶更加红，泪珠涌出来打湿她的睫毛，又落下来，砸到自己的衣服上，晕开一大片水渍。
南洋当场急眼，想要站起身来找那个渣男检验自己最近的训练成果，却被莉亚预判到行动，一把拉住手臂。
“你……”南洋恨铁不成钢，几乎要气疯。
纪淮乖乖喝上一口热水。
根据云翩诚的指示，他刻意没有去吃莉亚的愤怒，只吃掉了她的难过和怯懦。
莉亚摇头，扯过南洋的胳膊，把自己的眼泪在上面蹭掉，还没等南洋开口，便率先道：“我来。”
你来？
你来啥？南洋一脸茫然。
就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莉亚已经放开南洋，离开座位走到怀特的面前。
而此时的怀特，居然和文涵在安慰中亲到一起。
见有人过来，怀特松开文涵，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电影院里坐他旁边的女生，当即笑道：“不好意思，小姐，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文涵红着脸，配合地摸摸他的头。
莉亚冷漠看着怀特，红红的眼眶里看不到半点伤心，已然全被愤怒点燃。
她“唰”地一下拉下口罩，将自己的脸暴露在怀特面前。
“你已经有女朋友了，是吧？”莉亚咬牙切齿。
她环视四周，手里空得发痒，忽然看见纪淮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个凳子过来放在她腿边。
“莉亚……？”怀特满脸震惊。
莉亚连冷笑的时间都没有，抄起凳子照着怀特的脑门就是一板凳，直砸得怀特摔到座位上。
完全不给怀特反应的时间，莉亚气到理智全无，一下接着一下砸着，要把这段时间的所有内耗、所有委屈、所有愤怒全都掏出来。
砸！砸死这个死渣男！
怀特本来就不是什么强壮的男人，之前还挨了云翩诚一顿揍，浑身都疼，现在面对着莉亚在狂暴模式下的不间歇攻击，毫无还手能力。
他只能用手臂护住头，使劲往座椅里缩，好让自己不要受到致命伤害。
南洋从一开始的震惊看到麻木，见文涵也在一旁吓傻，把人揪过来，劈里啪啦把怀特干的破事倒出来，听得文涵也头上冒火，四处搜寻着板凳想要和莉亚一起女子双打。
“可以了。”
云翩诚抬手拉住莉亚，纪淮立即开始疯狂摄入情绪。
莉亚的愤怒被快速剥离，瞬间冷静下来，看到奄奄一息的怀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快死了。”云翩诚陈述事实。
南洋适时插嘴：“还喜欢吗？”
莉亚快速摇头。
只是……
她把人打成这样了，旁边还有欧文家的大小姐……
联盟法典在上，她要去坐牢了！
科菲看到莉亚苍白的脸色，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一笑，站出来：“不怕啊，我来看热闹的，自然就会站你这边。”
“小小的贝卢城里，目前还是我说了算的。”
“这家店，也是我的。”科菲双手摊开往两边一滑，满脸都写着看热闹不嫌事大。
顺利解决莉亚的恋爱脑问题，南洋神清气爽，看向云翩诚的目光越来越炽热，几乎把她当成第二个云将军去崇拜。
科菲把店铺老板叫过来交代两句，让她处理一下这些事，打开光脑摇了两个司机过来，一个负责接她，一个负责送南洋和莉亚回家。
云翩诚带着纪淮辞别三人回家，纪淮抱着空掉的爆米花桶，坐在沙发上，神情呆滞。
“你怎么了？”纪淮的异常太过于明显，云翩诚皱眉，蹲下身来和纪淮平视，问道。
纪淮立即摇摇头，眼神躲闪着：“没，没什么。”
感知着空气中的疑惑越来越浓重，纪淮知道自己不会伪装，于是大脑运转得出他所认为的最佳结果。
“我先去睡觉了！”
纪淮一溜烟跑走，变成团子跳到云翩诚的枕头上。
云翩诚摸不着头脑，看上一眼光脑。
现在才星际时八点啊，这个点就睡吗？
纪淮有问题。
她把爆米花桶拿起来，转过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接着把桶的气味闻上一闻。
香甜，没毒。
那是因为什么？
不会是看爱情片看傻了吧？
云翩诚无法理解纪淮的异常举动，认为纪淮完全是个憋不住话的孩子，绝对不可能对她隐瞒什么的。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翩诚想不通，索性不想。
她走上楼去，捏起枕头上的纪淮。
纪淮的圆眼睛紧紧闭着，表示已经睡着了。
“小淮？”云翩诚喊。
纪淮的眼皮颤动一下，还是没有睁眼。
这一点小小的动静可没有被云翩诚放过，她拿起纪淮，径直走向客房。
纪淮感知着自己的移动方位，顿时急眼，却又不敢忽然醒来，只能在云翩诚把他往客房的枕头上放时，紧紧抓住她的手，打死都不肯松。
现在的纪淮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弱小任人宰割的纪淮了，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只要他自己不想松手，没有人可以让他从云翩诚的手上下来！
捏扁纪淮几回也没能成功把纪淮摘下来，云翩诚没办法，只能带着纪淮回去。
看来只能正儿八经和纪淮谈分房睡的问题，强行送走是不太可能了。
云翩诚把纪淮捏在手心里揉来揉去。
那今晚就先这样吧。
云翩诚把纪淮放回自己的枕头上，这一次，纪淮倒是乖乖躺到枕头上。
又气又好笑，云翩诚不再看纪淮，走进书房，一直到十一点多才回到房间。
“晚安。”她和纪淮说。
灯熄灭，一直到半夜十二点多，纪淮的眼皮颤了颤。
南洋昨天和他说的东西，他有在好好考虑，今晚就是最好的实施机会。
而且昀昀居然想要让他去别的房间睡！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的魅力下降了！
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纪淮听着云翩诚的呼吸声。
嗯，很平稳。
纪淮悄悄尝着云翩诚的情绪。
嗯，没有变化。
昀昀睡着了，纪淮确信。
就是现在！
小小的白色团子悄悄蹭到枕头边缘，轻轻跳到被子上，调整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床上一沉，纪淮变成人形。
他轻手轻脚把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盯着云翩诚的睡颜看。
比平时温柔好多哦。
好看，喜欢。
想到南洋和自己说的话，以及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纪淮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血液在翻涌。
好奇怪，明明他没有心脏也没有血管更没有造血干细胞啊。
脸上忽然有些烧得慌，纪淮抿唇，终于下定决心。
他慢慢地、慢慢地让自己的身体下降。
精致的脸缓缓凑近云翩诚的脸。
柔软的唇覆上云翩诚有些发凉的嘴唇。
他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一下。
唔……脸要热化啦。
纪淮很是激动，被刺激得几乎要冒出生理泪水。
云翩诚猛然睁眼，一把把纪淮掀开。
纪淮毫无防备，直接从床上摔到地上，疼得两眼泪汪汪。
却没有人来欣赏。
无他，慌乱的云翩诚现在根本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要说些什么。
早在纪淮在枕头上移动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一直没有睁眼就是想看看纪淮这孩子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没想到……
没想到！
云翩诚的心跳全乱了，面上也有些发热，也不知是在羞是在恼，还是在担忧。
“纪淮，”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你去客房睡。”
第37章
“昀昀……我喜……”
“去客房睡！”
云翩诚不管纪淮想要说什么，提高声音，直接打断纪淮的话。
她的大脑现在一团乱麻，所有的思绪被绕在一起，像是猫咪没有吃化毛膏吐出来的毛球。
湿哒哒，结块，粘腻又恶心。
“呜……”
纪淮委屈发出一声呜咽，不知道怎么面对，于是干脆逃避，变成小团子，呜噜噜就滚出房间。
昀昀好像在生气，可是好像又有着其他情绪。
他没有办法理解那种情绪，也不敢贸然去吃，怕被昀昀注意到后继续生气。
纪淮进入客房，跳到床上，第一次正视这个已经被打扫干净随时可以拎包入住的房间。
好干净，好整洁。
一点昀昀的气息都没有。
看来昀昀一点也不喜欢自己啊。
纪淮变成人，坐在床沿上，眼泪一滴接一滴往下掉。
冰冷而又柔软的触感还停留在唇上，纪淮总觉得做梦一般。
他抹上一把眼泪，揉揉自己的脸，想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一点。
可是他做不到。
他好难过，他被昀昀吼了，还被赶出去了。
程昀是骗子，明明说好不和他分房间睡，也明明说好喜欢他。
小淮不要听她的话了，也不要喜欢她了。
“呜……”
纪淮坐上床，把自己缩成一团，双手环抱膝盖，颤抖着身体，安静哭着，把所有的声音都咽下去。
眼眶红着，睫毛被泪水打湿，又沿着脸颊的弧度滑下，落在光滑白皙的腿上，顺着流畅单薄的肌肉线条往下滚。
长发披散着，暗夜的精灵坐在纯白的房间落泪，怜惜他的人却只是压抑着自己的感情，逼迫自己与他保持距离。
云翩诚深呼吸，努力不去听隔壁房间传来的呜咽声。
她有些懊恼，烦躁抓了抓头发。
她应该和纪淮好好说的，吼他干嘛？
可是纪淮的举动也太突然了，一下子突破她的心理防线把情感进程往前狂飙突进了一大截。
这种毫无防备的感觉让她仿佛置身黑暗却手无寸铁，让她十分不安，也想不出任何计谋去应对这种她从未面对过的问题。
要去哄他吗？
云翩诚问自己。
她不忍心让纪淮这么难过，说到底，也是她没能给纪淮做好情感引导，才会让他做出这种出人意料的举动。
是她没教好纪淮，她也有责任。
但这不就是她需要的结果吗？
纪淮和她分房睡了，也会因此看清她的无能和暴虐的坏脾气，从而远离她。
你看，纪淮不会真正喜欢她的。
自嘲一笑，云翩诚重新躺下，面朝拉上的窗帘，闭上眼。
努力睡着吧，明天再面对。
纪淮哭得几乎要抽过去，忽然感知到云翩诚的情绪变来变去，一个劲往他身上飘。
他小心翼翼尝了点，知道云翩诚又在自我否定，急躁且愤怒，想去继续吃点帮忙分担，却又来气。
气死程昀！
纪淮坚决不吃。
但这么一打岔之后，他也冷静多了，打开云翩诚给他重装并升级过系统确保不会再被随便破译的光脑，呼叫家政小机器人。
他要把之前给昀昀留的零食全吃完，一个不留。
他有骨气！
*
云翩诚这一觉睡得并不好，带着坏情绪入睡的结果就是睡醒了头疼。
看样子纪淮是真的很生气，一点情绪都不肯吃。
没有去叫纪淮，云翩诚起床洗漱完毕，给自己灌了一瓶营养液就钻进书房。
根据之前得出结论，阿西娜的身份很可能有问题，这一晃都过去七天了，也没等到阿西娜来主动联系她。
如果真的是联盟那边的人，应该早有行动才对，她们不可能潜伏这么久不行动。
脑袋昏沉沉的，云翩诚向后捋上一把头发，打开虚拟屏查阅资料，辅以赫瑟尔整理的诊疗笔记，给阿西娜制定治疗计划。
谁曾想，这份计划才刚编辑到一半，一份意料之外访客申请弹了出来，遮盖住云翩诚的编辑页面。
阿西娜。
想到一周前，阿西娜曾说会调整好自己亲自上门，云翩诚虽有些迟疑，但还是点击通过，保存好文档，准备下楼进行接诊。
她走下楼，看到阿西娜已经坐在沙发上，缩着身体，搓着手。
看起来这次出门耗费了她极大的勇气。
“你好，阿西娜小姐。”云翩诚打招呼，来到阿西娜的对面坐下。
她打开光脑，呼叫小机器人上壶热水。
阿西娜没有说话，维持着这份安静，云翩诚的耳朵被掩盖在半长发下，小幅度一动。
不对。
在场有四个呼吸声。
砰！砰！
云翩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就听到两声枪响，身体先大脑一步作出反应，单手撑住沙发，利用手臂力量和核心力量腾空而起，翻向沙发后。
琳立即取出手枪，趁云翩诚无暇顾及她，对着云翩诚的胸口就是一枪。
奈何云翩诚的速度实在是快，琳的预判不够精准，这一枪只堪堪击中她的大臂。
真是疼啊。
云翩诚嗤笑，抛开被纪淮咬破手那次不算，上一次受伤还是在迫降的时候，被冲击力折断了两根肋骨。
至于枪伤，更是很久没有过了。
胡杨和江航放完两枪，立即往客厅里压进，琳拿着手枪，靠近云翩诚用作掩体的沙发。
云翩诚早有防备，掏出沙发底下的手枪，静静听着呼吸声与脚步声的方向位置，时刻准备给上一枪。
她减缓呼吸，屏息凝神。
纪淮是被枪响惊醒的。
滔天的恶意直冲他的天灵盖。
家里为什么会有枪响？
纪淮不去深思这个问题，只知道袭击一定是冲着云翩诚来的，当即翻身下床，速度快到几乎是瞬移到楼下。
他站在沙发后，刚好能看到云翩诚左手拿着枪，右臂在流血。
怒火在燃烧纪淮的理智，他冷着一张脸，也不管云翩诚又从沙发底下摸出来默默递给他的枪，目光在面前三人身上快速扫过。
胡杨和江航根本没有顾忌，抬手就是开枪。
已经吃过亏的琳知道拧不过纪淮，已经在悄悄向大门靠近，准备跑路。
但她显然低估了纪淮的速度。
扑哧——
扑哧——
锐利物穿刺血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两声，随后是重物倒地和金属武器磕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
纪淮把骨刃从江航和胡杨的身体里抽出，随意甩了甩，自洁系统让他身上沾不上一丝血迹，只有衣服上的鲜红彰示着他刚才究竟做了什么。
门在一开始就被胡杨和江航刻意开着，没有关闭，琳现在正是想要从大门直接逃跑。
身后一凉，带着血腥味的风忽然袭来，门被瞬间阖上。
她从背后被掐着脖子摁在门上，动弹不得。
“别杀她。”云翩诚的声音传来。
纪淮现在依然在生气，不想和云翩诚说话。
他捏碎琳的手腕和脚踝，把人扔到地上，收起骨刃，沉默着站到云翩诚身旁。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看她了，目光还是不受控制落在云翩诚仍然在往外渗血的手臂上。
“哼。”
纪淮瞪上琳一眼，转身上楼。
眼见着琳倒在地上，蠕动着要去用下巴触碰光脑，把消息交出去。
砰！
光脑连着那只已经被捏碎的手腕被击穿。
琳终于忍不住，嘴里泄出一声痛叫。
“你果然……是她没错吧？”琳盯着云翩诚，咬牙切齿。
云翩诚没有回答，走上前去，在琳身前蹲下，用手摸上她的脸。
云翩诚的手上有茧，触感十分粗糙，十分戳皮肤。
琳知道云翩诚在做什么。
坚硬的指甲在她的脸上刮着。
呲——
假皮肤被云翩诚直接撤下来，因为没有使用专门的拆卸假皮肤的化学药剂，这一下直接带走了琳脸上的部分真皮肤。
血液顺着缺口冒出来，云翩诚眼神都没有变过，只是把假皮肤一一撕下。
“琳.柯克。”云翩诚精确叫出她的名字。
琳没有说话，只是瞪着云翩诚。
“你是穆林的人，”云翩诚垂着眼，不带任何感情色彩陈述，“还有谁？”
琳闭上眼：“杀了我。”
“还有谁？”云翩诚问。
琳不说话。
云翩诚倒也无所谓，一个通讯拨过去，通知科菲。
“赤蝎动手了，尸体都在我这，还留了一个活口，准备清扫。”
“等一下，什么叫都在你那？你在哪？”科菲猝不及防接到讯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云翩诚冷笑：“杀到家里来了，你派人去阿西娜家里看看，阿西娜还活没活着。”
“我知道了，马上到。”科菲不再纠结别的东西，立刻应下。
云翩诚的眼神扫过地上几乎丧失行动能力的琳，给大门反锁上，转身离开。
还没等上完楼梯，就见纪淮堵在二楼的楼梯口，把云翩诚正准备找的速疗针塞到她手里。
“你是坏女人，”纪淮说，“我不喜欢你了。”
云翩诚接过速疗针，给自己扎上，一推到底。
“嗯。”她应道。
看面前的人丝毫不想来哄自己，甚至还坦然接受他的恶言相向，纪淮持续生气。
可他又偏偏在云翩诚的情绪里感知到了失落。
纪淮不明白，当人实在是太难了，这些情感真的都好难理解。
爱情片里也没有教，程昀也不和他说，他自己也悟不明白。
“没关系，小淮，”云翩诚把注射完的针剂拔出来，攥在手里，“我知道我一直都不被人喜欢。”
“是我的问题，你终于看清了。”
“恭喜长大。”
第38章
恭喜长大？
恭喜长大。
恭喜长大！
纪淮气得眼眶发红，委屈和怒火灼烧着他不存在的泪腺，将哭不哭。
云翩诚一直说他小，说等他长大就会懂，结果她的评判自己长大的标准居然是自己喜不喜欢她？
这是什么狗屁标准！
凭什么云翩诚认为自己不值得被喜欢？凭什么她认为自己就不喜欢她？
“你……”
纪淮深吸一口气，把泪水憋回去，他再也不要用泪水去哄着云翩诚，他只想质问到底。
“我们都冷静一点，小淮。”
云翩诚打断纪淮的话，不敢去听纪淮要说什么，刻意不看纪淮的脸，怕自己再次心软，亲手推翻自己筑起的高墙。
“……我冷静。”纪淮低下头，向右侧偏上一点，躲开云翩诚视线所能到达的位置。
一秒，两秒。
纪淮还是忍不住，极力用他可以做到的，对云翩诚最为冷酷的语气提问：“所以……程昀，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你一直把我当什么？”
家人吗？
还是宠物？
云翩诚没有说话，思索片刻给出答案：“我们是朋友，小淮，刚进入贝卢城的时候我就说过了。”
“就只是朋友吗？”纪淮咬牙切齿，眼泪还是不争气，一滴接着一滴往下砸。
他身上的血迹已经开始变干发褐，又被泪水浸湿，变成黑褐色。
“……嗯，一直都是。”
纪淮抹上一把眼泪，转身走进云翩诚的房间，一声不吭，把衣柜里属于自己的衣服全都抱出来，送进客房，关上门。
云翩诚几乎要把手心的速疗针攥碎，但身体的自我保护意识制止住这份危险行为。
挺好的，想开点。
这不就是她期待已久的结果吗？
她走进房间，看着被掏空一半的衣柜，盯着里面低饱和度的黑白灰衣服发呆。
好烦。
科菲怎么还没来？
赤蝎她还想不想端了？
*
赤蝎总部，郊区别墅。
虚拟屏在丹的面前打开，上面有两个名字灰了下去。
胡杨和江航，两个吃里爬外的叛徒。
他们和琳的任务一定会失败，丹早就知道。
他只是不想亲自去料理他们，显得他这个人十分冷血，忠心耿耿跟了自己多年的下属说丢就丢了。
除此之外，丹也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准确来说，在几日前他被一颗子弹剥夺话语权之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军部，被联盟惦记，多人要求盯着。
甚至还有联盟的人亲自过来要杀她，再结合她来到贝卢城的时间。
综合来看，程昀的身份并不难猜。
程昀就是那铺天盖地讣告中已经战死的云翩诚，那个曾创下独自潜入规模不小的星盗组织并连根端掉记录的云大元帅。
这样一来，回想那日袭击科菲，自己的人被云翩诚快速定位反杀，倒也算死得不冤。
反正要死了，丹无所谓，拖出一份编辑到一半的文档，全部删除。
他输入当初阅后即焚中留下的光脑账户byrzly，编辑一条消息，点击发送。
消息很快便显示送达。
内容很简短，只有三个字。
【云翩诚】
丹没有向这个陌生账户求救，他知道自己被卷入一场了不得的纷争，但很遗憾，他没有资格在这场巨大的战争上分走一杯羹。
甚至他知道，如果自己没有被云翩诚杀死，这个陌生账户也会派人前来处死自己。
说来也好笑，根本没有人相信，丹的野心很小很小，只是想要贝卢城。
他不会和欧文家一样向联盟低头，他要独立出去，要让征兵永远远离x-176星，所有人都不必再去争抢那些豁免权。
为了这样光明的未来，牺牲再所难免。
所以他可以袭击科菲，袭击帮助科菲的人，派人去前线弄伤科菲的父亲，也可以让胡杨和江航去送死，顺便送琳一程。
他有考虑过和云翩诚玉石俱焚，也知道在她那里能够蹲到科菲，可是他没有去。
赤蝎不会在公共场合做这种事。
丹耐心等着，消息一直都只显示送达，没有回应。
没关系的，丹笑，去看看孩子们吧，以后说不定就见不到了。
*
孟巡的光脑震动，他打开账户“byrzly”进行查看——他接到了一条来自x-176星的信息。
信息很简单，是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名。
哎呀，这么快就暴露了吗。
“喂，别理我这么近啊哥们，注意个人隐私。”
孟巡用手推走一边凑过来的里拉，让他滚远点监视自己。
穆林让人监视他其实是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可偏偏就是现在，把里拉遣过来加强监视。
比对着这条信息，孟巡不难得出应该是穆林发现自己派到x-176星干活的下属失联或者死亡，怀疑是他做的。
或者更大胆点想，穆林已经确定那个程昀就是云翩诚。
不过确不确定都没关系，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这派遣和调查，一来一回拖延了不少时间。
“波伊尔.扎莱，人民游行是你该管的吗？你就不能老实点在家待着？”里拉拍开孟巡的手，抱着胳膊问。
“也省得我跟着你在外面跑，人挤人热死人了！”
孟巡伸出一根食指，左右一摇：“我还是喜欢别人叫我孟巡，朋友，我不喜欢扎莱家。”
“另外，我就要来，你管我？”
“呦呵！”里拉仿佛听到了什么稀奇的事情，“你那么努力杀了赫瑟尔上位去夺扎莱家，你告诉我你不喜欢扎莱家？”
孟巡瞬间冷脸：“都和你说了，要提她就夸夸她，老逮着我不放干什么？”
“我又不喜欢扎莱这个姓氏，谁喜欢给谁好了。”
里拉点头，嗤笑：“嗯嗯嗯，小私生子脾气真大。”
根本戳不中孟巡的痛楚，孟巡懒得和里拉一般见识，一摆手，将里拉的视线拂到身后。
“你不懂！你听，克拉雅干的好活！”
里拉听。
嗯，群众游行，在质疑联盟为什么没有立即选出新任元帅，旧元帅死亡是否有隐情。
主理人至今不站出来解释主持大局，是在做什么？
是心虚还是惊喜拔出眼中钉？
但很快，人们的呼声变了。
举着显示屏游行的人们忽然向两边齐刷刷让开一条道。
道路尽头，一身银白色军装的女子头戴军帽，帽子上方的联盟徽章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光线堪称光污染。
她也蓄着半长发，抿着唇，神情严肃，神色倒是和云翩诚有几番相像。
她的眼神在人们的脸上一一扫过。
虽然他们扰乱了公共秩序，但他们在为云将军发声，尚可接受。
那今日姑且法不责众吧。
孟巡认识她，换句话说，是十分熟悉——维基尼娅.沃克，云翩诚的另一位副官，和他这等关系户不同，军功那是实打实的。
并且是个不折不扣的云翩诚毒唯，只听她一个人的话，主理人来了都调不动她，除非云翩诚发话。
维基尼娅看不惯他，孟巡知道。
对于野心和恶意格外敏感的维基尼娅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直处处防备。
她在云翩诚面前邀功请赏，争抢着出各种任务，势必要将存在感全部刷满，绝不漏给孟巡一点被重用的机会。
孟巡当然无所谓，他志不在此，也知道云翩诚和扬.瓦伦的计划里没有写入维基尼娅。
倒不是因为不信任维基尼娅，而是不告诉，就是对她最好的使用方法。
“嗨~”孟巡朝维基尼娅打招呼。
维基尼娅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只是站在人群中央，抬起一只手向下压。
人群安静。
“诸位！”维基尼娅朗声道。
“我，维基尼娅.沃克，元帅最忠诚的副官，联盟军属唯二的中将，在此宣告！”
她“啪”地一并脚，气势如虹，向四周的人们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我，维基尼娅.沃克，原联盟军属中将，今受命于主理人，擢升上将，接任云将军元帅一职，统帅联盟军属。”
维基尼娅目光坚定，不容置喙的目光扫过群众，包括孟巡。
作为云翩诚之外军功最为显赫的一位将军，她的上位对众人来说并不意外，此时安静下来，静静听着。
早早接到信息的各路报社安排专人，架起摄像专用仪器进行拍照和直播。
“我知道诸位最关心的问题还有什么。”维基尼娅说，她的目光如同鹰隼，透过虚拟屏死死盯住时刻关注现场的高层内鬼。
她勾起唇：“我将接过云将军的职位，肩负起她所有的责任，此外——”
“我会处死所有对云将军下手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躲好吧，阴沟里的老鼠。”
孟巡笑，直面维基尼娅的视线，摇摇头，转身离开。
他不爱听演讲，大大伸了个懒腰，往反方向走。
里拉以及其他负责监视他的人紧随其后，坚决不让孟巡脱离视线。
还没等走出二百米，一只手猛地攥住他的肩膀，手劲很大，直捏得他发疼。
“维基尼娅，这么凶做什么？”孟巡轻轻拍拍肩膀上那只手，示意人松开。
维基尼娅放开孟巡，冷脸看着面前嬉皮笑脸的男人转了个身面向她。
“孟巡，你不去练兵，在这里游手好闲做什么？”
维基尼娅眼神坚毅，目光灼灼几乎要把孟巡盯穿。
“或许我是否可以质疑，你是内鬼之一。”
第39章
“哟，维基尼娅，你这么说可有意思了。”孟巡被这直接呼到脸上的怀疑逗乐了。
“我这可是有任务在身的，你少揣测。”
“任务？”
维基尼娅一扯嘴角，嘲讽过后又恢复冷面：“谁的任务？”
“当然是咱们的亲亲主理人的任务啊，”孟巡对天叹息，抬手掩面，“你太让我难过了维基尼娅，同事这么久，你上来就揪住我不放。”
孟巡放下手，终于也冷下脸，不再给维基尼娅好脸色：“你有这功夫不如去主理人面前好好问问，你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用得着草包提醒？”维基尼娅嗤笑。
孟巡耸肩摊手：“不听算了，你少管我，还是说……我们新上任的大元帅，刚晋升的上将大人，要率先布置个任务给我一个小小小小的中将？”
说着，孟巡还把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无限接近，几乎捏在一起，比了个“小”。
“那我不如找条狗玩抛接球。”
维基尼娅毫不客气讽刺：“要你也没用，跪安吧，别露出把柄。”
“我真的会杀掉你。”
嗡——
孟巡的光脑震动，他瞥上一眼，根本不在乎维基尼娅的威胁，转身：“我干活去了，有缘再见。”
一帮人跟着孟巡浩浩荡荡离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流量小星出巡，请了一群保镖。
维基尼娅木着脸，盯着孟巡离开的背影。
直到那人的背影彻底消失，维基尼娅打开一份她自己拟定的可疑人士名单，把孟巡的名字提到榜首。
“你现在要去做什么？”里拉问。
孟巡一脸莫名其妙：“我去干活啊，我没说吗？”
“谁的活？扬. 瓦伦？”
“下次试探我能不能换个人来，你长脑子吗哥们？”孟巡在原地站定，转过身来面对里拉。
他只觉得穆林派这种人来盯着他完全就是在侮辱他：“当然是女士找我。”
“你！”
孟巡丝毫不在乎里拉的跳脚，忽然笑：“咱们要不要再打个赌？”
“你上次还赌你能当元帅呢，光是扎维克手底下的人你就抢不过，你当哪门子的元帅去？”
里拉一点也没把孟巡的赌当回事：“就算你当上元帅，你和维基尼娅硬碰硬，你碰得过吗？啊？能吗？”
“又不碍事，”孟巡随意摆手，“就赌女士要安排我出外勤，怎么样？”
“以及……”
孟巡拉长声音，发现里拉只是死鱼眼盯着他，瞬间没了逗他的兴趣。
他再次耸肩，直接给出答案：“你刚刚提到的某个人，要下台咯~”
“呵。”里拉白眼一翻，显然不信。
*
二十分钟后，首都大厦二十层，穆林办公室。
“琳. 柯克，光荣牺牲。”
穆林在一块虚拟屏后缓缓起身，穿过虚拟屏，走向面前站定的孟巡。
她的身量没有孟巡高，足足矮上半头，但气势压人。
穆林的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唯有一双已经发浑的眼睛透露出不败岁月的狠厉。
“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孟巡。”
穆林和孟巡保持着一米五的距离，这个距离足够她在不抬头的情况下，能够与孟巡的眼神对视。
“我感到遗憾，女士。”
孟巡收起嬉皮笑脸，面上是无比的正经。
“是吗？”穆林哼笑一声，转身走向虚拟屏。
“琳.柯克，生命体征危，信号丢失。”
“想必你清楚，我让她执行了什么任务。”
孟巡看着虚拟屏上记录的琳信号丢失前的所有生理特征记录，时间与丹给他发消息的时间相近。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女士，”孟巡说，目光平静，看不出情绪上有任何不对劲，“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执行您的任务，视察可疑人员行动，相关资料证据也已汇报。”
啪！
孟巡的脸被扇向左边。
口腔内侧的皮肤猛烈撞击在自己的牙齿上。
应该是磕出伤口了，血腥味在孟巡的嘴里弥漫。
他不留痕迹用舌头舔上口腔内壁。
真是疼啊。
害，无所谓。
总归穆林不会现在杀了他。
“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穆林冷声道。
“x-176星，最高危等级通缉令，就地处死云翩诚，带她的尸体回来见我。”
“倘若带不回来……”
穆林没有继续往下说。
“遵命，女士。”
孟巡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眼神里没有憎恨，没有恼怒，没有惊慌，更没有心虚。
穆林没有耐心和他继续说些什么，关闭虚拟屏：“你退下吧，人员武器都配备过了。”
“避过维基尼娅这几天的风头，你便即刻启程，届时，我只给你两天时间。”
孟巡严肃点头：“是。”
他转身离开办公室，走廊上并没有里拉等人在等候，以他们的权限，只能在一楼大厅蹲守。
孟巡缓步走着，觉得有些好笑。
若非需要一个正统的中将作为她们利用舆论争权的工具，穆林不可能留他到现在。
又想要体面，又想用肮脏的手段瓦解削弱联盟实力上位。
算了，反正不影响他。
像是掐准了时间一般，光脑屏蔽系统自动开启，一个通讯立即接入进来。
孟巡视线一扫，选定一个没什么人前来的地方，监控摄像头里的影像被屏蔽系统替换。
他接通通讯。
“小孟巡，你那边进行如何？”左世的虚拟形象出现在光脑上，声音懒洋洋传过来。
“一切顺利。”孟巡言简意赅。
“哎呀，你受伤了，穆林还是这个脾气。”左世仔细盯着孟巡的影像，无奈又故作心疼叹息。
“不碍事。”孟巡笑。
左世点头：“扎维克上次会议后急着清扫当年涉及伏击云光远和程耀的人，我顺水推舟塞几个小线索让穆林查到，让她误解一下，当内鬼料理了。”
“现在他的兵权在我手上，比较有竞争力能把你挤下去的我也都处理掉了。”
“多谢，左世阁下。”
“好说好说~”左世笑。
孟巡露出真心的笑容：“合作愉快，阁下。”
“合作愉快，小孟巡~”
通讯挂断，记录自动清除，屏蔽关闭。
真是期待啊。
孟巡转过头，看着被刻意保护过的环境，注视着永恒的蓝天。
属于我的世界。
哎呀，还是好痛。
孟巡用手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脸，琢磨着以后找机会报复回去。
*
纪淮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生闷气，他想不通。
嗡嗡——
光脑震动。
纪淮立即打开，却发现并非是云翩诚的求和信息。
他垂下眼，心情很差。
【南洋】：咋样咋样？亲完没
纪淮鼻头一酸，又想哭了。
【纪淮】：亲了，闹掰了……
【南洋】：？
【南洋】：？ ？ ？
【南洋】：不是？啊？为什么啊？这不应该啊？
【南洋】：你没撒撒娇什么的吗，你哄着她啊！
撒娇吗……
纪淮回忆着半夜发生的事情，哦，他还没来得及卖惨，就被赶出去了。
甚至今天在云翩诚面前落泪，也得不到安慰。
【纪淮】：她不喜欢我了，不看我撒娇，哭也没用。
【纪淮】：我不想哄她了……我好难过，她还凶我
南洋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脸严峻，噼里啪啦打字。
【南洋】：你确定是因为你亲她她才生气的吗？
【南洋】：或者我换种方式问
【南洋】：你确定她是生气吗？
纪淮不确定，因为他的确没有尝到生气的情绪，有的只是混乱和烦躁。
【纪淮】：我不知道……
南洋用右手食指和大拇指卡在自己的下巴处，使劲摩擦。
她正在用她平生磕cp的所有知识、当军师帮朋友追人和应付莉亚恋爱脑的经验进行思考。
【南洋】：明天下午两点出来一趟，我给你发定位，咱们开个小会，我想想办法
纪淮知道南洋不是什么靠谱的家伙，但当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虽然他嘴上说着不要喜欢云翩诚，但还是不想和云翩诚保持这样的距离。
至少……至少要让关系恢复到以前啊。
【纪淮】：好哦。
和南洋约好时间，纪淮忽然有些心安，或许是因为这场情感上的战役他并非孤立无援。
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纪淮开门出去，正好撞上换上风衣准备下楼与科菲会面的云翩诚。
余光扫到纪淮，云翩诚下意识偏头想要去看他。
却又硬生生止住这份冲动，继续往楼梯走。
“昀昀。”
纪淮叫住云翩诚。
不是程昀。
云翩诚注意到这个称呼变化，拿不准纪淮现在是什么态度。
尽管她没空思考这个问题，急着要去办事，还是停下脚步。
“我明天下午要出去一趟，见见南洋。”纪淮说。
他看着云翩诚的背影——修长、挺拔、坚毅——唯独不愿意转过身看他。
心里正酸涩着，纪淮听到面前的当事人说：“知道了。”
“小淮，你是行动自由的人，不用和我报告。”
什么意思？
纪淮愣在原地。
是云翩诚嫌他烦，以后再也不要管他的意思吗？
所以，他真的不重要，对吧？
眼泪又开始往外流淌，压抑不住的呜咽从喉咙里溢出，被大步离去的云翩诚捕捉到。
脚步迟疑一瞬，云翩诚还是步履不停走向玄关，亲自审核来者身份，去给科菲开门。
门一开，科菲就被满屋子的血腥味熏了个结实，一低头……
嚯~还有个半死不活的人。
再看看云翩诚。
科菲：“你表情咋这么难看姐们？杀个人不至于让你这样吧。”
“你不会是……感情出问题了吧。”
云翩诚：。
云翩诚：“说正事。”
第40章
“好好好，说正事。”
科菲从门口让开，随着她一招手，以奚琏为首的专业队伍哗啦啦涌入。
搬尸体的搬尸体，清扫现场的清扫现场。
本职工作是做家政的小机器人反倒被拦在一边，原地打转，找不到活干。
“后面怎么安排？”科菲问，“我的人随你调遣。”
“找一处适合安排工作的地方，我需要关于赤蝎的全面信息，包括但不限于每一个据点的位置，成员的基本信息和犯罪情况，以便我判断是否直接执行枪决。”
“另外，告诉我你的人的职能分类和具体人数，以及目前可调配的所有军火种类总数。”
“速度快。”云翩诚说。
科菲敛下笑容，正色道：“好。”
“跟我走。”
纪淮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楼下的动静，知道云翩诚这是要出去办很重要的事。
有事也不叫上自己了吗……
纪淮死死咬着唇，心里很不是滋味。
想低头又气不过，而且现在的云翩诚心可硬了，根本也不吃这套。
纪淮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能等待明天的小会，看看南洋能给他支什么招。
算了，化悲愤为食欲吧。
纪淮对着自己的情绪自产自销，顺便远远吸收了一下楼下打工人的怨气。
不够吃啊，嘴里干巴。
确定云翩诚已经跟着科菲离开，纪淮呼叫小机器人给自己送零食，可左等右等也等不来。
怎么回事？
纪淮木着脸，走下楼梯。
正在监工的奚琏听到多出来的脚步声，转过身去，和纪淮打了个照面。
“嗨~小纪淮~”奚琏笑着挥手，“今天怎么没去练枪？”
“哎呀，程昀怎么走了，她今天不要你了啊？”
“要不要和我去练枪？我教你啊，我超有耐心的。”
纪淮：。
他直接绕过奚琏，找寻着小机器人的踪迹。
那小机器人虽是个家务好手，但不会清理犯罪现场，只会把血液均匀涂抹在客厅的各个角落，现在正可怜巴巴蹲在墙角，让纪淮无限共情，觉得自己也没什么用，想走过去和小机器人一块去墙角蹲会。
自讨没趣，奚琏撇嘴耸肩，没再多说话，招呼其他人继续干活，还不忘给纪淮让条路出来。
纪淮单手把机器人拎起来，去存放零食的地方拽两袋薯片出来，冷着一张脸上楼。
他们好吵，纪淮想。
拎着机器人来到二楼，纪淮随意找了个地方放置，自己回到客房，拆开薯片，机械地咀嚼着。
原本喜欢的番茄口味薯片在嘴里索然无味，清脆的薯片碎裂声催眠着纪淮的意识。
他的思绪开始飘远。
纪淮想起以前自己由性别问题和云翩诚引出的关于伴侣的讨论，自始至终，是他没能在最开始理清楚什么是爱，只是害怕被丢弃，才一味地想要去做云翩诚的伴侣，永远赖在她身边。
因为想做伴侣，去试图学习爱，为了学习爱，把他对云翩诚的感情定义为爱，可理论实践的最后结果就是云翩诚的疏远。
所以爱究竟是什么？
是害怕被抛弃吗？是依赖感吗？是担心吗？
纪淮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很恐惧。
似乎这些天他做出的所有论断和努力都在往一个错误的方向前进，并被云翩诚定义为错误。
云翩诚在恭喜他长大，但纪淮清楚，他不仅没有长大，反而树立的观念被完全击碎，整个人处在一片空茫中。
他是没有根茎的藻类植物，失去石头的庇护后，只能在水面飘荡，等待下一个障碍物接纳。
他忽然想，他没有家了。
可是怪物也会需要家吗？
好难过，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在森林里遇到云翩诚，这样他永远是潇洒的伟大的看谁不舒服就修理谁的小怪兽。
是世界的宠儿，是不应该拥有烦恼的能量生物。
忘记云翩诚吗？
纪淮舍不得。
云翩诚只把他当朋友。
通过学习，云翩诚知道，一个人可以有很多朋友。
也就是说，他在云翩诚的眼里，和科菲、秦音、南洋甚至莉亚都是没有区别的。
这个认知让纪淮十分沮丧，同时又纠结为什么云翩诚对待自己和别的朋友也具有一定差别。
纪淮想不明白，干脆拖出和南洋的聊天框，开始输入。
【纪淮】：你的朋友会咬你吗？会摸你的头吗？
【南洋】：？
【南洋】：莉亚吗？常有的事，而且咬一下也不是啥大事，我和她闹翻了能打架。
【南洋】：但是我补充说明一下哈，普通朋友不行
普通朋友……
纪淮回忆着云翩诚说过的话。
云翩诚说他们是朋友，前面并没有加“普通”这个限定词。
他拿不准主意，继续问。
【纪淮】：所以你们是什么关系？
南洋只觉得莫名其妙。
【南洋】：是闺蜜啊，你咬我一下我打你一下没事吵吵架约出去看看电影逛逛街
【南洋】：这多正常啊
纪淮若有所思，忽然想开。
【纪淮】：原来我和昀昀是闺蜜啊！
南洋不可思议瞪大双眼，不敢相信长这么漂亮一个孩子居然是个傻子，对人类社会的相处常识几乎可以打零分。
怪不得刚认识那会云翩诚打招呼说纪淮和别人生活环境不一样，让她不要什么都和纪淮乱说，怕他学会一些奇怪的东西。
【南洋】：？
【南洋】：好了你别胡思乱想了再继续下去我感觉你又要说惊世骇俗的话了。
【南洋】：你们，绝对不是！ ！ ！ ！ ！
【南洋】：我不行了明天我得把莉亚叫上，让她给你讲讲怎么当恋爱脑
【南洋】：你要坚定！ ！ ！
刚刚才想开的纪淮再次萎靡下来，半晌，小小抬了个杠。
【纪淮】：你不是说恋爱脑建议枪毙吗？
【南洋】：。
【南洋】：你懂什么。
【南洋】：恋爱脑，是，男人
【南洋】：最好的嫁妆！ ！ ！
纪淮瞬间悟了，搜索恋爱脑速成教程，从刷电影进化为刷，趁云翩诚不在家，把恋爱脑男主人设从白切黑小奶狗到阴骘疯批大反派都演了一遍。
堪称影帝。
等演完，楼下的专业团队早就离去，时间来到贝卢城时间十点钟，云翩诚依旧没有回来。
诊疗室里空落落的，纪淮在死一样的寂静里只能听到小机器人咕噜噜的滚轮声。
他的情绪再次低迷下来，忽然不知道自己这几个消失学习恋爱脑指南的目的是什么。
因为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对云翩诚的感情是不是爱，学习这些东西是否真的有必要。
他有可能一辈子也学不会爱，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伴侣，自然也就不需要实施恋爱脑准则。
咔哒。
大门解锁的声音在安静到极致的屋子里想起。
云翩诚回来了。
纪淮不知道要不要出去见见她，他很害怕再次听到云翩诚划清界限的话语。
犹豫着，脚步声已经从楼下转移到楼上，在纪淮的房间门口停下。
纪淮下意识屏住呼吸。
她要来看看他吗？
如果她来看他，会和他说什么？他应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她？
纪淮的思绪一片混乱，整个人都有些慌乱。
云翩诚站在客房门口，保持着一米距离，这个长度不会让门锁感应到她自动开门。
她垂眸，还是没有上前，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听着脚步声远去，本来有些头脑发热的纪淮硬生生被破了盆冷水，整个人都泄下气来。
只是朋友而已。
挣扎三秒，纪淮还是忍不住走出房门。
主卧的门没有对纪淮上限制，刚一站到门口，门就缓缓打开。
入目的却是一半光.裸的背，扭曲的疤痕横在上面，十分扎眼。
昀昀以前受过很多伤吗？
感觉会很痛，纪淮抿唇，不忍再看。
正在换衣服的云翩诚动作一顿，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把家居服上衣穿好。
“有什么事吗？小淮。”云翩诚问。
纪淮听到这句话，嘴里哑了火。
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理由去和她说话。
云翩诚似乎很疲惫，纪淮看着她的神情，感知着空气里的情绪。
“我……我想问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心情吗？
云翩诚随意捋上一把头发，坐到床上，左侧的腿架在右腿上。
今天制定了端掉赤蝎的计划，视察了科菲手下的人和军火储备，还充分调查了各个据点和丹故意暴露出来的行动轨迹。
是的，故意暴露。
这让云翩诚拿不准丹究竟想要做什么。
但总归都是可以用武力镇压的。
工作哪有不烦的，云翩诚没有否认：“嗯。”
“那，你还需要我吗？”纪淮小心翼翼问。
云翩诚毫不犹豫：“需要。”
原来自己还有用。
纪淮心情好上不少，终于露出一个甜笑。
知道云翩诚在和自己的人形保持距离，纪淮摇身一变又变回小团子，试探性爬上云翩诚的大腿。
没有被赶下来，真好。
纪淮没敢再去蹭云翩诚的手，一只小白团子就这么趴在腿上，缓慢吸收坏情绪。
他希望这个过程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小淮喜欢和昀昀接触。
云翩诚抿唇，心情并没有好转多少。
她印象中的纪淮，是脾气不好会咬人的小白团子，是会暗戳戳使坏还黏着她撒娇的类人生物。
纪淮不应该是这般处处小心的样子。
等忙完赤蝎这件事，再和纪淮好好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