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星际都在等我回归》 1、第 1 章 【警报——警报——】 【检测到星舰右侧船体受到猛烈攻击，损坏度70%。】 【发动机损毁达到76%，动力源不足，请迫降！】 黑发黑瞳的女子取下常年覆面的面具，露出英气十足的面容，长腿迈开，快步走到操作台前。 她身形高挑，约有一米七五，身材匀称结实，哪怕被元帅制服包裹着，也能感受到衣服下隐藏着的蓬勃力量感。 警报声伴随着明灭不断的红光，虚拟屏上的文字快速闪烁，映在云翩诚眼中。 她冷着脸，眼神凌厉，剑眉簇起，面部肌肉紧绷，手上快速操作。 【警告：该操作将导致压强超过阈值，引起星舰自爆。】 【警告：剩余动力源不足，星舰无法抵达目的地。】 【警告：船体损毁78%，保护层无法撑开，无法进行跃迁。】 烦躁感浮上心头，云翩诚紧紧握拳，骨节发出吱吱脆响，又缓缓松开。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着的恨不得放弃计划假戏真做直接去死的情绪，关闭所有警告，通过虹膜检测权限，将星舰动力推到最高，目的地设立在最近的属于联盟首都管理的星球。 巨大的推背感让云翩诚后退一步，但常年作战的身体素质让她很快稳住身形。 她拧身收紧核心，腿部用力，离开操作室，快速跑向安全舱的方向。 【警报——警报——】 【星舰将在十秒后自爆，逃生通道已打开，请尽快撤离！】 【10、9、8……】 云翩诚迅速钻进安全舱。 【5、4、3……】 安全舱舱门震动一下，缓缓关闭，随后如星弹发射一般，猛然弹射出去。 【2、1……】 宇宙真空环境无法传声，三层楼大小的微型星舰安静自爆，火光向四周迸射，星舰的残骸像霰/弹/枪的子弹射向各个方位。 如一场悲壮的默剧。 云翩诚所在的安全舱在爆炸的冲击力下按照计划被推向反方向，星舰残片狠狠撞击安全舱外壳。 安全舱保护程序启动，外部特殊涂层隔热，迅速给舱体降温，舱内被气囊充满，减少冲击力对云翩诚的影响。 云翩诚忍耐着碰撞，疲惫闭上双眼，压抑着背负责任与使命而被迫求生的恶心感，在心里读秒。 按照速度和计算结果，她应该很快就会被附近不明星球的引力捕捉。 云翩诚是联盟元帅，昨日刚摆平最后一片与联盟敌对的星系，主持签订星际和平条约。 今天她应召秘密独自返程，行踪却被“内鬼”泄露，反联盟余党伏击她的星舰被全数剿灭，但她所在星舰受损严重，不得不采取这种极端手法存活。 而这也是她的任务。 假死。 云翩诚到现在都记得出征前胖联盟主理人乐呵呵的嘴脸。 胖主理说：“翩诚啊，你一个女孩子也不容易，打小就跟着父母为联盟征战，现在接过衣钵依然鞠躬尽瘁，也该放松一下了，第一阶段完成后趁这个机会休个假吧，第二阶段交给我们。” “为了和平。”胖主理说。 云翩诚扣着面具，声音从面具后传来，音质清冷：“为了和平。” * 逐渐适应失重感后，云翩诚认真感知着安全舱的坠落方向。 58秒，59秒。 不对劲，云翩诚猛然睁眼。 按照她出发前的计算来看，安全舱应该在读到第56秒的时候就被不明星球的引力牵引。 是星舰残片的撞击导致安全舱偏离预计路线了吗？ 安全舱上的资源极为有限，如果不能顺利坠落在有生命存在的星球上，她会饿死在空茫的宇宙，彻底和这个充满无序和混乱的世界说再见。 倒也不错。 为联盟战死是她的荣耀，云翩诚想，但她不能死。 如果她真的死在宇宙里，揪出联盟高层内鬼的计划就会彻底失败，这些蠹虫被引出来后会彻底失去制约，为一己之私重新分割星系掀起战乱，百姓的伤亡会越来越多。 但云翩诚厌恶这种失控感，她烦躁闭眼。 两秒后，她陡然睁眼。 安全舱被引力牵引，下坠方向改变，她因惯性被甩向左侧的气囊。 心中的石头落地，一种隐秘的失落却在云翩诚心中升起。 死不成了啊。 等待着陆是一个稍微有些久的过程，从进入大气层开始算，一直到降落在地面，约摸需要半个小时，具体时长可能会因为星球引力常数有细微差别。 云翩诚有些疲惫，胖主理说得对，她需要休息。 拜基因所赐，她自幼便对情绪十分敏感，且容易产生负面情绪。 但她是联盟军队首领，是排除万难登上元帅位置的女性，她不能将负面的情绪散播到军中，这样一来会被有心之人散播舆论，二来不利于军心稳定。 一日又一日的杀戮和征战、高强度的身体负荷和不断压抑无处释放的情绪已经快将她压垮。 她厌恶战争，厌恶这个被利益熏得腐臭混乱的世界，却始终放不下那些无辜的百姓。 她终于可以在没有旁人的空间里放空思绪，否则她会逼死自己。 云翩诚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枯燥的等待和身体的放松让她昏昏欲睡。 安全舱毫无征兆开始剧烈抖动，云翩诚立即回神，调整姿势，准备着陆。 小巧的安全舱流星一样划过，目标锁定在一处森林里。 反冲装置开启，喷出大量气体缓冲减速。 安全舱即将落地，减震保护层弹出，把安全舱包裹起来，像一个巨型胶囊。 轰—— 安全舱压倒一片树木，在森林中砸出一个深坑。 云翩诚咬紧牙关，试图把嗓子里翻涌出来的血吞咽回去。 变形的舱门打开，新鲜空气灌入，云翩诚跌倒在地，终于还是没忍住，吐出一口混着内脏组织碎片的血。 她翻过身大字平躺，调整呼吸，感知着身上发生的变化。 她这次似乎断了两根肋骨。 肋骨的尖端扎进内脏，一股又一股的剧痛刺激着云翩诚的大脑皮层。 安全舱里有急救设备，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起身去拿。 真是一场漫长的等死，云翩诚自嘲，不如一开始就在星舰里被炸死好了。 她强撑着自己眼皮，不让自己真的睡着。 好想去死。 她不能死。 好累。 望着澄澈的蓝天，云翩诚只感觉到大脑昏昏沉沉，生命力在缓慢流逝。 等到体力恢复到临界点，云翩诚手臂用力，摇晃着起身，步履蹒跚，靠近安全舱。 此时的气囊已经尽数收回，舱内的设施一览无余。 云翩诚扶着舱门，跌跌撞撞走进去，却不知这一切行动都落入了一只巴掌大的不知名生物眼中。 那生物白生生一团，像个毛绒玩具，圆圆黑黑的大眼睛眨呀眨。 白团子抖动两下，似乎在感知着什么气息，紧接着眼前一亮，蹦跶着靠近安全舱。 或许是嫌弃蹦跳速度太慢，干脆咕噜噜滚起来，结果眼里打转，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跟着气息撞来撞去。 好在他可以自洁，灰尘根本占不到他身上，否则，他就要变成灰团子啦！ 白团子滚到安全舱边，噗叽一下把自己撞扁，成功脸刹。 他控制着身体，回弹成圆润的样子，向后跳了一步，调整距离和视角，盯着舱内高大的两脚兽看。 嗯——香香！ 就是这个食物。 白团子轻轻感知着，悄悄偷吃两口空气。 白团子跳进安全舱，顺着靠墙坐着闭目养神的云翩诚往上爬，停在了云翩诚的脑袋上。 开饭！ 云翩诚几乎是在白团子靠近她的一瞬间便清醒过来，但白团子动作实在太快，刚注射完速疗针和营养针的她伤势尚未恢复，根本没办法抓住，甚至也没能看清这到底是个什么生物。 白团子的落脚点是她的头顶，这是一个让人极其不安的位置，云翩诚条件反射，反手就是一巴掌把白团子拍飞。 白团子软乎乎糊上安全舱的内壁，吧唧掉在地上，扭扭身体，面朝云翩诚。 圆圆的大眼睛眯起，看起来十分不高兴。 “……什么东西。”云翩诚耷拉着眼皮，彻底看清白团子的真实面目，却罕见地陷入茫然。 这是一只没有在星际生物图谱里出现过的生物，看起来像是街边小孩会喜欢的陪睡小玩偶。 也不知道有没有害。 “啾！”白团子发出小小的叫声。 什么叫东西！白团子怒。 可是在发出声音后，连白团子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什么时候……会叫了？他有嘴了？ 等等？他是什么时候拥有“思考”这个功能的？ 好像是在被这个食物吸引过来，误食空气的时候。 遵循生物的进化本能，白团子大概能猜到是面前这个人身上的负面情绪过于纯粹，加速了他的生长。 是的，他其实是专门吃负面情绪的小怪兽，天地间独此一只，但因为生活的地方过于人迹罕至，所以一直停留在幼年期。 想通了这一点，白团子扁扁的黑眼睛再次变得圆滚滚。 那他就勉强原谅食物的无礼吧！ 白团子风驰电掣冲向云翩诚，云翩诚下意识抬手要挡，却被白团子咬个正着。 好软的触感。 白团子的软毛蹭在云翩诚手上，让她的心狠狠一跳。 好像……不疼。 这个白团子没有什么攻击力，云翩诚下结论，给白团子打上“无害”标签，另一只手抬起来，捧住白团子。 捏。 “啾！”团子扁扁，又回弹。 再捏。 “啾啾啾！”团子急眼，用刚长出来的獠牙狠狠咬云翩诚，直到咬出血才“呸呸”两声，嫌弃地挪到一遍。 不知为何，只要和这个小东西接触，云翩诚的情绪就会好上很多。 久违的轻松感像是暴雨时突然崩塌的遮阳棚，猝不及防将她淋了个痛快。 云翩诚受过的伤很多，被咬一口其实算不得什么。 她的嘴角难得上升分毫，放轻声音：“脾气不小。” “虽然不知道我会不会莫名其妙死掉，但我会尽量照顾好你的。” “跟着我吧，你就叫纪淮。” 记仇的小坏蛋。 2、第 2 章 云翩诚呼出一口浊气，把纪淮放到右肩上，左手捂着肋骨断裂的地方，右手扶舱壁，靠着这一股新鲜的精气神站起来。 来到拿医疗器材的地方，云翩诚把刚刚用完的速疗针和营养针扒到一边，拿出底部的背包。 背包里装着两套常服、五支营养针、两支速疗针还有一些野外生存用品，譬如刀、绳索和打火机。 纪淮被云翩诚从肩膀上请下来，小心安置到一边。 她取出常服迅速给自己换上，顿了顿，又把脑后绑着的半长发解开，随意拨上两下将其弄散。 背上背包，纪淮跳回她的肩上，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试图理解并学习她的行为。 只见云翩诚拎起自己刚换下的元帅制服，走到安全舱外，停住脚步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片暂时看不见边际的森林，安全舱的降落硬生生给森林砸出片空地，被砸断的树也因为安全舱撞地产生的热能被点燃。 云翩诚把制服丢进树枝烧成的灰中，面无表情添了一把火。 纪淮的黑眼睛里被映出红红的火光，云翩诚身上的毁灭欲正在悄无声息影响着他，只是云翩诚毫无察觉。 因为坏情绪还没有完全产生，就已经被纪淮吃掉了。 肩上的团子有些发热，云翩诚抽空看了一眼，发现纪淮从白色的毛绒球变成了粉色的毛绒球。 她顺着纪淮的视线看向火堆，恍然大悟，用手遮住纪淮的眼睛。 她说：“小纪淮不要学。” 温热到有些发烫的触感灼着云翩诚的手心，让她心里软软的，又无端有些紧张。 好在没过一会，粉色的纪淮就变回白色的纪淮，温度也回归正常，云翩诚终于松了口气。 这让她想起小时候经常在训练场喂的流浪猫。 小猫脾气不好，贪吃，好奇心重。 但软乎乎的，热热的，和纪淮一样。 只可惜她和父母都太忙，实在没有时间照顾和收养。 也不知道那只猫怎么样了，应该已经寿终正寝了吧。 云翩诚的手上还留着被纪淮咬出血的牙印，由于创面太小，甚至无法被速疗针内的药剂识别，不痛不痒成为纪淮给她打下的标记。 她再也不是没有“猫”的野元帅。 奇怪，她怎么会这么想？这与她平时会有的思维相差甚远。 仔细回忆了一番迫降之后的事，云翩诚迅速把异常锁定在纪淮身上。 似乎在遇到纪淮之后，有一股奇妙的力量正在抽取她源源不断产生的负能量，让她心情轻松。 云翩诚把纪淮摘下来，噗唧捏扁。 纪淮缓慢回弹：？ “啾！” “你在吃我的负面情绪，”云翩诚心满意足被咬，清冷的声线中满是笃定，较之往日，语气上倒轻松不少，“多谢。” 纪淮眨巴一下眼睛：“啾。” 算你不笨。 纪淮从云翩诚手里挣脱开，跳进她的外套口袋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睡觉。 他吃撑了，需要消化消化。 地上的火光渐渐熄灭，云翩诚确定没有剩下一丝布料，这才撅下一根已经断掉的树枝，把颜色略有差异的灰混在一起，堆成自然燃烧后形成的形状。 她把树枝丢回倒地的树干中，屏气凝神细细听着。 温和的风扫过云翩诚的半长发，又卷起地上的灰，带来水源的消息。 在东方。 找到水源，再沿着水源走，有很大概率可以找到城镇。 云翩诚的步伐很稳，纪淮在暖乎乎的衣兜里呼呼大睡。 * 是夜。 月光撒在石块上，一身常服的元帅侧卧在上方，身子蜷缩。 白天已经把负能量都消化吸收好的纪淮从衣兜里钻出来晒月光。 但很快，空气中又飘起浓浓的负面情绪，纪淮循着气味，将视线转移到它的源头——云翩诚身上。 只见云翩诚眉头紧皱，呼吸加快，似乎在做噩梦。 咕咚。 压根没有唾液腺的纪淮咽了口不存在的口水，毫不犹豫张大嘴巴暴风吸入。 源源不断涌入体内的负面情绪让纪淮浑身舒畅。 啵。 似乎有什么限制被突破了。 紧接着，在月光的包裹下，小小的一团像是柳树发芽般抽条生长，形成坚硬的骨骼，又被血肉包裹，最外层是雪白的皮肤。 一大团云飘过来，掩盖住月光，神似云翩诚的少男黑发黑瞳，不着寸缕，静静立在只有风声的林间，像是暗夜孕育出来的精灵，五官姣好，肤质细腻，不似凡物。 他歪头，长发从颈边滑落，垂到身前。 纪淮打量着石头上的终于舒展开眉头的云翩诚，拧着眉，微微撅嘴，似乎有些不满。 他走上前去，在云翩诚面前蹲下身来，将头凑过去，嗅来嗅去。 饶是噩梦因为坏情绪的剥离变成美梦，常年作战的云翩诚还是保持着军人应该有的警惕。 纪淮刚一靠近，她便睁开眼，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将纪淮仰面摁倒在地，左手抓住纪淮两只纤细的手腕扣在头顶上，右手掐着纪淮的脖子。 “你是谁？”云翩诚沉声问。 纪淮被吓了一跳，但随后怒上心头，张口就要咬云翩诚，却被控制住动弹不得。 更加生气的纪淮气得脸色通红，磨着牙瞪云翩诚。 感受到手下人的坏脾气和熟悉的动作，云翩诚心里一惊，一个猜想浮上心头。 余光中，她的肩上没有小白团子的踪影，云翩诚忙看向口袋——瘪瘪的，空空如也。 “你是……纪淮？”云翩诚试探性问出口，其实心里已确定八分，手上的力道也卸了下去。 “饿。”纪淮趁机挣脱开，学着云翩诚刚才的样子也要摁倒云翩诚。 这下云翩诚倒是由着他去了，顺从躺下。 纪淮的头发撒在云翩诚脸上，让她觉得有些发痒。 云又悄悄飘开，为月光让路，于是纪淮精致的脸毫无保留暴露在云翩诚面前。 好看。 云翩诚的心狠狠一跳。 见惯了军营里的糙汉子，云翩诚偏就喜欢这种长相精致的小男孩。 少年的肌肤在月光下白得发亮，完全长在云翩诚审美点上的脸让她呼吸一滞。 “你……” “饿。”纪淮打断云翩诚，黑亮的眼睛盯着她，眼底是掩盖不住的委屈和食欲。 只有生物本能的纪淮根本没有审美去欣赏云翩诚月下发丝凌乱的美貌，眼里只有对饭的向往。 “你先下来，我给你找身衣服穿，然后带你去找东西吃。”云翩诚把刚才被打断的话说完，想像之前一样摸摸纪淮，但又停下动作。 这太冒犯了。 如果纪淮真的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兽就算了，可他现在是人，甚至是个男孩。 云翩诚少见地有些无措。 还没等她继续做出反应，身上的纪淮忽然卸了力气，整个人砸在她的胸膛上。 香气扑面，发丝凌乱蹭着她的颈窝，和她的头发交缠在一起。 热乎乎的气息通过纪淮的鼻腔撒到云翩诚的颈边。 “吃你。” 云翩诚听到纪淮清澈乖软的声音传来，思绪混乱。 虽然以前也有过别人想爬她的床的案例，但此刻的年轻元帅只是僵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纪淮没有吃到负面情绪，人形失去能量支撑，啪叽一声变回小小一团，掉在云翩诚隆起的胸部上，又滚到脖子边，沉沉睡去。 云翩诚倒是松了口气，但又陷入纠结。 如果纪淮可以变成人的话，她还要带他上路吗？ 可是纪淮的人形看起来实在是小，像个未成年的孩子，如果就这么把他丢在荒无人烟的森林里，他能活下去吗？ 在睡梦中，纪淮察觉到云翩诚乱七八糟的情绪，睁开眼，圆溜溜滚过来，强忍睡意开口：“要……跟着你。” 云翩诚没有说话。 她今夜做了噩梦，又梦到她的父母在八年前出征时意外遇害的场景。 凶手似乎在联邦高层里，但那些老奸巨猾的东西隐藏得太深，周旋与试探都让她费尽心力。 孤独感像潮水一样淹没她。 但带着纪淮，云翩诚却恍惚觉得拥有移动城堡，家的概念似乎终于离她近上分毫。 不是因为心软才允许纪淮跟着她，云翩诚想，是她需要纪淮。 确定好心意，云翩诚平复心情，捏捏小白团子，轻声道：“带着你，晚安。” 晚安。 纪淮在心里说。 * 斗转星移，云翩诚又走上一天半，来到一座小城。 人声鼎沸的烟火气息包裹住云翩诚，竟让她的心跳快上三分。 可谁知，刚进入小城的云翩诚首先听到的不是商贩的吆喝，也不是人们走动串门的声音。 而是广播中循环播报的……她的讣告。 人们聚集在一起，低头默哀着，隐隐还传来抽泣声——她们在哀悼一条正义的、伟大的、战功累累的生命逝去。 她们在为受到的庇护感激。 她们也在为未来失去的盾牌迷茫和不安。 【联邦元帅云翩诚，享年28岁。自幼参军为联邦出征，镇压无数叛党和星盗，代表联邦签订星际和平条约，于两日前被反联邦余党袭击，剿灭余党后不幸牺牲，她用一生保卫联邦子民……】 享年28岁的云翩诚心静静听着讣告，听它细数自己的过去。 这次假死是一件很冒险的行动，必定会带来战争，但如果不这么做，不除去那些蠹虫，未来的伤亡会更加惨重。 但还是…… 对不住这些可怜的百姓啊。 终于在第二次重复播报后，云翩诚从低沉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将光脑用户信息切换成她藏了很久的马甲——程昀。 切换马甲对云翩诚来说易如反掌，甚至连易容术都不需要。 因为云翩诚的父母身份特殊，她一生下来就被保护起来，用“程昀”的身份在人群面前走动，平日以“云翩诚”的身份示人时也一直佩戴面具，或使用军用面容干扰装置，使别人无法记住她的长相。 “云……翩，诚。” 小纪淮从口袋里爬出来，蠕动到云翩诚肩上，左扭右扭舒展身体，咿咿呀呀开口。 云翩诚用手轻轻拍拍纪淮巴掌大的身体，轻声应道：“嗯，云翩诚。” “是联邦的英雄，”云翩诚面无表情夸耀自己，顿了顿，终于补上一句迟来的自我介绍，“我叫程昀。” “程……昀？”纪淮蹭蹭云翩诚的手，圆眼睛认真看着云翩诚，认真道，“小程昀，不难过。” 知道纪淮在说什么，云翩诚摸摸纪淮的脑袋，轻轻应上一声。 该在这里落脚了，云翩诚想。 她翻看自己电子账户，确认上面有很多个0，登上房产交易网站，原地定位，开始筛选房产。 或许是因为她目前所在的位置处在小城边缘，网络十分不良，网页中央的圆圈一直在转，显示不出来实时信息。 无奈之下，云翩诚只得先把网页挂在后台，打算先熟悉一下这个陌生的，在定位上名叫贝卢城的地方。 她带着纪淮贝卢城漫无目的地走着。 与首都星鳞次栉比错落有致的房屋分布结构不同，贝卢城的城市风貌较为原始，楼房不高，距离宽松，色调偏暖色，看着就让人心态十分放松。 “啊——”男人颤抖的吼声从小巷传来。 云翩诚侧目看去，却发现那里层层叠叠堆了不少围观群众。 纪淮感知到空气中弥漫的复杂情绪，有些不安地在云翩诚肩上翻滚。 察觉到不对劲的云翩诚靠近人群，拍拍其中一个女生，询问：“这里发生什么了？” 这女生倒也干脆，侧身让开一条道，一把拽住云翩诚拉进内圈，给她一个看热闹的好视野。 只见一个只有一条胳膊的残疾男人缩在墙角，手里紧攥着一根木棍，向着人群的方向挥舞，口中喃喃低语。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是被逼的……我也不想杀人的……” “我已经付出代价了……” 让路女的声音从云翩诚耳边传来，她说：“他啊，战场老兵了，给炸掉一条胳膊退役之后就这样了，整个人都不太正常，听到元帅的讣告受了刺激在这大呼小叫。我听别人说这症状叫战争后ps……叫什么来着？” “ptsd，”云翩诚补上那个词，“我去看看他。” “哟，那你还真不怕被他拿棍子抽，是个人物。” 让路女想要像云翩诚方才拍自己一样拍拍云翩诚，但在眼神接触到云翩诚肩上时，又放下手。 “得，身上整个这么可爱的饰品，看起来可能确实是个还在幻想拯救世界的热血少女。我们这里经常被征兵，这种人多了去了，你最好能挨个安抚。” 云翩诚注视着蜷缩着的男人，仿佛透过他看到了许许多多曾并肩作战的身影。 她脱口而出：“我是一名心理咨询师。” 3、第 3 章 贝卢城成分特殊，经常被征兵，心理咨询师因此成为一个极为赚钱的职业，理论上贝卢城应该不缺心理咨询师。 但奈何心理咨询师也是需要被征去战场的，再加上战争对他们的创伤也很大，一来一回也就没什么人干这行了。 早年云翩诚什么证都考过，知识学得广而杂，心理学知识便是其中之一，只是从来没有像一位真正的心理医生一样使用过。 但她并不紧张。 毕竟没有能比会吃负面情绪的纪淮还要厉害的作弊工具了。 云翩诚的声音并不小，许多围观群众都听到了这句话。 “外地人吧，贝卢城的心理咨询师可不是好做的。”人群中不知从哪冒出一个尖锐的声音。 “是啊，目前还有帖子统计呢，咱们贝卢城心理咨询师任职最高纪录是一年……那一年刚好比较和平，就征了一次兵，她还刚巧没被选上，结果第二年她就去前线了，之后就回不来咯。”有人出声应和。 一个年轻女孩挤过来，她是最开始尝试过安抚发病男人的路人之一。 她露出手臂的瘀伤，抬起头，言辞恳切：“还是比较危险的，你要是真的要帮他的话可以等他冷静下来，他这种上过战场的手劲真的大，根本拦不住。” “我去试试。”云翩诚目光平静，注视着墙角的男人。 见云翩诚实在坚持，女孩也不好再说什么，心里嘀咕着要不是看她也是女孩子，她才懒得管她。 不过她能听出来，云翩诚的口音带着首都腔，她听说首都星的人才特别多。 或许她真的有办法吧。 好言难劝找打的人，围观群众们觉得多说无益，互相对视，默契后退几步，一方面给云翩诚留出空间，方便看热闹。 另一方面怕云翩诚刺激到地上的男人，万一男人起来发疯殴打他们，离得远点也便于跑路。 更有甚者打开光脑进行记录，试图看云翩诚的笑话，好发布到星网上，在贝卢城的心理咨询师统计贴上再加一层楼。 纪淮感知到庞大的恶意，整个团子都开始发灰，似乎还透着点红，看起来有些生气，连圆眼睛都扁扁地眯起来。 云翩诚走向墙角的男人，还不忘把纪淮摘下来轻轻捏捏，转移纪淮的注意力，让他变回白色。 她沉静道：“一会拜托你了，我先把他稳定下来。” “啾。”纪淮短促叫上一声，算是答应。 让路女看到云翩诚和白团子互动，嗤笑一声，暗道果然云翩诚是个草包，看着也老大不小了还玩中二少女这一套，身上挂个玩偶真以为自己是被命运选中的救世主了。 见云翩诚靠近，男人情绪立刻激动起来。 不知是因为云翩诚的身形和记忆中的什么人相似，男人挥舞着木棍就要抽打云翩诚，好让云翩诚离自己远一点。 云翩诚制服过无数敌军，区区一个拿着木棒神志不清的残疾男人根本算不得什么。 她看准时机，一把揪住木棍，另一手攻击男人的手腕逼迫其松手。 木棍掉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像是号角吹响，预兆着阶段性的胜利。 再次有群众小声议论。 “哟，还真给她把木棍抢下来了，姑娘家家的，没想到还真有两下子。” “有啥用，还不是没办法让他冷静下来，指不定给人刺激得更疯了。” “哈哈，我估计新一轮征兵就快开始了，这身手，还是心理咨询师，你说人能放过她吗？指不定哪天就死战场上了，不如惜命点赶紧哪来的回哪去吧。” 云翩诚考虑过就地给男人摁在地上冷静，但这个高度和姿势不方便纪淮发挥，便直接把人拎了起来。 男人发疯一般尖叫，唯一一只左手成爪状，青筋暴起，看起来极为用力，但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云翩诚的掣肘，被云翩诚抓着脖子和手臂摁在墙上。 云翩诚调整角度，上半身前倾，用身体遮住小小的纪淮，看上去像是凑在男人耳边一样。 纪淮悄悄贴上男人，努力吞噬男人的悔恨和恐惧。 难捱的压力和情绪如春天被轰鸣的吸尘器吸走的柳絮一般，男人无神的瞳孔颤动，逐渐映出现在的场景。 纪淮一扭身子回到原位，云翩诚见状松开男人，开口：“清醒了。” “啊，是，是。” 男人甩甩被攥疼的左手，看看四周围观的人群和地上被他拆下来的凳子腿，回过神来。 男人面露苦涩：“我又犯病了是吗？” 云翩诚沉默，冷静的目光安抚着男人无所适从的情绪，微微颔首。 男人似乎在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靠在墙上，紧闭双眼。 半晌，他终于睁开眼，眼神中全是疲惫：“谢谢你愿意帮我，给你添麻烦了……” “我这病是好不了了……” 男人的嗓子在之前的嘶吼中变得沙哑难听，他忽然悲凉一笑，问云翩诚：“你说，我为什么没有死在战场上？” “这样我是光荣的英雄，我的家人也能拿到抚恤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照顾我一个残废，忍受我的发疯，我也不用再日日夜夜看到那些死去的士兵向我索命。” 云翩诚见过许多这样的的士兵，但那时，她能做的只有压下负面情绪，不断告诉自己要坚强和冷静，再用鼓舞转移士兵的负面情绪。 她是联盟史上唯一的女元帅，是主心骨，是军队的定海神针。 但她真的很疲惫，无时无刻不想自我毁灭一了百了。 可现在不一样。 脱离了元帅的身份，云翩诚只是一名心理咨询师，她可以换个方式做些什么——为她，也为这些士兵。 于是她说：“我觉得你需要做心理疏导。” 男人有些意外：“你是心理咨询师？” “是，”云翩诚点头，“我们可以加一个联系方式，欢迎你单独来找我。” “好久没在贝卢城见到新的心理咨询师了……”男人喃喃道，但也没有推脱，“我会的，麻烦你了。” 简单通过光脑加过联系方式后，男人绕过云翩诚，来到众人面前。 见他冷静站出来，群众们惊诧无比，不约而同安静了一瞬。 趁此机会，男人深深鞠躬，语气诚恳：“对不住各位，我老多格耽误大家时间了，如果有被我不小心弄伤的我会一一赔偿。” 前排的女孩闻言，立即偷偷从人群的缝隙中溜走，像是怕被多格抓住硬要赔偿。 其实多格叔是个好人，女孩知道，她父亲的遗体就是多格叔一步一步背回来的，好歹没有客死他乡。 不过这点轻伤而已，要是让多格叔知道了不知道得多自责，说不准病情还会加重。 她做不出这种事。 群众们逐渐散开，拍摄视频的路人反倒是一声国粹：“我x，这外边来的心理咨询师有点东西啊。” 但见到大伙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也忙不送跑路，匆忙中视频未经编辑被传到帖子上。 巷子里只剩下让路女、多格和云翩诚，以及肩膀上的小挂件纪淮。 “可以啊妹子，是我小看你了，你确实有点东西在身上，”让路女抱着胳膊，笑，“交个朋友怎么样？我叫科菲。” 云翩诚点头：“程昀。” “好嘞，程昀，”科菲把云翩诚的名字读音咬重，“话说你是哪里人，来咱们这穷乡僻壤的贝卢城有何贵干？” 有一瞬间，云翩诚怀疑科菲认识“程昀”这个马甲，但看着对方陌生的脸和自若的神情，只是将怀疑压在心里，面不改色。 她答：“喜欢这个职业，和家里产生分歧，打算挑战点有难度的证明自己。” “哟，还挺莽啊，我喜欢，”科菲挑眉，也不知道信没信，“那你来这里找到落脚点没？选好地方开心理咨询室了吗？” 多格见插不上话，向云翩诚和科菲比了个手势便离开了。 云翩诚扒出后台挂着的网址，发现依然加载不出来。 科菲瞄上一眼，摊开双手：“事先声明我不是想偷窥啊，不过本地人都知道，这网站早很多年我们就不用了，你要找房源的话问我也成……” “我可是——”科菲拉长声音，骄傲一抬头，“这城里最无所事事做房地产的富二代啊！” 云翩诚：。 纪淮：“富……二代？” 科菲倒像是白日见鬼，惊恐指着纪淮：“这什么玩意？为什么会说话！他不是玩偶吗？” 云翩诚戳戳纪淮，精神难得好上些许。 纪淮则乖乖蹲好。 云翩诚：“智能机器人，ai很先进。” * 三个星系外，年轻的男子站在办公室里，面朝着办公桌后背对他的那位联邦议会成员。 这名年轻的男子名为孟巡，是云翩诚专门为主持大局培养的副官。 “怎么样？”议会成员的声音从高高的办公椅后传来，听起来似乎是个苍老的女士。 “我们派去伪装反叛军余党的人被云翩诚全数歼灭，一个不留，云翩诚所乘星舰在前往a86星系航线上自爆。” “哦？”女士仅发出一声疑问的声音，却让孟巡的冷汗浸湿了制式衬衫，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女士苍白的手用力握住办公椅把手，又缓缓松开，厉声道：“你应该知道我在问什么。” “……是，”孟巡答，尽量让自己的声线保持稳定，“捕捞的星舰残骸里发现云翩诚的面具，安全舱无使用痕迹，太空中未发现尸体残骸，无法确认云翩诚是否死亡。” “倒像是……人间蒸发一般。” “呵。” 女士冷哼，缓缓转过椅子，面向孟巡。 孟巡不敢对视，立刻低下头。 “你背叛云翩诚投到我手下，需要怎么做应当不需我来教，”女士说，“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是。”孟巡答。 4、第 4 章 “唉，妹子，预算多少啊？我看你这外来到这打算自己闯的，估计证明自己之后就会回去了吧？要不我给你找几个还在出租的屋子？划算一点。” 科菲和云翩诚身量相仿，一副姐俩好的自来熟模样，凑到云翩诚面前，一把揽过云翩诚。 既然打算来这里半度假放松自己，云翩诚也没有拒绝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尝试着去适应正常的社交，但还是无法克制绷紧身体。 也不知道科菲发现没有。 云翩诚稍稍偏过头，眼神中的凌厉早已消失不见，微微耷拉着眼皮，看上去不太精神，细品或许还有些死感。 方才那利落制服多格的身手仿佛是回光返照。 纪淮也转过身面向科菲，圆眼睛眨啊眨。 “预算充足，最好能直接入住，”云翩诚说，她顿上一顿，“听说你们这的心理咨询师都做不长久？” “害，可不是嘛！”科菲用空出来的手打了个响指，“有的是给别人治疗到一半自己崩溃的，也有的是死在战场上，还有些干脆就搬走了去别的地方继续干。” “所以我才建议你租房子嘛，说不准你也就在这待上一个月，觉得这里没家里边舒服就拍拍屁股跑路了。” “可别说我们是奸商啊，人死了，如果没有家人继承房产的话，我们可是会回收的，所以除了祖祖辈辈都待在这和家里有孩子的，其他人基本上都是租房子住。” 科菲拍拍云翩诚的肩，苦口婆心。 “至少在体验一次征兵前不会走，”云翩诚语气沉静平缓，“所以，你手下有没有闲置的心理诊所，带居室的，我付全款。” 她知道科菲是在试探她究竟是不是真心想要留下来，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 科菲挑眉，手上力气加重，又拍拍云翩诚：“痛快啊，你要这么问，我还真有一个，你跟我来。” “只不过……”科菲拉长声音，用眼神疯狂暗示云翩诚接话。 “什么？”接受到暗示的云翩诚配合道。 科菲心满意足，把手从云翩诚肩膀上拿下来，“啪”地一拍手：“邻居有点难缠。” 纪淮眨眼，想要学着科菲的样子变出两条胳膊拍手。 他憋着一口气，将注意力放在圆球身体的两侧。 一秒，两秒。 五秒。 变形失败。 明明之前还可以变成人形的，但现在就像是透支了一样，甚至还有退化趋势。 纪淮又气又急，身体有些发红，却又怕被云翩诚和科菲看到自己失败的囧样，圆眼睛乱瞟。 终于，在确定无人关注他后，纪淮像被放了气的气球，一点点瘪了下去，软趴趴一团糊在云翩诚肩膀上。 科菲余光扫到纪淮，刚把视线移走，就不可置信地又把实现聚焦回来。 她瞪大眼睛：“姐们，你机器人瘪了！” 云翩诚这才注意到几乎没重量的小家伙悄悄变了形态，但不明原因，只得把纪淮摘下来，趁机在手里捏两下，揣进口袋里。 “没电了。”云翩诚面不改色心不跳。 * 科菲给云翩诚推荐的房源在城中心靠西三公里的位置。 说白了就是偏僻，因为贝卢城的城区也没多大。 不过云翩诚也没什么意见，毕竟她也并不是真的要把这门职业做大做强，她只是需要一个和外界接触的工作，能够正常融入社会。 并且这个马甲本身也并不缺钱。 这是栋五层高的小楼，有些旧，楼下就一个单元门，进门分左右两户，从外面目测一户的面积得有九十平米的样子。 科菲带着云翩诚站在单元门下，介绍：“101和201都是，里边是打通的，下边是诊疗室，上边是居室。原房主是个小丫头，跟你一样从外边跑来的，运气好干了一年，后来去了趟前线就回不来了。” 她推开单元门，领云翩诚进去。 “喏，她之前挂的牌子我都还没摘呢，”科菲下巴一扬，示意云翩诚看过去，“小丫头叫赫瑟尔，她的店叫尔尔诊疗室，说希望大家的心理问题不过尔尔。” “心意挺好的，就是人可惜了，要是没那么多狗屁战争就好了。”科菲啧啧摇头。 说罢，科菲又扭头看云翩诚，见云翩诚正在看小小的“尔尔诊疗室”门牌，十分满意，电光火石间灵光一现。 科菲：“要不你叫开个昀昀诊疗室，多可爱啊，棉花糖一样，听了就让人放松。” 云翩诚：…… 云翩诚：“不用了，谢谢。” “昀……昀？”收拾好心情的纪淮偷吃两口空气，品尝着科菲的情绪。 不安，厌恶，可惜。 科菲被纪淮的突然发声吓了一跳，在窄小的过道里张牙舞爪，看起来惊慌失措。 纪淮借着口袋的遮挡歪嘴邪笑，好玩。 猜到纪淮应当是心情不错，云翩诚把手塞进口袋，猝不及防被纪淮啃了两口手指。 他在报复云翩诚之前捏过他。 云翩诚也不生气，面色如常，心里却很轻松。 她把纪淮捞出来重新放到肩上，还不忘安抚科菲：“回光返照。” 科菲长出一口气，摸摸自己乱跳的心脏。 她这人打小胆子就小，受不得惊吓。 “好嘛。”科菲说。 云翩诚回忆科菲的话，提出问题：“对了，你之前说这家的邻居……” 话音未落，102的门内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唰”地打开。 一张年轻的脸从门后探出来，眉毛紧皱，脸色铁青，看起来情绪十分不好。 女子的目光在云翩诚身上上下打量，让云翩诚有些不舒服。 她把门开得更大，却看到了刚才站在她视野盲区的科菲，脸色更加难看，声音尖锐：“科菲·欧文，你把尔尔的房子卖出去了！” 很少被连名带姓喊的科菲倒抽一口凉气，刚要开口解释，却听云翩诚先一步开口：“请问你是……” “你管我是谁！”女子怒道，“这是尔尔的房子，谁也别想住进来！” 她转头面向科菲，脸色发红，身体在不自觉颤抖，显然是气急了：“科菲·欧文，你还有心吗？当初你爸从战场退役回来，是谁给他做的心理疏导？” “那一年的时间，贝卢城有多少人的心理问题是在她那缓解的？嗯？你说啊！为什么不说话！” “你怎么敢让别人霸占尔尔的房子？你怎么敢！” 女子火气上头，身形一晃，一直盯着自己脚尖不敢吱声的科菲却快速反应过来。 “哎哎哎，秦音你冷静点，你身体不好少生气。”科菲手忙脚乱去接秦音，却被秦音一把推开。 秦音冲出门，拦在101门口，语气凶狠，咬牙切齿：“我不管你是谁，我告诉你，只要有我秦音在，没有人，可以，抢走尔尔的屋子！” 云翩诚的脸色始终不曾变过，疲惫，镇定，冷静。 她沉默注视着秦音，回忆着自己学过的心理学知识。 她需要判断秦音的情绪，不去刺激她，用开放的心态去倾听，逐渐让秦音对她信任，而后敞开心扉。 可问题在于，应该怎么做到不刺激秦音，并让她愿意倾诉。 纪淮也学着云翩诚的样子，把圆溜溜的眼睛眯起来，却因为秦音的负面情绪过于浓厚，忍不住在空气中嗅来嗅去。 感觉到肩膀上的异动，云翩诚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帮手，心下了然，戳戳纪淮。 纪淮福至心灵，吐出很大一口气，张开深渊巨口暴风吸入。 开！饭！ 愤怒的情绪被剥离，稍微浅上一层的情绪显露出来。 大滴的泪珠从秦音的眼眶砸落，科菲从来没见过秦音这个样子，一时手足无措。 云翩诚用手摸上另一侧口袋，取出一张纸巾递过去，放轻声音道：“我大概能听出来你为什么不希望有人住进来。” 秦音身体一怔，而后用力抹着眼泪，呼吸却被她刻意控制放缓，似乎是想听听云翩诚要说什么。 “你是赫瑟尔小姐的好朋友，你想替她守着她为数不多的……遗物。”云翩诚说。 她把最后两个字咬得很轻，像是在和秦音一样为一条年轻而有朝气的生命逝去而感到惋惜。 她在军队里待过许久，不免能遇到为好友战死而恸哭的士兵。 秦音颤抖着手接过纸巾，嘴下却一丝没有松口：“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让你住进去，贝卢城那么多空房子，你凭什么偏偏盯上尔尔的屋子。” 科菲终于有空插话，急忙解释：“那个啥，不是她，她不知道这里。是我，是我带她来的。” 纪淮还在大口吸入，吃到连身体都有些发灰，还带着点悲伤的雾蓝色。 秦音没有搭理科菲，紧紧抿唇，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好让自己不要再失态，在外人面前丢脸。 “我是一名心理咨询师，”云翩诚说，“赫瑟尔小姐希望可以解决大家的心理问题，我也是抱着这个目的来的。” “科菲大概是希望有人可以接过赫瑟尔小姐没有完成的事业，也算为她的生命做些延续，这是我的荣幸。” 秦音眼眶红着，情绪上冷静不少，沉默着凝视云翩诚，判断她说的话是否可信。 “我不希望你为难，秦音小姐，我会换个地方开心理诊疗室的，”云翩诚微微颔首，语气诚恳，“多有打扰，希望你见谅。” 云翩诚转身离开，科菲轻叹口气跟在她身后。 纪淮则悄悄转过来，用圆眼睛盯着秦音看。 秦音赶走了入侵者，心情并没有感受到放松，甚至随着云翩诚的离开，翻涌着的悲伤又浮上她的心头。 她注视着云翩诚挺拔的背影，高挑，坚定，坚韧的女子气息，像她记忆中的尔尔。 单元门并不远，云翩诚腿长步伐大，三两步就来到门口。 “等一下。” 云翩诚听到秦音说。 “你不会换掉尔尔的门牌吧？” 5、第 5 章 秦音和转过身来的云翩诚对视。 云翩诚所站的角度十分逆光，无法穿过来的光线使她的脸并不清晰。 秦音抽泣着，只当是看到了从天堂里回到丑陋人间的赫瑟尔，深吸一口气关上门，不再干涉，终于允许云翩诚搬进这间屋子。 而后重启尔尔的诊疗室。 秦音的松口并非在云翩诚意料之外。 早在刚发现纪淮可以吃人的负面情绪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这种对坏情绪的遗弃会导致人上瘾，从而无法离开纪淮。 这或许是纪淮这种不明生物的生存手段。 即使知道自己对纪淮能力的依赖出自于他的特殊能力，权衡过后，云翩诚还是选择带上纪淮。 原因无他，她实在是太孤独了。 她只能高悬在军队的最高位置，连培养亲信也需仔细衡量，交朋友更是奢望。 因为她是联盟史上的第一位女元帅，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试图找出她的漏洞，找出她的软肋，从而扳倒她。 除此之外，云翩诚有绝对的信心和能力，可以确保在目前阶段，纪淮并没有能力伤害到她——她手上那个只剩下浅浅引子的咬痕不算。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从未在纪淮身上感受到恶意。 目送秦音平安离开，科菲几乎用看纪淮一样的眼神盯着云翩诚，上上下下打量了几个来回。 科菲皱着鼻子，面露肯定和佩服，又重重拍拍云翩诚没有拜访纪淮的那边肩膀，用虹膜识别打开门锁，半推搡着把云翩诚揽进门。 进门便能看到客厅，客厅正中央摆了套看起来就很软的沙发和云朵状的茶几。 墙面被粉刷成浅蓝色，绘着白云，甚至还有一些儿童涂鸦。 此时的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夕阳的光辉跌进客厅，让整个客厅看起来都暖融融的。 只一进门，云翩诚就能大概感知到，这间诊疗室原来的主人赫瑟尔小姐是真的很用心在布置这间诊疗室，并且尽她所能去给患者们一个更加舒适放松的环境。 也不怪秦音对有人接手尔尔诊疗室反应剧烈。 “你是真的有两下子姐们，我很看好你。” 科菲的声音再次从一旁传来，为云翩诚介绍。 “赫瑟尔就是咱们贝卢城干心理咨询师这行最久的一位，到现在还可以在帖子上找到，至今无人打破她的记录。” 科菲把门关起来，嘴里喋喋不休介绍着，提到帖子，像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打开左手手腕上戴着的光脑。 “嘿，你看，我说啥来着，帖子！”科菲忽然大声。 光脑在云翩诚手腕上震动，纪淮也悄悄把圆眼睛的视线挪过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但很可惜，他也只是在云翩诚后面学了几个星际通用语，还没有学会通用文字。 于是小小的纪淮生了大大的气，红彤彤地就要撞云翩诚的脖子，被耳聪目明眼疾手快的云翩诚一把拦截。 “噗唧。”纪淮被捏扁，塞进云翩诚的衣兜里。 科菲再次睁大她的绿眼睛：“你的机器人怎么还变红了！” 云翩诚短暂沉默一下，开口：“回光返照后过载了。” 纪淮闻言，一声不吭，只是一个劲地在云翩诚衣兜里生胖气。 他今晚一定要狠狠报复云翩诚，把她的坏情绪一点不剩全部榨干！ 他要让云翩诚变成只会傻笑的笨蛋！ “哦对，差点忘了，”科菲的注意力从纪淮身上转移开，“你快看下我给你发的那个帖子。” 云翩诚垂下眼皮，有些烦躁，但在科菲的视角下只当她是在看帖子。 这是一条已经开了足足五年的陈年老帖，她名字后面的点赞量仅次于当初的赫瑟尔。 在她的名字后面紧跟着一条链接。 科菲的眼神又开始不老实，像当初偷看云翩诚买房链接时一样飘了过去。 科菲怂恿：“点开看看。” 联想到不久前暂时治疗老多格时，现场那些开着摄像功能的光脑，被窥视的感觉让她心生不悦，却又被纪淮偷偷吃掉。 云翩诚点进链接，清晰的画质拍摄着她与多格之间的打斗和单方面的压制。 全程不断记录从她出面，到多格出来道歉的全过程。 云翩诚视线下移，毫不意外看到上面巨额的点赞量和转发量。 科菲的声音也适时从一边闯过来：“姐们，你，火啦！” “回头你收拾好准备开业之后和姐们我说声，我去发帖通知大伙，肯定会有很多人来联系你的！”科菲满脸得意，似乎这个火的人并非云翩诚，而是她一般。 “好，”云翩诚沉静点头，“有劳。” 科菲随意摆手：“害害害，不碍事。” 接着往门口走去：“回头门锁权限我直接打包移交给你，你自己设置哈，房子全款买了那就是你说了算了，期待你早点开业啊。” “拜~” 科菲挥挥手，“啪”一声关上门，并不算很大的尔尔诊疗室总算安静下来。 科菲的动作很快，权限转移链接很快就传到云翩诚的光脑上，云翩诚替换户主信息，总算真正拥有了这间小屋。 她环视四周，思索片刻，用军队给光脑增加的特殊功能将这间屋子里外扫了个遍，沉默片刻，从房子的几个角落里拆出隐藏摄像头。 就是不知道这些摄像头的主人是谁，或许是患者，或许是赫瑟尔小姐，又或许是莫名自来熟的科菲。 但都不重要了。 她不会允许屋子里有任何可疑的电子设备。 云翩诚的怀疑和不爽让纪淮吃了个肚圆，气已完全消了，便从云翩诚的口袋里蹦跶出来，观察这个陌生的环境。 但在地上的视野过于矮，纪淮心情差差，转过来抬头，面向云翩诚，圆眼睛一眯，用眼神使唤云翩诚。 云翩诚和纪淮相处这么多天，好歹对纪淮也有所了解，很快便猜出纪淮是什么意思。 她蹲下身来，像纪淮伸出手，纪淮立刻跳到她的手心中，任由云翩诚把他放在肩头。 “高！”纪淮说。 这才是他最习惯的视角嘛！ 倒是可爱，云翩诚心想。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那个亮着月亮的夜晚。 毛茸茸的小白团子变成面容精致的稚嫩少年，只是不知为何，在那一晚过后，纪淮再也没有变成人形过。 这是……怎么回事？ 联想到那夜纪淮一直反复念道着的“饿”，云翩诚猜想，或许是因为负面情绪摄取地还不够。 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亟待解决——纪淮究竟是什么物种，为什么能够变成人形，如果真的放任他去吸收负面情绪成长，是否依旧会对人类无害？ 在云翩诚肩上蹲着的纪淮迟迟没有等到云翩诚行动，刚想催促，就闻到云翩诚身上的怀疑和防备更加浓厚。 随时准备着开饭的纪淮猛吸一口，却被这情绪里的针对性呛了个结实。 云翩诚，这个，食物，在，怀疑他！ 怀疑他这个世间绝无仅有的，伟大的可以净化生物情绪垃圾的小怪兽！ 不懂事！ 纪淮的圆眼睛快速扫过四周，身体一扭，一跃而下，用形如鬼魅一般的速度快速冲上楼梯，只给云翩诚留下一道粉红色的残影。 是的，纪淮又气红了。 云翩诚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自己方才对纪淮的一些相关思考刺激到纪淮了，但一向冷面的元帅很少对人放下架子，也从来没有哄人的经验。 更别说是这样一直没办法流畅沟通，刚通人性的奇怪生物了。 她一阵头疼，有些不知所措。 但她深谙冷处理是不可取的，她必须采取行动先安抚好纪淮，然后试图和纪淮讲道理。 至于纪淮到底是个什么物种，等她哄好再说。 云翩诚无奈，轻叹一口气，看向楼梯，长腿迈开走过去。 楼梯是木质的，颜色是浅杏色，和楼下的布局倒是交相辉映。 然而等云翩诚来到二楼，楼上的布景却着实出乎云翩诚意料。 是和楼下反差极大的简约风，整体是黑白灰，粉红色的纪淮缩在墙角显得十分显眼。 一般来说，能够把自己的居室装修成这个风格的人，都是比较干练的，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有着洁癖和强迫症。 这个赫瑟尔小姐，居然不是她猜测中那般是个温柔活泼，倒也有意思。 纪淮感受到云翩诚的情绪平和下来，甚至饶有兴趣。 但这兴趣根本就不是冲他来的啊！ 纪淮是一只可怜的小白团子，生在荒无人烟的大森林里，吃不上饭，饿了好多好多年。 好不容易吃上饭，黏上稳定饭票，帮饭票梳理坏情绪，饭票居然还怀疑他。 现在好了，饭票不仅不哄哄他，甚至思绪飘到了别人那里，把自己忘了个一干二净。 粉团子越来越红，忽然“砰”地一声变成小蓝团子，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讨厌昀昀！”纪淮哭叫，一溜烟又没影了。 云翩诚的注意力被拉回来，只看到一条蓝色的残影，绝望闭上双眼。 但随后，又是一阵低落和烦躁。 无法压抑的坏情绪又在源源不断产生，她觉得很痛苦。 纪淮的情绪实在是太敏感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和纪淮相处，同时又觉得自己没用，连只团子都哄不好。 房间里的纪淮闻到饭香，犹豫一下，还是和个小炮/弹一样砸向云翩诚。 边吃还边想着这下云翩诚该哄他了。 纪淮慢下进食的速度，抬头看着云翩诚，却发现云翩诚俨然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云翩诚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洒下来，沉默半响，开口：“我很抱歉。” 纪淮可没空管抱不抱歉，他终于体会到了兽生第一次心慌。 坏了，饭怎么越吃越多了！ 6、第 6 章 纪淮有些慌乱，整个蓝团子开始发灰，但随后又发现自己好像也可以对自己的坏情绪自产自销。 于是整个过程中能量利用率为0，可至少他冷静下来了。 根本没有氧气交换系统的纪淮学着云翩诚的样子假装自己会呼吸，整个灰团子用肉眼很难捕捉的频率轻微起伏。 他定定愣神，圆眼睛大大睁着和云翩诚对视。 这小黑眼睛实在过于清澈，久而久之竟让云翩诚有了一些倾诉欲。 她把纪淮从肩上轻轻摘下来，捧在热乎乎的手心里，环视四周，走向书房，一把掀开椅子上的防尘布。 厚厚的灰尘让云翩诚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这些粉尘钻进呼吸道。 明明自带洁净功能，纪淮还是和小动物一般抖抖身子，甩掉那些根本沾不到身上的灰。 云翩诚在白色的硬椅子上坐下，又放缓动作揭开书桌防尘布的一角，想要将软软的纪淮放在硬硬冷冷的桌面上，以此来让自己冷静，好好和纪淮沟通。 纪淮不依，他知道面前这个饭票此时的情绪十分不对劲，并且引起这份情绪异常的根本原因就是他自己。 虽然他确实因为云翩诚怀疑他而生气，但他也知道云翩诚自始至终没有对他产生过恶意。 他忽然有些害怕，怕云翩诚说出什么冰冷的话语，要把它丢回那鸟不拉屎的大森林，等待下一个有缘人。 甚至那个有缘人好不好吃他都不能保证！ 小小的纪淮连完整的星际通用语还不会说，就已经早早学会了装乖卖惨。 他使劲黏住云翩诚的手，不愿从手上下来，点点晶莹从黑眼睛边缘冒出来，灰灰的身体开始泛蓝。 云翩诚知道这是纪淮很难过的颜色，她抿唇，将呼之欲出的话又咽回去。 又让小家伙伤心了啊。 纪淮感知到她的坏情绪更加浓厚，不敢吱声，只是一味控制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在云翩诚手里发抖。 半晌，云翩诚斟酌着开口：“小淮……” 她不会和人说软化，只能在她自己认知内，让自己的语气和态度尽量和缓。 因为她的父母太忙，又走得太早。 在没有悉心的引导之下，云翩诚的社交能力并不出彩，甚至只在必要时会和人社交。 她明白，她身份特殊，与人交往过深可能会为那个人带来麻烦，所以几乎不会去结交朋友，平时也是公事公办、工作留痕。 连宠物都不曾养过的云翩诚自以为对纪淮已经是处处小心了，但似乎依旧有待改进。 听到这个不同于纪淮也不同于小纪淮的称呼，纪淮停止发抖，眼睛一眨不眨，认真注视云翩诚。 说出两个字后，云翩诚似乎找到了阀门，悄悄开了个缝，让剩下的话像是细细的水流一样冒出来，终于有了继续往下说的勇气。 她说：“我的确怀疑你的身份，无法确定你是什么物种。” 纪淮闻言，面朝下蓝蓝地摊在手心，小声抽泣：“呜……” 要被饭票扔回大森林了qaq！ “但是。” 云翩诚语气一顿，用另一只没有捧纪淮的手戳戳纪淮的软身体。 纪淮滚动自己，露出眼睛，泪盈盈的双眸对着云翩诚的视线。 “我会尽到监护人的作用，引导你，教育你。” 云翩诚的声线依旧平稳，思来想去，把“如果你对人类进行不法危害，我会对你负责，处决你并赔偿社会损失”这句冷硬的话憋了回去。 “你不会是坏孩子，小淮。” “等你长大了，再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物种。” 纪淮听不懂什么是监护人，也不知道坏孩子的定义是什么，他只知道，云翩诚的情绪平和下来了——即使还有些压抑。 他会听话的，然后好好吃饭，好好长大。 所以—— 开！饭！ 窒息浓稠的负面情绪退潮一般散去，云翩诚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嘴角上扬一个像素点。 “谢谢小淮。”她说。 安抚好脆弱的小白团子，云翩诚给家务机器人充上电，等待整间屋子变得一尘不染。 她来到一楼，接待患者的客厅中，舒适的沙发旁，一排书架紧贴着墙壁。 缓步走过去，云翩诚的视线一一落在书架里的图书上，大致有数。 这些书并非是心理学相关理论书籍，而是一些很暖心的，给几岁小孩子读的绘本。 但也合理，云翩诚想。 专业书籍太过于冷硬，这种充满童趣的绘本倒是和整个诊疗室的装修风格融洽贯通。 或许……她也该教纪淮学些幼儿启蒙的东西了。 毕竟她知道，纪淮是会变成人的。 想起那个晚上，夜色精灵一般纪淮，云翩诚又垂下眼，喉咙微动一下。 长得……真好看啊。 什么时候可以让纪淮稳定住那个形态呢？ 楼上的小纪淮坐在家务机器人身上，跟着机器人在房间里乱跑，感知到云翩诚在想自己，圆眼睛弯弯。 他溜溜达达从机器人身上跳下来，咕噜噜滚到楼梯边，探出身体偷看云翩诚。 察觉到视线，云翩诚一瞬间紧绷起来，戒备转身。 又在和纪淮对上视线后放松下来。 纪淮而已，随他去吧。 纪淮则是被那个凌厉的眼神狠狠吓了一跳，但由于反射弧太长，并没有当着云翩诚的面变灰。 好在他很快便感受到云翩诚的放松，纪淮歪头，又蹦蹦跳跳越下楼，一个冲刺就撞到云翩诚身上。 “来的正好，”云翩诚一把接住毛茸茸的小纪淮，板板正正摆在自己肩上，又用手拂过书架上的书，“我打算，教你识字。” “识……字？”纪淮清澈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他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对，你的语言发育系统有些迟缓，或许识字会让你更容易和我沟通，”云翩诚陈述着自己的观点，“我也并不知道你还需要吸收多少负面情绪才可以继续长大。” “我希望你可以和我交流，小淮，人的情绪有时候是很复杂的，单纯从情绪去可能会造成误解。” 纪淮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有些过载，于是张张嘴：“啊？” 听到纪淮表示疑问的语气词，云翩诚才突然反应过来，她说这些纪淮应该听不懂。 “没事的小淮，”云翩诚戳戳迷糊的小白团子，“你只需要听我的话，跟着我走就好。” 这句话纪淮听得懂。 “好！”纪淮说。 “乖。” —— 又是夜。 温柔的月光投过窗户洒进来，卧房的灯光暗暗的，并不与月光争抢。 已是晚上十点，云翩诚坐在床边，正在光脑上编辑信息，联系多格明日来做心理咨询。 她并没有急着让科菲四处告知自己开业的信息。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的视频在帖子上火了一把，现在就开业的话可能会招来一些来凑热闹而并非有所需求的人前来。 这样的话，那些真正有需要的患者的资源会被挤占，依据白日小城居民的话来看，这城里有许多人症状都比较严重。 如果可以，她想先从以前治疗效果并不好的人开始入手。 换言之，她要主动联系患者，再通过他们的社交网络获取真正需要帮助的人的名单。 在此之后，她也可以与这些患者进行协商，给出合作条件让他们根据自身经验，对前来寻求帮助的人进行筛选，从而更高效进行治疗。 所以目前来看她有两个入手点，一个是多格，一个就是对这间房屋的前主人——赫瑟尔小姐极为了解的邻居秦音小姐。 想必秦音小姐和赫瑟尔小姐关系如此之好，对赫瑟尔小姐头疼的患者多少也会有些许了解。 光脑震动，多格很快就回复消息。 [多格]：麻烦你了，程昀小姐，如果可以，我想约明天下午三点可以吗？ 云翩诚垂眸，敲字回复。 [昀]：可以。 “困……” 小小的声音从枕头上传来，是纪淮。 云翩诚立即关上光脑，不让虚拟显示屏的光刺激到纪淮。 “昀昀……睡。” 纪淮困呼呼打了个哈切，一双圆眼睛朦胧着看云翩诚。 “好。” —— 贝卢城城郊别墅。 孤零零的小房子驻扎在森林边缘，旁边还挖着人工小池塘，圈着一片小花园。 花园里或许有花开了，或许没有，但从夜晚的树影来看，长势喜人，想必照料着费了不少心思。 科菲卸下脸上的热情，站在窗边，面色发白。 金色的头发在月光下亮得发白，翠绿的眼睛映着小花园里的丛丛植物——这也是赫瑟尔的遗物。 科菲的手搭在窗沿上，不知想起什么，缓缓捏紧。 指腹发白，指尖泛红，青筋在手背上展现，微微发着颤。 又慢慢松开。 “今天我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尔尔，她和你来自一个地方。”科菲喃喃轻语。 “我没用，但她似乎很厉害，像你。” 首都星的腔调，她听了很多句，只有云翩诚最像她。 “我把你的诊疗室交给她了，你不会怪我吧……尔尔。” “秦音我也有在帮你照顾，那些需要帮助的大家我也在照顾。” 她长长叹息：“可是……” “我只希望你回来啊。” 7、第 7 章 云翩诚许久没有睡过一场懒觉了。 昔日的她不是在训练场训练，就是在军队里随时准备进攻或防守。 就连星舰出事之后，她也是在林中带着纪淮不断向着东方走。 昨夜她睡得格外的好，或许是因为纪淮在睡梦中自主进食吧，一睁眼，就已经到了上午十点。 天花板是黑色的，阳光已经透过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飞进来，落在纪淮身上。 云翩诚面对着纪淮，看着在阳光下发光的小白团子，心情是难得的放松和愉悦，轻笑一声，蹑手蹑脚放轻动作掀开被子起床。 纪淮被太阳晒得难受，啾啾呜呜哼着翻了个身，还是没醒。 云翩诚来到书房，端坐在书桌前，从书桌右侧的纸张中抽出一沓，白皙的手带着经常拿枪的茧，悬停在笔筒上方，随意挑选一下，取出一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卧室里的软床上，纪淮闭着眼睛嚼空气，嘴巴砸吧两下后感觉很没味道，这才幽幽转醒，摇摇不太清醒的脑袋，跳到床头，圆眼睛环视四周。 昀昀不在耶。 去哪里了呢？ 纪淮集中注意力，细细嗅上两下，品味着空气中淡淡的情绪。 平静，祥和。 纪淮弯弯圆眼睛，看来昀昀心情不错，他可以去找她。 根据气息定位并不是一件难事，纪淮很快便找到书房，圆圆的球形身体底部用力，一个蓄力便纵身跃起，来到门禁感应器面前，却因为自己体型太小，没有办法被识别。 “昀昀！”清澈的小声音从纪淮身体里传出来。 他已经尽可能让自己很大声了，可奈何这里的门都过于隔音，当他的声音传到屋内时，已经几乎被削减得所剩无几。 好在云翩诚经历过特殊训练，本人天资也较为优越，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动静，立即放下手中的笔，大步走向门口。 她没有锁门，门禁感应器感应到有人过来立即亮起绿灯，书房的门缓缓移开，纪淮咻一下窜过来，把云翩诚的身体当减速带使。 很遗憾，他的体重实在是太轻了。 大不动，小反弹。 但凡事总有意外，纪淮可以发生弹性形变，发生的是非弹性形变，只是噗唧一下把自己挤扁，落在云翩诚慌乱伸出的手中，又缓慢回弹。 来都来了。 云翩诚顺手又给纪淮捏扁，纪淮下意识张开嘴露出獠牙，对着云翩诚的手又是一口。 咬完后，纪淮才想起来感知云翩诚的情绪。 好耶，没生气！ 纪淮开心，身上白得发亮，粉色的小舌头舔舐着刚刚咬出来的牙印。 云翩诚的手指轻微内扣一下，忍住把纪淮丢出去的冲动。 痒。 “昀昀，在，做什么？”纪淮问，毛乎乎地蹭蹭云翩诚。 云翩诚也没含糊，捧着纪淮转身，来到书桌前。 纸张被均匀撕成半个巴掌大的小方块，上面写着星际通用文字，还配了简笔画，显然是专门给小孩用的识字卡。 “在准备教你认字，你看这个……”云翩诚纤长的手指拾起其中一张纸，上面有个字，字边上画着一个圆，圆周围有辐射状散开的线。 纪淮凑过去看：“是什么？” “这是‘日’，也就是太阳，”云翩诚说，忽然，她响起什么，声音一顿，用另一只手指向窗外，“就是那个亮亮的，看着会让眼睛很不舒服的东西。” 纪淮顺着云翩诚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思索一下：“啊？” 他斟酌一下，搜刮着自己贫瘠的词库，给出一个评价。 “不像。”他说。 云翩诚不解，甚至考虑到会不会是她手指的方向和纪淮的视角不同产生偏差。 于是她俯下身子，用纪淮所在的高度和相似的角度看过去。 云翩诚：。 她知道为什么了。 有一架无人机吊着一个小包裹悬停在窗外，包裹上还挂着一张小卡片，刚刚好挡住纪淮本应该看到的太阳。 云翩诚视力很好，精准捕捉到小卡片上的落款——科菲。 小无人机似乎也有着权限，它一靠近，窗户便自动打开。 它飞进来，稳稳落在书桌上，卸下包裹就又缓缓起飞，接着冲出窗外。 云翩诚没有去问科菲为什么无人机可以自由进出这间屋子，只是默默打开光脑，在犄角旮旯里找到窗户的选项，关闭无人机的权限。 而后，才开始查看纸片。 “嗨~妹子！猜你不知道去哪买吃的，应该也没备食物，给你送了批薄荷味的营养液，对了，卡片背面有贝卢城内部网购平台的名称，需要的话可以自行搜索进行下单哦~不用谢！——科菲。” 云翩诚拆开包裹，里面是十支绿色的管状试剂，看上去确实像是市面上的营养液。 “是什么？”纪淮问。 云翩诚：“科菲送的营养液，可以吃。” 纪淮不知道什么是营养液，但他知道什么叫可以吃。 他从云翩诚手里溜下来，用嘴丈量试剂的大小，又被云翩诚一把抓住。 拆开其中一管营养液，云翩诚轻轻扇闻，分析里面的成分。 没问题，是正常的营养液。 “好吃吗？”纪淮又问。 “不好吃，”云翩诚言简意赅，“但快捷。” 纪淮也不知道什么是快捷，只是“哦”了一声道：“那小淮不吃。” 接着身子一扭，又回到云翩诚身上。 云翩诚戳戳他，没再继续管营养液，将注意力放回识字卡片上。 * 由于早上起得很迟，云翩诚和纪淮都没有午睡的意思。 两点四十八分，云翩诚的光脑震动一下，弹出一条提示。 【有访客申请进入，是否放行？】 在这条提示的上方是一张监控拍出来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物云翩诚并不陌生，正是昨晚和她约了心理咨询的多格。 纪淮识字识得昏昏欲睡，这一下直接来了精神，从桌子上溜走，回到云翩诚的肩上。 云翩诚点击【是】，接着起身下楼。 一楼的诊疗大厅已经被云翩诚收拾过了，云朵状的茶几上还摆着一些加急网购送过来的水果。 “下午好，”云翩诚和拘谨的多格打招呼，“需要热牛奶吗？” 多格连忙摆手摇头，又是一口气叹出来：“不用了程小姐，你愿意帮我进行治疗，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请先坐吧。”云翩诚说。 她点上熏香，又走进茶水间，用一次性杯子接了一杯热水，折返回去放在多格面前。 多格的视线下意识跟随着云翩诚，将这件熟悉的屋子又在记忆力铭刻一遍。 热腾腾的雾气从水面升起，模糊了多格疲惫萎靡的面容。 “我昨晚发给你的量表，你做完了吗？”云翩诚的声音穿过雾气，沉静而又让人感受到安定。 “我做过太多次了，”多格声音沙哑，情绪并不算激动，只是语气中有着许多无奈与厌恶，“我知道我这是战后ptsd，我们这儿有很多人都是这样。” “你知道吗，其实以前帮助过我的心理咨询师并不是能力不够，只是……” 多格的话语卡顿，忽然捂住嘴，压抑着的呕声从手下传出。 他端起桌上的热水，雾气被晃散了型。 热水被他一饮而尽，而后又是沉默。 多格身上发出的恶心感和厌恶感过于强烈，纪淮开始躁动。 云翩诚把纪淮摘下来，在手上捏捏，补全多格没有说完的话：“只是，她们有的死在前线。” 话音刚落，多格便开始颤抖，手中用力，一次性杯子开始变形。 早就接收到云翩诚信号的纪淮深吸一口气，开始吃饭。 负面情绪的剥离让多格的颤抖逐渐减弱，直到最后，他终于可以控制住自己略微失控的身体，深吸一口气。 “你在这里进行过心理咨询，”云翩诚笃定，“你认识赫瑟尔小姐。” “是……她接诊过我。” “她和你的性格很像，但似乎比你要活泼一些，”多格的注意力被转移，但联想到赫瑟尔的结局，眼中的神色再次暗淡下来，“但她也……再也没能回来。” 多格说：“我讨厌贝卢城。” 多格说：“我也不喜欢你。” 云翩诚没有接话，只是又戳戳纪淮，让它加大马力努力吃，好让多格继续说下去。 “或许你去了前线可以回来，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你身上有很让人恶心的……战争的影子。” 最后五个字，多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可说完这句话，多格却猛然一怔，嘴唇上下颤抖。 “闭眼，深呼吸。”云翩诚说。 她的声音像是军令一样不可置喙。 多格下意识服从，闭上双眼，跟随着云翩诚的指令进行呼吸。 纪淮有些吃不过来了，在云翩诚手里喘着粗气。 不知过了多久，多格才冷静下来。 只是和他的情绪一同回落的，还有他的眼泪。 “抱歉……程小姐，我不应该这么说你的……”多格沉着嗓子，“我真是神志不清了……什么话都不经过脑子往外说。” 云翩诚并不在乎多格的看法。 她在高位这么久，褒贬不一的评价多了去，要是什么都去在意，她早就已经被负面情绪吞没了。 “我不在意这个，多格。”云翩诚平静道。 现在，她更关心的问题是—— “多格，你既然知道什么是战后ptsd，那么你或许应该知道，这只是一个笼统的分类……” “深呼吸，冷静，组织语言。” “告诉我，你最不愿意回忆的诱因是什么？” 8、第 8 章 是啊，诱因是什么呢？ 多格已经许久不曾有勇气去回忆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在害怕，在反胃，在逃避。 他记得，他一共参加过三次战争。 第一次的时候他二十岁，和两个好兄弟一起去了前线，寻思着乱世出英雄，要拼点功名回来。 他第一次杀人，什么也没有拼出来，无名之辈。 只有炮火声永远刻在他的记忆里。 第二次是在他二十二岁那年，他回家不过刚休息两个月，伤口的新疤在他身上扭曲。 他告别妻子，拿起枪，和兄弟们前往。 他还活着，他的兄弟们也还活着，只是有一位当了逃兵，被人发现后当营处死。 多格当然知道军/纪是大忌，临阵脱逃当逃兵是大忌，但多格不愿去想明白，一条生命或轻或重死在了恐惧下，死在了和平前。 他想不通，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为谁而战，这些战争真的是必要的吗？ 这一年，他晋升成了一个二十人小队的队长。 这个官不大，手下的人死了又被补充进来，进来又死去。 最后一次是在他二十五岁那年，他的最后一位挚友死在炮火下。 他什么都不想要，也不知道当时在想什么，只知道他太累了。 他冒着冲天的火光，断掉了一条胳膊，背起他挚友的尸体，跌跌撞撞往回走。 直到走到贝卢城，他因为残疾，终于获得了退役的资格。 纪淮情绪撑得难受，圆鼓鼓的。 “好好休息吧。”云翩诚捏捏纪淮，语气轻缓。 纪淮眨眼，一溜烟跑到楼上，蹲在书房的窗户上，闭着眼晒太阳。 日，太阳，热的，昀昀教的。 他不喜欢多格的情绪，那里面有一味欺骗。 这是一种分不清好坏的情绪，很容易让他消化不良。 “我无法休息，”多格说，他的左手搭在膝盖上，头深深埋下去，嶙峋的肩骨突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走出来。” “你确定……都告诉我了吗？”云翩诚的目光一如之前，不偏不倚，不掺杂别的情绪。 多格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刚才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他磕磕绊绊讲述完那三场战争，现在失去那股力量，被隐藏的情绪触底反弹，像被引线点燃的火花，忽然炸开。 浑身颤抖着，多格嘶哑的声音从身体里挤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你告密了。”云翩诚言简意赅。 她见过许多这样的言论，也知道早年军营里的制度。 没有叙述自己成为队长的战功和具体原因，没有挚友潜逃因举报被捕遭处死的愤怒，只有痛苦和悲伤。 多格是举报有功被提拔的，甚至，连他的那位朋友也是他亲手处死的。 所以她初到贝卢城的时候，受到刺激的多格才会念叨着不要杀他，他是被逼的。 多格恸哭。 一大片云飘过来，璀璨的日光被遮住，客厅里忽然一暗。 云翩诚没有继续说话刺激多格，只是打开光脑操控灯光系统，把客厅的顶光打开。 赫瑟尔设计的灯光是暖橙色的，像是晚霞的颜色，呼唤着迷路的鸟儿归巢。 多格许久没有这样哭过了，自从失去第一位挚友，他就几乎已经哭干了眼泪。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太后悔了，太难过了，太内疚了。 也太愤怒了。 多格的力气在泪水中被完全卸下。 桌上的水已经喝完了，云翩诚拿起水杯，去续了杯糖盐水。 多格依然埋着头，没有反应。 直到云翩诚用温度适中的水杯轻轻碰上他仅剩的那只手。 因为情绪上头，多格的手脚冰凉，接触到这个温度像是被烫到一样，手狠狠颤抖一下，注意力倒也是被转移回来。 “抱歉，我失态了。” 他哑着嗓子，接过水杯，连喝好几口才把水杯放回桌上。 见状，云翩诚才为他递上纸巾。 “不必感到抱歉，”云翩诚说，“你现在的情绪如何，方便继续吗？” 这个外来的心理咨询师手段还真是冷硬，不像以前那些温声细语的咨询师。 但似乎，他确实需要一位逼着他面对事实的人。 一味的温情安抚只会让他逃避。 深吸一口气，多格回复：“我可以的，麻烦你了。” “这些年，你有试着去为他做过什么吗？”云翩诚问。 恐惧纷争、死亡与炮火只是战后ptsd的一个部分，这个让多格愧疚多年的人才是他的真正病因。 “他……没有自己的家庭，父母身体也不好，知道他的死讯之后也……我带回了他的尸体，立了坟……埋在，埋在他生前最喜欢的湖边。” “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他，我不知道……” “他恨我，经常来梦里说要杀我，问我为什么要……背叛他。” “他说他只是，想回家而已。” “……有去祭奠过他吗？”云翩诚不知道想起什么，身体一顿，垂下眼。 多格抬起的头又缓慢沉下：“……没有。” “试着给他写写信吧，烧给他，多去湖边看看他……我可以陪你去，”云翩诚的声音终于出现波动，带着些许疲惫，“别怕。” “……好，”多格应下，看看窗外又出现的日光，已经染上橘调不再刺眼，“不早了，多有打扰。” 多格说完这句话便站起身，向玄关走去。 云翩诚目送多格离开，直到门被关上，屋子里恢复安静，才闭上眼，让自己陷在沙发里，久久没有动身。 好累。 好恶心。 战争去死，我也去死。 我不能死。 感受到尖锐负面情绪刺激的纪淮睁大圆眼睛，咻一下窜出去，跌跌撞撞滚下楼梯，又风驰电掣冲到云翩诚身上。 “昀昀！”纪淮大叫。 云翩诚没有睁眼看纪淮，只是又沉沉呼出一口气。 也不管能不能消化得掉这么多情绪，纪淮直接张嘴。 吃！ 此时的云翩诚就像一个孤独旋转的负面情绪产生源，源源不断把能量塞进纪淮的嘴里。 纪淮被撑得难受，但是看到云翩诚依然紧紧皱着眉头，边吃边哭，豆大的眼泪往下掉，身体也变得蓝蓝的。 感受到身上传来的湿润感，云翩诚终于睁开眼，伸手要把纪淮拿开。 可面前的小蓝团子却开始发光。 下一秒，云翩诚身上一沉，不着寸缕的精致少年代替了小蓝团子，跨坐在云翩诚腰上，掉着眼泪。 “撑……难受……”纪淮呜呜咽咽，纤细而白的手抹着眼泪，却仍在坚持吸入负面情绪，“昀昀……不要难过了……” “我吃不掉了……我没用……” 云翩诚睁大双眼，大脑在一瞬间停转。 好白，好漂亮。 纪淮还小，我不能犯罪，云翩诚绝望闭眼。 “我没事，乖，不哭，”被转移了注意力的云翩诚轻轻拍拍纪淮光滑细腻的大腿，用这辈子都很少有的耐心和温柔安抚纪淮，“先起来吧，剩下的情绪等你饿了再吃，先在我这存着，好不好？” 纪淮放下手，眼眶红红的，长而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小声抽泣，湿漉漉的眼神就这么撞进云翩诚眼里。 他歪头：“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你先起来，我给你找件衣服穿。” 清澈的眼睛就这么盯着云翩诚看，看得素日冷面的元帅耳朵尖都要开始泛红。 “哦……”纪淮又抹了一把眼泪，才慢吞吞从云翩诚身上起来，身形一晃，跌入柔软的沙发里，又侧过身，继续盯云翩诚。 云翩诚也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到底该不该走，心如乱麻，终于打开光脑，让家务机器人送件衬衫下来。 机器人的速度很快，头上的小托盘里顶着件黑衬衫。 “先穿上。”云翩诚拿过衣服，递给沙发上的一滩纪淮。 纪淮眨着眼睛：“不会。” 只会照顾自己的云翩诚认命，接触着纪淮细腻的皮肤，教他穿衣服。 穿好衣服的纪淮从沙发上站起来，他还在成长期，身量不高，看起来只有一米六五，云翩诚的衬衫穿在他身上倒是很宽松，露出两条笔直的腿，被暖光照得盈盈发光。 黑色将纪淮衬得更白。 眼神懵懂、清澈，像不谙世事的小动物。 云翩诚又是一口气呼出来，闭上双眼。 要命。 —— “中将大人，这片星系我们都排查过了，所有的外来人员全都一一在数据库重比对，没有那位的下落。” “除了有一个地方的人员比较可疑……” “说。” 孟巡站在星舰旁，面朝舷窗，注视着浩瀚的宇宙和流转的星河。 “x-176星，有名的征兵星球，植被覆盖度达到73%，水源覆盖26%，人口不多，人员活动全都聚集在一个叫贝卢城的小城里。” “他们有一段视频火了，是一个来自首都星的心理咨询师，出现时间和那位消失的时间可以对的上。” “她那个情绪怪兽怎么可能给人做心理咨询，不是她，再查。”孟巡语气没有丝毫起伏，眼神却轻颤一下。 “是。”那名士兵应声，转而退下。 这片房间最终只剩下孟巡一个人，使用光脑开启特殊功能屏蔽监控，随后活动站得有些僵硬的脖子和身体，原地高抬腿几下又大大伸了个拦腰。 “x了，真给哥们憋坏了，装了好几天老实人。” 孟巡用大号权限搜索贝卢城目前掌权人的信息和联系方式，拷贝下来塞给小号。 接着操控光脑各用大号和小号给那位掌权人发了消息。 唔…… 孟巡发完消息开始苦恼。 理论上来说他不应该这个时候去找云翩诚的，操作不当的话可能导致云翩诚的位置提前暴露。 可孟巡才不管云翩诚有什么不能具体告诉他的秘密计划等待执行，反正一切事情都不能妨碍他自己的计划。 虽然不知道这个程昀究竟是不是她的马甲…… 但倒也不妨碍他去试探。 消息显示送达，孟巡心情大好，但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又蔫巴成一团，苦大仇深对着空气揍了几拳。 接着清掉聊天记录，恢复成刚才的动作，关掉屏蔽功能，把自己暴露在监控之下。 哎，继续上班。 9、第 9 章 身为贝卢城最无所事事的富二代，科菲每天都会早早入睡，然后从她九平米的大床上孤独地醒来，之后收拾收拾出门溜达。 但今夜的她注定要睡不着了。 刚才，一个不认识的军官动用了军用权限，直接塞了条信息给她。 【x：[图片]】 【x：贝卢城掌权人莱顿.欧文先生，您好，我谨代表联盟请您配合我方任务，于每周日晚八点撰写文档如实汇报图上重要人物活动记录，切勿告知该人物本人。】 掌不掌权人的不好说，科菲挠头，毕竟她的老父亲因残疾退役之后啥事也不想管，就把她的光脑账户填了上去，有事找她就行，别耽误人老人家养老。 但是图上那人她认识啊！ 这不就前天刚到贝卢城的程昀嘛！ 但她不是首都星和家里人闹掰的心理咨询师吗？为什么会和联盟产生联系。 莫非……她是什么高层大佬家小公主，家族里给她安排了重要政/治联姻，她心高气傲闹脾气收拾跑路了，现在家里要把这个落跑新娘给抓回去？ 嗯嗯，合理，科菲点头，那程昀那三两下就可以制服多格的身手就好解释了，说不定就是从小为了防身练的 而且就她那脾气，让她妥协去联姻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过这事真的不能告诉程昀吗？ 科菲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指在下巴上摩擦两下，刚准备发消息，又见屏幕上弹出一条强制消息，来自另一个人。 只是这条消息并没有对应的光脑账户，而且阅后即焚，科菲点击查看后仅过去三秒，那条信息便直接消失，像是她的错觉一样。 【照顾好她】 科菲清楚记得自己看到的是这四个字，随即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两边的嘴角向上拉起，露出十分诡异的笑容。 哎哟这是谁家的小儿郎坠入情网，未婚妻落跑还不忘托人照顾，啧啧啧，被程昀迷死了吧。 放心吧，姐姐肯定帮忙。 不过…… 联盟高层，科菲敛下笑容，一种更加隐秘的期待和兴奋升腾起来。 如果她好好照顾程昀，和她处好关系，是不是可以麻烦人家，动用家里的关系去查一查赫瑟尔的死因…… 又或者……她的下落。 她的挚友去了趟前线，连尸体都没有送回来，没人目睹她的遇害，只是千万条她失踪的传言为她编制了死亡通知单。 大家都说她死了，但科菲不相信。 她的光脑和赫瑟尔绑定过，一旦检测到主人丧失生命体征，就会立即回传数据。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前一天还在和自己聊天的赫瑟尔，第二天便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音讯。 科菲深呼吸，心下早已做好打算。 她管发消息给她的人是谁能干嘛，天高皇帝远的还能飞过来把她杀了不成，她要去告诉程昀。 尔尔…… * 尔尔诊疗室二楼卧房。 原本云翩诚还在担心纪淮刚变成人形，自己需要从走路开始教起，但看到纪淮自己能跑能跳能爬楼之后，倒也松了一口气。 纪淮此时抱着抱枕，靠在她们昨晚睡觉的大床上，用眼神控诉云翩诚。 “要和昀昀睡……”纪淮泪眼婆娑，手骨紧紧嵌在软软的抱枕里，墨黑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一直都是这样的……” 这次变成人之后，纪淮的语言系统进化飞快，似乎是这个物种自带传承，有些东西的概念并不需要云翩诚从头开始教。 只不过星际通用文字依然需要学习。 “小淮之前是小动物，可以和我睡，但现在是人，还是小男孩，所以不可以和我睡。”云翩诚抱着胳膊，目光平静注视着纪淮。 但不知怎的，云翩诚忽然察觉到自己这样是不是太凶了，于是放下手臂，坐到床边，和纪淮讲道理。 “为什么是小男孩就不可以！什么是小男孩！我也可以不是小男孩！”纪淮见卖惨不行，立马收了眼泪，气鼓鼓瞪着云翩诚，“你就是看我好欺负，你故意欺负我！” “等我长大了我咬死你！还要把你吃掉！” “男是一种性别，和女是相对应的，比如说我、科菲，我们都是女人，”云翩诚根本不在意纪淮话里的威胁，耐下心解释，“你的身体构造决定你是男孩，在正常情况下，不是你想要改变就可以去改变的。” “所以我为什么不可以和你睡？就因为我是男的，你是女的？”纪淮依旧生着气，质疑云翩诚的言论，怀疑这个坏女人是想趁他睡觉偷偷把他扔掉。 毕竟上一次在森林里变成人的时候，云翩诚就想把他丢在那。 纪淮把下巴重重压在手里的抱枕上，声音闷闷的：“云和风可以一起睡觉，山和水也可以，为什么我们不可以？” 云翩诚欲言又止，思索着现在就给连字都不认识两个的纪淮进行性/教育是不是有些太早，会不会教坏孩子。 但现在的纪淮看上去，也有十五六岁了，比上一次变成人形似乎又长大一点。 这种生物或许可以不用人类的年龄去衡量。 那生殖隔离呢？需要考虑吗？ “你……现在可以维持人形多久？” 暂时无法轻易下决定的云翩诚决定换一条路进行思考，如果纪淮现在可以变回小团子，那么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纪淮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双目又开始储蓄眼泪，软着嗓子：“昀昀不喜欢我这个样子吗？” “没有。”云翩诚垂下眼睛。 何止喜欢，这完全就是照着她的审美点长的。 “那为什么想要我变回去？”纪淮哼上一声，继续追问。 云翩诚抿唇，一段话在嘴边绕了三次又咽回去，半晌，才吐出三个字：“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还是因为男女吗？可是为什么？我不明白。” 纪淮把抱枕丢到一边，跪在床上，双手撑在前方，凑近云翩诚。 真要命。 云翩诚把视线向另一边移去，不去看纪淮。 只是心跳乱了。 “昀昀……” 感知着云翩诚的情绪，纪淮微微扬起嘴角，小声喊道。 云翩诚依然没反应，但纪淮能嗅到空气中的开心，大着胆子像一开始蹲在云翩诚肩上那样，把细白的手臂环在云翩诚的脖子上。 淡淡的香气从纪淮身上飘过来，把云翩诚的思绪拉回了那个初次见到纪淮人形的夜晚，他也是这样贴着自己，暗香从颈边传来，一缕一缕钻进她的鼻腔。 她甚至记得纪淮的发丝垂到她身上的瘙痒感。 纪淮凑到云翩诚的耳边：“我想和你睡觉，可以吗……” 随后又放开云翩诚，捧着她的脸转向自己。 纪淮清澈的黑眸里倒映着云翩诚的脸，目光是那样的真挚虔诚：“没有你我睡不着。” 真是妖精。 云翩诚被勾得没招，只得妥协：“可以。” “谢谢昀昀！”纪淮弯弯眉眼，笑容晃眼。 他把头贴过去，像之前一样蹭了蹭云翩诚的脖子，却被云翩诚用手挡住。 纪淮有些疑惑，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抬起头看向云翩诚。 “睡吧。”云翩诚没有解释，只是转移话题。 目的达成，纪淮见好就收，乖乖抱着抱枕去床上躺好。 云翩诚呼出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终于也躺上去。 嗡嗡—— 光脑传来振动，云翩诚抬起手腕，一条消息弹了出来，三秒后消失。 但却让她的神经在一瞬间紧绷起来。 这张图并不罕见，正是她昨日在小巷中出面解决多格受刺激问题时被录下来的的视频中的截图。 重点在于阅后即焚不留痕迹的信息传递技术，以及精准定位到她这个马甲号的能力。 知道她马甲号的人并不多，但多半都死了，如今留在世上的只剩下两个——她的副官孟巡和联盟主理人扬.瓦伦。 按道理来说，在计划第二阶段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联系自己，以防泄露她的位置。 总不能他们之间出内鬼了吧？ 云翩诚将这个猜想否决。 这张图片倒像是被黑客无意中捕捉到信号，又塞了点东西逗你玩，告诉你你被开户了，再问你要点保护费。 但这种概率很小。 莫非是他们中的谁在和自己传递着什么信息，计划有变？ 这种单向强制通讯两个账户间三天只能进行一次，否则有被捕捉到的风险，为保证计划顺利进行，他们采用的就是这种安全性最高的方法。 而这种方法最明显的短板就是时效性太差，几乎只能当通知用，无法进行实时通讯。 除此之外，为保证不浪费通讯机会，往往发起者会在信息末尾留下代号来表明身份。 而这条消息上什么也没有。 保险起见，云翩诚决定后续三天暂不开张营业，等确认目标后再进行后续行动。 现阶段先尝试帮助多格，再获取其他患者的名单吧。 过量食用负面情绪会让纪淮进化，而和上一次对比，这一次他所需要的负面情绪显然要多上许多，光靠她一个人是绝对不够的。 她并非真正的医生，拿不到处方药，尤其是管控严格的精神类药物，而纪淮却恰好可以短暂充当精神药物使用，让患者先镇定下来。 是啊，纪淮。 她是不是还得给纪淮一个正当的身份，让他可以在旁人面前正常行走。 那也还得是等三天，去联系主理人或者孟巡，毕竟“程昀”这个身份在星网中是没有办法接触到能够更改身份信息的人的。 “昀昀……还不睡吗？” 见云翩诚的情绪在一瞬间发生改变，人在看到光脑上的信息后也开始愣神，纪淮开口询问。 云翩诚闻言，注意力被转移回来，轻轻摸摸纪淮的头：“乖，这就睡。” * 又是日上三竿。 云翩诚幽幽转醒时，毛乎乎的小团子正贴着她的脸。 也不知道是能量耗尽变成原形，还是睡迷糊了记不得控制原形，但这副样子也着实让云翩诚松了口气。 余光注意到光脑的呼吸灯在闪烁，云翩诚打开光脑，赫然看到来自科菲的留言，来自上午九点。 【科菲：妹子你醒了吗？】 【科菲：醒了和我说声，有要事！！！】 10、第 10 章 能有什么要紧事？ 云翩诚毫无头绪，但还是回复科菲。 【程昀：定位】 科菲几乎是秒回，甩了一个定位过来。 是城中心附近的酒馆。 云翩诚收拾好自己，穿戴完毕，犹豫一下，把睡得天昏地暗的纪淮揣进口袋带走。 虽然她们所在的房子位于城郊，但是贝卢城本身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城市。 城郊到城中心，走路不过也就半个小时。 外面日头太晒，云翩诚担心走路过久气温比较高惊扰到纪淮，便打了辆车前往科菲所在的位置。 车里开着空调，气温正合适，车后座与驾驶座之间并没有升起隔板，方便司机与乘客交流。 这司机也是热情人：“欸，小姐，去酒馆啊，我和你说，那家有款叫‘止戈’的调酒味道蛮不错的。” “别听名字这么硬邦邦的，其实是款度数不高的酒味小甜水，价格也亲民，可以去尝尝。” “好的，谢谢推荐。”云翩诚秉持着融入大家的原则，并没有让话掉地上。 “害~客气，”司机答道，拐过一个弯，忽然发现什么，开口问，“欸，你是不是那个视频上火的那个……什么外地来的心理咨询师？叫啥来着……哎，反正视频我看了，你有两下子啊。” 云翩诚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是礼貌回应：“谢谢。” “这是好事啊，心理咨询师就该这样，文武双全，说不准去了前线还有机会回来呢。” “对了，你开始营业了吗？最近有档期不？我家小孩我觉得……嗯……最近有点想不开，可能需要专业人士开导一下。” “您家孩子有什么表现吗？” 司机声音一顿，或许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斟酌了一下语言才开口：“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要是您忙的话可以先负责其他病人的。” “就是……这孩子打小以元帅大人为榜样，一直关心着前线的消息还有关于元帅大人的新闻。” “本来孩子还在高兴，说云将军主持签订了和平条约，结果没过几天就传来讣告，说云将军意外身亡，受了点刺激……” “她也快成年了，我和我爱人打算赚钱给她送别的星球去远离征兵，但这吵着闹着要去军营参军，非说经历过那么多战争的云将军怎么可能随便因为伏击就死了，说要替云将军查明真相狠狠报仇，不让她去她现在就随云将军去了！” “倒也不是说去参军就一定不好，孩子有一腔热血是好事，有一个好榜样也是好事。但她花拳绣腿的什么都不会，手无缚鸡之力，真去了怎么活得下来啊！你说我这可怎么办？” 司机重重叹了口气。 云翩诚：…… 她垂下眼眸，她们定下的假死抓内鬼计划果然还是影响到了普通民众的正常生活。 口袋里的纪淮闻到来自云翩诚负面情绪的饭香，在睡梦中砸吧嘴，缓缓食入。 好吃！他翻了个身。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可以来找我约个时间，地址就在原来的尔尔诊疗室。” 云翩诚的心情舒缓上一些，通过网约车平台留下联系方式。 “嚯，赫瑟尔小姐的诊疗室啊，居然还有能启封的一天。” 车辆慢下来，逐渐靠边停在酒馆门口。 “哎，这就到了，还想多聊会来着，好不容易有了新的心理咨询师。不过多谢你啊程小姐，我和我爱人回头约时间带孩子来找您。”司机惋惜道。 “好，感谢信任。”云翩诚下车，关上门。 她站在酒馆门口，抬头看着酒馆门面上的招牌。 嗯……这家酒馆就叫酒馆，真是朴实的名字。 怪不得科菲给她发的定位上没有酒馆的具体名字。 “这里这里！” 科菲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门口伫立着的人影，忙从位置上走到门口，和云翩诚打招呼。 云翩诚冲她点头。 “可算来了啊你！等你好久了！” 科菲走上前去，一把揽住云翩诚，忽然想起来什么，左右打量了一下她，问：“你肩膀上的机器人呢？今天没带啊？” “口袋里。”云翩诚说。 科菲点头认可：“合理，人设不倒。” 云翩诚：？ 在说什么？什么人设？ 她捋了一把半长发，随科菲走进酒馆内部。 科菲松开云翩诚，径直走向靠窗的位置，把自己的小包拿起来，又去找前台说了些什么。 等她回来时，就是直接拉着云翩诚往吧台后方走了。 酒馆从外观来看并不大，桌椅在外面零零散散摆着，并不多，也没有客人，调酒的吧台上调酒师正在擦拭杯子。 但越过吧台，后面藏着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有许多门，对应着包厢。 云翩诚跟着科菲，一直走到走廊深处，进了走廊尽头右手边的包厢。 包厢里的冷气开得很足，让云翩诚口袋里的纪淮存在感十足，热乎乎的，像小暖宝宝。 包厢里有一台桌子，周围放着四把椅子，边上甚至还有显示器，可以用于播放些东西。 科菲一屁股坐上椅子，开始划拉桌子上的虚拟屏，看样子是在挑选饮品。 见云翩诚迟迟没有动作，还站在门口，她冲云翩诚招招手，催促：“快来啊妹子，整点啥喝，然后咱们再聊，不然干说实在是太干巴了。” 云翩诚皱眉，这看上去可不像是有什么要紧事，倒是让她环视以前在军中，结束一场战役庆功宴时，将士们因不能饮酒，只是三三两两整了点气泡水，围在一起吹牛八卦聊天，然后想家。 但来都来了，云翩诚走上前去，在科菲对面坐下。 大概是椅子上埋了传感器，她刚一坐下，传感器感受到压力，在桌上弹出虚拟屏，上面正是菜单。 她一直都没有饮酒的习惯。 从前是因为太小，未成年不可以饮酒，再后来常年待在军中，军中不可饮酒是军纪，她作为元帅是绝对需要以身作则的。 因此她甚至不清楚自己的酒量。 要尝试一下吗？云翩诚想。 她用手指划拉着菜单，翻到最底下，点了一杯气泡水。 还是算了。 酒水很快就被小机器人送过来，包括她的气泡水，五彩缤纷的，像是小彩虹一样，杯壁上还挂着一个小挂件，样式是一个老式的木质啤酒杯。 东西上齐，小机器人溜出包厢门，科菲用手在虚拟屏上操作几下，给房门上锁。 “这家酒馆也是我们家的产业。”科菲介绍道。 云翩诚点头。 科菲也不再废话，直接切入正题：“你收到过阅后即焚的信息吗？” 云翩诚心里一沉。 果然出事了，最坏的可能性就是她暴露了。 “是因为小巷里的视频传播出去了。” “你小子在外面惹了啥桃花债啊，又托我盯着你又让我照顾好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云翩诚：？ 你在说什么？ 听到云翩诚这么说，科菲立刻意识到，这是云翩诚也受到了的意思，继而继续问：“你收到的是啥啊？说了什么吗？” “只有一张截图照片。”云翩诚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但是揣在口袋里的右手却摩擦着虎口处的枪茧。 身份暴露或者遭到怀疑的话，她现在是应该直接跑路还是杀人灭口。 现在应该还是处在怀疑阶段，不然那内鬼一定招呼都不打直接带人过来杀她了。 如果她真的这么做，将会展现出一种做贼心虚的状态，直接将这个被怀疑的身份坐实。 所以她把手从口袋拿出来，端上面前的气泡水，抿上一口，问：“你收到了什么？” 随着她的动作，杯子上的啤酒杯挂件轻轻碰上玻璃质的杯壁，发出清脆的声音。 “喏，你看。” 科菲不确定自己截图这个界面会不会被捕捉到，于是只是呼出虚拟屏，旋转虚拟屏，将那个聊天界面展示给云翩诚看。 【x：[图片]】 【x：贝卢城掌权人莱顿.欧文先生，您好，我谨代表联盟请您配合我方任务，于每周日晚八点撰写文档如实汇报图上重要人物活动记录，切勿告知该人物本人。】 担心云翩诚看不懂，科菲还贴心解释：“这个莱顿是我爸啦，是贝卢城的城主，他不管事的，有啥都塞给我干。” “可恶，姐们根本志不在此啊，姐们就想坐吃山空做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富二代！” x。 如果联盟内部没有出现相同的id的话，这个x代表的就是孟巡。 而这条并没有使用特殊科技的信息里的内容和云翩诚收到的那条在某种程度上是高度一致的。 可是孟巡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是想通过这条信息传达什么吗？ 他是想告诉自己，他现在被人控制起来了，让自己不要联系他？ 又或是想要通过自己的反应来结合判断自己究竟是不是图片中的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孟巡是否想要毁掉计划？ 他是内鬼？ 不可能。 云翩诚第一时间否认了这个想法。 先不说孟巡的家世有多么清明，他还是主理人引荐进军队的，又在她身边当了这么久的副官，品行如何、人生目标如何，她比谁都清楚。 如果说科菲的目标是去做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那么孟巡简直可以去和她坐一桌。 等等。 云翩诚反应过来，这并不是那条阅后即焚的特殊信息，于是她问：“那条消失的信息上面，写了什么？” 说到这个，科菲可就来兴趣了。 “写的照顾好她！这不肯定就是你未婚夫找上门来了！” “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首都星大佬家因讨厌政治联姻落跑的小公主！” 云翩诚：…… 云翩诚：？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11、第 11 章 或许是因为难得看到云翩诚丧失表情管理，露出匪夷所思的空白表情，科菲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开口：“我……猜错了？” 实则心里已经死了八百回，生怕得罪了这宝贝让她失去这好不容易能够调查赫瑟尔下落的门路。 “可以说是毫不相关。”云翩诚沉默一下，给出致命一击。 口袋里的纪淮感受到大量的惊慌失措，终于从睡梦中醒来，摇摇脑袋，从口袋里挪出来，慢慢爬到云翩诚肩膀上，隔空吃着情绪。 科菲的大脑瞬间冷静下来，但似乎有一些凉过了头，浓浓的绝望越过惊慌冒了出来。 纪淮砸吧嘴。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瞥了一眼，云翩诚把纪淮从肩膀上摘下来，放在手里噗唧捏扁。 干饭差点呛到的纪淮还带着没有消散的起床气，气急败坏咬云翩诚的手指。 云翩诚吃痛，手指小幅度往回一收，却让纪淮瞬间清醒。 小白身体转动方向，把眼睛露在最上面，观察云翩诚。 嗯嗯，没生气。 纪淮放心转过身，又咬上一口，接着伸出小舌头舔舐那个被它肯出来的迷你伤口。 科菲怎么看都觉得纪淮不像是个机器人，就算配了ai，这也有些智能过头了。 但她现在什么也不敢问，毕竟即使云翩诚并不是她口中的首都星小公主，但联盟在不惊动本人的情况下要求她观察云翩诚，云翩诚也仍然是有特殊身份的人。 她哪敢得罪啊！ 什么该问什么该说她都知道，不然就凭他那个残疾了还不管事的甩手掌柜父亲，她能当哪门子的游手好闲富二代。 “那我……应该怎么做？”科菲斟酌着开口，最终还是把解决问题的方法抛给云翩诚。 云翩诚看出了科菲的不安，思索着科菲与自己暂时并无利益冲突，虽然她从一开始就形迹可疑接近自己，现在又把这间理应保密的事情告诉自己，终归暂时立场还是与自己较为吻合的。 “把我的行踪排满，但要稳定在诊疗室、商场、餐馆等普通人去的地方，不要留下让人会怀疑的空间即可，”云翩诚的声音平稳，带着天然的说服力和信任感。 她继续说：“不用有太大压力，是我应该感谢你把这件事告诉我，你的猜想是你的个人自由，我不会对此评价什么。” 科菲敏锐地抓住“普通人”这三个字。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云翩诚本人盖章认证了她的身份非比寻常，并且需要做一些不可以摆到明面上的事情？ 不过听到云翩诚这么说，科菲也放心了。 她端起桌上的酒，痛痛快快喝上一口。 她没有去刨根问底云翩诚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她知道既然对方不愿意说，那她就不应该去问。 “好嘞，我知道了，”科菲大大咧咧笑，“真是太可惜了，还以为可以当一次女主身边的小配角呢，原来不是逃婚啊！” “……倒也不必因此遗憾。”云翩诚似乎有些对上这科菲的脑回路了。 “哎呀，不管怎样，妹子你肯定是个大佬，”科菲无所谓一摆手，接着翠绿的眼睛认真盯着云翩诚看，“我会抱好大腿的~” 其实说到这里，云翩诚已经开始明白为什么科菲见她摆平多格的事情并说出自己来自首都星之后，便对她如此殷勤了。 或许一开始只是单纯在看热闹，而现在…… 云翩诚更倾向于她有求于自己。 不过到现在还没有正式提出，估计是个不小的请求。 科菲对自己没有恶意，云翩诚知道，不然纪淮第一个就会出来跳脚。 那就先这样吧，如果并非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她帮帮忙也未尝不可，就当回报她的照顾。 现在的纪淮已经不同往日，已经能听得懂大概了。 他对此并不感兴趣，他只看到云翩诚的光脑呼吸灯在缓慢闪烁。 “昀昀，光脑。”纪淮滚到云翩诚的左手腕，蹲在光脑上蹦跶。 云翩诚低头，重新把纪淮安置到肩膀上，点开光脑，关闭勿扰模式，之后才开始查看信息。 【多格：程医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多格：今天下午五点，我想去看看他，您可以一起来吗？】 云翩诚没有急着回复，而是将目光转回到科菲身上，询问：“你找我除此之外还有事吗？” 科菲动作一怔，大概了然应该是别人来找云翩诚了：“没了没了，你忙你的。” “不过我能问问是谁不？” 治疗多格这件事科菲也并非不知情，仅告知名字也不算泄露病人隐私。 “多格，五点约了治疗。”云翩诚说。 科菲稍加思索，一拍手：“现在才两点，这不也不是很急，你要没别的事咱们可以聊会或者在这里看看电影再去，我可以送你回去！” “看电影是什么？”纪淮见刚才科菲和云翩诚并没有对他说话有什么奇怪的反应，只当自己的身份已经可以公开见人，于是开口问道。 云翩诚解释：“就是看别人的故事。” 说完，她一转头，对上了科菲震惊的目光：“ai不知道什么是电影？” 云翩诚：…… 云翩诚：坏了。 有些不悦地捏捏纪淮，再次被咬。 * 时间来到下午四点三刻。 云翩诚强行把蹲在桌子上沉迷动画电影的纪淮捞走，搁在电影上。 而科菲则还是一副三魂丢了六魄的恍惚模样，沉浸在纪淮是物种不明但会说人话的奇妙生物这个事实中。 思来想去，还是无法接受，只能欺骗自己的大脑忘记这段经历。 嗯嗯，纪淮是机器人，是这样的。 那片森林也在贝卢城边缘，与酒馆的位置并不算很近，开车也得十分钟。 欧文家的司机开了专车来接自家实存名亡的一把手大小姐，顺便要把大小姐的朋友送到指定位置。 车辆正在平稳行驶着。 锐利物极速破空的声音十分微小，在玻璃的隔音削弱下几乎无法被人耳捕捉。 在军队和前线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云翩诚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一把把喋喋不休的科菲摁倒在车后座上，让她的身体低于车窗。 “砰！” 玻璃在一瞬间被击碎，玻璃渣辐射状四/射开来，砸在科菲身上。 科菲不知道是司空见惯还是已经吓傻，一声不吭。 但很显然司机是个实打实的新兵蛋子，被这一声枪响惊得手臂僵直，方向盘跑偏，整辆车开始向墙壁行驶。 纪淮被直接从肩膀上晃到地下，忙抖抖身子起来，钻进云翩诚的口袋里。 “冷静！安心开车，绕着这栋楼开！” 云翩诚立即下达命令。 司机在一瞬间找到主心骨，立即跟随着指令行动，车被稳稳当当开了起来。 她调整着视野，依照刚才的弹/道锁定袭击者的位置，寻找合适的角度进行反击。 “砰！砰！” 又是两枪，直接将科菲所在的那扇窗户打了个粉碎，开了个纯人工天窗，冷风迅速从窗户灌进来，把披散到云翩诚面前的头发吹向两边，还给她一个清晰的视野。 找到了。 她的手速快到令人发指，几乎很难看清她是怎样从身上摸出一把便携手枪的。 “砰！砰！” 云翩诚连开两枪，子/弹从枪中旋转着射出，第一枚子/弹直击袭击者射出的子弹，第二枚则是撕开凌冽的风，直直向袭击者冲去！ 噗！ 子/弹没入袭击者脖颈，当场毙命。 司机还在任劳任怨围着楼房打转。 整整过了三圈都没有再经历袭击，再加上云翩诚确定刚才那来自袭击者四发子/弹弹/道和角度相同，基本可以认定只有这一个袭击者。 即使有其他袭击者，在看到同伴死亡之后，也不会继续轻举妄动。 “结束了。”云翩诚的声音再次在车内响起。 她像是一尊战神，永远可靠而值得信任，她的声音和命令才是战前的擂鼓，才是胜利的号角。 司机的后背全湿透了，他刚任职半个月，还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 科菲悄悄把自己差点掏出来的枪又塞回身上藏好，这才可怜巴巴抬头：“吓死我了……” 接着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把目光巧妙放到云翩诚还拿着枪的手上。 也是现在她才注意到云翩诚右手虎口处的枪/茧。 注意到科菲的目光，云翩诚抿唇，眼皮微微下压，压迫感十足。 她把枪大剌剌展示出来，用眼神示意“是枪又如何，不该问别问”。 科菲当然不会问，只是呜呜咽咽语无伦次说着什么“妹子我好怕”“谢谢你保护我”“我要爱你一辈子”。 云翩诚：…… 科菲总是有办法让她无话可说。 口袋里的纪淮品尝着二人的情绪，若有所思。 原来这么说的话可以让昀昀心软呀，他下次也这么说！ 云翩诚把后座上的玻璃渣都扒拉开，让科菲坐回去。 “这些人是冲你来的，”云翩诚说，“不解释一下吗？” 科菲噤若寒蝉，两只手不安地在一起来回搓，半晌才开口：“就……一些生意上的碰撞以及权力上的……摩擦？” 说着，还举起右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一丢丢”的手势。 “生意？” “就……军火生意。” 12、第 12 章 和多格约定的时间将近，云翩诚没有时间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到达目的地简单辞别科菲后，便与多格碰面。 多格还是老样子，满脸愁容，神情疲惫，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但精神看上去似乎好上不少，被内疚与愤怒压弯的脊梁也挺直上些许。 “程医生，我在这里。”多格走向云翩诚。 云翩诚点头示意幸会，问：“目的地在哪里？” 多格喜欢这种直来直往的性子，有事说事。 “请跟我来，”多格说，“穿过这片林子，前面有个小湖，就在湖边。” 瘦削的身体缺着一条右臂，却像一把刚磨过的钝刀，在林间开路。 多格叮嘱：“这里的土壤比较湿润，一些树藤长得比较多，医生你走的时候注意脚下。” 云翩诚当然会注意脚下，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她甚至很适应这种环境，脚步稳健，肩膀上的纪淮被风吹得毛毛起起伏伏。 那片湖确实如多格所说，是个小胡，边际很近，但很清澈。 周围是树林，湖边散布着一些大石头。 多格许久没有来过这里了，但是他挚友的坟冢究竟在哪里，已经在他的脑海中刻画上千遍。 午夜梦回时他总在梦魇。 他梦见自己跪在坟前忏悔。 多格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信纸很新，但似乎因为写他的人反反复复看过了很多遍，所以有着很多的折痕。 他纠结了许久，甚至不知道这封信应该从何写起，于是就只写了三个字。 对不起。 云翩诚没有窥视他人隐私的爱好，只是保持着安全距离，在不远处跟着多格，见他在一个长满草的小土包前面站定，也就没再继续向前。 眼见着多格跪坐在地，拿出打火机点燃这封信。 这里没有风，于是那一小撮会就这样直直的拧在一起。 他的嘴一张一合，像是在倾诉。 云翩诚是读得懂唇语的，但她刻意去忽视了多格正在说的，只是转身走向湖边，俯下身子看水里有没有小鱼。 有的。 小小的，半透明。 纪淮显然是见过这种生物，对此并不敢兴趣。 “鱼，小淮，这是鱼。”云翩诚把纪淮摘下来，用手捧到水边，让纪淮可以离小鱼更近一点。 “小鱼。”清澈的声音从小小的白色身体里发出。 是的。 在云翩诚眼里，这是一个极好的教学环境，可以带纪淮认识许多他自身只是认识但不会表达的东西。 毕竟以后是要变成人的，可不能当文盲。 新星历没有文盲！ 沙—— 树叶在一起摩擦的声音让云翩诚的神经立即紧绷起来。 这里一点风都没有，怎么会有树叶的声音。 她也不是没有在野外生存过，分得清这些声音究竟是不是一闪而过的小动物发出的。 肌肉记忆先她一步作出反应。 她向旁边一个翻滚，借湖边的一块大石头作为掩体，一发子/弹刚好击入湖中。 若不是她身手敏捷，恐怕就要教人暗算了！ 多格被这一动静吓了一跳。 枪声带来的恐惧让他在一瞬间发病，身体僵直，第一反应便是蜷缩起来，呈一个自我保护的姿态。 “立即找掩体！”云翩诚命令道。 浑浑噩噩的多格目前的大脑运转空间仅允许他处理简单的指令，他逼迫自己把头抬起来，锁定最近的掩体——挚友的坟墓。 混乱的思绪中，一个怪异的念头浮现出来。 他的挚友，以前在战场上保护他，现在死了依然能够庇护他。 可他就是不敢见他，一直一直。 云翩诚掏出枪，把纪淮一把揣到口袋里。 屏住呼吸，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有靠近的脚步声。 有刚刚在科菲车上那一遭，云翩诚几乎可以笃定这几个人是冲自己来的。 纪淮悄悄从她的口袋溜出去，身影一闪，速度快到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较之他刚遇到云翩诚的时候还要快上不少。 来伏击的人只觉得是被反光的湖水晃了眼，没当回事。 而纪淮的目标，正是已经丧失自我保护能力的多格。 原因无他，一是他身上的负面情绪实在太多，符合他的成长需求。 二是他感知到了空气中的负面情绪来自五个人，他担心云翩诚没有办法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 所以，他，伟大的独一无二的情绪小怪兽，要出手了！ 他要极速成长起来，他有预感，多格的负面情绪会给他带来很大的成长性突破。 除此之外，他还可以远距离吸收来自云翩诚的情绪，让她保持绝对清醒的头脑去面对前来袭击的人。 开饭！ 云翩诚数着脚步声。 杂乱，远近不一致，保守估计得有两个人。 都在往自己这边靠近。 她的手枪一共只有十发，每一颗都很宝贵，今天已经用掉了两发，还剩下八发。 容错率很低。 她闭上眼，这片区域的3d立体图在她的脑海中显现。 她将印象中的树的位置标注出来，自己所在的位置也一同标注出来，并且根据脚步声的距离为敌人形成模拟位置。 他们的位置似乎是错开的，击杀一个就会立刻暴露自己给另一个人可乘之机。 甚至她无法分辨暗处究竟藏着几个人。 但是…… 赌一把。 云翩诚闪身出去，手臂用力握住枪柄，扣动扳机，接着落地翻滚，去往下一块石头背后。 砰！砰！ 两声枪响来自不同的位置，在这声音里还掺杂着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确信这是自己命中了其中一个袭击者，但周围似乎还剩两个袭击者。 脚步声消失了，袭击者似乎没有动静。 但她没有轻举妄动，只是蛰伏在原地，等待着。 半晌，一串脚步声远离自己，去往多格的方向，另一串脚步声则是不断靠近。 他们要抓住多格作为人质！云翩诚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个可能性。 这种可以随意开枪甚至敢对四舍五入算是贝卢城掌权人的科菲动手，是不会在乎这一两条人命的。 作为联盟的元帅，云翩诚绝不允许这种惨案发生在自己的面前。 所以她要在多格被抓之前，杀死面前的人，并截胡另一个人。 结论下得很快，脚步的位置不近不远，云翩诚的枪法很好，几乎弹无虚发。 砰！ 云翩诚锁定角度和位置，又是一发子/弹。 还剩六颗。 但是很显然这一刻打中的位置并非要害，那人强撑着向云翩诚射/击。 云翩诚迅速补上一发子/弹，击打在其握着枪的那只手的手腕处。 那男人吃痛，惨叫一声，手松开，枪落在地上。 可云翩诚才没空管地上这位，一脚把地上的枪踢到一边，抬手便对另一人的后背开枪。 说来也奇怪，那人听到枪响，居然不躲开，不第一时间回头，也不继续往多格的地方前进，就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青天白日丢了魂一般。 子/弹没入那人的身体，在冲击力下，居然也没有倒下。甚至连身体也没有踉跄一下。 砰！ 林间射来一枚子/弹。 云翩诚瞬间后撤一步躲开，眸光一动，锁定地上半跪着的袭击者，抬手朝那位置又补上一枪。 果然，是最开始中弹的那个袭击者，因为视野受限的原因，并没有被一击毙命。 可有人显然很急。 “昀昀！” 穿着宽大衬衫的赤脚少年从那站着一动不动的男人后面钻出来。 男人失去力量支撑，软软倒下来。 “昀昀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纪淮睁着一双大眼睛，眼里都是担心和急切，映着蓝天和暴躁疲惫的云翩诚。 云翩诚垂眸，轻轻摇头，目光却落在纪淮的小臂上。 两枚刀片一样的骨刃从他的小臂上钻出来，上面还沾着湿润的血液，温热的，还在往下流。 不是纪淮的血。 云翩诚的目光越过纪淮，落到他身后的男人身上。 那具尸体的胸膛处有极大的贯穿伤，脖子也被一刀划开，至于凶手是谁完全不言而喻。 攻击性……这么高吗？ 察觉到云翩诚的迟疑，纪淮急了，忙甩掉血液收起骨刃，呜呜咽咽往云翩诚颈间埋。 “昀昀不要讨厌我……他们都欺负你，我想保护你。” “我很听话很听话的……” 纪淮上一次变成人还只有一米六多，现在已经差不多有一米七了，只比云翩诚矮上少许。 云翩诚轻叹一口气，给纪淮吓了个哆嗦，但感受到云翩诚安抚性地抚摸着他的背，这才放心下来。 “多格怎么样？”云翩诚问。 纪淮还是埋着脑袋不肯和云翩诚分开，声音被闷得沉沉的：“他没事。” 不料云翩诚继续问：“我是说，他看到你的样子了吗？” 纪淮一愣，回忆了一下多格的鹌鹑样子，回答：“没有。” “变回来吧，”云翩诚拍拍纪淮的背，“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纪淮乖乖答应：“好！” 这次甚至连白光都没有了，白瘦的少年快速变成团子，端坐在云翩诚的肩膀上，小小思索一下，和云翩诚的脖子贴贴。 她将场景和尸体拍了些照，连同定位一起发给科菲。 【程昀：方便来一下吗，我认为需要详谈。】 【科菲：啊啊啊啊啊你不要发句号啊！我马上来！】 【程昀：。】 【程昀：再单独派辆车来，把多格送回去】 13、第 13 章 云翩诚坐在车后座，手里正在揉搓着纪淮，科菲坐在她的右手边，谨慎打量着云翩诚的神色，试图判断她现在的情绪。 但很可惜，作为没有接受过特殊培训、也没有吃情绪这一作弊工具的科菲，完全无法从云翩诚现有的面瘫脸上看出任何情绪。 她一看到云翩诚发来的照片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还认识那个被云翩诚一枪打穿手腕的活口。 “我很抱歉，”再三斟酌之后，科菲终于打破沉默，“是我给你带来麻烦了。” “他们是冲我来的，可能是不久前袭击失败记恨上你，想给你点教训。” “好的。”云翩诚说。 只要来者并非来自联盟，且她的计划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的话，她都不在乎。 毕竟遇到袭击对她来说，完完全全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 科菲预想过很多个来自云翩诚的回答，但万万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奇怪的回复。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好的”？ 一个诡异的想法冒出来，连科菲自己都吓了一跳。 鬼使神差地，她的身体先她一步按下按钮，升起后座与驾驶座之间的隔音隔板。 “不是啊妹子，我完全没有要让你帮我教训他们的意思。”科菲连忙说。 云翩诚有些意外：“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吗？可以。” 科菲：？ 什么可以？是我想的那个可以吗？ “告诉我是谁，我帮你处理，”云翩诚语气平缓，仿佛说的并非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而是仅仅在和科菲唠家常，“如若他们烧杀抢掠作奸犯科，我将依据星际律法代为执行审判。” “无需质疑，你所需要做的只是保密和润色要提交的报告。” 科菲脑子都打结了，怎么也没有想到是这个展开。 “但我需要你给我提供军火，装备到位，钱不是问题，他们也不是。” 经历过下午的两次袭击，云翩诚的枪里只剩下三枚子/弹，若是再遇到什么意外耗尽弹药的话，她所能依仗的可就是冷兵器了。 见科菲仍在迟疑，云翩诚继续追加攻击：“我知道你有求于我，你大可直接告诉我，若立场不相违背，我们何不各取所需？” 说罢，也不再说话，只是继续揉搓纪淮，将思考的空间留给科菲。 科菲降下隔板，告诉前方的司机：“去我家。” “您是指……哪处房产？” 科菲：…… 这次的司机怎么还是新兵蛋子。 “去林野。”科菲说。 交代完司机，科菲才露出有些无可奈何的表情，只是眼底的激动无法作伪。 “你可真是……砸了好大一个惊喜给我啊妹子。” “我可以完全信任你吗？”科菲问。 云翩诚点头。 科菲在问完这句话后便没有再说话，只是面朝着窗外，似乎是在思考。 而云翩诚的揉搓也终于到达纪淮可以忍受的极限，又被纪淮张大嘴巴咬了一口。 只是这次他又进化了，牙齿相对之前要更加锐利一些。 云翩诚吃痛，把纪淮松开。 手指上破了个口子，鲜红的血立即冒了出来，围着牙印的形状串在一起。 坏了！ 纪淮在一瞬间炸毛，身体僵住，不敢乱动，小眼神偷偷往上瞟。 没生气。 但这怎么办啊！他又没有治愈能力！ 纪淮急得在云翩诚手里团团转。 可云翩诚的大脑里却只有一个问题。 被纪淮咬破手需要打破伤风和狂犬吗？ 见云翩诚一点反应都不给他，纪淮彻底急了。 他直接一头撞上科菲，窜到她面前，强行用自己的毛茸茸小身躯挤占大大的窗户。 纪淮凶巴巴的，圆眼睛眯起来：“昀昀流血了，你想办法解决，否则我就处理掉你。” 科菲：！！！ 云翩诚：…… 一把把纪淮捞过来，随意把血蹭在他身上：“我没教好，见笑了。” 接着，血又因为纪淮自带的自洁系统凭空消失。 所以…… 这果然不是所谓的配备了高级ai的机器人对吧？ 科菲在心里尖叫。 对吧！ 这就是个不明生物！ 或许是科菲的表情过于惊悚，情感波动又大，被纪淮直接捕捉到，在云翩诚手里挣扎着想要去咬这个不敬的人类。 云翩诚顺手把纪淮捏扁，揣到口袋里。 顺着视线，云翩诚看到窗外的景物倒退速度正在快速减慢，稳稳停在一间独栋别墅前。 科菲感受到停车，往窗外一看，果断开车门下车：“咱们到啦，跟我来吧妹子。” 云翩诚从另一端下车。 也不知道是别墅叫林野，还是位置叫林野，但总归来说，整体氛围还是名副其实的。 整体建筑看着设计独特，许多藤蔓植物在指定的位置攀爬着，开出艳丽的小花，就连隔离出这栋别墅的围栏上，也爬着郁郁葱葱的藤蔓植物。 而在别墅的后面，便是大片大片的森林。 大门通过科菲的虹膜信息，将来人都放进来。 司机则识趣带着后备箱的活口离开。 跟着科菲进入入户门，来到客厅，寻了处沙发坐下。 小机器人吭哧吭哧带着茶水跑过来。 科菲没有选择和云翩诚面对面的位置，而是选择坐她不远处，既不过分亲近，也没有太具疏远感。 至少她认为这个距离是合适的。 “这里没有监控，没有窃听器，没有其他势力，只有我和你……”科菲认真道，但在看到蹦蹦哒哒跳出来的纪淮时，话音一拖，补了个字，“……们。” 云翩诚捧起水杯，抿了一口热水。 科菲直接进入话题。 “如你所见，我是科菲.欧文，这座小城的掌权人莱顿.欧文的独女。 “你或许不知道，我们这颗x-176星虽然很大，但大部分都是森林和水源，而人类基本上都聚集在一处生活，形成了贝卢城。 “简单来说，掌握贝卢城就是掌握一整颗星球。” 科菲也拿起水杯，喝上一口，又继续说。 “在这样一个资源丰富的星球上，只有一座小城和为数不多的人口，那么它自然会被觊觎和争抢，为了保全自己，大家明智地选择一致对外。 “在这颗星球被收归联盟后，便开始内战争权，军火的掌控权大小也就逐渐成为掌权人的选拔标准。 “我的父亲早就不管事了，母亲也早逝，现在的掌权人就是我，因此只要杀死我，抢走我们家的生意和产业，他就可以成为新的掌权人。 “今天对我们下手的是一个叫做赤蝎的较为极端的暴力组织，头目是丹.格林，你抓住的那个叫耶索，位置不算很高，但或许可以拿来作为交换或者问出点什么。 “除此之外，掌权人可以获得兵役豁免权，虽然人数不多，但也可以作为招揽的条件，他们就是靠着这个吸引一些人加入的，毕竟孤身一人的少，大多数留在这里的人都有家人，谁不想被豁免？” 听到这里，云翩诚轻轻皱眉，问：“所以你的豁免权是怎么分配的？” “先自主申请，再全民投票，公开透明。”科菲说。 云翩诚点头，还算认可。 不知怎的，科菲忽然自嘲一笑：“你说，我要是自私一点，是不是就可以把尔尔扣下来，这样她就不会失踪。” 尔尔，失踪。 一个不同于刚开始科菲和她介绍时那般生疏的称呼，和显然区别去赫瑟尔既定结局的名词。 “你希望我找到她。”云翩诚笃定道。 科菲的脸上全是认真，看不见半点乐呵纨绔的样子：“是的，我不会特意为你预留豁免权，并且很自私地希望你可以去前线，找到她……或者带回她的尸体。” “我没有希望战争爆发的意思，近期也没有接到任何有关于征兵的信息……我只是，太想她了。” “可以，”云翩诚答应道，“整理一份她的信息给我，包括你已经掌握的线索。” 科菲忽然有些哽咽：“谢谢你……” “无论你有什么需要，我都会帮助你。” “只要你能给我尔尔的下落。” * 赤蝎总部。 丹的桌子上散落着几张纸的资料，无一例外都是他通过特殊渠道获取的程昀的信息。 他随意捡起一张纸，目光自上而下快速扫过去。 首都星来的人，履历光伟正，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这种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小小的x-176？ 还有着这样诡异的身手，不像是首都大学里培养出来的高材生，倒像是军营里爬出来的家伙。 她来这里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只是来体验生活证明自己？ 丹嗤笑，只有科菲那样的傻瓜掌权人会相信这种屁话。 不过如果她一直和科菲待在一起的话，着实是棘手。 可要怎么处理掉她呢？ 嗡嗡—— 丹的光脑忽然发出震动，一条消息弹出。 他点开，三秒后，消息自动消失。 【盯住她，有异动投递信息至账号：byrzly】 哼，他轻笑。 还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啊。 特殊的通讯方式，会使用的人没一个是简单的。 就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步惊动了这人，让他知道自己在调查程昀。 又或者说，他一直在被看不见的眼睛盯着。 叫人不爽。 14、第 14 章 其实云翩诚需要的东西也不多，预定好弹药和枪/械之后还问了训练场的位置，果然，科菲的家族产业里包含这一项。 好几天没有去训练过，再这么放纵下去该把自己养成废物了。 不过在前往之前，云翩诚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第一位患者——多格。 毕竟在把多格送走前，他还因为枪声受到极大的惊吓，蜷缩在一起像一只鹌鹑。 好在有纪淮一直在抽取他的情绪，才让他没有直接崩溃，派人送走他时，也是在确定他情绪稳定下来后她才跟着科菲离开的。 【程昀：多格，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次的多格回复得很慢。 【多格：没什么大问题，感觉比之前好一些了】 【多格：我想，今晚他会在梦里保护我】 【程昀：好的，欢迎你随时约时间和我聊聊，把话都说出来有利于你的情况缓解】 【多格：好，我会的】 关闭光脑，现在的云翩诚正坐在科菲的车上，科菲安排了司机送她去训练场。 训练场的位置其实离科菲在林野的房子并不远，就隐蔽在山林里，有一条弯弯绕绕的路通往，是一座面积不小的平顶建筑。 云翩诚下了车，却见司机没走，反而走到车子背后的储备仓的位置，打开储备仓取出一个迷你两驱。 司机：“我们小姐说车送给您，一会她会直接清除车子已有的权限，您直接上去接管就行。” 塞在西装内的高大身体挤在两驱小车上，露天敞篷扬长而去，还被路上的石头硌了一下，差点中道崩殂。 云翩诚：…… 路上小心啊。 保险起见，云翩诚并没有直接刷脸进训练场，而是先上车接过车辆权限，以防这荒山野岭有歹徒趁她不在偷车。 她再次站到训练场的门禁面前，门禁扫描后确认信息，把她放进去。 门在身后关上，她站在走廊面前，拳拳到肉的声音从一个个房间传来，远处还有使用枪/械的声音。 她瞥了一眼墙上的房间使用情况，发现分为个人训练区、擂台区和枪/械训练区。 个人训练场没有余位了，最近的一个需要半个小时后空出来，擂台区空闲但她暂时不感兴趣，最后只剩下枪/械训练区。 她点击勾选出一个位置，确定使用，时间为半个小时，并预约最近的个人训练房。 缓步向走廊深处走去，纷杂的攻击声和人声让她有些喘不过气，这种与战争有关的东西实在是太容易激起她的抵触情绪了。 她的眉眼压下来，面色比往日更冷，浑身散发着黑气。 好烦。 要不就让她四肢退化吧……安安稳稳死在未来一场平平无奇的战斗里。 或者化身没什么含金量炸弹人直接和敌人爆了。 最好绑核武，这星球都别要了。 云翩诚安不安稳不知道，但是安安稳稳蹲在她肩膀上的纪淮快被吓死了。 昀昀你不要做傻事啊qwq! 小白团子立即和云翩诚的脖子贴贴，控制好獠牙的力道啃着她的脖子开饭。 轻微的刺痛感和不断被剥离的情绪让云翩诚更加冷静。 “我没事，别怕。”云翩诚轻轻拍拍纪淮。 纪淮松开嘴，用小舌头轻轻舔舐咬痕，但还是不放心，蹲在肩膀上继续吃。 痒。 湿润的触感还停留在她的脖子上。 走廊并没有很深，云翩诚腿又长，没几步路就穿过狭窄的走廊，甚至还路过了男女分开的淋浴间。 倒是齐全，云翩诚想。 不同于走廊的逼仄，枪械训练区十分开阔，远处是可以自由选择移动速度和方位的人形靶。 7号位置亮着绿灯，没有人——这是云翩诚选择的位置。 她去往自己的位置上站定，划拉面前的屏幕，打算让小机器人给自己送把枪来。 刚选完枪械，还没来得及确认，就听隔壁六号位的壮汉开口。 壮汉：“欸，你不是那个什么……前两天火的那个心理咨询师，好像叫……程昀？” “有何贵干？”云翩诚偏过头，问。 “害，倒也没有，就是怪奇怪的，”壮汉放下枪，挠头，“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也要来玩枪吗？后座力很大的，你会吗？” “要是纯新手没有人指导的话很容易误伤到自己的。” 说着，壮汉觉得自己可能有些不礼貌，忙补充道：“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嗷，你能来肯定是大小姐同意的。” “但我们大小姐一直不怎么靠谱，你一个新人没有人指导就上来摸枪的话……我不是很放心……” “嘶……好像这么说也不太合适，你别和我们大小姐告状啊！唔……怎么说呢？要不我来教你吧？” 壮汉的语言系统眼看着就陷入混乱，前言不搭后语的，但终归没有恶意。 一直在被抽离负面情绪的云翩诚忽然来了兴致，浅浅勾起一边嘴角，当着壮汉的面把手枪改成了重型炮。 壮汉瞪大双眼，嘴唇开合几次都没能说出话。 直到小机器人溜溜达达把重型炮送来，被云翩诚单手提起，才喃喃开口：“这个……更危险了……” 而后如梦初醒：“你不要冲动啊！毫无训练基础的人用这个会被后座力拧断手臂的！” “而且……” 云翩诚动作很快，拎起炮扛到肩上，瞄准壮汉面前的移动靶，轻扣扳机。 后座力确实不小，但她常年训练的肌肉和力量也不是开玩笑的！ 轰！ 黑色的炮/弹带着烟熏拖尾，一把将移动靶轰了个灰飞烟灭。 准星不错，还没有退化，云翩诚给自己下完评价，单手把还冒着黑烟的重型炮重新放到小机器人头上。 壮汉目瞪口呆，嘴里的“而且”被他反复念道，大脑被那一炮轰得空白，怎么也想不起原来要说什么了。 云翩诚恢复云淡风轻的样子，转过身，挑眉。 见壮汉还在愣神，云翩诚也没给予过多的关注，只是让小机器人把重型炮换成手枪，随意抬手就是五枪。 十环！十环！都是十环！ 手臂稳得都不带抖的！ 是啊，这么多年，对力道的适应和各种枪/械的使用早就从义务教育阶段开始伴随着她，掺杂在她的身体里，几乎成为本能。 “请赐教？”云翩诚放下手枪，问依然还在发愣的壮汉。 壮汉：…… 教我吗？ 壮汉僵硬转过头，干干巴巴憋出一句话：“没……打扰了。” 虽然这种切磋略显幼稚，但某种程度上满足了云翩诚的精神需求。 这种心态真是反常啊，都是纪淮的锅。 纪淮蹲在云翩诚的肩膀上，两只眼睛都要变成星星眼了。 他的昀昀最棒！ “昀昀好厉害，我也想学。”纪淮小小声在云翩诚耳边说。 云翩诚被纪淮这乖软又带着佩服的语气取悦到，当即答应下来：“好。” 纪淮搓搓不存在的手，等待着云翩诚教他，可云翩诚只是使唤着小机器人，硬是把这里有的所有枪/械都试了一遍，花光时间才走。 呜…… 小纪淮很失望，软软一摊，扁扁黏在云翩诚肩上。 至于一直装瞎子的壮汉也终于放松下来，终于不再如坐针毡脚趾抠地。 走廊上迎面有个女生走来，一头短发，五官立体深邃，小麦肤色，个头较之云翩诚175的身高还要高一些。 她穿着黑色的工字背心，迷彩色的工装裤，肌肉充血偾张，灰色的毛巾搭在她的脖子上，被她捞起来擦拭脸上不断流淌下来的汗。 她的胸口起伏着，喘着粗气，显然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训练。 这应该就是云翩诚所预定的房间的上一位使用者，结束自己的训练准备去洗澡。 看到云翩诚，女生冲云翩诚点了下头算是招呼，云翩诚也回了一个点头。 侧身路过，女生忽然叫住云翩诚：“你接过了尔尔的诊疗室，是吗？” 云翩诚脚步顿住，转过头来：“是。” “不用这么防备，”女生露出一个友好的笑，“我是奚琏，曾经受过她的帮助，对她的意外表示遗憾。” “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说服秦音的，据我所知，她对这间诊疗室的感情像是疯了魔一般。” 云翩诚目光平静：“晓之以情。” “哟，打感情牌啦？”奚琏笑。 她后撤一步，和云翩诚拉开点距离，上下打量了云翩诚一下：“难怪呢，有点像她。” “是我唐突了，我看到你就有种天然的好感，不介意的话，交个朋友吧？” 云翩诚虽然面色如常，但奚琏知道自己的行为很莫名其妙，也没解释些什么，只是自顾自地伸出手。 “我以后可还是要上前线的，到时候，可能还要麻烦你帮我做心理疏导。” 云翩诚盯着那只手，有茧，还有些陈旧的刀疤。 “好，”云翩诚说，“我是程昀。” 她伸出手，奚琏主动用力握了一下。 “拜~有空可以和我约训练哦，我看得出来你是练家子。” 奚琏握完手便潇洒离去，还不忘背对着云翩诚挥挥手，走进淋浴间没了身影。 云翩诚沉默着，忽然轻笑一声。 有趣。 带着纪淮走进预定好的训练室，云翩诚把纪淮从肩膀上摘下来，轻轻放在地上。 “变成人。”云翩诚说。 15、第 15 章 小纪淮倒是听话，乖乖变成人形。 浓黑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本来有些宽大的衬衫也因为再次长高而堪堪只能遮住重点部位。 至于下半身…… 那晚纪淮变身实在是太过意外和匆忙，云翩诚压根就没有给他别的衣服，后期也忘了在家里准备纪淮能穿的衣服。 云翩诚：…… 忘了这一茬了。 于是修长的腿在灯光下盈盈发光，笔直而又光滑。 圆润白嫩的脚趾有些拘谨的收拢，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接受高强度训练的样子，倒像是谁养在家的小白脸，娇宠着不经历一点风雨。 不过云翩诚当然没有忘记纪淮小臂冒出来的骨刃，这副无害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或许并非纯洁的精灵，而是勾魂的恶魔。 穿着这一身衣服，纪淮连幅度稍微大一点的动作都做不了。 “你先变回去吧。” 正人君子云翩诚看着那两条白皙光/裸的细腿，对自己无法现在就教纪淮的食言行为感到十分抱歉。 纪淮不理解为什么，但是在这几天的相处中学会了乖乖听话，只是歪头，轻轻撇着嘴，声音清澈：“欸？那好吧。” 摇身一变又是小小的白球球，圆圆的黑眼睛点缀在上面，永远认真注视着云翩诚。 “去边上吧，乖乖等我。” 小白团子眨了一下眼算作答应，蹦蹦哒哒跳到墙角的器械上，用高高的视野去看云翩诚。 看云翩诚进行训练其实是一种享受。 因为不方便动作，云翩诚把外套脱下挂在门边，只穿着一件较为修身的黑色短袖。 手上被她缠上用于保护关节的绷带，青筋在她的手骨和小臂上攀爬，看起来威力十足。 拳法标准完整，肌肉流畅紧实，出拳速度极快，甚至伴随着裂空声。 做完一整套准备活动后，又是与沙包的对打。 沉闷的声音伴随着她的铁拳在沙袋上传出，拳拳到肉的感觉让人牙酸，若是面前是个人的脑袋，怕是颅骨都要击碎了。 再看那横扫来的腿，重重击在沙袋上，留下深深的凹陷。 没有接受过教育的小纪淮并没有形成所谓的评判标准，他只觉得他的昀昀很帅，看起来特别厉害。 他也想这样，长得大大的，高高的，最好比昀昀还高，然后帅帅的，像个人类一样站在昀昀身边，好好保护昀昀。 于是小纪淮挥舞着并不存在的手脚，学着云翩诚的样子转来转去，最后却是把自己转晕了，啪唧掉在地上。 豆大的汗珠从云翩诚身上滚落，将黑色的短袖浸湿，黏在自己身上。 但她丝毫感受不到，也没有注意到摔下来的纪淮，沉浸在自己许久不曾有过的酣畅淋漓的训练里。 一个小时的房间使用时间转瞬即逝，她撩起衣服的下摆，擦了一把汗，肌肉紧实的小腹暴露在空气中，线条明显而具有力量感。 她终于看到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睡一觉的纪淮，用外套擦了把手，擦干净汗才用手把纪淮捞起来，放在干净的外套口袋里。 接着离开训练室去往淋浴间，衣服随意脱了丢进快速洗衣烘干机里，等湿着头发出来时，又是一条好女子。 然后愣住。 坏了纪淮在口袋里，一起丢进去洗了。 等她有些心虚地把纪淮翻找出来时，纪淮已经失去了他的圆眼睛，变成生气的眯眯眼，全身的毛毛被洗得白得晃眼，整个球都因为烘干更加蓬松。 “咳，”云翩诚难得有些不自在，“抱歉，是我不好。” 结局就是云翩诚哄了一路，还带纪淮去买合身的新衣服去了。 还不忘处理光脑上的信息，和那位劝不住孩子参军的司机约了时间，让他们夫妻俩带上孩子来咨询室看看。 * 遥远的a-1首都星。 面容略显苍老但气势干练凌人的联盟高层第三席，穆林女士，正坐在她的办公桌前，检阅孟巡为她呈递上来的调查报告。 “仅此而已？”穆林将报告搁置在桌面上，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这次来为她呈递报告的并非孟巡本人，而是一名叫琳.柯克的女官，是她专门安插去监视孟巡的。 作为已故元帅最忠心耿耿的副官，哪怕是带着云翩诚星舰的坐标信息投诚，也不值得完全信任。 “是，”琳回答，“报告毫无问题，可疑人员全都被他排查掉了，包括他也没有什么可疑动向。” “除了……” 穆林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两下，紫色的宝石佩戴在她的无名指上，让本就干瘪失水的手指更加苍白：“说。” “但在里拉向孟巡汇报来自x-176星的可疑人物后，检测到他所在位置出现可疑频段，疑似和人通讯。” “截获到了吗？” 琳沉默一瞬，摇头：“没有，使用的是联科部研发出来的保密通讯技术，只能采集到杂乱频段，无法进行解码破译和定位。” “x-176星是吗……” 穆林的手在资料上方逡巡，选中一份被孟巡标为无嫌疑的调查报告。 她漫不经心浏览着上面的信息，“程昀，26岁，来自首都星，家世清白，首都大学研究生，星轨乘坐链完整……” “她在x-176星有亲人吗？前往那里的目的是什么？” 琳立即回答：“据调查，没有，目的未知。” “被孟巡否定的原因是？” “程昀去往x-176星做心理咨询师，孟巡因云翩诚基因缺陷导致容易产生负面情绪这一点为由驳回，认为云翩诚不可能为人治疗心理创伤。” 琳对每一份报告都了如指掌：“属下认为，云翩诚既然可以作为元帅征战多年，最基本的抗压能力和情绪消解能力是极强的，这一点并不能作为既具有说服力的证据。” “哼，”穆林讥笑一声，下达新的指令，“你即刻启程，去往x-176星，为自己捏造合适的身份接近那个程昀，一旦发现身份存疑，不计代价击杀。” “至于孟巡……我会让他知道不老实的代价。” “是。” * 孟巡当然知道自己瞒不住，但这就是他所要的效果。 蓝天白云之下，他正在海滨的沙滩躺椅上戴着墨镜晒太阳，手里还捧着椰子，小风一阵阵吹着，好不惬意。 忽然就被一群便衣团团围住，挤在中间。 来者皆人高马大，个个都是肌肉壮汉，青天白日往那一站压迫感拉满。 将左手掌心朝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孟巡叼着吸管三两口把椰子汁吸完，心满意足打了个嗝，把椰子放在会有机器人定时清理的小桌子上，摊开手。 “我和你们走，别动手嘛。破坏景区就不好啦。”孟巡无所谓一耸肩。 不就是挨顿揍，能够换来穆林的行动并打乱云翩诚的计划，并且让自己清楚得知进度，这就是他的目的。 不知道这次穆林会让谁去x-176星。 让他猜猜，应该是那个叫琳的女孩吧，希望她不笨，能和赤蝎的人接头上，给云翩诚制造点麻烦。 孟巡神游着，被一众人包围着送上悬浮车。 刚一入座，他就听到落锁的声音。 “我又不会跑，这么紧张干嘛？”孟巡笑，“我是你们的人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呢。” 车上的人都不说话，孟巡的话就这么被撂在地上。 他自讨没趣，但也并不在意。 “哎，虽然不认识你们，但要不要和我打个赌？”孟巡继续自顾自说。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呛声道：“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见有人理自己，还刚好是认识的人，孟巡一下来了兴趣，攀上椅背，凑上前去：“里拉，一个月后，女士将会重用我，让我做元帅带头造反，你信不信？” “胡言乱语！”里拉迅速反驳，“收起你的狼子野心和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这一次，你未必能活着出去。” “我能，”孟巡笑着反驳，“我可是扎莱家现存的唯一子嗣，不管是谁，有什么企图，最好都掂量掂量扎莱家。” “上位的私生子可真是理直气壮，扎莱家原来的独女赫瑟尔小姐就是你害死的吧，为了争夺继承权还真是不择手段，真是恶心。” 里拉可不听他吓唬，作为首都星土生土长的人，在女士手下办事，就算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一些军界和商界的秘辛他还是清楚的。 孟巡的笑容慢慢收敛下来，“切”了一声：“你说话真难听，造谣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我不喜欢你。” 里拉倒像是打了一场胜仗：“踩到路边小狗的痛楚了？哼，我劝你老实点，别最后拖着扎莱家下水下，这么多年的家业叫别人分食了去。” “不会的，走着瞧好了~” 略微失态的孟巡很快便调整过来，又是那副不着调满不在乎的样子。 孟巡说：“不过你可以多夸夸赫瑟尔，这个我不爱听，万一被你刺激到了犯点错，刚好可以把我料理了哦~” “你先保证今天过去不缺胳膊少腿，再说这些没用的东西吧。”里拉嗤笑。 16、第 16 章 “又没有缺胳膊少腿，我可以帮昀昀拿哦。” 小小的一团纪淮蹲在云翩诚的肩膀上，圆眼睛往下瞟，盯着云翩诚手里大小不一的各种袋子，看起来分量不轻。 云翩诚身强力壮力气不小，这点重量根本不算什么，她甚至可以左手拎着纪淮人形右手拎着科菲散步，甚至都不带喘的。 她们刚从城中心的商场觅完食采完购出来，正在往停车场走。 云翩诚脚步不停：“下次吧，你暂时还是不要在大庭广众下变成人比较好。” “为什么？”纪淮不明白，圆圆的黑眼睛随着身体转了个方向，面向云翩诚。 “因为目前已知星际物种中，没有能够和你匹配上的，并且没有任何一种非人物种可以变成人。” “你会被当作怪物，小淮。”云翩诚平静叙述着事实。 纪淮不懂：“可是我就是怪物呀，有什么关系吗？” “现代星际人有一个普遍认同的说法，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意思是你作为其他物种变成人存在会让他们感到恐慌，并怀疑你进入人类社会的意图，会想要杀掉你，或者把你关进实验室千刀万剐进行实验。” “简单来说，人们怕怪物，怪物会死。” 纪淮闻言悄悄挪过去和云翩诚的脖子贴贴：“那我不要被发现，昀昀也不要害怕我，我很乖的，会保护昀昀。” “我不怕小淮，我喜欢听话的小淮。” 热热软软的触感从脖子上直接痒到了心里。 “小淮听话。” 云翩诚步履稳健，快步来到车边，把右手的袋子并到左手上，空出右手操控光脑给车辆解锁，接着把手里的袋子全都放到车后座。 纪淮早就乖乖进车，像一个车上的摆件，蹲在副驾驶前方。 虽然以往并不需要云翩诚自己开车，但她的驾驶技能却没有半点逊色，情绪稳定从不路怒，小黑车开得四平八稳，很快便到达诊疗室门口。 门禁快速扫过云翩诚的虹膜信息，打开门锁。 “欢迎回家~” 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门禁的机械音跳出来提示。 云翩诚换好居家拖鞋，把包装袋提到沙发边上，并操控靠近阳台的智能窗帘自己关闭。 “那我现在可以变成人了吗昀昀？”纪淮小声问。 云翩诚点头。 纪淮从肩上跳下来，摇身一变就成了和云翩诚身高相仿的少男，一头柔顺的黑发，五官精致到雌雄莫辨，眼眸清澈不染尘埃，看着就是个纯欲到极致的勾人样子。 就这么展示着一双笔直修长的腿，赤脚踩在地板上。 “先把拖鞋穿上，地上凉，”干部经得起考验，云翩诚的目光从纪淮腿上移开，取出拖鞋放到纪淮面前，又把包装袋拿过来，“这是两套睡衣，你可以选一套穿，另一套换洗。” “那我要黑色的，和昀昀一样！”纪淮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朝气，十分清脆。 云翩诚点头，把黑色的睡衣递给纪淮。 如今的纪淮可不是当初不会穿衣服的纪淮了…… 至少上衣是会穿了。 眼见着纪淮开始琢磨裤子怎么穿，云翩诚拿出一件小小的衣物，不知道是穿在哪的。 “内衣，穿在最里面，”云翩诚言简意赅，但她从来没和男孩子讲述这么亲密的东西，只觉得十分尴尬，“这是正面，这是反面，这两个洞需要你把腿伸进去穿上。” “然后一天换一次，给你买了很多。” 纪淮认真点头：“哦哦。” 然后顽强与怪异的布料作斗争。 云翩诚把小机器人叫来，让它把衣服运输上楼，第一次进入尘封已久的客房。 这间客房并不小，家具都蒙着一层白色的布挡灰，因为一直没有人住，到现在也没有收拾。 纪淮穿好睡衣，踩着拖鞋噔噔蹬跑上楼，冲进主卧，却没有看见云翩诚的身影。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中升起，他咽了口口水，小步挪到客房门口。 纪淮：qaq “昀昀！”纪淮心碎喊着，三两步跑进去，还把自己当毛绒球，不管不顾往云翩诚身上撞。 其动量转化为的冲击力不亚于陨石袭击。 好在云翩诚这么多年的作战经验也不是买来的，这种声势浩大的袭击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转身随意出手，把纪淮的力气卸掉。 最终还是没忍心推开，任由纪淮扑进怀里。 “昀昀不要赶我走……” 纪淮的脑袋埋在云翩诚的肩上，声音闷闷的，好不可怜：“之前明明说好可以一起睡的……昀昀不可以骗我。” 云翩诚抿唇，似乎确实有这事。 “而且我会睡不着，然后就会偷偷去房间和昀昀睡。” 纪淮把脑袋从云翩诚肩上挪开，很认真看着云翩诚的眼睛，用自以为最凶狠的语气威胁云翩诚。 “好吧。” 云翩诚妥协，终于没再继续收拾客房。 小机器人举着衣服蹲在边上，又被云翩诚修改指令前往主卧。 宽大的衣柜被云翩诚分成两边，一边是她的衣服，数量并不多，放眼望去全是黑白灰，轻便为主。 另一边则是今晚刚给纪淮买的衣服，五颜六色五花八门，什么款式都有，包括适合训练的服装。 是的，尽管她今天下午短暂地食言了，但是好好训练纪淮的作战能力着实是一件值得提上日程的事情。 更何况纪淮应该是有天赋的。 不论是初次见面时那极快的移动速度，还是可以出其不意用身体自带的冷兵器去直接击杀有热武器的人，这种天赋都绝对不能被埋没。 纪淮还在因为云翩诚答应他可以一起睡开心，在大床上滚来滚去，全然不知自己将要面对怎样的未来。 看着纪淮无忧无虑的样子，云翩诚想起来什么，拿出一个没有身份认证过的光脑，给纪淮戴上，接着和自己的光脑绑定，调整到青少年模式，打开早教动画片和识字小视频。 “好好学，”云翩诚说，“语言和文字的使用是你进入人类社会很重要的一步。” 纪淮似懂非懂，老老实实盘腿坐着，盯着虚拟屏上动来动去的小人看。 云翩诚借着这个空挡去洗了个澡，带着湿润的水汽回来后忽然想起什么，去往书房的书架上进行翻找。 果然有。 赫瑟尔小姐以前的接诊记录。 她是个很细心也很有耐心的人，这是云翩诚翻开活页笔记本的第一个想法。 在网络极度发达的现在，光脑的储存功能早已代替纸张进行使用，但是因为笔与纸的使用极具特殊手感，至今仍然被一些人继续使用。 而这份就诊记录不仅记录得很认真，甚至在前面还装订了目录，十分方便查看。 只是…… 科菲整理的关于赫瑟尔的资料还没有发过来，云翩诚对她的认知只停留在十分表面的位置。 于是在看到笔记本扉页上写着的赫瑟尔的全名时，云翩诚罕见一愣。 赫瑟尔.扎莱。 姓扎莱？会是巧合吗？ 她知道她的副官孟巡也是扎莱家的，但扎莱家是否有一位赫瑟尔小姐，常年征战不爱社交的她并不了解。 更何况也不是什么小众的姓氏。 云翩诚翻过这一页，开始随机挑选上面的接诊记录看，记录很详尽，最基础的患者信息都记录在上面。 对了，名单。 云翩诚向多格发去一条消息，询问他乐不乐意作为中间人去牵头其他他所认识的患者前来治疗，她会支付一定金钱作为报酬。 多格没有拒绝，因为他确实需要。 【多格：谢谢您，名单我整理出来明天发给你。】 【程昀：好的，谢谢】 另一边，纪淮看完了早教视频，从床上下来，穿着拖鞋哒哒哒跑过来，扒在门边上，探出头：“睡觉啦，昀昀。” “嗯。”云翩诚应声，把笔记放回去。 * 云翩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她只知道纪淮身上的香气一缕一缕往她的鼻腔里飘，发丝散落在床上，让她时刻担心会不会因为翻身压到纪淮的头发。 时间来到早上八点，光脑开始振动——这是她提前设置的闹钟，那位送她去酒馆的司机名叫南柯，今天九点会带着女儿登门。 光脑检测到云翩诚的状态由睡眠切换为清醒，自己停了下来，此时的云翩诚才发现，有小孩半夜偷偷贴到了自己的身上，抱着自己的胳膊还把腿架到了她的腿上。 云翩诚：…… 轻轻把纪淮的手脚移开，云翩诚从床上起来，给还在熟睡的纪淮盖好被子，自己前去洗漱。 她早就发现纪淮身上有自洁功能了，倒真是方便的能力，偶尔想要犯懒的云翩诚想。 喝了支科菲前天空投过来的薄荷味营养液，云翩诚又坐在书桌前翻阅着赫瑟尔的治疗记录，上面有很多专业人士提供的专业方法，非常值得她这个只知道部分理论的野路子进行学习。 光脑再次振动，又是门禁发来的信息。 【有访客申请进入，是否放行？】 依旧是附上一张图片，是南柯带着她即将成年的女儿。 云翩诚点击通过，合上笔记。 来吧，下一位咨询者。 17、第 17 章 第17章 “哎呀，我这有啥好看的啊，我又不是哪里有问题，我就是觉得云将军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出事！而且我去报效联盟难道不是好事吗？” 年轻的女孩声音带着青春和朝气，先于她本人一步在云翩诚大脑中形成形象。 南柯只觉得头疼：“小洋你乖啊，咱不去，将军出事了，很快应该就要乱起来了，你可千万别去凑热闹。” “你要是出了事，我和你妈怎么办？啊？怎么办？” 云翩诚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一本特殊的书籍，是她买了加急包裹送来的。 “程医生！”南柯见到云翩诚，主动打了个招呼。 云翩诚点头：“南先生。” 接着来到沙发边上，示意二人先坐。 “你就是那个最近很火的程昀？拳脚功夫有两下子啊！你能不能教我两招回头我参军了学着防身？” 南洋身着一套浅绿色运动服，双手插兜，“嚯”了一声，丝毫不觉得面前这位和自己的父亲是一伙的。 “小洋！”南柯出声短住南洋的话，有些抱歉地看向云翩诚，“孩子不懂事，乱说的，您别听她的。” “能。”云翩诚说，把手中的书推到南洋面前。 这是她很早之前学的一套拳法的基础教程。 南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一把扯过书，又忽然不太确定，抬头问云翩诚：“果真吗？” “程医生……”南柯傻眼，只觉得这和预料中的不一样，“她不懂事，您别由着她胡闹啊……” 云翩诚确定地点头：“果真。” “好欸！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啊？”南洋乐滋滋地翻着这本书。 “您……”南柯还想说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云翩诚拦截在嗓子眼里。 “相信我，能处理好，”云翩诚说，“您可以先去忙工作，孩子我晚点给您送过去，问题会解决的。” 闻言，南洋“切”上一声，自认为道心如铁，没有任何言论可以动摇她为云将军查明真相报仇雪恨的决心。 她可是很小的时候就在新闻上见过云将军的身影，虽然常年面具覆面，但依然阻挡不了如虹的气质，只一眼，她就被深深吸引住。 女孩子就该这样，身姿挺拔，岿然不动，宛如神兵。 她甚至还买过同款的面具，偷偷在家里过元帅瘾，幻想着自己也能上前线杀敌换取功名，站在云将军的身边，成为和她一样的人。 “这……唉，”南柯的目光从落到自家宝贝闺女身上，有移到云翩诚身上，对上她平静而带有安全感的目光，终究还是妥协，“那就麻烦您了。” 他慢吞吞起身，走出两步，还是不放心回过头来叮嘱南洋：“小洋要听话，程医生让干嘛就干嘛，不要和人顶嘴知道吗？” “知道了老南，你快去吧！我的社交能力你还不放心？”南洋还在翻着那本崭新的小书，随意和南柯摆摆手，对老父亲的离去毫不在意。 “这孩子！” 门被关上的声音在南洋背后响起，本就不拘谨的孩子现在更加放肆。 整个人往软软的沙发上一躺，大大伸了个懒腰，接着一个打挺窜起来，凑到云翩诚面前。 “程医……不，姐姐，咱们怎么开始呀？”南洋仰着头问，笑得很甜。 云翩诚垂眸看她：“稍等，我再叫个人一起。” 而后在南洋疑惑的眼神中上楼，五分钟后牵着一个穿戴整齐但睡眼惺忪的少男下楼。 如果仔细看的话，甚至还可以观察到云翩诚的手背上多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至于始作俑者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南洋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她迫切地想要从云翩诚身上学到点什么。 “走吧。”云翩诚说。 * 云翩诚的座驾带着两小只，开往深山老林里的训练基地，纪淮坐在副驾驶打瞌睡，南洋兴奋趴在窗户上看着倒流走的风景。 “咱们这是要去哪？”南洋把窗户放下来一点，让风猛灌进来吹着她的头发，兴冲冲侧过头问云翩诚。 云翩诚开着自动驾驶系统，监管着道路详情：“欧文家的训练基地。” “牛哇牛哇牛哇！这是我们可以去的地方吗！” 南洋闻言直接瞪大双眼，满脸不可思议，但云翩诚只是在专心盯着前路，并不在意她的表情。 “我带你就可以。” 南洋本身就对能够从云翩诚身上学到东西寄予厚望，现在更是一个三百六十度转体托马斯回旋跪服在云翩诚的工装裤下。 噢，感谢老爹，把她送来这里了。 刷完门禁打开训练场的门，映入云翩诚眼帘的不是狭窄的走廊，而是一张昨日刚见过的脸。 是奚琏。 “嗨~”奚琏笑眯眯打招呼，“要和我切磋吗？我刚刚就有心电感应觉得你要来了呢。” 接着目光往云翩诚的身边移：“呀，你还带了两个小朋友来。” “让我看看……你是南洋。”奚琏微微俯下身子，猛然凑近南洋。 南洋丝毫没有感觉到被冒犯，只是两眼冒着星星，觉得这个短发姐姐很帅，身手一定也很厉害。 而且这个姐姐认识她欸！ 奚琏直起腰，笑着解释：“贝卢城的所有人我都认识哦，包括你，很活跃的小丫头。” “只不过……”奚琏的声音拉长，目光落到纪淮的身上。 纪淮的毛毛都要炸开了，睡意全无，面露警惕。 云翩诚不动神色把纪淮揽到身后。 见她们这般样子，奚琏忽然笑出声：“别紧张，这是你带来的人，对吧，那就是自己人，认识一下，我是奚琏。” 纪淮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凑近云翩诚，把自己藏在她身后，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不是要切磋吗？走吧，”云翩诚适时转移话题，“刚好我今天要教她们一些东西，不如你来帮我分担一下好了。” 奚琏当然听出了这转折中的生硬，毫不在意，主动揽过南洋：“那我带这个，训练室我订好了，咱们走吧！” 一场本该极为正常的教学成了云翩诚和奚琏两个人的较劲。 简单教过两小只基础动作之后，反倒是她们二人各自把外套丢到一边，对上眼神，默契十足地摆出一个起手式，转眼便交上手。 云翩诚的基本功十分扎实，出手稳准狠，拳速很快。 而奚琏表现出来的倒像是在民间自己摸索出来的野路子，主攻出其不意，且出手极重，使其速度上稍有欠缺，被云翩诚结结实实一招一式挡回去。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一拳擦过奚琏脸侧，被奚琏躲过去，云翩诚的话却伴随着另一拳被带来。 奚琏小臂交叉在身前挡开，抬脚便要揣，借此拉开距离，她依然灿笑着，牙齿里挤出一句话：“这么防备我做什么，我是科菲的人。” “咱们是……” 声音被奚琏刻意压低，她一个拧身躲过云翩诚的鞭腿，顺便接力在地上翻滚一下，单手撑起自己快速起身，以手为刃砍向云翩诚的侧腰：“一伙的啊！” 云翩诚快速用右臂格挡，左腿狠狠踢上奚琏的腰侧，将她踢飞出去。 “嘶……还真痛啊……”奚琏扶着膝盖从地上起来，抬起右拳再次攻向云翩诚。 只是一拳又一拳，全都被云翩诚一一接了下来。 像是认清了什么，奚琏忽然一笑，停下身来，不动了：“如果我说我真的只是想和你切磋一下，你信吗？” 云翩诚急出的一拳停在奚琏面前，拳风掀动奚琏的头发，又恢复平静。 她不置可否：“收起你无谓的试探。” 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奚琏满不在意，继续笑：“好好好，咱们差不多了吧，两个孩子都看呆了。” 听到这话，云翩诚下意识看向纪淮所在的位置。 刚刚还保证得好好说会认真练习的两人蹲在墙角摸鱼，猝不及防和云翩诚对上视线。 纪淮心虚，但深知自己只要撒撒娇就能了事，只是睁着清澈的大眼睛认真回望。 一旁的南洋倒是态度截然不同，就差直接冲上去原地拜师了。 唔，其实也差不多。 “姐姐你们太牛了我X！” 倏地，凌厉的风从身后袭来，身经百战的云翩诚身体一直就没有放松下来，条件反射就是一脚，将偷袭自己的奚琏踹飞。 这一下飞得得有两三米远，属实是让一直蠢蠢欲动的奚琏老实了，躺在地上不动。 云翩诚懒得管她，只是心中盘算着晚上回去问问科菲，她手下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以及……给纪淮这个黑户上个户口。 诚然，直接联系孟巡或者胖主理扬.瓦伦进行操作，给纪淮编织一个一直和她在一起的身份更加严谨。 就是不知道户籍部的人究竟有没有问题，不然云翩诚现在启用的马甲也不会是多年前层层筛选出的那个。 所以现在来看，她不如去找科菲操作，为纪淮上一个贝卢城户口，把资料补全，也便于她借着纪淮的户口更好在贝卢城逗留。 而现在，她需要做的事情是…… 云翩诚神色严肃，面对两小只，本色出演严厉的军官，发号施令： “检查刚才学习的动作，不规范的加马步半小时，跑步机五公里，配速四分钟内，从纪淮开始。” 纪淮：！ 纪淮：QAQ 18、第 18 章 第18章 最后的结局当然是两小只苦哈哈扎起了马步，动作稍有变形就会被云翩诚死亡凝视。 没人搭理的奚琏此时已经翻身起来，盘腿作者，敛下笑容，放空大脑盯着不远处的三个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南洋也早就没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豆大的汗珠顺着脸滑到下巴，又杂碎在地上，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浑身因为过于用力而颤抖，咬牙切齿：“姐姐，咱们不是来学拳法的吗？” “你的目标是参军，不是吗？”云翩诚反问。 南洋腿软，但又颤颤巍巍把自己再次支撑起来。 她说：“是……” 云翩诚点头：“你要做的第一步不是去学这些花架子，而是去打基本功，让体能追上来，接着是锻炼出可以架得住枪、抵得住后座力的肌肉。” “不然路上负着稍微重点的武器，光是走上两步就已经累了，更别提作战。” “先跟着我练三天体能，之后我会给你说一些理论知识，时间合适的话我可以带你来这边摸枪。” 摸枪。 听到这两个字，南洋头也不疼了腿也不软了，连着饭都能吃很多口，整个人都干劲十足。 “是！”南洋大声道。 见别人家的孩子态度良好，云翩诚又把视线转向自家孩子。 可出乎意料的是，纪淮稳稳扎着马步，完全看不出丝毫不适。 “不累？”云翩诚问。 纪淮无聊地都想睡觉：“不累呀。” 作为一只怪物，他可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云翩诚点头，大概知晓，让纪淮结束这个动作站上跑步机。 在设置配速时，罕见地犯了难。 纪淮移动速度很快她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变成人之后水平如何，思来想去，开启了最大速度，不亚于现代人类百米冲刺。 脚下忽然开始移动，纪淮的身形晃动一下，很快就恢复平衡，腿上的动作抡圆，把速度拉满，直接适应这个速度。 果然还是很快啊，云翩诚若有所思。 她打开跑步机上的虚拟屏展示在纪淮面前：“看到这个键了吗？一旦你发现自己体力不够，就按下它，跑步机会自己慢下来。” 纪淮干脆道：“好！” 云翩诚三度点头，又走向奚琏，低头俯视着她，歪头：“再来？” 好久没这么痛快了。 奚琏龇牙咧嘴露出笑容：“来！” 这次的云翩诚放松上许多，不时还提点奚琏两句，惹得奚琏两眼放光。 南洋痛苦地结束自己漫长的半小时，认命一般站上跑步机。 作为四肢退化的星际人，她在传统学校里体测八百都堪堪能进三分半，让她配速四分钟每公里跑满五公里，这和要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她现在可是连腿都软着，好不容易才连滚带爬来到跑步机。 军营里的人过的都是这种日子吗？ 南洋绝望，看向自己的训练搭子纪淮，满脸写着惊恐。 这都跑出残影了啊喂！真的不是怪物吗？ 感受到南洋的视线，纪淮有些疑惑侧过头，表情无辜又清澈，和剧烈的跑步动作形成十分强烈的割裂感。 南洋只觉得刺眼，绝望闭上双眼，又看向和奚琏打得有来有往的云翩诚。 而后忽然想起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云翩诚不是心理咨询师吗？她懂什么军营！ 懒狗南洋像是忽然抓住了云翩诚的致命把柄一样，心安理得往地上一躺。 既然如此，她说的话一定是恐吓她的吧，那她歇一会应该也无伤大雅吧？ 这么大一个目标突然从视野里消失，云翩诚下意识就关注到两小只殴的方向，目光下移，无奈看到地上软成一滩的小可怜鬼。 但也并不意外。 “和我打还分心呢~” 奚琏带着戏谑的声音随着拳风一起袭来，迅速唤回云翩诚的注意力，她抬手格挡。 奚琏只觉得遗憾，要不是还在一起交手，怎么也得站在原地摊手耸肩吐槽。 “你真看不起我。”奚琏说。 云翩诚：“不至于。” 酣畅淋漓打了场一小时的架，云翩诚闲下来盯着南洋跑完了一千米，纪淮只是东张西望看着热闹，见云翩诚的目光转过来，还甜兮兮露出一个笑容。 云翩诚先是被这笑容恍了一下，紧接着意识到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 就是哪怕是跑步机的极限速度，也没能让纪淮展现半分疲态，甚至连汗都没能见到，一直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小少男。 不过联想到纪淮获取负面情绪才能饱腹的特殊能量摄入机制，身体里没有造酸机制或许也并不奇怪。 等下次测试一下力量上限吧，云翩诚想，如果数据很高，就该提前进入练枪和一些拳法、腿法等近身格斗技巧的训练了，体能训练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停下吧，小淮。”云翩诚说。 纪淮乖乖伸出手按下终止键，轻盈跃下跑步机，脚步很稳，一点也不虚浮。 他是怪物！ 依靠着跑步机喘成死狗的南洋在心里对着天大喊。 “这个强度还能接受吗？”云翩诚走到南洋身边，平静凝视着她的双眼。 南洋汗毛都炸开了，痛苦一下席卷了她，但是想到参军还是忍耐下来，只是有些不满：“你只是个心理咨询师，这样真的是正常的训练强度吗？你可别框我！” “你喜欢云翩诚。”云翩诚陈述道。 “你要尊称她为宇宙霹雳无敌云将军。”南洋纠正。 云翩诚：…… 云翩诚：“那你应该知道她是哪里人吧。” “知道啊，首都星嘛……嗯？”南洋忽然一个打挺立起身来，“你也来自首都星！我听说了！” “你们不会……”南洋瞪大眼睛，不敢继续往下说她的猜测。 “是朋友，她没事，这些都要保密，”云翩诚凑近南洋，用身体挡住口型，不让奚琏有读唇语的机会，低声道，“你不希望她任务失败吧？” 南洋快速摇头。 “那你应该怎么做？”云翩诚诱哄着，纪淮很有眼力见地开始抽取南洋的怀疑。 南洋思索着，试探性回应：“我应该继续假装她死了，然后去参军报仇，如果有人逼问我我就把他咬死，接着咬舌自尽把秘密烂到肚子里。” 云翩诚：…… “装作被说服，在家里等她的消息吧，不出两个月，她会回来的。” “果真吗？你是不是就想骗我待在家？” 南洋还是犹豫。 “两个月，你等得起，我也等得起。” 南洋终于点头：“好吧。” 云翩诚：“那我送你回去。” “嗯……”南洋应道，忽然又支支吾吾询问，“那我还能继续和你训练吗？你打架的样子真的特别帅，我超级喜欢！” “自然，加个联系方式吧。” “好！” 被冷落的局外人奚琏终于有功夫耸肩摊手。 真把她当贼防啊。 * x-176星，小型飞行器秘密降落荒林。 舱门缓缓打开，身形高挑的女人从舱中钻了出来。 是琳，一身便服，从飞行器中出来，背着大背包，倒像是来探险的一样。 她为飞行器开启隐身模式，打开光脑，跟着定位走，绕开贝卢城的主城区，从荒无人烟的城市外围转向她的目标。 荒林里带着尖刺的藤蔓植物很多，被她的马靴一一碾过去，只有绿色叶片混着白色浆汁拓印在她黑色的鞋底，又在草皮上被抹去。 这次的落点选择的并不好，和目标所在位置几乎是处在贝卢城的南北侧。 但好在她足够有耐心，一步一步，移向定位上的红点。 约莫两小时后，琳终于从贝卢城北进入，七绕八绕拐进小路，路尽头有个矮小的窝棚建筑。 这间小房子像是已经荒废了，只有腐烂发霉的门前那两株被照料得极好的草证明着这里确实住有活人。 笃笃笃—— 琳敲响门板。 屋内静悄悄的，接着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人悄悄躲了起来。 半晌，屋内又传来新的动静，凌乱的脚步逐渐靠近大门，琳沉默不语，只是盯着门看。 忽然，她感受到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脚。 她低下头，是一张有些旧的纸片，刚从门缝里被人塞出来，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六个字。 【抱歉，谢绝见客】 那就是人在门后了，琳眯眼。 砰！ 本就脆弱的门被一脚踹坏，连带着门后瑟缩的瘦削女人一并倒在地上。 一双长腿逆着光侵略进这间小房子。 女人无声尖叫着，面容惊恐。 由于过于恐惧，她怎么也无法站起身来，只能跌跌撞撞往屋里爬。 可琳怎么会给她逃脱的机会？ 她快步走上前去，从兜里掏出一针药剂，狠狠扎在女人身上。 针剂自动注射女人的体内。 女人用力挣扎两下，开始抽搐，渐渐不再动弹。 “抱歉，只能请你睡个好觉了，”琳面无表情，“以后我就是你，阿西娜.德莱伊。” 她抱起阿西娜瘫软的身体，往内屋走去，随意一丢。 接着开始翻找阿西娜的笔记、书籍，从个人生活习惯对阿西娜的性格进行分析，以便模仿。 又拆下阿西娜的光脑，破解权限给自己戴上。 最后换上阿西娜的衣服，更改发型，用假皮肤贴合在脸上化妆成她的样子。 我是阿西娜，一个战后PTSD患者，身边无家人朋友，需要接受治疗。 琳看着镜子，在心中默念。 19、第 19 章 第19章 阿西娜.德莱伊。 赫瑟尔的接诊笔记正打开着这一页，阿西娜是赫瑟尔的第一个病人。 云翩诚放下笔记本，又打开多格给她整理的患者名单仔细比对。 阿西娜患病的原因并不复杂，患PTSD的程度并没有很重，只是性格较为内向，也不喜欢麻烦别人给她治疗，更倾向于把自己封闭起来。 但她也并不是不想要去治疗，相反，她格外希望自己能够恢复，回到人群中去生活。 也正是这样的矛盾心理拉扯着她，让她感到十分痛苦，而根据笔记来看，以往都是赫瑟尔直接登门去做心理疏导。 笔记上记有阿西娜的住址和联系方式，云翩诚盘算着或许明天可以去看看阿西娜。 要带上纪淮，云翩诚想，只是是以球状带过去，还是人形带过去还有待商榷。 是的，现在的纪淮已经在科菲的暗箱操作下脱离黑户身份，可以在大众广庭下露面了。 科菲的办事效率尤其高，不仅只过了半小时就给她甩了个身份信息过来，甚至还附上了奚琏的人物介绍。 总的来说，奚琏并没有恶意，只是偶尔会有一点神经质。 因为她才是把“赫瑟尔只是失踪”这个消息带回来的人，并且一直对没能把赫瑟尔带回来耿耿于怀。 现在又知道科菲拜托了新的人去找赫瑟尔，她心里憋着一口气，总觉得自己没用，所以想来试试云翩诚。 没问题就行，云翩诚默默把贴给奚琏的“立场不明”标签撕掉，拉到“奇怪的陪练”这个分组里。 纪淮没有去打扰云翩诚思考，而是打开自己的光脑戳来戳去，下单各种零食。 自从今晚跟着云翩诚在外面训练完后尝了一顿人类的食物，纪淮就深深爱上了这种感觉。 虽然他没有办法从中吸收到能量或者营养，但是满足口腹之欲也很重要！ 他的账户绑定了云翩诚的账户，并且喜提一个月一千万额度的亲属卡，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嗡—— 云翩诚左手腕的光脑振动一下，虚拟屏跳出来显示通知。 又是一张照片和访客准入申请。 来者倒是出乎云翩诚的意料，是有几日没见的，她那位有些“难缠”的邻居。 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思来想去，云翩诚没有直接通过申请，而是亲自下去开门。 注意到云翩诚的动作，纪淮美食也不买了外卖也不逛了，像个跟随宠物一样跟在云翩诚的身后。 他盯着一身家居服披着半长发的云翩诚，不知怎的，忽然产生了一种想要过去和云翩诚大大地拥抱，接着去她颈间深吸一口的冲动。 想黏着她。 不过昀昀现在好像有事情要做，他是乖小淮，不可以干扰她。 走在前面的云翩诚对纪淮的坏心思无知无觉，没两步就来到玄关处。 “请进，不用换鞋。” 云翩诚打开门，侧开身来让秦音能够进来。 秦音穿着一身古朴的连衣裙，手里提着一个有些精致的小盒子，看上去有些像甜品。 她颔首，提着盒子进门，目光先是在一楼扫了一圈。 “你没有乱改尔尔设计的布局，”她说，“家具是我们一起选的。” 云翩诚点头：“是的，除了主卧、浴室和书房，其余地方都保留着原来的样子。” 包括厨房，因为她不会做饭。 “你最近……怎么样？”秦音把盒子提到沙发边，放在云朵状的茶几上，接着坐上自己以前常坐的沙发，让自己深深陷在里面。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她为难过云翩诚，现在说出这种话后自己倒是一愣，而后开始找补：“你别误会，我不是来关心你的，我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好好保护尔尔的东西，有没有履行好前几日许下的承诺。” 前几日？ 云翩诚记得，她说自己和赫瑟尔的目标一致，都是为了解决大家的心理问题。 于是云翩诚答：“接诊了多格。” “哦，”秦音点头，对这个名字并不感到陌生，“他啊，虽然很听尔尔的话，但是胆小鬼一个，说什么也不敢面对发生过的事，连催眠都不好使，前面陆陆续续也在三四个咨询师那看过了，作用都不大。” 说到这，秦音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怎么样？有挫败感吗？” “我问出病因了。”云翩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出了简单的六个字。 “嘶。” 秦音：“好吧，那我承认，你确实能力不错。” “姐姐，这个是什么呀？”在一边盯了盒子半天的纪淮终于没能忍住询问。 满眼只有屋子和面前的云翩诚的秦音，听到声音才注意到，这客厅内还有个体积不小的人类在呼吸。 “是蛋糕，”秦音答，接着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纪淮，确认是陌生面孔，问，“这位是？” 纪淮被盯得不自在，悄悄摸到云翩诚身边，挨着她坐下。 “我朋友，来看我的。”云翩诚答。 秦音若有所思点头：“原来如此，看着挺嫩，我以为你上哪捡的童养夫。”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以前尔尔总和我开玩笑，想搞年下养成去外边捡童养夫，我一时有些……我唐突了。” 云翩诚轻轻摇头，示意没关系。 纪淮听不懂什么是童养夫，他只想知道面前这个蛋糕好不好吃。 或许是因为他的表情充满对小蛋糕的渴望，两眼放出来的光实在是没办法让秦音移开视线。 毕竟没有甜品师不喜欢别人这样对待自己的作品。 “想吃就吃吧，我自己做的，”秦音失笑，面向云翩诚，“不过先前并不知道你这里来了客人，只准备了一人份的。” 云翩诚这才注意到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拆包装的纪淮。 “多谢。”她说。 云翩诚无奈注视着纪淮，眼中是她自己从未察觉过的纵容和温柔：“真是给你馋坏了。” 虽然她不是恋/童/癖，但确实好纪淮这一口长相，又乖又听话，有眼力见也不四处惹事。 只是可惜，她不可以直接从小就诱拐纪淮。 首先，她认为选择伴侣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而她对于纪淮目前还只是养宠物的心态，并没有喜欢到可以成为伴侣。 其次，纪淮太过懵懂幼稚，什么都不明白，她就算再喜欢这张脸，也不可以真的去引导纪淮的情感，她希望纪淮可以成为人格独立的生物。 不过纪淮才不管云翩诚怎么说他，拿起叉子就是一大口。 甜！ 纪淮心情很好，眼睛都眯起来了。 而后也没有忘记自己心爱的昀昀，又是一大勺，递到云翩诚嘴边。 冰冷的奶油猝不及防触碰到嘴唇，让云翩诚忽然有些无措，大脑飞速运转后，接过纪淮手里的叉子，将这一口送入嘴中，没能让纪淮的投喂得逞。 纪淮也不恼，只是一撇嘴，夺回叉子，自顾自吃去了。 秦音见状，只是笑。 尔尔死后，她好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 “味道很好，秦小姐有心了。” 云翩诚冲秦音露出一个浅笑。 “你可以直接叫我秦音，”秦音说，“这是尔尔盖章过的，当然好吃。” “喜欢的话可以来我店里，盒子包装上有地址和我的联系方式，随时欢迎。” 说到这里，秦音的情绪忽然低落下去，被纪淮敏锐捕捉到，一口蛋糕一口情绪，吃得不亦乐乎。 “你知道吗？我和尔尔都来自首都星，我们以前是大学舍友，平时就黏在一起，她家里条件很好，我是孤儿，她经常接济我……就像她接济别人一样。” 秦音叹息。 “一开始，我只当是施舍，觉得她看不起我，直到后来我才直到，她彻彻底底就是一个蠢蠢的好人，于是在她非要来贝卢城大展拳脚做心理咨询师的时候，我选择和她一起到这里来。” “她开诊疗室，我开咖啡馆。” 云翩诚注意到这个细节：“咖啡馆？” “她爱吃甜的，我就非要做点苦的，”秦音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但怎么也压制不住闯出来的颤抖，“所以……她死后我就改行了。” “你说我和她较劲做什么？” “我就应该天天做甜品给她吃，吃到她长胖生蛀牙。然后我会告诉她要控糖，她没办法，只能抱着我的大腿，哭着闹着要吃我做的甜品，我再假装不情愿，最后才给她做各种小蛋糕。” 纵然有纪淮这个情绪上的作弊工具，但云翩诚在安慰人这方面的知识实在是欠缺得厉害。 她只能说：“我会经常带他去吃的。” “倒也没那么脆弱。”秦音笑，眼眶有些发红。 她站起身，向云翩诚点头示意，口中说着：“不早了，我不打扰了，如果你需要一些关于尔尔以前患者的信息，可以随时来找我，她和我吐槽过很多，或许对你有用。” “我明天想去看看阿西娜。”云翩诚说。 既然秦音都这么说了，那她也不客气。 “她啊，给她带点肥料吧，说点园艺类的东西，她会听的。对了，她曾经是个军医，不要和她提工作以及她战死的丈夫和女儿，你会被赶出来。” “她胆子小，你哄哄她。” 20、第 20 章 第20章 送走了秦音，客厅里还弥漫着蛋糕的甜香。 纪淮穿着黑色的短裤，盘着一双修长而又白皙的腿，手里端着蛋糕碟，黑色的小叉子被他握在手里，一口接着一口。 云翩诚依然坐在纪淮旁边，翻找着网购平台，按照秦音所给的建议挑选肥料和园艺用品。 “昀昀！”纪淮喊道。 云翩诚侧目看去，纪淮正举着最后一口蛋糕，凑到她嘴边。 看着自己的身影就这么映在纪淮清澈的黑瞳里，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鬼使神差地，她张开嘴，纪淮心满意足把这最后一口塞给她。 口感很甜，云翩诚想，她很少吃这种甜食，因为容易发胖，会影响她锻炼，并且容易让人过于放松而失去警惕。 不过偶尔放纵一下也没关系。 纪淮把空掉的盘子和叉子放到茶几上，但由于盘着腿，动作极为受限，只得努力舒展着自己的上半身，让手臂够到远处的桌面。 于是随着他的动作，刚好合身的睡衣向上拉起，露出一小截白到发亮的腰。 看起来很柔软，也没有明显的肌肉线条，无端让人觉得细腻嫩滑，想要把手放上去掐上一把。 会留下红色的印子吗？不知道。 接着，纪淮披散在身后的长发也缓缓滑下，看起来又柔又软，还带着清冽的香气，一缕缕地勾人，想让人攥上一丝在手里把玩。 而他本人对一切都无知无觉，分明就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幼兽。 云翩诚的眼神怎么也没有办法从上面挪开。 他是妖精。 “昀昀，什么是童养夫？” 纪淮又坐回来，衣服自然垂下，遮住那片皮肤，他无辜望向云翩诚，语气里全是信任和疑惑。 我是畜生。 云翩诚的注意力被这一句话唤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对着纪淮遐想什么，只觉得自己道德感真是日益低下。 “在人类社会有一种特殊的契约伴侣关系叫做夫妻，通常来说是男为夫女为妻，”云翩诚认真解释，“而儿童，是人类成长的幼年阶段。” “童养夫则是指一个人主观将指定对象从儿童年龄开始养起，养大后作为自己的男性/伴侣。” 纪淮似懂非懂，只是点头，而后问：“那昀昀在养我，我也是男生，我是你的童养夫吗？” “不是，因为我没有培养你作为我未来的契约伴侣。”云翩诚一板一眼否认。 “为什么？”纪淮歪头，“秦音说我是你的童养夫，我不可以是吗？” “你可以是，但是我不打算这么做，我希望你可以自己长大，理解感情，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结为伴侣，而非在我刻意引导下和我在一起。” 纪淮拧着眉，撇着嘴，看起来有些苦恼：“我喜欢昀昀，所以是昀昀不喜欢我吗？” “我一直都很听话。” 他可怜巴巴抱着自己的双膝，抬起头，眼神中好不委屈，小脸雪白，让人想要上去掐一把脸颊上的肉。 他在乱我道心，云翩诚深恶痛绝想。 她深吸一口气：“我喜欢你，但并非是可以结为伴侣的那种喜欢，只是一种源于……源于伙伴的情感。” “结成伴侣需要双方相爱，但这种感情对于你现阶段来说有些复杂，等你再长大点，会自己明白的。” “我不明白。”纪淮睁大双眼，声音拖得长长的。 云翩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纪淮似乎知道自己很可爱。 “等你再长大一点吧，慢慢来，你还只是个接触人类社会没几天的幼崽。” 纪淮懵懂点头：“好哦。” “最近的识字课程都有在看吧？过几天我会来检查。” 这个话题实在是有些为难云翩诚，思来想去，只能用自己最擅长的，类似于督促训练的方式转移话题。 纪淮：？ 纪淮：QAQ 我们不是刚刚还在相亲相爱吗？ 纪淮一下子蔫吧下去，不情不愿打开光脑，播放还差二十级就看完的识字视频。 好枯燥，好无聊。 云翩诚抽空看了一眼纪淮屏幕，略有些惊讶。 一共五百集的视频已经快看完了吗？ “前面的你都记住了？”云翩诚问。 纪淮“嗯嗯”点头：“我知道是什么意思哦，还知道是怎么演化过来的，我学得很快的！” 云翩诚若有所思，在给阿西娜挑选园艺用品的时候，顺便加购了一套字帖和一本字典。 * 次日晨，加急包裹通过无人机投放到二楼窗外，放在云翩诚专门准备的架子上。 她拆下厚厚的书籍放到一边，检查购买到的肥料和园艺用品是否有问题，接着确认收货。 纪淮这次也起的很早，蹲在一边看云翩诚拆包裹。 “这个也是给她的吗？”纪淮指着字典和字帖问。 云翩诚抽空回复一句：“给你的。” “这是字典。你不是学得很快吗？这个更好学，上面还附带检索方法教学视频，你用这个学得会更快。” “另外一本是字帖，让你学怎么把字写好看的。都说字如其人，你长这么好看，字不能丑。” 本来还在因为学习任务量又增加而沮丧的纪淮，在听到“你长这么好看”之后，什么烦恼都消失了。 昀昀在夸他欸OvO。 确认货物没有问题，云翩诚用礼品袋把工具和肥料装起来。 “出发吧。”她说。 根据赫瑟尔的笔记记载，阿西娜极其不喜欢出门，而且少眠，正常去基本都能见到她。 在车辆自动驾驶系统上输入阿西娜的家庭住址，安稳系上安全带，等待着会面。 她在脑子里预演着见到阿西娜时自己会说的话。 车程不过五分钟而已，云翩诚停好车，带着人形纪淮来到一处深巷。 巷子有些破败，周围的楼有些死气沉沉，看上去已经没有人住在这里了。 她跟着定位往巷子深处走。 纪淮看着周围的场景，忽然想起自己学过的字“怕”。 给出来的解说好巧不巧就是一个人来到黑暗的巷子里感受到的情绪，表现应该为颤抖。 虽然这是白天，不够黑，但是应该问题不大吧？ 于是他照做了，忽然加快脚步跟上云翩诚，轻轻扯住她的衣角。 “怕……”他小声说。 云翩诚有些匪夷所思，抬头看看这青天白日，又转过身来看纪淮。 纪淮还适时抖上一下。 见云翩诚半天不动，纪淮有些拿不准意思，犹犹豫豫开口：“怕，不是这样的吗？” 云翩诚瞬间理解，原来是孩子看教程学杂了。 果然还是好好看字典吧，联盟严选的一定没问题。 “不是。”云翩诚无情道。 纪淮低低“哦”了一声，不再继续显摆知识，只是琢磨着应该如何让云翩诚进一步夸夸他。 之前听到云翩诚夸他好看，他可是开心了一路呢。 正事在身，看纪淮并没有表现出情绪低落，云翩诚转过身去，继续向着巷子深处走去。 没过多久，就在巷子的尽头看到一个低矮的建筑，这应该就是阿西娜的住处了。 这住处前面围着矮矮的围墙，起不到任何遮挡的作用，或许只是阿西娜竖起来的心理防线吧。 她穿过光秃秃的院子，来到门口，视线自然落在门口的两盆绿油油的盆栽上。 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会不会开花，但是长得很茂盛，看起来被照料得很好。 是个内心温柔的人，云翩诚想。 笃笃笃—— 云翩诚敲响门。 此时的琳完全复刻阿西娜的表现，在心里演练上两遍，故意节奏混乱走来走去，制造很惊慌的假象。 接着安静上一会，来到门边，将阿西娜上次从门缝塞出来的纸二次利用。 云翩诚低头，捡起地上的纸。 【抱歉，谢绝见客】 “你好，阿西娜小姐，我是程昀，新来的心理咨询师。从赫瑟尔小姐手里接过了你的病例，还烦请开门。” 云翩诚说。 多格给她整理出来一份名单，还特地注明哪些人他已经提前联系过，确认没有问题，可以继续接受治疗。 因此云翩诚认为这样开口是有效的。 琳当然知道程昀会来，毕竟她从阿西娜之前已读不回的聊天记录上看到了多格的留言，只是没有想到她会来得这么快。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穆林女士给她的任务时间只有半个月，半个月内必须给她结果。 本来她还想着如果程昀一直不来找她，她应该用什么样的理由，才可以在符合阿西娜人设的情况下找上门去。 琳在心里数着秒，大约四十多秒后，才假装经历猛烈思想拉扯的样子，缓缓打开门。 她的头低着，快速抬眼瞄上一眼程昀，又飞快移开视线。 在门口立如石柱，琳好半天才往旁边让上一步，给云翩诚留出一个可以进入的空间。 只是对云翩诚身后陌生的少男有些疑惑，心里腹诽着资料上也没有这号人物，只当是云翩诚招的助手。 不过长得还挺好看的，有机会可以考虑完成任务之后拐回去。 感受到视线，纪淮有些奇怪，回望过去。 琳立即把视线转移开，身体瑟缩一下，顺势就关上门，往屋内去，坐在木质的椅子上，离沙发八丈远。 云翩诚环视一圈观察屋内的陈设，却意外看到纪淮的在轻轻嗅着什么。 这个阿西娜的情绪不对，纪淮想。 怀疑中混着恶意和欺骗，还有占有。 20-30 第21章 “你好，阿西娜，初次见面，你可以叫我程昀。我给你带了点礼品，希望我们可以好好相处。”云翩诚说。 她把买给阿西娜的礼物放在沙发边上，没再有其他动作。 她记得赫瑟尔的笔记上写着，面对阿西娜只需要自我介绍，表明身份和来意，阿西娜纠结一段时间后会坐上沙发等待沟通。 纪淮坐到身边，温热的气息一缕一缕往云翩诚那飘，引得云翩诚总想侧过头去看他，但好在用坚韧的意志克制住了这种想法。 素白的手牵上云翩诚的衣服，纪淮的视线越过云翩诚，继续观察小凳子上的阿西娜，总觉得面前的人不对劲。 琳低着头，在凳子上坐了良久，心里忐忑。 她不知道为什么云翩诚半晌都不说话，阿西娜的日记上并没有提到她在面对心理咨询上应该做些什么。 出于保险起见和阿西娜无亲友往来的情况推断，沉默是她此时最好的选择。 阿西娜的日记写得很乱，对她几乎毫无用处，全都是一些关于收拾门口那两盆盆栽的事，絮絮叨叨的，感觉不像是在和植物说话，也不像是在自言自语。 倒像是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人说话一样。 琳怀疑阿西娜是不是有臆想症或者人格分裂，这症状光做心理咨询可不行啊，得辅助药物一块治疗。 说来也奇怪，这么大一个小城，居然没有医院，只有飘摇不定的小诊所，也没有能开得长久的心理咨询室。 这地方邪门，接到任务看完资料的琳吐槽。 这程昀怎么还不说话？ 琳低头低得颈椎都疼了，也没有听到程昀让她坐上沙发开始做心里诊疗。 云翩诚倒也觉得奇怪，笔记上说赫瑟尔初次来见阿西娜的时候，阿西娜只不过纠结十分钟就坐过来了，后期时间间隔得也越来越短。 怎么轮到她，等上半个小时也没见阿西娜有所反应。 云翩诚自认为自己的态度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这么僵持下去也没有办法，于是试探性开口：“阿西娜小姐，你现在感觉自己的情绪如何，方便聊聊吗？” 终于听到有人说话的琳松上一口气，为了模仿阿西娜，她特地注射针剂，快速掉肉让自己变成皮包骨的瘦削样子，昨晚还特地熬夜给自己整出黑眼圈。 她皱巴巴皮包骨的手在身上紧紧攥着，看起来很紧张，好一会，才轻轻“嗯”上一声，摇摇晃晃往沙发处蠕动。 “我……现在感觉还好，只是，只是有一些害怕。”琳缩在沙发的一角，嘴唇几乎没有动，微弱的声音从嗓子里飘出来。 云翩诚点头：“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害怕这种情绪产生呢？” 琳沉默。 “你可以试着信任我，这里是属于你的地方，安全、保密，我身边的是我的助手，也是可以绝对信任的人，我们会对今天的一切内容在外保持缄默，你可以自由地表达。” 云翩诚温和道，让自己的坐姿贴合沙发的线条，尽量显得没有棱角，不会给琳带来压迫感。 纪淮没有说话，只是细细品味着空气中的情绪。 很平静，除了云翩诚的无奈之外没有任何负面情绪的味道。 有点可疑。 琳交握着双手，开裂的指甲在手背上抠来抠去，极力展示不安：“我……没听说过你，也没有，见过你。” 所以是因为自己的自我介绍没有介绍到琳的心坎上吗？云翩诚想。 “我来自首都星，和赫瑟尔来自一个地方。你还记得她吗？她也来看过你，给你做过治疗。” 赫瑟尔？ 琳的眼神一动。 方才在云翩诚在门外提到赫瑟尔的时候她并没有当回事，可如果加上一个来自首都星的定语，含义可就大不相同了。 首都星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过这个名字，只是琳不确定是否是同名。 应该不是，传言中的那位，可是在首都星就被孟巡给害死了。 不过就算是同一个人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只有穆林女士给她的任务是重要的。 找出程昀是否有疑点，一旦确认身份为云翩诚，不惜代价击杀。 “首都……为什么要来这里……”琳问。 云翩诚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以说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在脑中预演过很多遍，毫不犹豫开口：“和家里闹了点矛盾，不愿意按照计划去从商，只想想做点自己爱做的，所以逃到贝卢城。” 回答流畅没有卡顿，但还是可疑。 琳的嘴唇轻轻颤动一下，似乎是想要继续说点什么，却听云翩诚说：“现在可以和我说说看了吗？你觉得你是因为什么而感觉到害怕。” 这个话题被云翩诚认定的正事岔开，琳也不方便继续纠缠，只能再另找机会试探。 “敲门声。”琳说。 云翩诚见琳愿意配合，继续问：“可以展开说说吗？” 纪淮总觉得面前这个阿西娜不太对劲，但云翩诚正在忙，他也不好插嘴，只能偷偷戳戳云翩诚的腰来暗示。 纤细的手腕被云翩诚温暖的手掌一把扣住，制止这份作乱，纪淮却用另一只手摊开云翩诚的手心，在上面歪歪扭扭写字。 奇怪，他凭印象写。 云翩诚：？ 在画什么，回去练字吧。 虽然不知道纪淮想要表达什么，但是纪淮绝不可能在她忙碌的时候莫名其妙来打扰他，他行为反常一定是有原因的。 是因为面前的人吗？ 她接诊时一直依靠纪淮去稳定患者的情绪。 琳没有注意到云翩诚和纪淮奇怪的互动，整理着自己脑中关于阿西娜的资料，却发现，最重要的部分是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为什么阿西娜像臆想症一样对待那两盆盆栽，也不知道她具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阿西娜曾是军医，丈夫和女儿死于战役。 原本在此情况下，她是可以编的。 但云翩诚带着园艺类的礼物登门拜访，说明多格或者赫瑟尔给过她有关于阿西娜的相关信息，在不确定云翩诚了解阿西娜多少细节的情况下，说多必错。 “……我不想说。”琳沉沉叹息，挤出四个字。 “我看过，你……的视频，你的动作，像战争……” “不像商人。” 琳把自己的头偏向另一边，让云翩诚无法看到她的脸。 如果云翩诚想要继续问诊，就需要先解释这一点。 “家里请过退伍老兵教过我一些防身术，或许是因为这个吧，请别害怕，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 云翩诚本来想说自己服过兵役，但回忆起这个程昀这个马甲并没有这段经历，便改口换上另一种说辞。 理论上普通人无法调查她的过去经历，但有人可以。 多格曾说过她身上有战争的影子，而面前这位和多格比起来，话语中更多了一份引导性。 暂且无法判断是源于对于她的不信任感还是在看人下菜，给她不一样的待遇。 “现在可以说说了吗？”云翩诚再次问。 按照笔记上记载，阿西娜应该是十分渴望回归人群的，可今日的表现实在是和往日的描述无法匹配，像是在可以回避过往一般。 针对她的反常让她不得不警惕。 琳没有办法再躲避，她能感知到云翩诚的耐心已经开始下降，可她的确不能尝试去赌自己编出来的谎话的正确性。 “可以……”琳说。 她的身体开始小幅度颤抖，随后开始咳嗽，捂着嘴干呕，像是遭受回忆的一记重锤，让她的精神开始崩溃。 看到她的样子，云翩诚第一反应是奇怪，快速扭头对上纪淮无辜的视线。 纪淮摊手，小声道：“没有。” 没有负面情绪。 云翩诚身形一顿，接着靠近另一侧沙发的琳，伸出手去想要给她一些肢体上的触摸，譬如抚摸后背来进行安抚。 “啊啊啊！！！” “你别碰我！”琳尖叫着，把云翩诚的手甩开，自己顺势从沙发上滑下，靠着沙发蜷缩起来，一个劲发抖。 云翩诚的这个动作正中琳下怀，可以打断云翩诚对她目前的行为，并且为自己争取主动性。 这次的时间实在是太过于急促，她也没有正确预判程昀掌握的信息量。 云翩诚没有说话，按照常理，她此时说话会继续刺激琳，便沉默着等在她的身边，等待琳自己冷静。 你没办法制止一个正在演戏逃避问题的患者，就像叫不醒装睡的人。 约莫五分钟后，琳开始小声抽泣，身体剧烈起伏，看上去是在调整呼吸。 云翩诚耐心等待着，终于询问：“现在好点了吗？” 一直低着的头小幅度上下动了一下，声音从垂下的头发中穿出来，琳说：“……抱歉。” “我今天状态不是很好，改天……改天再聊吧。” “等……我准备好，会来找你的。” 说着，琳还抱着膝盖，向背对着云翩诚的方向蛄蛹两下，以示抗拒和逃避。 云翩诚垂眸，看着琳的后背和后脑勺，眼神闪动一下。 “好，”她说，“我们先走了。” 琳不语，只是抱着膝盖颤抖。 直到两人真的离开，大门被重新关上，脚步声也渐渐远离，她才拍拍身上的灰，站起身来。 她走进房间，凝视着昏睡的阿西娜，从床头的抽屉里抽出一支营养针，注射进阿西娜的静脉。 麻醉针的药效该过了。 信息，还是本人给出的更可靠。 第22章 “小淮刚刚是在我手上写什么？” 云翩诚设置好返程路线，问正在副驾驶系安全带的纪淮。 纪淮扣好安全带，乖乖坐好，闻言，侧过头来，有些茫然：“昀昀没有感受出来吗？” 一句话让云翩诚陷入沉默。 那也得写得有个字样啊，笔画乱飞，顺序混乱。 感受到云翩诚的纠结和欲言又止，纪淮有些失望：“好吧，我写的是奇怪。” “多格身上有的情绪、秦音身上有的情绪，她身上都没有，所以我觉得她很奇怪。”纪淮认真道。 这可绝对不是一个好的情况。 琳极有可能是在表演，但是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云翩诚一下就想起琳那些带着引导性和不信任的话语，每一句似乎都在询问她的来历，想让自己承认某一种特殊的身份或经历。 她想让自己承认什么？ 难道…… 云翩诚修改路线，将原来设置好的商场更改为家的位置。 “这次不去商场了，我们回去吃外卖。” 她需要空间和时间立即去整理这些问题，还需要对着赫瑟尔的笔记和就诊记录进行比较。 还要让科菲整理资料发给她。 纪淮乖乖点头：“好哦。” * 科菲的响应速度依然很快，像是根本没有正事去做一样，每天都待在网上，谁找她都秒回。 几乎是云翩诚刚在家门口停好车，科菲的信息整理就发了过来。 云翩诚快速扫了一眼，带着纪淮回家，让纪淮负责点两人份的午餐，自己则上楼去，翻找出赫瑟尔的笔记。 资料记载阿西娜喜欢那两盆盆栽，是因为花盆里分别埋了丈夫和女儿的骨灰，所以阿西娜喜欢和盆栽说话。 其次亲缘关系极浅，在此处没有亲朋好友也没有亲戚，独来独往，只有没有营养剂才会出门，用军方打到她手上的抚恤金去买些回来，接着就是无尽地关自己禁闭。 最后就是积极配合治疗，虽然比较沉闷，接受诊疗前需要做思想斗争，声音小，回复也慢，但只要坐上沙发，就很少出现不配合和答非所问的情况。 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遭到刺激，不会发出声音尖叫，并且会藏到墙角，据悉知是因为她的女儿死于隐蔽时发出声音。 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很不合理。 云翩诚的手指停留在虚拟屏上，垂着眼陷入思考。 人的应激反应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这么多，包括一些习惯，再加上纪淮所说对方的情绪十分异常，云翩诚更倾向于一个结果——面前这个阿西娜已经不是原来的阿西娜了。 更何况亲缘浅会导致她更容易被取代。 她的手指往上划，翻到资料上的图片页。 面部表情自然，但她见到的那位在说话时，面部有几块应该动的肌肉是不会动的。 假皮肤，云翩诚立即想到。 所以这个阿西娜到底是谁？她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是谁的人？是近期得罪过的赤蝎，还是……她在等待的联盟内鬼？ “昀昀？来吃饭啦！已经送到了，今天点的炸鸡汉堡哦！” 纪淮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摸上楼来，扒在书房门口探出一个脑袋。 云翩诚回过神，转身看向纪淮。 一身常服，披着一头长发，发丝在动作中有些凌乱，但看上去就是每一个弧度都十分精巧。 “站那等我。”云翩诚说。 她快步走入浴室，翻找出常用的发绳又拿过梳子。 说站那就站那，纪淮站在原地，转了个方向，面向云翩诚。 他的目光落到云翩诚手上。 纪淮见过这个东西，有时候会看到云翩诚用。 “昀昀要给我扎头发吗？”纪淮问。 云翩诚点头：“转过去。” 纪淮乖乖听话。 梳子的齿插/入头发之间，一瞬到底，让纪淮的头皮有些发痒。 不知怎的，他觉得云翩诚摸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在隐隐发热。 唔，有点想被摸头。 纪淮想，也这么说了：“昀昀可以摸我吗？很舒服哦~” 刚把发绳在纪淮后脑勺处扎了个低低的马尾，云翩诚听到这话手上一顿，有些不敢相信：“什么？” 这孩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等半天也没有再次感受到温热的手掌，纪淮干脆转过身来，牵起云翩诚的手，放到自己的头上。 “想要被摸这里！”纪淮说。 如今的他已经和云翩诚身高相仿，这个视角刚好可以和云翩诚平视，将自己满脸的期待暴露了个结实。 这张脸还真是不好叫人拒绝。 小狗一样的眼睛，黑黑亮亮，带着一丝润感，清澈至极，不染尘埃。 云翩诚的视力很好，纪淮长而密的睫毛在她眼里一览无余，像扇子一样散下来，看起来乖巧极了。 脸型流畅，皮肤细腻，不是完全的消瘦，还有些恰到好处的肉停留在脸颊处，水嫩而又绵软，给这张脸又增加了几分幼态。 想掐一把，云翩诚无法克制地想。 掐住他的下巴，揉搓他的脸，把他欺负到眼眶泛红，皮肤也留下红印，却还是要乖乖的，不去反抗，依恋她，听她的话。 但她不能这么做，纪淮什么都不懂。 就像是会蛊惑人心一样，和纪淮待得越久，对他的抵抗力就会越差，一些被她刻意抛弃的念头像被被凿通的泉眼一样咕嘟咕嘟冒出来。 云翩诚眼神下移。 纪淮的唇形饱满水润，自带一丝微笑的弧度，让人看着心情就很好，唇纹浅，让人想上去啃上一口。 见云翩诚盯着自己不说话，纪淮用头轻轻蹭蹭云翩诚的手掌，就像当初还是毛茸茸形态时，蹲在她手里做的那样。 只是这个摸啊，云翩诚回过神来。 云翩诚顺着纪淮的手，沿着发丝的方向，轻轻向后抚摸两下：“好了，去吃饭吧，这样头发就不会碍事了。” 接着直接转身离去，利用自己强大的自制力不去看纪淮。 妖精。 “好哦~”纪淮乖巧跟上。 不过，刚刚昀昀的情绪好奇怪哦，不像是正面情绪，也不像是负面情绪。 混乱的、繁杂的，针对他的。 他有在空气里偷吃一口，味道在嘴里泛着酸涩，直冲大脑，让他有些晕乎乎的，心里也痒痒的。 * 人的底线是一步步放宽的。 前几日的云翩诚还不让纪淮贴着她，哪怕是睡着了，手脚不经意间蹭到她的身边，也会被她用手拉开。 可如今，午后的休息时间，云翩诚已经可以带着心理负担搂着纪淮入睡。 腰肢很柔软，皮肤和想象中一样好，头发香香的，呼吸平稳而温热，五官恬静。 云翩诚带着满满的负罪感想。 这让她忽然响起网上盛传的，有关于猫咪这种毛绒动物是从阳台入侵到床上的言论，总觉得自己这边也差不离。 可还是把纪淮当宠物吗？ 扪心自问，见过纪淮人形的云翩诚做不到，尤其是现在的纪淮表现得和在正常人类社会里长大的孩子几乎没有区别，他的学习能力真的很强大。 除了还不会写字，没有基础常识和更深层次的知识。 嗡—— 光脑开始震动，是她定的闹钟。 她昨天和南洋越好，趁着暑假没事可干，每个下午都要来训练，这个闹钟正是提醒她午休结束，该准备去接南洋了。 纪淮也被着小小的动静弄醒，迷迷糊糊往云翩诚身上靠。 可谁知这云翩诚已经是铁了心思要重塑道心，克制住自己直接从床上离开。 面前的人消失，没有遮挡物遮挡阳光，纪淮物理意义上的眼前一亮。 “唔……”他有些不舒服哼唧一声，适应好光线，也从床上起来。 “要去接南洋了吗？”他问。 云翩诚点头：“你去换衣服。” “哦——” 纪淮毫无性别意识，坐在床上就把自己的睡衣脱个精光。 而后跪趴在床上，伸长手去够床头柜的衣服。 长发铺在后背上，黑与白的冲击十分扎眼。 发丝顺着纤细身体骨骼的形状，滑落下来，轻盈，美丽。 真白。 正人君子云翩诚慌不择路，控制住自己的视线，逃离现场关好门。 “你换好衣服直接出来。”她在门外说。 纪淮茫然。 昀昀今天好奇怪，情绪也好奇怪。 他换好衣服下楼，钻到车里。 还没等乖乖系上安全带，就听云翩诚说：“你以后，换衣服避着我点。” 纪淮一愣，肉眼可见地蔫巴下来：“我的身体很难看吗？我以后会藏好的……你不要讨厌我……” “你昨天夸我好看，我想让你再夸夸我。” 云翩诚的头脑在经历过那么多生死难题都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如今竟然快被这简单的几句话烧毁CPU 。 “好看，不讨厌你，我们不是伴侣，所以不能看。” “那看了可以变成伴侣吗？”纪淮抿着唇，怯生生抬头，满脸可怜。 云翩诚：。 救命。 有时候云翩诚真的挺想用切磋一百次来逃避感情相关和性别启蒙的问题。 尤其是情感问题，她自己都十分空白。 思绪混乱着，云翩诚的车平安接上南洋。 可这小丫头钻进后座第一句话就是： “姐姐我和你说，我有个闺蜜是个建议被枪决的死恋爱脑，你有啥办法处理吗？” 云翩诚：。 救命。 第23章 “姐姐我和你说，我闺蜜可就指望你了，你千万不要拒绝我！” 和纪淮一起经历了异常惨无人道的训练，南洋虽然全身都在酸疼，但还是惦记着自己即将被枪毙的闺蜜。 也不怪她一直惦记，谁让云翩诚除了训练一声不吭，坚决不接恋爱脑闺蜜的茬。 可她是真的很相信云翩诚，又不能真的把闺蜜拉去枪毙，只能一遍又一遍磨云翩诚。 终于，云翩诚无奈看向南洋。 南洋和云翩诚对上视线，眼睛一亮：“你答应了？” 随即开始苍蝇搓手。 “我不了解这方面，”云翩诚如实说，并且提出中肯建议，“你或许可以带她去别的咨询师那里看看。” 一句话让南洋陷入思考状，她故作深沉，随后轻轻撞了撞纪淮，示意他快说话。 其动作过于明目张胆，让视力不仅不瞎还十分优秀的云翩诚陷入沉默。 同时又只觉得好笑，想知道这两人到底还憋着什么招数没使出来。 纪淮看看南洋，又看看云翩诚，掂量着南洋在训练时和他交换的筹码，心一横，决定向这个家大家长的权威发起挑战。 “昀昀……你帮帮她吧。”纪淮拉起云翩诚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蹭了蹭，满眼认真。 他清脆的声音里满是依恋和信任：“昀昀一直都很厉害，如果是你的话，什么都可以办到的！” 云翩诚：…… 手不自觉在脸上掐了一把。 纪淮吃痛，想要躲开再顺口咬云翩诚一口，可为了南洋和他的约定，他忍！ “痛……” 纪淮的眼中沁出生理泪水，却毫无反抗，只是认真注视着云翩诚。 云翩诚的心上有什么地方被这副样子扎了一下，酸涩感漫上来，她松开手，下意识用拇指摩擦着纪淮被掐红的脸。 “行，”云翩诚深深呼出一口气，咬牙切齿，“纪淮未来一个星期没有零食，南洋加训。” “以及，我不保证咨询结果。” 纪淮如遭雷劈，哀怨瞪上南洋一眼。 南洋落下热泪，也不知道是因为悲伤还是因为激动，无视纪淮的视线，直接把这位短暂的同盟丢到一边。 她在光脑上戳戳戳，忽然大声嚎叫：“诡秘！俺为你找到救星了诡秘！你快分手！” 接着又恢复正常，凑到云翩诚面前，为她按肩捶手臂，就差给她一条尾巴摇出残影了。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爱你爱你，姐姐你明天上午有空没我带她过来。” 南洋的手忽然一顿，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非比寻常的东西，不可置信地又捏上几下。 最后把脸贴上去：“姐姐的臂膀，和姐姐的人一样可靠。” 云翩诚：…… 有些嫌弃地抽开手臂：“九点以后。” 反正她现在手头只有多格和阿西娜在做诊疗，前者已经好多了，后者不论身份如何，会自己找上门来。 她要是自己过去倒显得她心急，或许正中下怀。 总的来说，就是她的确有空。 南洋原地立正，学着以前看到的新闻里士兵的样子，敬了个十分不标准的礼。 轻度强迫症的云翩诚选择装看不见。 云翩诚开车送走南洋，纪淮在副驾驶坐着一声不吭，车里只有两个人匀称的呼吸声。 他偷偷瞄着开着自动驾驶但还是一直盯着路况的云翩诚。 侧脸的轮廓凌厉严肃，在黄昏的晕染中多上一份温柔，可纪淮就是不敢吱声。 半晌，他还是犹犹豫豫开口：“昀昀，你生气了吗？” 云翩诚抽空看他一眼：“你不是会感知情绪吗？” “更何况有你在，生不出气。” 自从纪淮稳定人形之后，云翩诚几乎很少产生负面情绪，表现与正常人无异。 似乎他的存在使她的缺陷基因甲基化，极大程度抑制负面情绪因子的产生。 她猜测这是纪淮维持人形的方法——源源不断从根源处获取负面情绪。 从而使她被蛊惑，无法拒绝他的需求。 纪淮抿唇，没敢再说话。 在他的感知里，云翩诚的确没有生气，可她的话听起来也没有心情很好，像是在怪他乱吃情绪。 “我……” 纪淮张口，又把话憋回去，眨眼间变成小白团子，跳到云翩诚的肩上，像之前那样。 他缩成一团，贴着云翩诚的脖子，声音闷闷的：“我以后吃情绪会经过你同意的昀昀。” “我变成人之后，你的情绪总是会变得奇怪。我不想让你为难了。” “我就这个样子吧，我不要长大了，你不要讨厌我。”纪淮越说越委屈，圆眼睛开始蒙上雾霭，眼见着就要掉小珍珠。 “我只想跟着你。” 要命。 云翩诚叹息，把纪淮摘下来，揉搓一下。 纪淮没有反抗，只是睁着圆眼睛看她。 车已经自己驶达目的地，云翩诚没有带着纪淮下车。 “你太敏感了，小淮，我没有怪你。”云翩诚捧着小团子说。 纪淮铁了心停下自动吸收情绪的能力，负面情绪忽然涌上来，让云翩诚的的大脑都恍惚一下。 “我不愿意帮她，是因为我的确不了解情感问题，没有办法对她的朋友负责。做不到的事情不要轻易许诺，你明白吗？” “你不明白实际情况，和我撒娇，我心软答应，这不是你的问题。我也没有生气，只是在思考，我应该怎么去尽可能完成这件委托。” 纪淮上下摇晃着身体，用整颗球进行点头。 “继续吸收吧，小淮。”云翩诚又揉了揉小白团子。 她停顿一下，结合着这段时间纪淮纠结的各种问题，统一回复：“你很好看，我不讨厌你，不会赶你走，我需要你。” “现在，高兴一点。” 纪淮用力点头，毛毛抖来抖去，蹭得云翩诚手心发痒。 当晚，纪淮趁着云翩诚在洗澡，打开光脑，和南洋联络。 【纪淮：昀昀说她不讨厌我，她需要我！ 】 【南洋：你看你看，我说这招好使吧，你都和同居上了，训练那会她看你眼神都快把你吃了，上哪赶走你去？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在纠结啥】 纪淮挠头。 他不明白，不是他吃云翩诚的情绪吗？ 【纪淮：可是我不能吃欸】 【南洋：我的天这上哪来的一尘不染心思单纯小男孩，我信仰云将军很久了，联盟能给我发一个吗？ 】 【南洋：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以我感情大师的能力，只要你说你喜欢她，我帮你追！ 】 纪淮继续小小声语音转文字。 【纪淮：可是你连你闺蜜的问题都解决不了】 【南洋：。 】 【南洋：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恋爱脑拖出去枪毙，这个我救不了】 纪淮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南洋发消息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南洋：你就说这招好不好使】 【纪淮：好使】 【南洋：你喜不喜欢她】 【纪淮：喜欢】 【南洋：信不信我？ 】 【纪淮：……信】 【南洋：不准迟疑！合作愉快（握手）】 【纪淮：愉快！ 】 擦着头发的云翩诚走出浴室，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两小只狼狈为奸算计了。 只是总觉得背后有人念叨自己。 * 次日中午。 四个人挤在尔尔诊疗室一楼的沙发上，神情都很凝重。 “情况我大致了解了。”云翩诚严肃道。 “你喜欢上了一个对你冷暴力的不靠谱男人，并且死不悔改。” “于是你带着吃的去他家楼下找他，还要淋雨，就是为了让他来见你。” “他很难看，但你很喜欢。” 南洋两只胳膊肘杵在膝盖上，两手交叉撑在下巴上面，严肃赞同：“是的。” 被她拽过来的闺蜜莉亚坐立难安，实在没有办法承受这份审判。 她被迫严肃，实则呜呜咽咽：“不要再说了……” “他还是不回我，我想去找他。” 云翩诚：。 南洋崩溃：“我真没招了！” 纪淮学着众人的样子沉着脸，故作深沉：“不要和丑男人谈恋爱。” “长得好看可以适度溺爱。”云翩诚认可。 “请问你是以什么心态让自己做出这些不理智行为的？你的动机和行动逻辑是什么？有思考过这些问题衡量一下成本和收获吗？” 云翩诚无法理解，皱着眉问。 纪淮则疯狂吸收周围三人的情绪，吃得浑身舒坦但还是要装作严肃。 莉亚抛出三字箴言：“我爱他。” 随后灵魂发问：“难道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吗？只要我坚持，金石为开。” “前提是他不是废铁。”南洋毫不留情。 莉亚怒而站起：“你老这么说他！他对我很好的！” “然后冷暴力你。”南洋陈述事实。 莉亚又泄了气坐下：“呜呜。” “莉亚小姐，你认为你的男朋友怀特是因为什么喜欢你的，你又是因为什么喜欢上他的？” 云翩诚决定从问题的根源出发，看看是否有办法解决。 “因为我好看，性格好。”莉亚说。 南洋认同点头。 莉亚继续说：“他虽然没有很好看，但是他真的很好，会关心我生病有没有吃药，下雨有没有带伞，还在我出去玩的时候查岗，他在意我！” “他还和我说要一起淋一场雪，一起走到白头，还要我以后去他工作的地方生活，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南洋瞬间爆炸：“药我送的！伞我送的！查岗是怕你和别人跑了！在乎个屁！他就会动嘴皮子！” “他怎么不说以后跟着你跑？他就是想骗你！把你骗去当保姆使唤！” 莉亚大声道：“你根本就不懂！他不是这样的人！” “啊啊啊啊！”南洋抓狂。 而后求助般地看向云翩诚。 云翩诚：。 云翩诚：“你打她吧，我没办法。” 第24章 不光是南洋，云翩诚面对恋爱脑也无能为力，毕竟联盟法典在上，恋爱脑并不构成执行枪决的罪名，她无法代为审判。 她能做的只是为自己能力上的欠缺感到抱歉，把两人送走，并在下午的训练上对南洋温柔一点。 但南洋愿意面对疾风骤雨，她也想要坚实的臂膀和端得住枪的力量。 就像她一直崇拜的云将军。 云翩诚深感欣慰，只能选择给纪淮加强训练，而后发现纪淮虽外表瘦弱，但体能和身体素质拉满，学什么都快。 只是准星差到飞起，根本不适合热武器。 砰！ 又是一枪。 子弹从膛中飞速钻出，直直击向隔壁的固定靶。 勉强擦了个十环。 隔壁位置练枪的兄弟放下枪，不可置信揉揉自己的眼睛。 兄弟：？ “你……”云翩诚看着纪淮，欲言又止。 她自认为是普通人，没什么天赋。但是自能够架得住枪后，无论是固定靶还是移动靶，不说准星如何，她都没脱过靶。 纪淮无辜望着云翩诚。 “我学不会，昀昀，我可以不学吗？” 没有说话，云翩诚只是盯着纪淮素白的手，那只手里的枪柄上有着许多把玩的痕迹。 真是养尊处优的手啊。 会很柔软吧。 不行，她不能这样去想纪淮。 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扔出去，云翩诚的手覆上纪淮的手。 肤质细腻，柔软，想咬。 “手端住，用瞄准器瞄准，减缓呼吸。” 云翩诚的声音在纪淮耳边响起。 贴得好近哦。 纪淮悄悄贴贴云翩诚。 在昨天疯狂吸收过情绪后，纪淮长高不少，隐隐约约比云翩诚还要高上一点，但并不妨碍他整个人都被云翩诚揽在怀里。 云翩诚在意的只有面前的靶子，纪淮也只知道感受身边的温暖。 “记住这个姿势和感觉。” 云翩诚说。 她控制着纪淮的手，扣下扳机。 砰！ 十环。 “昀昀好厉害。” 纪淮认真夸赞，随后又想往云翩诚身上靠。 可云翩诚松开他的动作更快，还没等他成功，就已经退到一边，丝毫不给他机会。 “自己再试试吧，我去做别的训练，带带南洋，一会来检查，有问题随时联系我。”云翩诚说。 “好哦。” 纪淮乖巧点头，露出一个甜甜的浅笑，目送云翩诚离开。 确定云翩诚进入训练室没有办法看到他后，他敛下笑容，竟和云翩诚的样子有些相像。 他随意抬起手，连发三枪。 十环！十环！十环。 又把枪放回小机器人头上，思考一下，让它把云翩诚之前用过的重型炮拿来，对着新冒出来的移动靶就是一炮。 移动靶灰飞烟灭。 纪淮满意点头，把重型炮还给小机器人，又去研究刚才的小手枪。 被这一连串动静吓了一跳的隔壁位置的兄弟：？ 合着你在演呢？ 纪淮丝毫不关注身边人的反应，只是回过头去看，确定一时半会云翩诚回不来，打开光脑开始翻找。 南洋说最近有不错的爱情片，推荐他去缠着昀昀看。 他有在网上自主学习过，爱情就是结为伴侣的前提条件，也是昀昀一直说，他所欠缺的东西。 那爱情片应该就和他之前看过的识字动画片一样，是教人如何恋爱的吧？ 除此之外，南洋还给他丢了一串网址过来，说可以让他学习。 他点开一看，全是不穿衣服的人在一起做着奇怪的事情，吓得立马关上。 昀昀说了，在异性面前要穿衣服的！除非是伴侣…… 所以这些人都是伴侣吗？他们做的是每一对伴侣需要做的事情吗？ 他去问南洋，却被南洋支支吾吾堵了回来，还三令五申不许他告诉昀昀。 不说就不说，纪淮翻到上面，记住南洋推荐的电影名称，而后去购票系统下单。 叮咚—— 亲属卡支付成功。 一分钟后，云翩诚提着南洋从训练室出来，气势汹汹杀到纪淮面前，把人放在地上。 “电影票，”云翩诚面色如常，却无端有着极大的压迫感，“谁先说。” “纪淮偷懒的事一会再处理。” 两小只垂头丧气站在她面前。 南洋偷偷瞄一眼纪淮：她咋知道的？ 纪淮：QAQ 忘记账号绑定昀昀购票有信息提醒，还用着扣费会提醒的亲属卡了。 “我想和昀昀看电影……我还没有去看过。”纪淮老实交代。 “为什么选这个题材？”云翩诚继续问。 纪淮的大脑快速运转：“因为昀昀说我不懂，我想学习，这不是教育片吗？” 说完就抬起头，眼神真挚诚恳，还悄悄想要和云翩诚贴贴，试图转移云翩诚的注意力。 “站好。” 纪淮老实立正。 “把票退了。”云翩诚说。 纪淮呜咽着，凄凄惨惨戚戚退票。 云翩诚于心不忍：“明天我带你看适合你看的，这个不适合你。” 瞬间抬头，纪淮笑：“好哦。” 南洋全程低头沉默，企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恨不得原地隐身。 “下次别和小淮说乱七八糟的东西，”云翩诚严肃敲打南洋，“他成长环境不太一样，条件特殊，很多东西都不懂，教坏唯你是问。” 南洋疯狂点头：“是！” 云翩诚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看过电影了。 或许有十三年。 自她的父母出事后，她就没再看过电影，一是没有人陪她，二是没空。 借这个空，她或许可以看一看，和纪淮一起。 于是她挑了个儿童动画电影——她严选的，适合计划年龄阶段看的。 纪淮对此都无所谓，在他眼里，爱情片他可以自己随时想看就看，想什么时候学习都可以，只要能和昀昀一起看电影就好。 对上脑电波的二人很快下单，提交身份信息，购买了明天上午的电影票。 在云翩诚的已有思维里，无论需要额外做什么事，只要没有紧急到一定程度，是不可以打破已有的规则的。 她讨厌无序。 “想做昀昀的伴侣。”纪淮在睡前重申。 云翩诚：“长大再说。” 一夜无梦。 只有纪淮一直在往怀里蹭。 温暖的，安稳的，带着甜香的。 想要狠狠欺负的。 * 或许是因为隐隐察觉纪淮的情感又要拓展向她无法控制的方向，云翩诚睡得并不安稳。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害怕纪淮学会爱。 或许是想要就这样把纪淮留在身边，希望他什么都不要懂，这样就不会觉得她是一个很无趣的人，被别人吸引走，而后离开她。 云翩诚无法接受失去纪淮。 做她的小宠物吧，什么都不要懂，快快乐乐永永远远陪着她。 突如其来的浓烈情绪惊醒了纪淮，他迷迷糊糊睁眼，吸收着云翩诚的情绪。 “昀昀……”带着睡意的声音软软响起，让云翩诚牙痒痒，想要咬碎他。 纪淮凑上去蹭蹭云翩诚，问：“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云翩诚说。 早晨和放松结合在一起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她好久没有这么强烈的人的欲/望了。 “乖，起来换衣服吃早饭吧，过会我们去看电影。”云翩诚不再克制，伸出手在纪淮软乎乎的发顶抚摸几下。 “好哦。” 云翩诚又是一身深沉的黑色，上身是被纪淮穿过的衬衫，下衣搭着黑色直筒裤，戴着墨镜。 纪淮则身着浅色衬衣，搭配浅色牛仔裤，穿着白色帆布鞋，看上去青春洋溢，倒也符合他的年纪。 好看。 借着墨镜的遮挡，云翩诚的视线在纪淮身上扫过去，一遍又一遍。 我的。 只能是我的。 “走吧昀昀！” 纪淮还背上一个浅蓝色的斜挎包，里面塞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南洋和他说的和女生出门应该带的东西。 伞、吸油纸、干纸巾、湿纸巾、卫生巾、移动电源、还有很多他喜欢的零食。 没有化妆品，因为云翩诚懒。 云翩诚瞥了一眼，没有说什么，带着纪淮出门。 电影院在城中心的位置，贝卢城不大，人流量也没有特别多，因此独此一家，就叫贝卢城电影院。 云翩诚走进去，扫码进入影院影厅。 门打开时，她没有急着动作，反而身形一顿。 有人在盯着她。 不止一个。 什么目的？要动手吗？ 她今天没带枪。 纪淮毫不知情，只是兴冲冲往影厅去。 见云翩诚没有跟上来，还有些奇怪地转过身来。 一会看完电影想办法甩掉吧，人多，也不宜动手。 云翩诚向内走去。 胡杨和江航对视一眼，一并扫码跟着进去。 贝卢城电影院是赤蝎的产业，准确来说是控股将近一半，因此可以调配系统。 根据昨天系统抓取的身份和购票信息，程昀会带着纪淮坐在七排六座和七座的位置，胡杨和江航被丹派遣出来，要求跟踪她们，寻到无人处敲晕带回。 不远处，琳拦住电影院服务台的工作人员，指着胡杨和江航进去的方向，询问：“那里放的是什么电影？” “是《猫猫奇妙历险》哦，这位小姐。” “有票吗？位置无所谓，给我来一张。” “好的小姐，请您这边支付。” 目送琳跟进影厅，工作人员暗自嘀咕。 奇怪，今天的儿童电影怎么这么多成人来看？ 也没见带个儿童。 第25章 电影是很可爱的电影。 看电影的人是很可爱的人。 年近三旬的正经人云翩诚重温童年，注意力全然没有放在电影或是纪淮的身上。 自从她进入这个影厅，那股视线一直如影随形，感觉上是在自己的脑后。 要回头吗？ 会打草惊蛇。 云翩诚的右手握拳，大拇指在食指的第二个指节处揉搓着，思考着现在的情景。 这里人多眼杂，应当不会动手，不论是哪个势力都不会选择直接扰乱社会制造恐慌，毕竟他们不是恐怖分子。 云翩诚的紧绷让纪淮意识到不太对劲，将视线从电影屏幕里上蹿下跳的小橘猫身上挪开，扭头面向云翩诚。 他小小声：“昀昀，怎么……” 话音未落，云翩诚抬起二人座位之间的扶手，用手臂圈住纪淮，手桎梏住纪淮的肩膀，蛮横摁向自己。 纪淮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后心安理得享受起云翩诚的怀抱。 温暖，可靠。 至于他一开始想说的话，也早已被忘到九霄云外。 有什么是比昀昀的主动靠近更重要的吗？ 纪淮心满意足。 没有。 见纪淮老老实实不动，云翩诚松了口气。 她担心身后的人会读口型，从而从纪淮的话语里察觉到他们的身份暴露，导致意外的行动产生。 而把纪淮揽过来的动作做出之后，就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她的本意明明是抄过手边的饮料，将吸管塞进纪淮的嘴里，堵住他接下来的话。 她今天真是哪哪都奇怪，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继续装作一切正常，云翩诚目视前方，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志愿加入联盟，严肃得如同宣誓。 只有身侧的一缕缕幽香顺着纪淮的发丝往上飘。 本来还在专心看电影的纪淮全无心思，瞟了几眼小猫，又悄悄抬头看看云翩诚线条流畅的下颌线，最终偷偷把手挪过来翻来覆去地玩弄她的衣摆。 若非这衬衣材质较好不易形变，现在怕是要皱皱巴巴拧成一团 “不要胡闹。” 云翩诚低下头，靠近纪淮的耳边，低声警告。 这暧昧的姿势和在黑暗中的剪影，分明就是正在热恋的情侣，凑在一起耳鬓厮磨，说着独属于二人的情话。 男娇女俊，好不般配。 坐在云翩诚斜后方的胡杨和江航对视一眼。 江航用手指轻轻点了两下光脑。 发现？ 胡杨小幅度摇头，用手点点自己的右侧口袋。 这里面有一支麻醉针。 江航调出时间界面。 时间是联盟通用时间，而非贝卢城时间。 计划不变？ 胡杨点头。 江航关闭光脑。 在他们的身后，琳带着口罩，披头散发，只露出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前面这四个人。 她的眼神丝毫不见往日阿西娜的空洞，取而代之的是锐利和怀疑。 三个人充满恶意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纪淮想要从云翩诚身上起来看看究竟，却被云翩诚一把按住。 “乖，什么都没有。”云翩诚说。 纪淮乖乖点头，上手环住她的腰，只一个劲往云翩诚身上贴。 虽然有想要制止的心思，但当前情况下还是不要有异常举动比较好，云翩诚并没有阻止纪淮的动作。 于是纪淮得寸进尺，在云翩诚的腰上轻轻捏了一下。 柔软的手触摸上自己的腰侧，云翩诚仿佛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腰上一缩，随后紧绷起来。 她伸手去抓纪淮的手腕，纪淮却力气大到不可思议，完全没有办法被她压制住。 纪淮的手微微用力，感受着云翩诚结实的腰腹。 硬硬的，还很有弹性。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自己，于是另一只手来到自己的身上，掐了把自己的腰。 软乎乎的，滑嫩嫩的，和云翩诚完全不是一个手感。 纪淮：QAQ 他也想要硬硬的腰！ 云翩诚只觉得自己作为纪淮人生启蒙师的大家长权威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她上手掐住纪淮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她的力气并没有收着，纪淮的下巴很快就被掐出红印，却也只是乖巧凝视着云翩诚，眼神清澈干净，到容易看得人自惭形秽。 真是完美的一张脸啊。 云翩诚都怀疑是不是因为纪淮最初化形时吃的是自己的负面情绪，所以才会完美长在自己的审美点上。 圣洁，想要占有。 她的另一只手轻轻把纪淮的头发别到耳后，又掐着纪淮的下巴轻轻拉向自己。 噗通、噗通。 她的心率在上升。 明明应该因为被跟踪而紧张，可面前这张脸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诱惑着她一点点靠近。 她是凡人，并非圣人。 云翩诚将自己的脸缓缓凑上前去，恶狠狠在纪淮的脸上咬了一口，终于满足自己从早上就憋到现在的破坏欲和占有欲。 纪淮吃痛，几乎在一瞬间冒出生理泪水，眼眶发红，晶莹挂在长睫毛上要掉不掉。 脸上的一圈牙印泛着红，发丝在这番举动中变得凌乱，他面露控诉，有些委屈，沉默着只是盯着云翩诚看。 云翩诚忽然心虚，放开纪淮，用手指轻轻摩擦着那片有些发肿的牙印。 “你不乖，”她说，“是惩罚。” 纪淮揉揉自己的脸，可怜巴巴缩回自己的位置上，还不忘把椅子的扶手放下来，和这个恶劣的女人划清界限。 好生气啊，好痛啊，想咬回去！ 但他不敢。 后排的胡杨和江航：…… 他们记得这个重映的儿童动画电影没有狗粮环节啊。 更后排的琳陷入沉思。 这不像是那位不近男色雷厉风行的禁/欲系大元帅能做出来的事，她真的不是判断失误吗？ 这任务真的还有必要做吗？ 随着时间来到一个星际时之后，电影散场。 云翩诚带着牙印还没有完全消散的纪淮从位置上离开。 她的动作很快，待胡杨和江航起身时，已经有不少观影者正在离场。 等他们来到影厅门口，早已不见云翩诚和纪淮的身影。 不再犹豫，江航立即联系电影院里的人调取监控，试图查找二人的动向。 他们知道云翩诚有车，但停车场远，去往那里的路线有好几条，万一错过就会直接把人给放跑。 调取监控的速度很快，不过两分钟就有内部人员发来一段视频，江航立即确定方向，给胡杨比了个手势，示意胡杨走员工通道弯道超车去前面围堵。 胡杨与江航搭档多年，配合默契，立刻领悟江航的意思，快速行动，跑离这片区域。 琳今日的本意并非直接与云翩诚撞上，相反，她是听闻云翩诚与贝卢城的掌权人科菲走得很近，想要通过科菲了解一些资料上没有的有关云翩诚的相关信息。 但以她目前的身份是绝对没有办法直接接触到科菲的，所以才想要采取蹲点云翩诚的方法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科菲，再“友好”“请”对方谈个话，尽量不去对云翩诚这个待试探人员打草惊蛇。 谁知这次出门直接就有了意外收获——她发现有人和她一样在跟踪云翩诚。 或许她可以观察一下二人的行动结果，看看能否分析出什么问题。 又或者是，达成合作。 思索着，琳的光脑忽然开始震动。 其震动频率与正常来信息的频率有着极大的差异，要跟为急促且节奏混乱。 这是…… 琳神色一凛，眼神不动神色在周围扫视两圈，寻了一处没有人前往的监控死角，终于接通这个来自首都星的通讯。 “琳.柯克，你执行任务已经三天，目前进度如何？” 穆林的立体影像在光脑上悬浮出来，隐隐约约能看到她的位置是在室内，装修约莫是会议室。 “身份局限较大，在不滥杀无辜的情况下难以进展，目前正在努力推进。”琳如实汇报。 嘈杂的声音从小小的人像里传来，穆林抬手做了个手势，嘈杂的声音逐渐停止。 “五天，”穆林神情严肃，面上的皱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威严，“我最多再给你五天时间，准备阶段即将结束，计划很快就要继续实行，如若鉴别不了，直接击杀。” “届时将会全面混乱，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死亡。” “若是误杀，等事后我们自会哀悼忏悔，找到她的家人进行人道主义补偿。” “任何人都不可以成为计划的阻碍，我会为您尽献我的忠诚，女士。” 琳颔首，如往日一样接受穆林的督促和任务。 “完成后尽快返航。” 通讯结束。 * 穆林当着一干联盟高层的面挂断通讯。 “你负责的部分就是这样完成的？穆林，你的能力似乎并不能胜任我们之中的话事人啊。” 克拉雅十指交叉交握着双手，连着两只胳膊随意搭在桌子上。 “那云翩诚不就是死了，你究竟在忌惮什么？这计划进行得越缓慢，就越是容易让扬.瓦伦缓过气来，倒时候可就不好行动了！”扎维克拍案而起。 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克拉雅双手往脑后交叉，靠上椅背，翘了个二郎腿，语气戏谑，话语里却是藏不住的冰冷：“不行让我来吧穆林，也别查了，所有可疑人物一律格杀勿论，反正都会乱起来的~ ” “而且你说那云翩诚就算是没死，那她假死图啥呢？远在那天外，手又能申多长？依我看呐，你可太把那丫头当回事了。” “克拉雅，”穆林终于开口，“你和云翩诚曾是同学，你应该清楚，她绝无可能死于一场简单的伏击。” 她忽然冷笑一声：“抛开继承的高级议会成员身份不谈，你猜猜看，你为什么从来就没有比过她，任何方面。” 第26章 “激将法对我没用，穆林。” 克拉雅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狼，吃痛又不想哀叫，只得表演被激怒。 穆林无所谓地冷笑：“我在陈述事实，克拉雅，连自己都认不清就开始想要指挥全局了？” “诶，二位别吵架。”这间会议室的最后一个人用手骨轻叩桌面，是左世。 他一头长发，身形瘦弱，与周围三个人最为显著的差异是他身下坐着的轮椅。 “你们先别着急，”左世笑，语气中尽是平静，“穆林的担心并无道理，主理怕是早就开始疑心高层之中有内鬼了，如果我大胆一点推算，时间甚至可以提前至那位云将军出事之前。” 那位云将军。 一个显然与云翩诚区分开的人，她的父亲——前任联盟元帅云光远。 扎维克本来就看不惯左世，想要暴起骂左世两句，但听到这句话后只是面色一僵，硬生生把话咽回去。 克拉雅是继承父亲的遗志加入这里，对此并不了解，见再次抓到机会呛声，嗤笑一声：“我当你们有多厉害，早早就让人揪住尾巴，怕不是那所谓能撕碎一切的狼，而是断尾求生的可怜壁虎。” “克拉雅！” 出乎克拉雅意料的是，呵斥她的并非穆林，反倒是一直和自己一样看不惯穆林那个老东西的扎维克。 无人帮腔，克拉雅哼上一声以示态度，愤愤坐好。 扎维克不再说话，穆林阴沉着脸，就连左世也只是毫无感情地浅笑，场面一度陷入沉默。 可受到穆林挑衅的克拉雅还是坐不住：“所以呢？接下来怎么做？就这么干等着，指望手下一个小小的人物去确认一个可疑人员的身份，最后能否击杀也是未定数。” “诸位？距离云翩诚出事已经整整八个星际日了，又要再等五天，五天后还不一定能有所行动，我们当真有那么多时间吗！” “我们难道要等联盟缓过来，选出新的元帅稳定军心，接着挨个把我们拔掉才舒坦吗？” 周围的三个人还是在沉默，克拉雅越说越激动，忍不住站起来，几乎是在怒吼。 “说话啊你们！” “我们还有三周时间，”穆林笃定，“他们缓不过来。” 克拉雅不依不饶：“你说有就有？证据呢？理论呢？计划呢？” 没等穆林回话，左世又轻轻用手叩击两下桌子。 他轻飘飘道：“攘外必先安内。” 克拉雅被这没头没尾的话打得一愣：“什么意……” “你什么意思？你质疑我们！”扎维克终于从反常的沉默中脱离出来，大声道，直接打断克拉雅的茫然。 “情绪别这么激动，左世可没有说是谁。”穆林冷声道。 克拉雅不明所以，大脑试图运转，最终往椅子上一坐，又恢复一开始吊儿郎当的姿态，自认为扳回一局。 “哈~扎维克，莫不是戳中你的痛楚了？” “你！”扎维克的皮肤本来就黑，这一下脸色被气得通红，整体呈现深棕红色。 “若非拉伊尔膝下子嗣单薄，怎么会轮到你这个蠢货坐上这个位置，你哪来的资格分这一杯羹！” 场面即将再次混乱，作为反联盟叛党永和会的会长，穆林叫停这场冲突：“自查，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左世的资源继续整合确保经济与军火足量，务必让你在扬.瓦伦身边埋下的人隐蔽自己，等待下一步指示。 “扎维克继续养兵。 “至于你……克拉雅，管好你自己，控制好首都星和全联盟的舆论风向，别让我听见不该听见的声音。” 克拉雅不服：“嚯~那你做什么？每天紧紧巴巴盯着一个小小的可疑人员看？能不能杀死也不知道，最后白捡这么一个大便宜？” “务必藏好自己的尾巴，内鬼。” 穆林并没有搭理克拉雅，留下一句指向不明的话。 * “昀昀，我们是在躲谁吗？” 纪淮脸上的牙印还没有消失，蹲在墙头上，询问着身边同样蹲在墙头上的云翩诚。 他很懂事，很听话。 自己被咬与现在的情况相比算不得什么，他没有理由继续生气。 因为不久前他确实觉察到了那三股针对着他们的恶意，并且云翩诚在离开影厅后的行为也实在是与原计划不同。 纪淮清楚，云翩诚是一个喜欢按照规律的计划进行每日活动的人。 按照原计划，她们现在应当已经坐上了自己的车，准备回诊疗室。 而云翩诚的确也是这么做的。 她们向着停车场的方向走，拐过一个弯后，云翩诚来到一个监控死角，忽然起步上墙，蹲在墙头对着纪淮招手，示意他跟上。 纪淮立即了然是出现了意外，学着云翩诚的样子上墙，可身形却是更加敏捷。 他来到云翩诚身边，和她一样蹲下，问出了刚才那句话。 “有人在跟着我们，目的不明，甩掉他们。”云翩诚简要说明当下的情况。 接着发出指示：“牢牢跟紧我。” 纪淮点头。 得幸，贝卢城是一个相对复古的小城，房屋较为紧凑，监控并非全面覆盖，极大方便二人在房屋间避开人的视线和监控穿梭。 云翩诚的身手十分干净利落，明明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移动的流畅性不亚于在自家花园里穿梭。 起跳，屈膝落地减震，助跑，再次起跳，用手抓住对面的房檐，手臂用力核心收紧，翻身上去，继续向远处移动，速度极快。 好在纪淮也不是吃干饭的，他是吃云翩诚的情绪化形的，再加上天生拉满的敏捷性，跟上云翩诚并不成问题。 跟随着云翩诚越过几栋房屋，纪淮逐渐意识到她们此行的目的地——城中心最大的商场，他曾来这里吃过饭还买过衣服。 最重要的是，这是科菲家的产业， 是可以信任的位置。 最终，云翩诚从两层楼高的位置一跃而下，向前翻滚一下化解惯性和冲击力，帅气止住动作，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未果。 脏了，一会去买套新的。 纪淮站在房檐上，看着根本就不关注他状态的云翩诚，思索片刻，忽然惊慌失措喊上一声：“昀昀！” 云翩诚下意识回头。 只见纪淮脚下一滑，惊慌失措中失去平衡，当着她的面，整个人向前倾倒，眼见着就要摔下来。 云翩诚的身体比脑子更快，用快到极致的速度冲上前去，向纪淮张开双臂，把从天而降坠落的珍宝拥入怀里。 然后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后撤两步，好在她身子结实，很快就稳住身形。 这纪淮看着瘦，体重倒是一点也不轻，似乎密度比正常的人类要大上不少。 云翩诚接着冲击力，悄悄把头埋到纪淮颈间，蹭着他飞扬的发丝，深吸一口香气，又把纪淮放开。 “没事吧？”云翩诚问。 纪淮呜呜咽咽又抱紧云翩诚，声音颤抖，强迫自己憋出眼泪：“吓死小淮了……” 而后又不舍地缓慢松开云翩诚，露出自己的脸，红着眼眶，睫毛上挂着他刚刚挤出的眼泪，脸上的牙印已经不肿了，只是还留着红色的印子。 像是被狠狠蹂躏过。 惹人怜爱，惹人想要继续欺负。 “你都不等等我……”纪淮委屈道，“我有好几次都差点掉下去了。” 接着抿唇，冲云翩诚腼腆一笑：“还好有昀昀在。” 这一套丝滑小连招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启发，可就算云翩诚再怎么感情空白，她好歹也位高权重，有人使用拙劣的手段去接近她是十分稀疏平常的事情。 这种演技在云翩诚眼里根本不够看，但她对纪淮的小心思十分受用。 教坏纪淮的罪魁祸首或许是纪淮自己在网上看到的奇怪的东西，又或许对他进行诡异熏陶的南洋。 是谁都不重要，云翩诚决定先把责任归到南洋的头上，回头找时间给南洋加训。 至于纪淮…… 再接再厉。 云翩诚顺势揉揉纪淮的脑袋，又把纪淮凌乱的发丝整理好，思来想去，从口袋里取出随身携带的发绳，给纪淮扎了个低马尾。 本来是不染凡尘的妖精，现在清澈纯粹的乖小孩。 云翩诚喜欢这种气质。 更想咬一口了。 “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呀昀昀？”纪淮贴上云翩诚，用手签上她的衣角。 “去吃饭吧，到饭点了。”云翩诚说。 纪淮笑：“好哦！” 说来也巧，她们随机选择了一家烤肉店，线上点单。 刚一入座，纪淮就从云翩诚的对面换了位置，来到她的身侧。 刚用水壶为自己添上水的云翩诚将水壶换了个方向拿在另一只手里，怕纪淮突然有动作，被水壶烫到。 “怎么了？”云翩诚问。 纪淮动作幅度极为微小，东张西望两下，偷偷又拽了拽云翩诚的衣角，另一只手在桌面下方小心比划，示意云翩诚往那个方向看。 云翩诚很快理解纪淮的意思，向斜前方那桌看去。 那桌坐着一男一女，女子的长相十分陌生，云翩诚确信自己没有见过。 但那个男子…… “是怀特！”纪淮小声提醒，“莉亚的男朋友。” 云翩诚：。 吃饭吃到瓜了。 “我们要做什么吗？”纪淮继续小小声。 云翩诚轻轻摇头，打开光脑，调整角度，悄悄拍上一张照片，发送出去。 她静静等着光脑弹出消息，在心里读秒。 一秒，两秒，三秒。 【南洋：啊啊啊啊啊啊啊】 【南洋：渣男！老娘要放狗咬死他！ ！ ！ 】 第27章 云翩诚顺利将此时外包给南洋，心安理得带着纪淮吃饭，但纪淮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频繁飘向那个方向。 或许是纪淮的视线太过于明目张胆，远处的怀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来。 而云翩诚恰好此时抬头，和怀特对上视线。 只见怀特扭过头和面前的女生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起身过来，面对着云翩诚，友好一笑。 “这位小姐，不知道你为什么总看着我，这让我的女朋友有些困扰。” 怀特说，随后眼神飘向云翩诚身边的纪淮，有些意味不明。 纪淮在一瞬间炸毛。 对情绪的感知先过纪淮对人类行为的判断，他敏锐感受到这个男人在挑衅他！ 云翩诚有些不耐烦，平铺直叙：“你的错觉。” 似乎是不信，怀特轻笑一声：“不过我从来都不愿意让美丽的女士难过，小姐，我们可以加一下通讯方式。” 他看云翩诚身边跟着这么一个小白脸，还频频看向他，只当是云翩诚对纪淮已经腻味，认为他较之纪淮要更胜一筹。 这极大程度上满足了他的自尊心，让他的自信不分场合得膨胀起来。 更何况云翩诚虽不施粉黛，但五官英气锐利，是带着攻击性的美，这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类型。 “丑拒。”云翩诚说。 怀特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不可置信：“什么？” 他虽然不是帅得惊天动地的那一款，但好歹也算长得清秀小帅，性格又好，否则也不可能勾搭上那么多款女朋友。 “她说丑拒，丑东西。”纪淮强调，十分贴心帮助怀特翻译。 怀特闻言，僵硬的表情开始扭曲，狰狞的表情即将撕毁虚假的友善：“你……” 这个小白脸就是嫉妒他，所以才这么对他恶语相向，一定是这样。 而面前这个气质迷人的女士也一定是因为不想为了自己放弃这个小白脸，所以才会当着小白脸的面这么说自己。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呵，”云翩诚冷笑一声，“你的女朋友看起来不少，怀特先生。” 她讨厌这种愚蠢又肮脏的东西，应该发配去和恶心的战争坐一桌，一发能量炮过去直接销毁，留下一缕黑烟都嫌脏了空气。 她得看看纪淮洗洗眼睛。 怀特本欲发作，可在听到后半句之后立即偃旗息鼓。 她什么意思？她认识自己自己，又或是自己的某一个女朋友？ 他的嘴唇颤抖着，像是气急了想要说什么，但又怕声音太大被自己带来的女朋友察觉到不对劲，只能憋着一口气，展现出一种欲言又止的状态。 “滚。”云翩诚言简意赅。 怀特狠狠剜了一眼云翩诚，调整好呼吸和表情，转身离去。 不管了，先好好哄着面前的女朋友再说，这个女朋友可是她刚刚交的，还没有被他驯服。 “晦气。” 纪淮气鼓鼓点评，用叉子插起面前的烤肉，狠狠塞了满口，咯吱咯吱咀嚼着。 云翩诚静静看着纪淮的侧脸，又给他碗里添了些肉。 “乖，小淮，”云翩诚说，“不和他学，小淮以后无论和谁成为伴侣都必须要忠诚。” 纪淮的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乖乖点头。 担心纪淮不能理解忠诚在感情中表达的意思，云翩诚解释：“意思就是，你只能喜欢你的伴侣，不可以和其他人发展近似于伴侣的情感关系。” “哪怕是在交往阶段，尚未经过联盟律法认证。” 纪淮嚼嚼嚼，把嘴里的肉吞下去，扯过一张纸擦擦嘴，面向云翩诚，表情十分认真：“我只喜欢昀昀。” 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说什么只喜欢。 没有反驳，云翩诚轻轻摸摸纪淮的头：“乖。” 她目前为止，也只喜欢小淮。 说起来真的很矛盾，她希望纪淮开窍真的懂得爱，却又害怕他真的学会爱之后觉得是她刻意引导讨厌她，或是觉得她很没意思离开她，她不敢任由自己沉沦。 她自知古板、无趣、不会哄人，她坚持自己的原则，故而不会强制留下任何人，可偏偏舍不得，更不敢赌一把。 她只敢等纪淮长大，等他经历了很多事之后能够真的明白爱，再坚定地选择她，她才会回应。 快长大吧，告诉她答案，或许那时她就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可以坦然接受任何结果。 云翩诚是胆小鬼。 * 琳挂断通讯之后，走出角落，四处张望，果不其然发现自己丢失了胡杨和江航的行踪。 但是没关系，既然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云翩诚，那么她只需要去云翩诚的停车位置蹲守即可。 算算时间，她接打通讯一共不过才三分钟，人不会走很远，于是她打开导航，挑选最近的一条通往停车场的路。 注射肌肉溶解剂后，她虽然可以保证自己的外形和阿西娜相似，但相应的，她的肌肉萎缩导致行动能力和作战能力得到大幅度下降。 这才跑了几步路，她就已经气喘吁吁，大口喘着粗气。 穿过一条狭窄的小道，面前是豁然开朗的青天白日，大大的停车场里停了不少车。 忽视不断往来取车和停车的人，一直站在阴影处的两人显得格外扎眼。 这两人正是碰头后发现都没有找到云翩诚和纪淮的胡杨和江航。 他们大眼瞪小眼。 终于，胡杨烦躁乱揉自己的脑袋，蹭着墙蹲下。 琳学过唇语，这几乎是她们的必备技能之一。 她远远看着胡杨和江航的嘴一张一合。 胡杨：咋办啊跟丢了，回去不得挨老大说。 江航：之前几个人带枪都拿不下她，没事的。 胡杨：可是她今天没带枪啊！就带着小对象出来谈恋爱来了，就这咱们还让她发现，给她放跑了。 江航：…… 江航：我带了，要不我冲你开一枪把你打伤回去交差吧，就说咱们没打过。 琳：…… 真是毫无营养的不靠谱对话。 不过也算是知道他们是受命于人，也就是说程昀得罪了更麻烦的人物，这符合她筛选盟友的标准。 她只有五天时间，虽然她可以在不经查证的情况下直接击杀程昀，但万一程昀真的是云翩诚呢？ 单枪匹马的她可打不过从军营里爬出来的军事天才云翩诚，就连论战术也不一定能拼过她。 琳将呼吸调整均匀，确定自己不显疲态，走上前去，站在江航身后，忽然开口：“你们在跟踪程昀。” 江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子紧绷，迅速向边上一步拉开距离。 “你是什么人！” 胡杨一下从地上蹿起来，却因为起得太猛眼前发黑，晕头转向中控制自己的平衡，尽己所能不露出破绽。 琳没有回答，抬手接住江航忽然劈来的手刃，反手掏出枪，指在江航决定性别的位置。 江航：。 举起双手。 本来准备帮忙的胡杨面色一变，停下动作。 见自己的好兄弟面如菜色，胡杨开口：“姐，有事咱们好商量，放下枪说话。” 琳撇了胡杨一眼，没有说话，盯着江航看，拿着枪的手位置没有移动分毫。 江航下意识低头去看琳的手，却发现这把枪的安全栓似乎没有拉开，等待几秒发现琳没有其他的动作，确定她不是单纯来找茬，也不是真的想要杀人，这才仔细打量琳的脸。 “你是……”江航迟疑一会，从模糊的记忆里翻出一个名字，“阿西娜？” 琳不动声色皱眉，心里却一咯噔。 她特意挑选这个身份进行取代，就是因为阿西娜的亲缘关系很浅，但如果有很多人都认识她的话，这会让她的伪装不堪一击。 “呵。” 琳没有直接回复，只是给了模棱两可的冷哼。 “我要见你们老大。”她说。 胡杨闻言立即被点燃：“你算什么东西啊，我们老大是你想见就见的吗？注意你的态度。” 见琳的注意力被胡杨吸引过去，江航悄悄向胡杨传递一个眼神，胡杨立刻会意，面上不显，手悄悄摸进自己的口袋。 他继续用言语去激怒琳。 “我说江航怎么知道你叫什么，我可想起来了，就是你每次都提交豁免权申请，然后卖惨求别人投票让你可以安安心心在家陪着你老公女儿的骨灰。” “这下怎么又关心起我们找不着程昀了？” 还有这种事？琳拿到的资料并没有这一部分。 咔哒。 琳的耳朵被这声声音刺激得一动，大脑立即反应过来这是手枪拉栓的声音。 江航有枪！ 趁着这一下愣神，胡杨忽然暴起，将麻醉针狠狠扎向琳的身体。 她下意识去躲，另一只手去拉手枪的栓，想要先一步攻击，却被江航摁住手臂，举枪抵上她的脑袋。 保命起见，琳没有反抗。 她说：“我没有恶意，我的目标也是她，我想找你们老大谈合作。” “那得看你有没有本事，”江航的声音枪后传来，“赤蝎，你来找吧。” 接着眼神微动，看上一眼胡杨。 胡杨接到指示立即动手，将麻醉针扎进琳的身体，一推而尽。 琳倒地，被江航拎起来，放到墙角。 “现在怎么办？”胡杨问，“任务没完成，麻醉也用掉了，怎么解释？” 江航轻笑：“如实说就行，提前打个招呼，就说……” “说阿西娜是程昀的人，帮她脱身时消耗掉了我们的麻醉针。” “至于她能不能真的找来赤蝎面见我们老大，能不能解释清楚谈成合作，就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了。” 第28章 滴答。 一滴雨水趁着夜幕落在琳的脸上，好巧不巧，落在假皮肤的接口处。 琳的眼皮动了动，大脑仍然处于一片空白，她茫然从地上做起来，记忆慢慢回笼。 一滴又一滴的雨接连落下，很快便从零星几点变成特大暴雨，视线刷得一下全白了。 脸上传来痒意，琳下意识摸上一把。 糟了，这套假皮肤用得时间太长，已经开始损坏，防不了水了。 她四处打量一圈，透着雨幕判断自己依然在停车场里，只是被扔在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这里没有地方可以避雨，琳从口袋里拿出湿透的口罩戴到脸上，慌忙打开光脑打车，向停车点跑。 是她太大意了，只觉得胡杨和江航是单纯地受人所托去跟踪程昀，但根据二人身上拿出来的工具来看，她更倾向于这俩人是想绑架程昀，甚至知道程昀很危险，配备了手枪进行防身。 那接下来呢？她该怎么做？ 去赤蝎，然后继续要求面见他们的老大？ 还是继续去蹲科菲？ 又或者……直接踩点去杀程昀？ 琳的大脑一片混乱。 来到路边，好歹有店家可以提供避雨的地方。 老板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见琳浑身湿漉漉，还贴心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她。 琳看着这条毛巾发愣，半晌才擦擦头发上滴下来的水。 “谢谢，”琳低声说，“我支付给您吧。” 老板笑：“不用了，早点回家吧。” 而后转身回到自助收银的位置，那里放着一条小板凳，她四仰八叉坐上去，拉出虚拟屏挑电视剧看。 琳沉默着，半晌又说了声谢谢，才转过身来继续等车。 那辆车来得很快，琳坐上车后座，就听司机诧异：“我的天，丫头你没带伞吗？这么大雨咋还往外跑？” 琳没有回答，开口催促：“麻烦出发可以吗？” “欸，好好，早点回家啊，别着凉了。” 司机没有再说其他的话，立即启动。 琳不知道怎的，忽然有些想哭。 她是被穆林收养的孩子，从小就当作手下进行培养。 她天资愚钝，懦弱又心软，比不得那些天才，她必须足够坚强和努力才能脱颖而出，成为穆林忠实的狗。 这是她报恩的方式。 可穆林是个冷心冷情的女人，她只有很少的时候能获得零星的夸赞，更多的时候是冰冷的任务指令和结果催促。 她是懦弱的人，若非必要不会去杀人。 她没敢杀阿西娜，也不敢真的去杀江航，更不愿意在不确定身份之前就对程昀下手。 “抱歉，把你的车弄脏了，我会走平台赔付的。”琳说。 司机这才开口：“没事啊丫头。”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我家丫头就跟你差不多，看你也算亲切，早点回家吧，我刚好明天约了洗车。” “早点回家，没事。”司机强调。 琳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她还是继续蹲科菲吧。 嗡—— 琳的光脑忽然震动一下，她点击新消息查看。 发消息的人没有姓名，消息在三秒后自动消失，毫无痕迹。 但琳清晰记得上面简短的内容。 【去找赤蝎】 这四个字让琳头皮发麻，像是有无形的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就连她任务上的挫折也无所遁形。 是谁。 谁发的？ 不重要。 司机的车速很快，但先进的自动驾驶技术和雨天很少有人出行的马路为安全提供了保障。 琳很快到了那条巷子口。 巷子很窄，车子没有办法开进去，司机这才熄了把人送进去的心思，一溜烟开走。 琳听着轰鸣声的远去，心里却无端轻松些许。 她跑步回到那所矮矮的屋子，进门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先去给屋里的阿西娜扎上一针营养针。 在前几日获取阿西娜的信息之后，她再次让阿西娜陷入沉睡，如今依然需要每天注射营养针才能维持生命。 她其实在这个小房间里留了很多营养液，就是怕万一自己出了事，从昏迷中醒来的阿西娜没有力气出门觅食。 接着才去洗澡。 她撕掉脸上的假皮肤，卸掉妆，露出自己原来的脸。 让自己干爽走出浴室之后，她从自己带来的大背包里翻出一套方便作战的衣服，将枪.支.弹.药配备好，各自放在身上的各个位置。 接着更改光脑系统，利用自己的检索权限检索赤蝎的相关信息，获取其据点的位置和头目的名字。 说来也有趣，明明是贝卢城里较为极端的暴力组织，却明目张胆地广纳新人，地址就这么大剌剌地往外一放，生怕别人找不到。 该出发了。 她这次没有再在自己的脸上做伪装，选择用自己真实的脸前去。 阿西娜的脸似乎有很多人都认识，她再伪装成她不太合适，反正自己都要上门了，可疑人士再可疑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她打开导航，确认好路线，这才举着一把黑伞出门。 当然，那么远的路，她是不可能走路过去的。 在光脑上面打了车，一路沉默着到达据点附近。 说是据点也挺可笑，其实只是一间有些大的别墅，关着灯，坐落在贝卢城的郊区，也没有她想象中的多人站岗放哨和无处不在的猎犬巡逻。 安静得就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大户人家。 琳走上前去，终于在密密麻麻的摄像头中找到了安全感——这所谓的据点可算是有些异于常屋的地方了。 她抬手想要去按门铃，却见院门口的大铁门自己缓缓打开，像是在欢迎她进入一样。 四下无人的地方只有琳一个人的温度，只能听到她的呼吸声被淹没在雨里。 她身子紧绷，右手举着伞，左手像是平常一样揣在口袋里，实则手已经紧紧握住手枪。 她把伞收好，靠在大门边。 门没锁，她轻轻抬手推开门。 屋内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 她从来就没有打开过光脑的自动照明功能，黑暗中的一点光亮很容易变成射击的靶子。 她屏住呼吸，数着大厅里隐藏着的呼吸声。 只有一个人。 啪！ 所有的灯忽然亮起。 琳的眼睛被晃到，难受地一闭，一阵劲风却忽然从背后袭来，和她听到的呼吸声的位置所属同一个来源。 已有防备的琳迅速拧身格挡，眼睛终于适应光线，神色冰冷盯着面前的人，抬手就想要拿出枪。 “阿西娜，你果然来……”江航勾出一抹笑，忽然一怔，“你不是阿西娜。” “你是谁？” “我要见你老大。”琳根本不管江航问出来的问题是什么，自顾自地说。 江航笑：“那可不行。” “我们老大说了，作为任务失败的惩罚，今夜我是守门人，打过我，你才可以去见他。” “不过我们老大喜静，不许我动枪，或许我们可以公平切磋。”江航说着，往琳一直插在口袋里的手看了一眼。 话音一落，琳便直接出手。 她的确没有用枪，反手从腿后掏出一把留了血槽的刀，划向江航。 江航向后仰躲过这一刀。 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控诉面前的人耍赖，江航十分识相，双手一抬，像今天下午一样，示意自己不会有所动作。 “我发现你这人还真挺较真的。” “工作而已，我不拼命，”江航笑，“上楼吧，老大还没睡。” 琳盯着江航看，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一楼目前的确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扯过江航，用刀顶着，劫持着他上楼。 江航早就被打过招呼，没有反抗，领着琳来到一个房间门口。 江航敲响门。 三短两长。 门自动打开，里面的布局看起来是一间书房，中间的桌子上坐着一个正在看书的男人，十分有书香气。 “丹.格林，”琳把江航丢到一边，喊出面前人的名字，“我收到了一条阅后即焚的通讯。” 丹没有计较琳的无礼，在听到“阅后即焚”之后，抬手示意江航离开，用光脑控制房门关闭。 “你是谁的人？”丹问。 琳没有说话，一脸防备盯着他看。 丹露出一抹优雅的笑容：“别紧张，女士。” “我想知道我的合作对象是什么人。” * “今天的雨好大哦昀昀。”纪淮趴在窗户上，看着不断从窗户上滚下的雨滴。 一条一条的痕迹，拼在一起像是细密的蜘蛛网，像是要把她们捆在一起，等待时机成熟，里外都被温暖的毒素浸透了，再一网打尽。 云翩诚走到纪淮身边，静静站着：“玻璃上凉，别贴着它。” 屋内的光线足够强，如果不是整个人贴在玻璃上看的话，能看到的只是屋内的人和装修，是看不见窗外的景象的。 所以云翩诚只是看着自己和纪淮在窗户上的影子——被夜雨的镜子倒映出来的。 纪淮似乎又长高了。 第一次见到纪淮的人形是在树林里，那时的纪淮还是小小一只，看起来只有一米六，随随便便就可以扯进怀里压在身下。 短短几天时间，纪淮越长越高，前两天就已经和自己身高相仿，现在倒是比自己稍稍高上一截了。 本来有些婴儿肥的脸也开始出现成人的轮廓，身体上逐渐形成薄薄的肌肉轮廓，明明是只知道吃也不需要体能训练的小白团子，居然有这种得天独厚的天赋。 说真的，云翩诚有些嫉妒，这种超出常人的身体素质要是能在她身上，早年征战能够减少多少伤亡，能够提前多少结束战斗。 好在表面上还是那个白白的瘦瘦弱弱的样子，是不是薄肌少男也不影响他勾人的气质，五官依然精准踩在她的审美点上。 否则云翩诚或许会无法接受自己的精致小男孩抽条生长。 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减轻她对纪淮产生龌龊心思的负罪感。 “不早了小淮。”云翩诚摸摸纪淮的脑袋，手指从他柔软冰凉的头发里穿过去，一顺到底。 她悄悄捻住一缕，在手里把玩，又轻轻松开。 “去睡觉吧。” “好哦。” 第29章 如果按人类的标准来看，现在的纪淮约莫十七岁，正是身体青涩的时候。 瘦弱却带着薄薄的肌肉，腰肢在放松的情况下是无比柔软，可以在睡梦里被云翩诚温热的手掌抓握在手里。 哪怕被灼热的温度烫得一哆嗦，也只是无意识收缩一下身体，往云翩诚的怀里滚。 他什么都不懂，只觉得是亲昵的触碰，象征着二人关系的融洽。 是昀昀的触碰就可以，哪里都可以。 纪淮只会做香甜的梦。 时间尚早，生物钟把云翩诚唤醒，入目就是纪淮软乎乎的发顶。 手上的触感有一点奇怪，她下意识捏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在睡梦中做了什么。 纪淮有些怕痒，瑟缩一下，但没有醒。 云翩诚盯着纪淮的细软而柔顺的头发出神。 小淮也这么大了，必须得分房间睡，否则她可能真的没有办法克制自己。 用自私的手段催熟这段感情，是云翩诚绝对不愿意去做的，她希望纪淮成为一个完整而独立的“人”。 想到之前打扫房间时纪淮委屈的样子，云翩诚又实在心软，但分房睡必须提上日程了，她要心狠一点。 说来可笑，雷厉风行的联盟元帅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不论是何战役，是何战术，都能尽快做出决断，却在这么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家伙身上一退再退。 要不今晚和他谈谈吧，云翩诚想。 嗡嗡嗡—— 光脑检测到佩戴者已经脱离睡眠状态，一个通讯立即杀了出来。 云翩诚抬起手腕一看，是南洋。 并且此前居然已经有五个未接通讯，全都来自南洋。 她轻轻起身，没有惊动纪淮，把自己的枕头挪到自己一开始睡觉的位置，塞到纪淮面前，纪淮很快就抱了上去。 云翩诚走出房间，门无声阖上。 她接通通讯。 “姐姐姐姐出事了！” 南洋的虚拟形象出现在光脑上方，看起来十分着急，影像还在不断虚实变化，似乎信号十分不稳定。 “冷静，简短说。” 云翩诚的声音十分沉静，莫名让南洋感到有些心安。 南洋停下自己正在奔跑的脚步，把自己的气息喘匀，用尽平生的语文素养对事情进行化简。 “昨天死渣男和莉亚吵架，要莉亚证明她很爱他，莉亚和我留了条我要去找他就直接消失了，一晚上没回来，我和她爸爸妈妈都在找她。” “死东西这一看就是被pua了啊，就这死样子我都怕去了给她收尸！” 南洋咬牙切齿，随后想起来时间不能再耽搁，直接抛出请求：“姐姐你帮我一块找找吧，我求你了，我给你发了串字符，这是她的通讯码，一直打不通，但万一呢？” “好。”云翩诚答应。 南洋闻言立即挂断通讯，往莉拉常去的下一个约会地点跑。 她不知道渣男家在哪，只能寄希望于先查别的地方，若是还是找不到，可就得报警让欧文家出面去调查了。 云翩诚毫无这种顾虑，眼看着时间虽然才七点，还是义无反顾拨打科菲的电话，把人从睡梦中唤醒，简单交代几句后切入主题麻烦人干活。 科菲抱怨两句嫌弃她不礼貌打扰人睡美容觉，可还是三分钟没到就把怀特的住址发了过来。 “自己处理吧姐们，别搞出人命就行，其他的我兜着，晚点再联系哈。” 科菲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翻身继续睡。 云翩诚没有太大反应，她下手是有轻重的。 于是给纪淮留了条通讯，换好衣服，戴上手套、鸭舌帽和口罩，自己驱车出门，直奔怀特的家。 笃笃笃—— 她用光脑自带的信号屏蔽功能破坏掉怀特家的门禁，让访客信息无法上传到怀特的光脑，接着敲响大门。 门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怀特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任何不对的地方，穿着睡衣毫无防备打开门：“谁啊——” 还没等看清面前的人，怀特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钳住脖子，狠狠摁在地上。 感应到门口无人，门自动关上，完美隔绝了所有能够经过怀特家门口的人的视线。 云翩诚的半长发披散着，整张脸只能看见一双极有辨识度的眼睛。 怀特用力挣扎着，双手攥在云翩诚的手腕上，想要把这只有万钧之力的手掰开，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移动分毫。 这真的是正常女人的力气吗？ “咳……咳咳，你想要什么……” 怀特努力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却不想云翩诚现在根本就不想听他说话。 她想起自己手下的兵也有恋爱脑，头脑不清醒为了个男人或者女人就寻死觅活，再加上这个男人曾大言不惭骚扰过自己，还敢用那种眼神去看小淮。 新仇旧恨在一起，莉亚一会再说。 先让她揍一顿！ 她撅过怀特的睡衣用力一扯，撕下来一块布条，塞住他的嘴，接着扭住怀特的手压制在地，拳脚并施。 疼是十分疼的，伤是达不到验伤标准的，怀特绝望也是很绝望的。 被揍得浑身都在疼的怀特死狗一样瘫在地上，云翩诚终于发泄完毕，松开怀特从地上站起来。 她手指交叉往外一推，拉伸一下自己的手臂和手，手指上的骨节发出脆响，刺激着怀特的神经。 “唔……唔！” 怀特发出叫喊，云翩诚把塞住他嘴的布条扯出来，随意丢到一边。 他崩溃喊道：“你谁啊！我得罪你了吗？” “聒噪。” 云翩诚皱眉，再次用手掐住怀特的脖子，捏得骨头吱吱作响。 眼里全是惊恐，怀特终于老实下来，不再有其他动作。 云翩诚冷漠道：“我问，你说，不许吵。” 怀特连忙点头，云翩诚松开手，让怀特可以有所喘息的机会。 “莉亚在哪里？”云翩诚问。 莉亚？ 怀特一愣：“我不知道啊？” 眼见着云翩诚又要动手，怀特身体一缩，双手摆在身前作防御状，生怕云翩诚又打他。 “你不知道？” 听着云翩诚的声音开始丧失耐心，怀特什么也不敢瞒着，竹筒倒豆子一样什么都说了出来。 “我就是问她要点钱证明她爱我，我管她上哪整钱去呢？我啥也没对她做啊！我真不知道她在哪！” 说着说着，忽然幸灾乐祸起来：“不会是没钱去偷被人抓起来了吧，那可真是爱我。” 怀特的表情忽然开始变得扭曲，露出一个满足而丑陋的笑容，又被云翩诚一拳揍歪。 “离她远点，你得罪不起。” 云翩诚掏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怀特的额心。 他吓得大气不敢出，颤抖着咽下一口口水：“我……我知道了。” 嗡嗡嗡—— 云翩诚的光脑又开始震动，她抽空瞥了一眼，还是南洋。 “今天没有人来过，小心你的头。” 云翩诚冲怀特丢下这句话，推门离去。 她直到坐上车才接起南洋的电话。 “姐姐姐姐！” 南洋的声音火一样烧过来，震得云翩诚耳朵都要聋了，不动声色减小音量。 通过小小的虚拟形象来看，南洋的表情十分僵硬，似乎心情很是纠结。 她说：“姐姐，莉亚我找到了，但是状态不是很好，你可以尽快来一下吗？我给你发地址。” “好。”云翩诚答应道。 地址很快被发过来，南洋留下一句“姐姐我们等你过来”就急匆匆挂了电话，背景音里还传来一闪而过的泣音，云翩诚合理认为那是莉亚的声音。 尽快赶过去吗？ 云翩诚看了眼时间，才刚刚九点，这个点纪淮应该还没睡醒，现在回去把他叫起来干活真的好吗？ 她自己处理……应该没问题吧？ 毕竟她也不是没见过那些寻死觅活的恋爱脑，揍一顿的事，揍疼了就清醒了。 只不过莉亚这种情况的话，她直接动手并不合适。 想起上次吃饭时怀特的女朋友，云翩诚给科菲发了条留言，让她留意一下怀特最近的订餐、订房和购票情况。 只有让莉亚自己想开，这件事才能解决。 先不叫纪淮了，这件事她先自己处理。 车辆载着云翩诚，驶向另一处地点。 * 另一边，一直蹲守云翩诚家情况的人早在云翩诚出发时就回传了云翩诚的行踪，还特别强调这次云翩诚出门并没有带上她那个小男友。 琳作为合作伙伴直接在丹的房子里寻了客房住下，对此事一直是高度关注，闻言立即道：“她那个男朋友看起来智力有一点问题，但是她喜欢的很，咱们可以借此机会把他骗过来，然后引程昀过来。” 丹挑眉，调取那日在电影院的监控录像，采集人脸信息走后门和贝卢城的居民信息库进行比对，成功获取纪淮的光脑账号。 “他的光脑型号很普通，我可以黑进去。”琳说。 丹点头：“那就交给你了，柯克女士。” 琳借过一台电脑，接入特殊程序对指定账户权限进行破译，很快便获得纪淮光脑的实时使用信息。 “根据他的光脑显示，现在他本人已经醒了，但是好像是在……看大火的爱情片？”琳看着传输来的数据，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谁家好人一大清早看爱情片？ 丹似乎也觉得有趣，问琳：“现在方便骗他吗？” “先等等，”琳摇头，“程昀出去的时间还很短，现在发给他的话他不会信。” 丹听懂琳话中的意思，笑：“那就别让她这么快回来。” 第30章 清晨，撒到纪淮脸上的并非第一缕阳光，而是云翩诚身上薄荷洗发水的味道。 过于软乎的手感和陡然一凉的温度，让纪淮在云翩诚的抱枕塞进怀里的一瞬间就醒了过来。 昀昀要去干什么？ 纪淮不知道。 鬼使神差地，他没有睁眼，也没有叫住云翩诚，只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其实门的隔音效果很好，但是纪淮的五感比正常人类要好上不少，这一点声音还是可以被他清晰捕捉的。 听起来是莉亚被渣男骗跑了，昀昀要出去帮忙找人。 纪淮懒洋洋在床上翻个身，忽然听到云翩诚的脚步声传来，莫名心虚又翻身回去，把枕头抱好假装睡觉。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从背后传来，是云翩诚在换衣服。 纪淮的心里痒痒的，有点想偷偷转过去看，但又屈从于云翩诚的淫威，实在不敢造次。 他是听话的小淮，不可以做这些事情。 云翩诚的衣服换得很快，穿戴整齐后立即出门，还不忘把门关上。 屏气凝神，纪淮一动不动，一直听到汽车的轰鸣声逐渐离开，才在枕头上猛吸一口香香，然后掀开被子坐起来。 趁着云翩诚不在，纪淮终于有机会暗搓搓去学习上次没有机会学习的爱情相关知识。 他要偷偷学习，然后惊艳昀昀！ 他要谈恋爱！ 昀昀总嫌他小，但小是什么意思？他不小啊，甚至现在比昀昀还高了。 如果是年龄的话，他可是堂堂天生地养的小怪物，没有人类比他大！ 那昀昀是什么意思？ 纪淮在光脑上搜索。 喜欢的异性嫌自己小是什么意思？ 答案五花八门，最引人注目的是…… 男性生. 殖. 器没有达到女方理想大小！ 纪淮一脸茫然，继续搜索什么是生.殖.器，在网友的各种解答中如遭雷劈，直接劈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那日南洋发给他的小网站里的视频也历历在目，在他脑中疯狂闪回，终于在他的脑子里连成一条完整的逻辑线。 原来是因为昀昀嫌弃他生. 殖. 器小，所以不愿意和他成为伴侣，并且做视频上伴侣做的事。 纪淮的天，塌了！ 恍惚中，他突然抓住一个关键，快速搜索了星际男性平均尺寸，然后在书房里翻找，终于找到一把标准的尺子。 他盯着自己的睡裤几秒，下定决心。 量！ 纪淮长出一口气。 不小不小，比标准大很多。 那昀昀说他小是为什么呢？ 昀昀是见过他不穿衣服的样子的，那时候他就已经不小了。 问题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那应该是哪里有问题呢？ 纪淮苦恼着，终于开始搜索新的词条。 人是怎么拥有伴侣的？ 在吃了热情网友的无数瓜和狗粮之后，纪淮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得到了升华，无数追求人的方法把他的大脑撑到过载。 他热血沸腾。 昀昀在哪？他要实战！ 他忽然冷静。 昀昀似乎不喜欢他不经过她的允许看奇怪的东西，比如上次变成动画片的爱情电影。 不过他搜索的恋爱教程也说了，有时候叛逆一点并不是坏处，伴侣的话要注意分辨，有时候不要就是要。 纪淮用自己的逻辑说服自己，打开云翩诚不让他看的爱情片。 他相信答案一定在这里面！ 这一看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时间的轮转在一部电影接着一部电影的纪淮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太阳渐渐西沉，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纪淮的外卖来的零食吃完两轮，他才逐渐意识到不太对劲。 他的，昀昀，怎么，还没，回家！ 他被抛弃了吗？ 结合着电影情节的纪淮想。 纪淮：QAQ 纪淮彻底慌神，怀疑自己是不是偷看违禁片被云翩诚抓到了，所以才赌气这么晚没回来。 不知怎的，纪淮忽然联想到电影中一个英雄救美的浪漫片段，又开始寻思昀昀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会不会遇到危险。 好担心，好着急，好想出头展现自己！ 唔，不对，昀昀似乎更喜欢撒娇示弱的自己。 嗡—— 光脑震动。 纪淮只当是云翩诚的消息，马不停蹄点开。 【程昀在我们手上，不想他出事的话，现在到这个地址来】 【定位】 纪淮：QAQ 昀昀我来了！ * 修车处。 云翩诚烦躁按着眉心，等待车辆被修好。 她今天被南洋摁在甜品店，被迫想尽办法去安抚莉亚，并从科菲提供的资料中对渣男的行为进行逐一分析。 从渣男的家庭组成和性格构成开始，再到渣男找的前女友的统一特征分析，鉴定渣男是纯人渣。 可莉亚就是不听，几次都要哭厥过去。 偏偏云翩诚被吵得心烦还不能动手，孩子家长认为她是当红诊疗师十分放心她的能力硬是要拜托她给孩子做心理疏导。 她无比后悔没有把纪淮带上。 从感到无奈开始，她的负面情绪就逐渐开始累积。 或许是因为纪淮的长时间陪伴，让她全然忘记自己特别容易产生负面情绪。 真是大意了。 莉亚越是哭，她就越是烦躁，越烦躁，就越是想再次破门而入把怀特狠狠揍一顿。 毁灭吧，能不能联盟立法把恋爱脑和骗感情的pua渣男都枪毙。 哭声闹得云翩诚头疼，科菲也只是回复一个没问题之后就没了音讯，小淮大半天也没有和她说半句话。 只有点外卖的记录证明他的确起床了。 她好想逃。 一直到星际时八点，贝卢城时间六点，莉亚才哭累了缓过来，南洋表示十分抱歉麻烦云翩诚。 云翩诚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想回去好好吸一吸纪淮散散丧气。 她坐上自己的车，自动驾驶系统却离奇出了问题。 无奈，云翩诚只能放弃系统操作，并且感慨还好自己正儿八经考了驾照，驾驶这种车辆不成问题。 可还没等驶出多少，一辆不长眼的小白车直直撞上云翩诚的黑车。 云翩诚立即稳住方向盘，使用行车制动器稳稳把车停住，最后一拉驻车制动器，用手砸了一下方向盘，发出暴躁的喇叭声。 “X！”云翩诚终于没有忍住，骂出一声。 她开车门下车，来到小白车面前，敲了敲驾驶座的窗户。 白车里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看起来态度很好，下了车就开始疯狂道歉，并且愿意承担云翩诚车辆维修的一切损失，还硬要请云翩诚吃饭。 其态度实在是诚恳，还带着各种道德绑架，让云翩诚听了只能不断忍着冒出来的火气，告诫自己大街上不要对正常居民动手。 毁灭吧这个世界，烦死了。 一整天没有碰到纪淮，没有去训练，被儿女情长和意外事故绊住脚步。 云翩诚深呼吸，告诉年轻男人，加个联系方式赔偿维修费即可，别的就不必了。 接着打开光脑开始打车。 一分钟过去了。 云翩诚再次深呼吸。 真是见了鬼了，平时那么多车，今天怎么一辆都打不来。 她严重怀疑自己被人针对了。 白车车主本来想要把云翩诚送回去，然后自己再回去维修，但奈何他的车也损坏较大，完全无法启动。 无法，云翩诚只能先去修车，播响拖车通讯让拖车把自己的车送到修理店，一等就是两个星际时。 可没想到，车还没修好，她的光脑便收到一条陌生人通讯。 【纪淮在我们手里，不想让他死的话，自己一个人过来】 【定位】 呵。 云翩诚本就没有表情的脸色更冷，怒意焚烧着她的理智。 哪怕是傻子，这会也应该反应过来，她被人算计了。 就是借着这个时间差，要对纪淮动手，好把自己给逼出来。 她第一时间拨打纪淮的通讯，但一直显示目标不在服务区。 于是开启定位，却发现纪淮的光脑上一次更新的定位还停留在十几个小时前，尔尔诊疗室。 她当机立断联系秦音，让她敲自己家的门，看看纪淮是否在家。 秦音的动作很快，一分钟后就告知她，家中没人。 真出事了。 云翩诚用力握拳，又缓缓松开。 哪怕是圈套，但纪淮被人带走是不争的事实，至于对方是谁，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必须走入圈套，把纪淮带回来！ 没时间等了。 云翩诚不管还在维修的车，直接打开车的储备仓，没有时间挑选，只在各种武器中选择最为轻便的，简单装备好，带上数目并不庞大的弹药。 她直接在路边抓过一辆电动两驱车，用光脑快速破译权限征用，骑上就开始狂奔。 风狂舞着，将她的头发疯狂吹起露出优越的发际线和凌厉的脸部弧度。 手臂绷紧的肌肉线条昭示着她的心情，心里迫切地希望端上能量炮，在找到纪淮之后直接将那处地点轰成废墟。 目睹云翩诚扬长而去，年轻男人和正在操纵机器维修汽车的修理工对视一眼。 年轻男人拨通通讯：“目标正在前往指定位置，拖不住了，准备迎敌。” “武器有枪支，弹药不算充足，先打消耗。” “抓捕为主，勿伤性命。” 30-40 第31章 吱—— 电动两驱车在云翩诚的胯. 下猛的一个甩尾，迸射出火星子，稳稳停住。 轮胎下拖出黑色的车辙。 吹了一路的冷风，云翩诚现在冷静了许多，左脚一勾车上的支撑架把车停好，修长有力的右腿一迈，从车上下来。 她用右手穿过自己的额发，向后一抹，将风中凌乱的头发随意理顺，不让它去遮挡自己的视线。 修长的身形矗立在黑夜中。 这里是一片空地，四周有零星几棵树木。不远处是十分典型的废弃大仓库，符合一般人对谍战警匪片的刻板印象。 四周很静，只能听到风的声音。 仓库门口有人把手，一左一右，如同门神，手里各自端着一把枪作为法器。 就是不知道是真家伙还是假把式。 云翩诚不在乎。 既然对方把纪淮绑去要挟她，那就必不会直接和她动手，更大的可能是想和她谈判或者威胁她做些什么。 若真想用强硬手段杀她，直接炮轰尔尔诊疗室好了，没必要多此一举。 但如果他们敢弄伤小淮…… 云翩诚攥紧枪柄。 她走近仓库的门，借着门上幽暗的顶灯看清门口守卫的脸。 守卫并不算陌生，她有幸在科菲提供的资料上见过。 都是赤蝎的人。 那么目的也很好猜了，八成是想通过她对科菲下手，争取贝卢城的掌控权。 “程女士，我们老大恭候多时了。”其中一个守卫说。 见云翩诚没有直接动手，另一个守卫继续说：“但请您放下武器，我们老大会用诚意招待您。” 云翩诚没有说话，直接走上去，用蛮力把堵在门前的人丢到一遍，抬起腿就是一脚。 砰！ 废旧的大门被一脚踹开，锈蚀膨胀的下端在地上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仓库里只有前半截灯火通明，后半截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是许多的集装箱，藏匿在仓库的深处。 自门后一直到距离大门十米处，列着两列人，各持一把枪，直指云翩诚。 而在那两列人的尽头，是一个穿着休闲服装的中年男人，背对着云翩诚。 听到踹门的动静，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真没规矩，”丹呵斥道，“怎么可以用枪指着我们亲爱的客人。” 两列人展示完军火后悻悻放下枪，一副正在反省的样子。 云翩诚对这毫无意义的演戏提不起半分兴趣，直切主题：“你的目的。” 她的语气冷硬，不夹杂丝毫客气与委婉。 丹闻言，轻笑一声：“不要这么着急嘛客人，在这之前，我们先认识一下，如何？” “我是丹. 格林，你或许已经通过科菲. 欧文认识过我了。” “放了我的人。”云翩诚打断丹的废话。 丹没并没有表露出任何被冒犯的情绪，微笑着继续自我介绍：“我是赤蝎的统领，这次请你来，是想和你合作。” “放了我的人。”云翩诚重申。 “你认识琳.柯克吗？”丹笑着询问。 琳. 柯克？ 云翩诚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这个名字，似乎是联盟那个叫穆林的高层手下的人，专门干些见不得光的事。 为什么丹会提到联盟的人？ 答案很简单：她被内鬼盯上，并且内鬼已经做出行动。 计划推进，快了。 云翩诚的短暂沉默让丹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于是继续说：“她发了条阅后即焚的通讯，让我盯着你。” “我很好奇，程女士，联盟的人为什么会大费周章让我这样一个小地方的小组织的统领来盯着你？” 阅后即焚当然不是琳发的，琳向他隐瞒云翩诚的身份，这让他心生少许不快。 他不喜欢这种丧失掌控权的感觉。 因此他特地安排琳去看着纪淮，就是想避开她，自己来试探一下这位被许多人针对的目标，看看是否可以拉拢。 他的野心很小，只想要小小的贝卢城。 那联盟天高皇帝远的，他就算是违背那见不得人的阅后即焚又如何？ 联盟还能特地遣人来他的地盘杀他不成？ 真是掉价。 “放了我的人。”云翩诚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直接把手枪明晃晃拿在手里。 丹瞥了一眼云翩诚手里的枪，没有作出其他的反应，自顾自说：“我的意思是，程女士，你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云翩诚终于给出不一样的回答：“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的耐心有限，放了我的人。”她举起枪，直接对准丹的脑袋。 背后的两列人神经紧绷，立即举枪对着云翩诚。 “请你别误会，程女士，”丹抬起右手，向下一按，示意自己的人把枪都放下，“我对你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的身份对我是否有帮助。” “正如我一开始所说的，我想和你合作，仅此而已。” “呵。” 云翩诚冷哼，向前走上两步。 身后的人手握紧枪柄，随时戒备，以防云翩诚暴起。 “你需要我做什么？”云翩诚问。 见云翩诚愿意沟通，丹的掌控欲得到极大满足，觉得自己离目标更进一步。 他说：“很简单，程女士。” “杀了科菲. 欧文。” 然后你也会被我杀死。 “而我将对联盟的人保密你的存在。” 包括琳，也会用死亡换取失声。 云翩诚冷笑：“你倒是知道我是什么存在了？” 她的动作进一步冒犯，再次靠近丹。 “或许呢？程女士。”丹依然在笑，丝毫不畏惧云翩诚的动作。 “能让联盟如此重视的年轻女子，可不多。” “就算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让我盯着你的人是谁，想必你清楚。” “我只需要给出她们想要的答案即可。” “是吗？真是不容拒绝的威胁，”云翩诚少见露出温和的浅笑，“那我可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丹的眉头舒展着，点头：“当然。” 云翩诚走上前，将手枪插进口袋，空出手伸向丹：“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丹伸出手。 距离刚好。 云翩诚迅速用没有拿枪的手钳住丹的一侧肩膀，并在身后人反应过来之前拧身，让丹在反抗时暴露在自己的身前。 让他的人没有办法越过丹进行射击。 她掏出随身带着的手铐迅速把丹的一只手锁住，并且早有预判，如同开了透视一般，飞速取枪，上去就是一发子弹，将丹摸枪的另一只手的手腕击穿。 “唔。”丹吃痛。 手腕被洞穿，血流如注，被云翩诚趁机抓住和另一只手铐在一起。 已经等待多时的两列人架起枪，找寻着合适的角度，打算直接送走这个对自家老大不敬的女人。 但云翩诚这么多年的作战经验也不是虚的，躲避射击角度只是最基础的事情之一。 她一手掐着丹，一手用枪指着丹的脑袋，向仓库深处撤。 “纪淮在哪。” 云翩诚把枪口往丹的太阳xue上用力一怼。 丹眼中没有丝毫对死亡的恐惧，轻轻叹息，满脸遗憾：“看来我们没有机会合作了。” “杀了我，你的小男友也会死。” “当然，如果你不在乎他的话，就当我们判断失误，吃亏一下吧。” 丹说，忽然开始低声笑起来：“不过，你的弹药应该有限吧……” “或许你会和你的小男友葬身在一起，如何？” “如何？” 云翩诚轻轻咬着丹最后的两个字。 砰！ 她在丹的左腿上补了一枪，反手又是一枪击中最靠近自己的人。 那人一声没吭，中枪倒地。 同伴的生命就这样轻易被夺去，一些情绪较为激动的人瞬间红了眼，不管不顾就要冲着云翩诚射击。 砰！砰！砰！ 云翩诚的视力很好，枪也更快，忤逆者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就已经以面抢地。 “他们不敢伤你，丹.格林，”云翩诚语气平静，陈述着事实，“但是我敢。” “你们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我都敢开枪。” “你有许多弹药，”云翩诚忽然轻蔑一笑，“但你的人，敢和我拼准星吗？” 丹不在乎，笑：“你是军……” 一枪自脸颊穿过口腔，将丹的嘴打了个稀烂，血肉自脸颊另一侧被炸开的洞口出喷射，边缘有烧焦的痕迹。 聒噪的丹终于停止对外输出。 丹终于无法控制表情，面部因为枪伤和痛苦而扭曲。 “带我去找纪淮。”云翩诚再次用枪抵上丹的太阳xue ，视线在端着枪的一众人中轮转。 发烫的枪口灼烧着丹的皮肤，留下一个火燎的印记。 冰冷的视线，让架着枪的一众人不由得立毛肌颤栗，汗毛炸起，鸡皮疙瘩成片翻出。 “谁知道纪淮在哪？”丹已经失去除了用作生命威胁外的一切作用，云翩诚冷声问。 面前十几个人竟没有一个人说话。 砰！ 一个人被云翩诚随机选中。 “纪淮在哪？”云翩诚再次问。 面前的人开始嘈杂，可还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当赤蝎的第一个叛徒。 砰！砰！ 又是两个人倒下，云翩诚的枪向左边移，指向其中一个熟人——江航。 “纪淮，在哪！” 云翩诚的声音终于出现变化，被她刻意提高的声调彰显着她已经消耗殆尽的耐心。 “你别杀他！”胡杨终于沉不住声，一推身边的人，从一伙人中站出来，“你别杀他，我带你去。” 云翩诚的枪口缓缓从江航面前移开，指向胡杨：“哦？” 胡杨的大脑飞速运转，快速把自己手中的枪扔到地上，以表明自己的衷心。 云翩诚没有放下枪，依然端着手臂，开始发凉的枪口岿然不动指着胡杨。 胡杨心里一惊，用手摸到自己的后腰处，抽出一把手枪，丢到地上。 “其他人。”云翩诚说。 她烦躁等了十秒，见还是没有人动作，一枪扫过去，精准射中江航身后人的眉心。 枪械哗啦啦被扔到地上。 “带路。” 第32章 时间倒回到一小时前。 纪淮在衣柜里挑挑拣拣，选出云翩诚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的最久的一套，快速把衣服穿好。 又来到镜子前，嘴里叼着云翩诚分给他的发绳，学着之前云翩诚给他梳头发的样子，用梳子把头发梳顺，手忙脚乱在脑后扎出一个低马尾。 纪淮站在镜子面前转了几圈，欣赏自己这一身被云翩诚喜欢的搭配，十分满意，用光脑打了个车就要前往目的地。 他可是要去英雄救美的，一定要打扮成云翩诚喜欢的样子，然后根据正常套路，云翩诚就会以身相许。 今天的运气很好，纪淮一出门就打到一辆车，他坐在车后座，脑子里是如何又柔弱又快速把敌人放倒的方法。 他要迷死昀昀！ 那前车的司机一声不吭，直接发动车辆前往早就已经预定好的目的地，是那处仓库。 纪淮点头，嗯，很符合他在电影里看到的，适合他发挥。 保险起见，为确定这场绑架是否是恶作剧，纪淮给云翩诚拨打了几个通讯，全都显示不在服务区。 那就是出事了，纪淮皱眉，但他会把昀昀就出来的。 目的地有点远，纪淮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之后。 “昀昀在哪？”纪淮学着云翩诚的样子冷着脸问门口的守卫。 门口的守卫早就被打好招呼，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还是有些茫然，在脑子里面思考片刻才意识到纪淮指的是谁。 “跟我来。”守卫说。 或许是因为云翩诚担心纪淮在家里偷偷玩枪，于是家里藏匿枪支的几处地点纪淮一概不知。 他今天就是空着手来的，可那又如何？ 他的小臂能伸出坚韧的黑色骨刃，这就是他最趁手的武器，也是他最明显区别于人的地方。 甚至可以伸缩自如，配合着云翩诚教过的体术，做近战战神，等到杀了人再收回来，了无痕迹，没有活着的人会发现他是怪物。 为此，他今天特意穿了短袖，就是怕自己的骨刃划破昀昀买的其他漂亮衣服。 没有说身上这件不漂亮的意思。 此时的两列人和丹尚未就位，在仓库里等待的是琳。 她这次露出的不是阿西娜的脸，而是一张纪淮不认识的脸——却也并非她的真容。 她只有在独自面对丹的时候，因为大雨、时间和不佳的心情放弃过伪装。 当然，她那张可以被星网搜索到的脸也是能和丹达成合作的一项重要依据。 她在合作时也仅提到程昀的身份特殊，和联盟有关，让丹只需配合她的任务各取所需即可，至于程昀究竟是谁关乎到更高等级的秘密，无可奉告。 琳看着不谙世事却还要装作冷静的纪淮，知道丹这是在敲打她，不让她和程昀有直接接触。 但是没关系，只要丹能够确定云翩诚的身份，就是和她的目标一致的，没什么不好接受。 只要能完成穆林女士的任务，她能否被人尊重和信任都不重要，她只在乎穆林的看法。 “昀昀在哪？” 纪淮看着面前不及云翩诚万分之一的女人，冷冷问道。 昀昀昀昀，就知道昀昀，琳暴躁想，这种场合还要叫这么亲密，不愧是某人智力有问题的家养小男友。 分不清一点轻重缓急。 虽然新闻记载的云翩诚一直都是个靠谱且雷厉风行的女人，讨厌蠢货，但不排除她有把人保护得很好宠成傻子的可能性。 毕竟这种女人最喜欢好掌控的人，漂亮的傻子就是最好的选择。 琳扯出一抹笑容，看不出是嘲讽还是打工人的无奈，只有散发着恶意的负面情绪让纪淮确认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说：“你不是想见她吗？和我来。” 纪淮依旧木着一张脸，也没有实际经验，只能跟着琳的指令走。 他考虑过像电影里一样劫持琳或者杀掉她，可万一她是宁死不屈之辈打死不告诉他云翩诚在哪怎么办？ 进一步等待才能见到自己想要的，无论是作为营救者还是被营救者。 琳在前面带路，越过横七竖八摆放、层层叠叠的集装箱，一直把纪淮引到一处集装箱门口才停下身来。 还没等琳开口，纪淮率先问：“昀昀在这里面吗？” “当然不在。”琳说。 她用权限扫开电子集装箱的门，把纪淮带进去。 里面有个不算很大的正方形的桌子，每条边对应的位置摆着一把椅子，桌上放着复古的茶盏。 看上去不像是要审问犯人或者绑架人的地方，倒像是因为财力有限随便布置的会客场所。 纪淮没有在电影上见过这种桥段，对人类社会也不够了解，猜不到接下来的发展，但他知道自己今晚来的最主要目的就是把昀昀带回去。 他皱眉：“她在哪？” “她会来的，但不是现在，”琳操控权限把加固过的集装箱锁上，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水，“和我一起等吧，这里没有一个人会受伤。” “你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琳向抿了一口茶水，向纪淮露出一个微笑。 该说不说，虽然不敢确定程昀是不是已经死掉的那位，但是审美的确不错。 色系温暖的休闲穿搭，比一线男星好看上不知多少的脸，还有这懵懂乖巧却会张牙舞爪保护人的气质，在首都星不可以说是罕见。 琳可以打包票，她没见过这种男人。 真是的，她也想养个这种类型的，一定很有意思。 琳的负面情绪里有浅浅的欺骗，纪淮不敢确定是她说的哪一句话是真的。 他沉着脸，走上前去。 琳抬头看他一眼，并没有把他当作威胁。 下一秒，细嫩的手用她完全没有办法反应过来的速度掐上她的脖子，力气巨大，像是要把她的脖子直接拧断。 纪淮再次问：“她在哪？” “她……咳咳，很快就会过来……”琳两只手握上纪淮纤细的手腕，想要把这只力气大到匪夷所思的手挪开。 纪淮感知着，没有谎言的味道。 他的手稍微放松上些许，给予琳喘息的机会。 纪淮：“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你需要做的——”琳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只手放下去，往自己的身后摸。 她拔出枪，对着纪淮就是一枪：“就是等待！” 子弹的速度很快，但纪淮的反应速度和移动速度更快。 他随意一个闪身躲过本来就没有瞄准他的致命部位的子弹，抬手握住琳的手腕。 咔。 纪淮轻轻用力，琳的惊讶情绪甚至都没有产生，就已经被剧痛席卷。 纪淮仅用蛮力就折断了她的手腕。 咔哒。 琳的枪落地，面部因为疼痛而狰狞，却始终没有叫喊出声。 “告诉我，她在哪。” 纪淮冷声道，语调的起伏与表情和云翩诚如出一辙：“我不介意亲手拧断你的四肢，接下来就是头颅。” “我没有骗你，”琳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疼痛带来的不适，“你需要做的是等待，她会亲自来见你。” “你既然有这个能力，随时都可以杀了我，我没必要骗你。” 纪淮垂着眼，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半晌，他松开琳，捡起地上的枪，据为己有。 没有欺骗的味道，纪淮姑且信琳一会，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看看到底是谁，要绑架昀昀做什么。 以及让他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纪淮想不通，也不知道。 他坐到琳对面，打开光脑，继续刷爱情片。 琳：…… 呵，武力值很高的傻子。 鄙视完，琳开始担心丹究竟能不能把事情处理好。 她这里已经出了岔子，要是丹那边也出问题就真的麻烦了。 “纪淮，”琳突然出声，“你知道程昀是谁吗？” 纪淮应声抬头，听不懂琳在说什么鸟语：“什么谁？她不就是程昀吗？”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琳虽然格斗能力不算很好，但是审讯能力却不容小觑，她没有从纪淮的微表情中读出迟疑和防备。 只有疑惑和不耐烦。 看来纪淮什么也不知道，琳垂下头，熄了和纪淮交流的心思。 时间过得很快。 集装箱门口也有脚步声传来又停止，是有人来此处看守。 砰！ 是仓库大门被踹开的声音。 琳警觉抬头，发现纪淮也隔着集装箱的墙壁看着声源的方向，面色凝重。 外面安静了一会，随后就是接连不断的枪响。 这冲天的狡诈、欺骗、恶意与愤怒，隔着一道墙和一百米远都能被纪淮强烈感知到。 尤其是里面混着一道他最为熟悉的情绪。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纪淮再次掐住琳的脖子，将她从椅子上扯起来。 单手拖拽到门口，纪淮将琳按在门上：“开门。” 琳哆嗦着手，表示她的光脑在左手，而惯用手是右手，没办法操作。 纪淮眯眼，十分不悦。 抬起手，对准厚重的门。 砰！ 特质钢板向外翻出，一只白皙细嫩的手从洞口伸出，将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还没等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东西，纪淮已经抓住洞口的边缘，用力往下撕撤。 咔，咔，咔。 门一截一截在他手里断裂，硬生生撕出一个口子。 纪淮提着琳从洞里钻出来，面带怒意看着门口用枪指着自己的人，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诱饵，云翩诚才是他们的目标。 昀昀说过，用枪指着自己的就是敌人。 他的面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不等琳说话，掏出琳的配枪抬手就是一枪击中一人的腹部。 那人慌乱中向纪淮开枪，被纪淮随意躲过。 他嫌琳重影响他移动，随意把琳丢在地上，闪身上去把枪对准那人的太阳xue 。 纪淮的移动速度很快，不光是中弹的人，琳和另一个健全的看守者都没有办法捕捉到他的动向，更别提瞄准。 砰！ 那人的太阳xue被击穿，血溅在纪淮身上。 带着炸裂的伤口倒在地上，那人的血自致命伤处大量涌出，顺着地势向琳的方向流。 纪淮抬头，看向另一个拿枪的人。 那眼神太过于犀利可怕，持枪者只觉得自己是被一只猛兽盯上。 反正老大的合作伙伴在地上，他不用担心误伤，也不管瞄不瞄准，直接就是向着纪淮的方向连续开枪。 是敌人。 纪淮依然将移速拉满，躲避子弹，冲上前去用手捏碎持枪者的手骨，夺下他的枪，抵上他的额心。 砰！ 纪淮没有该不该杀人的概念，更不会害怕人类的尸体。 这一小片地方只剩下他和琳两个人。 纪淮站起身，居高临下，垂眼冷漠看着琳。 身上溅上的鲜血配合着人畜无害的脸。 他不是傻子，琳想。 他是怪物，是恶魔。 “别杀我！”琳喊。 这里没有丹的人，不会有人知道她做了什么，也没有人去定义她的行为是否是背叛。 纪淮歪头，愿闻其详。 琳说：“劫持我，走出去，我给你指路。” 没什么不好答应的。 纪淮没有感知到欺骗，再次把琳拎起来，跟着琳的指示向外走。 却看到了拎着死狗一样的丹的云翩诚。 云翩诚一脸肃杀，是纪淮从来没有见过的凶狠。 在看到纪淮的一瞬间，云翩诚的表情出现变化，似乎是对面前的场景十分意外，有些怔愣。 纪淮的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这副满身血迹的样子不能被昀昀看到。 也不能让昀昀知道他很凶，只有他是乖孩子，昀昀才会喜欢他。 衣服……衣服也脏了。 他没有保护好昀昀给他买的东西，他是坏孩子。 都怪琳和那些看守，纪淮恶狠狠想，死不足惜。 纪淮强迫自己的大脑进行运转，终于得出可行的方案。 一个让他示弱的方案！ 他把琳往地下一丢，委屈巴巴跑向云翩诚，把头埋在云翩诚颈间，身体小幅度颤抖着。 “昀昀……”纪淮的声音拉长，带着呜咽感，声线压低，血腥气和香气同时扑向云翩诚，“他们都欺负我……” “他们还打我，弄了我一身血……衣服都脏了……” “我很喜欢昀昀买的衣服……呜。” “我好想你昀昀……” “我害怕。” 纪淮紧紧抱住云翩诚，把丹挤开，更无视为云翩诚带路的胡杨和他们身后跟着的一干人等。 琳：？ 欺负？我吗？ 第33章 云翩诚一手是枪，一手拖着丹，实在是空不出手去回抱纪淮，并且现在也不是什么适合拥抱的场合。 她此刻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纪淮没事，挺好。 但她本身一人拖着的丹，就是她来找纪淮的最好掩体。 现在她的目标主动送上门来，需要考虑的问题就从一个人的安危，变成两个人应该如何在腹面受敌的情况下，使用一个掩体逃脱。 在纪淮加入队伍后，暴露的体积增大一倍，丹的体积显然不够用。 空气凝滞，场面一触即发。 衣料和硬物与金属摩擦的声音从头顶的四周传来，迅速靠近，似乎一开始就按兵不动埋伏在暗处，且听起来配备了重型武器。 是丹的人。 砰！ 暗处有人放枪，目标正是云翩诚拖着丹的手。 由于空间受限，云翩诚没有办法拖拽着重量不轻的丹大幅度移动，只得被迫松开手。 唯一可以作为人质的盾牌失去，丹的下属也不再有所顾忌，从四面八方的集装箱顶部冒出头来，架枪对云翩诚和纪淮进行射击。 云翩诚的肌肉记忆比大脑的反应更快，几乎是在那枚冲向自己手的子弹发射的一瞬间，就已经定位到偷袭者的位置。 砰！ 她抬手就是一枪，一击毙命，而后迅速扯住纪淮，要强行突破包围圈。 纷涌而至的子弹袭来，将云翩诚往远离丹的方向赶。 他们的意思很简单，让云翩诚远离丹之后再射杀。 云翩诚拧身要回去给坐在地上的丹补上一枪，却因瞄准她的子弹太多，控制自己的移动并枪击丹的难度系数实在是高。 纪淮一看到云翩诚的动作，就大致猜出她是要做什么，趁云翩诚的注意力在躲避子弹上，偷偷拿出自己从琳那里收缴来的小手枪，瞄准集装箱顶部的人，帮助云翩诚减缓压力。 借此机会，云翩诚快速调整身体的姿势和射击角度，终于开出一枪。 胡杨的反应十分快，立刻扑向丹身前，用自己的肩膀挡下一枪。 被空间感削弱的嗡鸣声靠近仓库的外围，云翩诚知道这是其他的增援也在陆续赶到。 一枪没中，她也不再留恋。 “走！”云翩诚喊。 纪淮立即响应指令，跟上云翩诚，用自己的小手枪对付射击角度比较合适的袭击者。 他的速度云翩诚再清楚不过，因此这个时候云翩诚最应该做到就是保护好自己，尽快远离这个地方。 云翩诚的耳朵微动，判断并躲避远程袭来的子弹。 纪淮紧随其后，面朝袭击者的方向倒着跑，尽他可能把人处理掉。 他紧紧抿着唇。 砰！ 有一枚子弹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在他没来得及躲闪之际击中他的心脏位置。 因为冲击力过大，纪淮向后一个踉跄，很快又调整好身形。 衣服破了啊，纪淮下意识低头看。 他的胸口出现一个白色的洞口，一枚漆黑的子弹缓缓从洞口处被推开，掉在地上。 随后，白色的洞口逐渐减小，最后完全合拢，连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是的，纪淮只是一个人形生物，他没有心脏，也不需要呼吸，更没有血液。 唯一的生存能量来源就是人类的负面情绪。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除了清楚看见自己击中纪淮的狙击手和纪淮本人，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狙击手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被子弹击中后还能稳稳站住。 甚至…… 砰！ 子弹穿过额心，狙击手应声趴下。 纪淮这才放心，转身快速跟上云翩诚，跑向仓库外。 只是可惜了昀昀买的衣服，纪淮垂着眼，有些不太开心。 不过…… 纪淮边跑边思考，直到背对着云翩诚跨.坐上她的电动两驱车后座，才终于思考出解决这个问题的最优解。 云翩诚一手油门拧到头，车辆在她的权限掌控下没有系统速度限制，只有车体本身机能对速度的限制。 后面跟着两辆大型装甲车，上面有人正在瞄准。 咔哒。 纪淮瞄准装甲车上方露出头的人，扣下扳机却没有一枚子弹射出。 云翩诚的耳朵十分灵敏，瞬间判断出这是纪淮的弹夹空了。 也不管纪淮的枪到底是从哪来的，云翩诚说：“枪在口袋里，弹夹在腰上。” 纪淮接收到信息，反手把手塞进自己曾经睡觉的地方，掏出云翩诚的枪进行射击。 为躲避瞄准，云翩诚车的行驶方向被她控制得很难预测，但相应的，这对纪淮的准星提出很大要求。 纪淮的准星很差，这一点平时带纪淮在训练场练枪的云翩诚是知道的。 反正她也不指望纪淮能够杀死几个人，只要他开枪对后方的人造成干扰就行，这样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赤蝎虽然是较为极端的暴力组织，却能在一定程度上获得部分民众支持，就是因为在公共场合十分注意影响，往往袭击人都是在没什么人的地方，使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因此只要进入城区，她们就安全了。 只是她并不知道，所谓准星极其差的纪淮小同学，正在她的背后，一枪一个成年人，还没等驶出二百米就已经处理掉一辆装甲车。 车辆追击的声音逐渐在身后远去，云翩诚骑着电动两驱车来到城区。 贝卢城是一座十分慢节奏的小城市，人们的夜生活并不丰富，此时的街道上只有昏黄的路灯和安静的楼房，几乎看不到人。 云翩诚拐过两个弯后，车速终于降下来，因为肾上腺素飙升而有些红润的脸上沁出透明的汗。 “没事了，小淮。”云翩诚说。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或许只有她本人清楚里面的情绪有多复杂。 她明明知道纪淮是怪物，实在不行还可以变成团子逃跑，身体极限也远大于正常的人类。 换句话说，纪淮完全有能力自己一个人跑出去。 是她关心则乱，也是她没有办法真的把纪淮一个人丢在那里面对赤蝎，哪怕她知道赤蝎伤害不到他。 甚至会因为提供太多的恶意让纪淮的能力进一步增强。 见云翩诚终于有空理一下自己，纪淮刚才想出的最优解可算有了用武之地。 “昀昀……他们的子弹打中我了……”纪淮靠在云翩诚温暖的后背上，声音里是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委屈极了。 “我好痛啊……” 什么？ 云翩诚快速把车停下来，长腿一迈下了车，绕到纪淮面前：“哪里？让我看看。” 她的剑眉拧起，凌厉的眼中是掩盖不住的担心。 “这里。” 纪淮拉着自己嫩黄色的短袖，指着那一处洞口。 他垂着头，声音很闷：“现在已经没事了，但是好疼好疼啊……昀昀买的衣服也破了……” 云翩诚盯着那一处破洞看，只觉得怒火中烧。 如果纪淮真的是人类的话，现在估计尸体都硬了。 看来联合科菲带人端掉赤蝎的计划必须提前。 “乖，衣服坏了咱们再买，我有的是钱，”云翩诚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安慰纪淮，“你多吃点情绪，好好恢复。” 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终于克服不要去引导纪淮的心理障碍，揉揉纪淮的头发，把他摁在怀里。 “我会保护好你，小淮。” 云翩诚垂眸，手臂紧紧圈住纪淮，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让手骨在纪淮的后背嵌入太深：“我很抱歉。” 是因为她，才会把纪淮引入这场纷争，如果一开始在森林里她狠下心来没有带走纪淮，纪淮或许还可以继续当他无忧无虑的小怪物。 为什么要当人呢？ 云翩诚自嘲一笑，当人一点都不好，烦恼太多，事情太多，责任太多。 还要被她的私心裹挟，于情感的定所里摇摆，这对她和纪淮来说都太累了。 纪淮感知到这些情绪几乎要被吓死，赶紧卯足劲狂吃。 感受到负面情绪潮水一样退去，云翩诚的身体感到十分轻松，可她本人却陷入更深的自责。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纪淮急了，觉得自己就应该和云翩诚一开始在森林里烧自己的衣服一样，找机会偷偷把衣服给烧掉。 等等，烧衣服。 他烧衣服是为了隐藏受伤的痕迹不让云翩诚担心，那么当初云翩诚烧衣服又是为了什么？ 他记得琳问他知不知道程昀是谁。 所以…… 纪淮不是个能憋得住话的人，有问题当场就问。 他说：“昀昀，为什么有个女人问我你是谁？你有别的身份吗？” 云翩诚的情绪被纪淮的话巧妙转移，她清醒过来，立刻松开纪淮，刻意无视纪淮失去怀抱后失望的眼神。 她沉默半晌，回答：“我就是程昀，小淮。” “你记住这一点就够了，她们都是坏人，这是她让你离开我的方式。” 纪淮点头：“哦哦。” 他感知到了欺骗的味道。 但没有恶意。 昀昀不会害他，那么真相就不重要。 他是昀昀的乖小淮，昀昀也只能是他的昀昀。 如果知道昀昀的真实身份会让他失去昀昀，那他宁可不去寻找答案。 纪淮只要他的昀昀。 “我没事的昀昀。” 纪淮最是清楚自己的脸有多大威力，于是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永远像懵懂卖乖的家养小宠物，全身心依赖着云翩诚。 “我们回家吧。”纪淮笑。 第34章 把电动两驱车停回汽修店门口，云翩诚看了眼紧锁的汽修店大门，知晓自己的车暂时是拿不回来了。 她打开光脑，贝卢城时间十一点半。 “走吧，小淮，”云翩诚转身，在纪淮的发顶揉上一把，“我们散步回去。” “嗯嗯！”纪淮乖乖跟在云翩诚身后。 “饿不饿，家里还有零食吗？” “我不饿昀昀，今晚的情绪吃得很饱。零食还有的哦，我还没有吃完，好吃的都买了两份，有给昀昀留！” “乖。” 汽修店的位置离尔尔诊疗室并不算很远，约莫十五分钟的路程。 走到一半时，云翩诚忽然感受到衣服被一股小小的力道扯了一下。 她偏过头，是纪淮。 “我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吗昀昀？这里没有人。”纪淮歪着头问。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纪淮把自己的低马尾拆掉，完完全全披洒下来。 暖黄色的路灯散发出温柔的光线，打在纪淮的白皙的脸上，阴影随着他立体的五官形成，本就优越的脸更多了一份神秘，却又被暖光撕开暗夜的面纱，暴露在云翩诚的面前。 随着他的动作，柔顺的黑色长发从肩膀上滑下，发尾勾在他自己的小臂上。 想扯一下，云翩诚盯着那一撮头发想。 也想去揉搓他的脸，让他脸颊发红，露出不太舒服的表情，最好和上次因为脸上牙印传来的疼痛一样，被逼出生理泪水。 红着眼眶，长而细密的睫毛都被眼泪打湿。 惹人怜爱，勾人欺负。 “为什么忽然想变回去？”云翩诚问。 她垂下眼，压抑自己绝对不能对着纪淮表露出来的情感。 可是纪淮感受到了。 这也是他想要再次吃掉的，一直没有读懂的情绪。 纪淮睁着一双清澈的黑眸，眼里是无比的纯粹，他迅速答：“因为变成球球可以离昀昀更近哦。” “一天都没有见到你……我很想你。” “变成人之后就不能和球球一样亲近了，我不喜欢被昀昀这样对待。” 果然还是小宠物心态啊，云翩诚将自己靠近纪淮的计划向后拨动一大截。 她回应：“路上有监控，先回家吧。” “可是我现在就想要。”纪淮难得叛逆，忽然拉住云翩诚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蹭上一下。 纪淮：“我很害怕，昀昀，我以为我会失去你了。” 滑嫩细腻的肤质吸引着云翩诚的注意力，充满着依赖感的话语让云翩诚无法抑制地心动。 真是好看的脸啊。 妖精。 纪淮向两侧张望一下，视线锁定一处巷子，拉着云翩诚的手就往巷子里走。 他的力气很大，但并没有以强迫的姿态拽着云翩诚，是云翩诚自己半推半就跟着他往巷子里去。 漆黑的巷子深处，人的脸并看不真切。 “这里呢？这里有监控吗？”纪淮急切问道。 云翩诚打开光脑，简单扫描。 没有研读过使用说明，纪淮看不懂云翩诚光脑系统上给出来的图标是什么意思，可他看得懂云翩诚的沉默。 是没有监控的意思。 纪淮两只手握上云翩诚的左手，小心翼翼摩擦一下，感受着上面有些粗糙的茧。 过于细腻的触感蹭着自己的手，云翩诚的心头难免一痒，她的手指往回颤动一下。 昏暗的光线就是容易让人的大脑选择沉沦，在这一瞬间，云翩诚尤其想要用力攥住纪淮的手腕，听他痛呼出声，再可怜巴巴卖惨，呜呜咽咽和她撒娇。 然后她再去哄他。 纪淮拉着云翩诚的手，将她的手翻过来，手心向上。 下一秒，柔软的白色毛毛取代细腻的肌肤，巴掌大的小白团子被云翩诚捧在手心。 好久不见的形态。 云翩诚恶趣味上心头，噗唧一下把纪淮捏扁。 纪淮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心满意足在云翩诚的手上咬上一口。 接着沿着云翩诚的手臂向上爬，三两下就来到她的肩头，又悄悄挪过去靠近云翩诚的脖子，把自己的软毛毛贴上去。 “喜欢昀昀。”纪淮在云翩诚耳边小声说。 云翩诚低头，借着光脑的光看向手上小小的牙印——这是她在十天之前所认定的家的标志。 “乖。”她说。 五分钟后，一个熟睡的毛绒球从云翩诚肩膀上滚下来，要不是她眼疾手快，纪淮这会就得砸到地上了。 “根本就是自己懒得走路。”云翩诚毫不留情拆穿，眼底却是素日极其罕见的温柔。 她把纪淮揣在兜里，像当初带纪淮走出大森林一样，步履稳健，走向路的远方。 * 嗡—— 光脑震动，云翩诚从浴室走出来，裹上浴袍，拽过毛巾把湿漉漉的头发擦干。 随手把毛巾丢到家政小机器人头上，云翩诚这才有空看眼光脑，接通通讯。 “还没睡？”云翩诚问。 “嗨呀，起夜看到你的留言了，猜你这会应该没睡。”科菲的立体影像在光脑上飘起。 就在十五分钟前，云翩诚给科菲留言，简单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叙述上一遍，最后给科菲留了一句话。 【看到之后拨个通讯给我。 】 等了一分钟没有回应，云翩诚猜测科菲这会应该在睡觉，自顾自去洗澡。 至于纪淮，依然是个巴掌大的团子，蜷缩在她的枕头上。 而分房睡什么的，一是隔壁房间还没有收拾出来，二是云翩诚也不好把纪淮叫醒再赶走。 总之就是因为种种原因，今晚先搁置。 科菲打了个哈欠：“赤蝎这次有些做得过火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刺激到他了。” “丹. 格林平时也不这样啊。” “我需要把他处理掉，”云翩诚直接开口，毫不掩饰来意，“他知道了有关我身份的秘密，他必须死。” 科菲瞬间清醒：“你是指……” “是。”云翩诚点头。 “嘶——”科菲吸了口凉气。 “不是姐们，问题在于，这件事没有闹大，舆论没有到位，况且也没有实质性证据能够直接指向赤蝎。” “并且按照他们素日的习惯来看，给你和纪淮发消息的那位，多半就是他们选出来的替罪羊，只要把这个人丢出去捏造一份动机，赤蝎就可以脱身，甚至作为热心市民把替罪羊处理掉，在公众面前立形象。” “我说直白点就是，我们没有可以摆在明面上动手的理由。” 云翩诚沉默。 她垂下眼，开口：“近期我会频繁外出，等他们主动出击。他们之中有他们的人，时间紧迫，不会等很久。” “……行，”科菲表情严肃，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我的人时刻准备，通讯也会保持开启，随时听你调遣。” “多谢。”云翩诚说。 科菲闻言，不语片刻，强行把与她十分违和的严肃表情挤掉，露出和平时一样的笑：“我们是朋友吧？程昀。” “抛开合作来看的话。” “是。”云翩诚斩钉截铁。 科菲当然会是程昀这个身份的朋友，程昀可以有很多朋友。 但身为已故元帅的云翩诚不可以。 得到满意的答案，科菲的眼里终于有了真切的笑意。 “对了，说个题外话，你让我盯着的那个人，明天下午买了两张爱情片的电影票。” “你要带多少人去，我给你买票把他们围起来，”科菲揶揄道，“我请客，我也去，这事情多有意思啊。” 明天…… 云翩诚的视线往光脑虚拟屏右下角看去， 0:58 ，现在已经算是新的一天。 “我这边需要三……四张票。”云翩诚说。 本来听到是爱情片，云翩诚是不打算带纪淮去的。 可倘若她真的把纪淮丢在家，纪淮回来肯定会有小情绪。 更何况这次发生了这种不愉快的事，她说什么也不能再让纪淮一个人待在家。 爱情片就爱情片吧。 云翩诚头疼，纪淮上次就对爱情片表现出了热情，让他自己去看上一场是早晚的事。 科菲听得出来这声可疑的停顿是因为什么，当即调笑道：“好。” “该让你的小宠物开窍了是吗？早就看出你俩不对劲了。” 云翩诚：…… “没有的事。” “不多叨扰，你休息吧。”云翩诚赶人。 “嚯~”科菲笑，“这么多事塞给我你还指望我能睡着呢姐们，也太看得起我的心理素质了。” 云翩诚木着一张脸，沉默看着科菲。 科菲认输：“行，我去休息，你也早点睡哈，今天怪辛苦的。” “嗯。” 通讯挂断。 头发还是没有完全干，云翩诚搓了把自己的湿发，抬手去拿吹风机。 手僵在半空，又放下来。 她还是去窗台吹吹风吧，吹风机太吵，小淮还在睡。 或者……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急着睡，刚好趁纪淮睡觉把客房收拾了。 一小时后，云翩诚的头发完全干燥，她的手自额前把头发往后捋，不让头发散在眼前遮挡自己的视线。 都收拾干净了，床也铺好了。 小机器人正在兢兢业业把打扫出来的脏东西往外运。 云翩诚静静站在整齐的床铺边，不知为何，竟对独自睡觉有些抗拒。 算了，明天再和小淮谈谈吧。 今晚和小白团子睡觉没什么的。 说服自己之后，云翩诚关上客房的门，去卫生间洗了把手，心安理得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 她刚一躺上床，小白团子就顺着床铺和枕头的凹陷，咕噜噜滚到她的脸边。 毛茸茸的触感实在是让人心安，云翩诚轻轻戳戳纪淮热乎乎的身体。 “晚安。”她闭上眼。 第35章 或许是因为修复胸口的洞耗费能量巨大，纪淮这一觉睡得很沉，不说醒来，更是动都没有动过。 要不是知道纪淮一直都没有正常人类的生命体征，摸上去也是热的，就这身体没有起伏已然断气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活的。 等到纪淮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这一觉给他睡得有点迷糊，纪淮眨眨眼睛，将自己的圆身体转过来，在房间里扫过一圈。 昀昀又不在欸。 他下床变成人，将昨晚在仓库里摸爬滚打甚至还沾着火药的衣服全脱下来，丢到地上，等着家政小机器人来收拾。 而后赤.裸.裸去衣柜拿衣服。 云翩诚在书房听到动静，知道是纪淮醒了，提起一边不久前才被无人机送来的甜品，打算拿给纪淮。 刚一开门，就被雪白的身体晃到眼睛。 乌黑如墨的长发披下来，遮住大片肌肤，只露出毫无遮挡的腿和上半身若隐若现的白。 纪淮听到开门声，转过头来，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向旁边滑落，露出更多肌肤。 随着扭头的动作，纪淮连带着身体也转了一半过去，手里拿着新衣服，满脸无辜。 云翩诚的视线无法控制地在他身上扫过一遍。 朦胧的肌肉覆在身上，线条流畅，四肢匀称修长，比例堪称完美。 该白的白，该粉的粉。 还想再多添点粉。 最终，她的视线落到了纪淮不加遮掩的位置，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十分惊讶。 不是因为大小，而是因为她之前一直没有注意过，纪淮作为怪物化成人形后，是否有人类的所有器官。 毕竟她最多也只是思考过生.殖隔离。 如今来看，虽然是在潜伏状态，体量依然可观，嫩生生展示出来。 “昀昀？” 见云翩诚一直没有动作，纪淮轻声喊道。 她在想什么啊，云翩诚被这一声猛然惊醒，只觉得自己完蛋了，也不提甜不甜品的事。 尴尬到极点，她转身就走，门自动关上。 纪淮有些茫然无措，心里嘀咕着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又让昀昀生气了。 可是他也没有吃到生气的情绪啊。 想不通。 纪淮老老实实穿衣服，视线下移的时候，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昀昀的视线……刚刚是停留在这里的……对吧？ 又想起自己昨天拿着尺子量尺寸的问题了，纪淮有些忐忑，琢磨不透是不是即使超出星际人的平均标准很多，也依然达不到云翩诚想要的标准。 但也合理，纪淮紧张抿唇，昀昀是世界上最好的昀昀，所以要配最大的。 下次吃完情绪再长长吧。 换好衣服，纪淮开门出去。 “昀昀，”纪淮循着情绪的气息找到书房门口，趴在门边上，小声喊，“我们今天要做什么吗？” 云翩诚此刻已经冷静下来，面色如常，用手把桌子上的甜品向对面推过去。 书桌的两侧都放了椅子，云翩诚自己坐一边，纪淮平时坐对面，用光脑刷各类文学读物陪伴云翩诚。 纪淮神色自然，来到椅子前坐下，接过甜品拆开，小口吃着。 “照常。”云翩诚言简意赅。 知道这是下午要去泡训练场的意思，纪淮点头。 云翩诚打开光脑看上一眼：“十分钟可以吃完吗？我们要准备去接南洋了。” 拿甜品把嘴塞得满满，纪淮猛猛点两下头，咽下去之后才问：“那车拿回来了吗？” “嗯。” * 南洋钻进车后座，整个人都蔫巴巴的，丝毫看不出平时的活力。 她偷偷瞄着云翩诚，试图用眼神暗示云翩诚主动来关怀她，却在后视镜中和云翩诚对上视线后又被无视。 最终只能注视着云翩诚沉默寡言的后脑勺。 南洋投降。 “姐姐……”她有气无力，嘶哑的声音哀嚎出最为深刻的绝望，“你去杀了我闺蜜吧，我不行了。” “她还放不下？”云翩诚终于接腔。 南洋下意识点头，又想起来云翩诚不一定能看到，用最简单的话语展示她的崩溃：“是啊。我没招了。” 云翩诚偷偷勾唇，又觉得这样实在太不象平时的自己，只能把一切反常都推到纪淮身上去。 是的，都怪纪淮坏情绪吃太多。 “明天他会带他某一个女朋友看电影，电影票我弄到了，你想办法把莉亚约出来。”云翩诚语气平淡，仿佛说得并非惊世骇俗的东西。 南洋只觉得一束光照进了自己被恋爱脑封锁的大脑里，整个人恨不得再次拜倒在云翩诚的工装裤下。 “姐姐……呜，”南洋声音哽咽，“我这辈子离不开你了。” “昀昀……呜，”纪淮有样学样，“我也一辈子离不开昀昀。” 云翩诚：。 加训。 “昀昀，”纪淮忽然开口，“你会去吗？” 他抿着唇，十分不安。 “你也去。”云翩诚知道纪淮在想什么。 注意到云翩诚的用字是“也”，纪淮笑：“好哦。” 一想到自己的倒霉闺蜜有机会看清渣男的嘴脸，并且还有云翩诚保驾护航，顺便还能让云翩诚和纪淮一起看电影撮合她磕的cp，南洋气也不喘了，腿也不酸了，举铁都有劲了。 不就是体能训练？ 练！练废了也没关系！ 至于纪淮，还是一整个贴着云翩诚，软着嗓子撒娇，好让云翩诚可以握着他的手教他用枪。 小淮是笨蛋哦，小淮不会瞄准。 纪淮眨眼。 小淮离了昀昀这辈子就完蛋啦！ 只有云翩诚在怀疑自己，练过那么多兵为什么会教不会学什么都很快的纪淮。 莫非她真的不会教学？这不应该啊。 场地里的三人心思不一，唯有姗姗来迟的奚琏刻意偶遇，完美充当了云翩诚发泄情绪的道具。 但云翩诚的一招一式都有奚琏这个野路子学习的地方，只能说各取所需，痛并快乐着。 她隐隐有预感，云翩诚死亡，联盟很快就会乱，下一轮征兵应该不远了。 要早做准备，奚琏想，她要尽可能在练兵期和交战期进行更多的任务，和许多队伍走动，这样才有可能继续去搜寻赫瑟尔的踪迹。 借着云翩诚被拖住的机会，南洋悄咪咪摸到纪淮身边，向他勾勾手。 纪淮注意到这个动作，静悄悄挪过去，在南洋身边蹲下。 “怎么啦？”纪淮用气声说。 “你俩最近怎么样？”南洋的视线在云翩诚和纪淮中来回打转，搓搓手，终于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 “前两天在忙着我闺蜜呢，都没来你这问问。” 说到这个，纪淮可就泄了气了。 他垂着头，看起来很委屈：“没什么进展，就还是原来那样子。” “哎哎哎，你可千万别哭啊，瞧瞧你这小脸蛋，我见犹怜的，”南洋从来没有见过男生这样，有些慌张，瞟了一眼云翩诚，又目光坚定看着纪淮，“她一定喜欢，你一定要充分发挥优势啊！” “我才没哭，”纪淮抬起头，眼中干净澄澈，的确没有任何要哭的迹象，“我可以自己控制情绪的，我只哭给昀昀看。” “所以我要怎么办啊？”纪淮问。 南洋又偷偷瞄云翩诚，确定她和奚琏打得难舍难分，根本无暇顾及她们这边，这才冲着纪淮再次勾勾手，示意他过来。 纪淮凑过去，只听南洋在他耳朵边上小声说了两个字。 纪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偏头：“我真的要这么做吗？” “嗯哼。”南洋大大点头。 “你信我，她绝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要是抓到了你就撒娇卖惨，她肯定吃。” “这种大佬~” 南洋摇头晃脑，嘴里是抑扬顿挫的咏叹调：“最喜欢你这种可爱~的小男孩~” “我不敢……” “你敢。” “我不……” “纪淮。”云翩诚停下动作，撩起背心擦了把汗。 纪淮立即噤声，只有南洋在以一种十分刁钻的角度欣赏着云翩诚紧实的腹部和优美的腹肌。 好健康，好强大，好想要。 她有在家照过镜子，经过这段时间的强压训练，她的形体匀称了很多，只是腹肌依然不见影子，马甲线倒是似有似无。 “你们……”云翩诚眯眼，审视的目光在两人头顶绕过两遍，把两人吓得后背一凉。 “加训。” 云翩诚宣布死刑。 “我帮你盯一个？”满头大汗的奚琏抹了把汗，在一边乐颠颠开口。 云翩诚点头：“你盯着小淮。” 她知道自己容易在纪淮身上心软，隔离就是最好的处理方案。 纪淮：QAQ 他不要在外人面前装不会开枪的笨蛋！ 会被嘲笑，还不能证明自己，因为有被告发导致自己失去云翩诚贴身指导的风险。 奚琏没有任何意见，友好打招呼：“嗨~” 纪淮:O_O “啧，”奚琏撇嘴，“好冷漠。” 事后，南洋几乎是爬着回去的。 但她心中有希望，心中有方向啊！ 腹肌！马甲线！拯救恋爱脑闺蜜！ 【南洋】：诡秘！明天来看电影！ 【莉亚】：他还是不理我……我不太想去 南洋邪恶一笑，继续发消息。 【南洋】：他也去，你不想看看他吗？ 【莉亚】：！我去！ 南洋见莉亚答应得这么干脆，她分明应该高兴，可气又不打一处来。 X了！狗东西一在你就去！只有我叫不动你是吧！ 我倒要看看明天你怎么办！ * 次日，电影院门口。 “这么，这么多人吗……” 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的莉亚挽着一身裤装的南洋，看着面前的三个人，难以置信。 “而且……怎么还有欧文小姐啊！” 莉亚十分惊恐，自认为自己完全没有机会去接触贝卢城的重要人物，下意识去抠南洋的胳膊。 南洋吃痛，拍了两下莉亚作恶的手。 科菲挥手打招呼，满脸笑意：“嗨~小恋爱脑~” “今天的电影，是我请的哦~” 第36章 莉亚有时候在想，自己的生活真的会有这么多观众吗？ 她只是来电影院看看自己许久没有见到的男朋友，怎么就如此兴师动众。 但是来都来了，现在转身就走也不是很礼貌，说不准还会给欧文小姐留下不好的印象。 “快到时间了，你们先进，”云翩诚打开光脑，看上一眼，“我去给小淮买爆米花。” 纪淮在一边猛猛点头。 南洋比了个手势，表示绝对没有问题，拽着莉亚就走。 科菲今天就是奔着看热闹来的，爆不爆米花的不重要，墨镜一戴，遮挡住闪闪发亮的眼神，跟着两人往影厅去。 买好爆米花，云翩诚并没有急着带纪淮过去，反而在收银台附近站着掐表。 “昀昀，我们为什么还不进去啊？”纪淮咯吱咯吱嚼着爆米花，问。 云翩诚诡异沉默一下，给出一个理由：“我们人太多了，目标会很大。” 总不能告诉纪淮，她跑去人家里把人揍了一顿，怕对方看到她应激吧？ “哦哦。”纪淮点头。 撒谎和心虚，他尝出来了。 “差不多了。”云翩诚说。 她在纪淮头上摸上一把，纪淮乖乖跟上。 影厅里的灯都灭了，只有正在放着广告的大荧幕充当着光源。 台阶上有标着排数的数字小屏，云翩诚跟着数字走过去，来到自己的位置上。 云翩诚一开始只当科菲说要买座位把怀特和他的女朋友围起来是开玩笑，现在一看…… 科菲坐在那所谓的女朋友右边，莉亚不知从哪摸出一个鸭舌帽扣在头上，戴着口罩和黑框平光镜，完全遮住自己的脸，正被安排在怀特左边。 至于南洋则被安排在云翩诚左手边，纪淮坐右手边，三个人将怀特二人的后排堵了个严实。 真是无死角啊，除了前方。 前方也不重要，不方便她们盯着怀特。 电影几乎是在云翩诚戴着纪淮落座后便开始播放。 纪淮继续嚼着爆米花，也没忘记往云翩诚嘴边塞上几个，认认真真把这部爱情片当教育片进行学习。 而云翩诚对于无聊的爱情片一点兴趣都没有，不如看喜剧片和动画片，只和南洋一起，一门心思盯着前面的人。 电影才放了没多久，怀特身边的女生就已经悄悄把头靠上怀特的肩膀。 可怀特刚被云翩诚揍过，身上的伤痛依然还在。 说来也邪门，明明一点外伤也看不出来，怀特还是哪哪都疼，疼了好几天也不见好转。 他的身体一僵，咬咬牙把痛楚忍下来，没有表现出异样。 这一瞬很轻易就被云翩诚捕捉到，她随意扯了一下左边的嘴角以示嘲讽，速度快到没有人能够捕捉到这一点面部表情变化。 南洋咽了口口水，仔细盯着自家不争气的闺蜜，怕莉亚受了刺激直接崩溃。 莉亚死死咬着下嘴唇，双手隔着裙子掐在大腿上，不断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误会。 说不定……说不定这是怀特的亲戚呢？ 关系比较亲密的那种。 科菲却只想摇头，电影院这种场合还是太安静了，不利于怀特和文涵的更进一步交流。 是的，文涵，怀特的另一个女朋友的名字。 一个半星际时的电影在一群人的心思各异中结束，怀特揽着文涵离开影厅，经过莉亚时脚步还可疑地一顿，不知道是发现了，还是只是单纯看到女生就想凑上去认识认识。 见她们走出影厅，五个人终于起身。 “跟上？”科菲伸了个大大的拦腰，问道。 南洋以为莉亚看到这一幕会就此放弃，谁知面前的人那是越挫越勇。 莉亚的手握拳又放开，放开又握拳。 “去。”她说。 云翩诚和纪淮没有任何意见，她们今天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来的，主要充当的也只是一个陪伴者的身份，行程安排当然要听今天的当事人兼主角的了。 莉亚的眼眶有些发红，分不出是在难过还是在生气，没有再说话，拉着南洋就跟上怀特，一路尾随到一家餐厅。 看怀特落座，莉亚找了一处相邻的位置，背对着怀特坐下。 她要仔细听听，听听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男生究竟和身份不明的女生出来是要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恰好时间也不早，她们顺便就在这吃顿饭，科菲十分大方，大手一挥表示都记她账上。 “小文，你可以坐过来吗？我想抱抱你……”怀特凝视着文涵，又低下头去，压低并拖长声音，好让自己听上去十分可怜。 文涵哪见过这阵仗，只觉得面前的男生与一般傲慢无礼又自信的男生不一样，欣然坐到他的身边。 “怎么啦？”文涵关心道。 怀特哽咽着，轻轻拉上文涵的衣角：“我也不知道我是得罪了谁……有一个不认识的人来找我麻烦，还打我，还让我离你远一点……” “宝宝，我好喜欢你……我不想离开你……” 纪淮瞪大双眼，这渣男怎么学他的招数！ 知道怀特是在捏造事实，听到“打人”两个字，云翩诚还是不着痕迹把视线往边上移了一点。 莉亚的眼眶更加红，泪珠涌出来打湿她的睫毛，又落下来，砸到自己的衣服上，晕开一大片水渍。 南洋当场急眼，想要站起身来找那个渣男检验自己最近的训练成果，却被莉亚预判到行动，一把拉住手臂。 “你……”南洋恨铁不成钢，几乎要气疯。 纪淮乖乖喝上一口热水。 根据云翩诚的指示，他刻意没有去吃莉亚的愤怒，只吃掉了她的难过和怯懦。 莉亚摇头，扯过南洋的胳膊，把自己的眼泪在上面蹭掉，还没等南洋开口，便率先道：“我来。” 你来？ 你来啥？南洋一脸茫然。 就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莉亚已经放开南洋，离开座位走到怀特的面前。 而此时的怀特，居然和文涵在安慰中亲到一起。 见有人过来，怀特松开文涵，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电影院里坐他旁边的女生，当即笑道：“不好意思，小姐，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文涵红着脸，配合地摸摸他的头。 莉亚冷漠看着怀特，红红的眼眶里看不到半点伤心，已然全被愤怒点燃。 她“唰”地一下拉下口罩，将自己的脸暴露在怀特面前。 “你已经有女朋友了，是吧？”莉亚咬牙切齿。 她环视四周，手里空得发痒，忽然看见纪淮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个凳子过来放在她腿边。 “莉亚……？”怀特满脸震惊。 莉亚连冷笑的时间都没有，抄起凳子照着怀特的脑门就是一板凳，直砸得怀特摔到座位上。 完全不给怀特反应的时间，莉亚气到理智全无，一下接着一下砸着，要把这段时间的所有内耗、所有委屈、所有愤怒全都掏出来。 砸！砸死这个死渣男！ 怀特本来就不是什么强壮的男人，之前还挨了云翩诚一顿揍，浑身都疼，现在面对着莉亚在狂暴模式下的不间歇攻击，毫无还手能力。 他只能用手臂护住头，使劲往座椅里缩，好让自己不要受到致命伤害。 南洋从一开始的震惊看到麻木，见文涵也在一旁吓傻，把人揪过来，劈里啪啦把怀特干的破事倒出来，听得文涵也头上冒火，四处搜寻着板凳想要和莉亚一起女子双打。 “可以了。” 云翩诚抬手拉住莉亚，纪淮立即开始疯狂摄入情绪。 莉亚的愤怒被快速剥离，瞬间冷静下来，看到奄奄一息的怀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快死了。”云翩诚陈述事实。 南洋适时插嘴：“还喜欢吗？” 莉亚快速摇头。 只是…… 她把人打成这样了，旁边还有欧文家的大小姐…… 联盟法典在上，她要去坐牢了！ 科菲看到莉亚苍白的脸色，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一笑，站出来：“不怕啊，我来看热闹的，自然就会站你这边。” “小小的贝卢城里，目前还是我说了算的。” “这家店，也是我的。”科菲双手摊开往两边一滑，满脸都写着看热闹不嫌事大。 顺利解决莉亚的恋爱脑问题，南洋神清气爽，看向云翩诚的目光越来越炽热，几乎把她当成第二个云将军去崇拜。 科菲把店铺老板叫过来交代两句，让她处理一下这些事，打开光脑摇了两个司机过来，一个负责接她，一个负责送南洋和莉亚回家。 云翩诚带着纪淮辞别三人回家，纪淮抱着空掉的爆米花桶，坐在沙发上，神情呆滞。 “你怎么了？”纪淮的异常太过于明显，云翩诚皱眉，蹲下身来和纪淮平视，问道。 纪淮立即摇摇头，眼神躲闪着：“没，没什么。” 感知着空气中的疑惑越来越浓重，纪淮知道自己不会伪装，于是大脑运转得出他所认为的最佳结果。 “我先去睡觉了！” 纪淮一溜烟跑走，变成团子跳到云翩诚的枕头上。 云翩诚摸不着头脑，看上一眼光脑。 现在才星际时八点啊，这个点就睡吗？ 纪淮有问题。 她把爆米花桶拿起来，转过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接着把桶的气味闻上一闻。 香甜，没毒。 那是因为什么？ 不会是看爱情片看傻了吧？ 云翩诚无法理解纪淮的异常举动，认为纪淮完全是个憋不住话的孩子，绝对不可能对她隐瞒什么的。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翩诚想不通，索性不想。 她走上楼去，捏起枕头上的纪淮。 纪淮的圆眼睛紧紧闭着，表示已经睡着了。 “小淮？”云翩诚喊。 纪淮的眼皮颤动一下，还是没有睁眼。 这一点小小的动静可没有被云翩诚放过，她拿起纪淮，径直走向客房。 纪淮感知着自己的移动方位，顿时急眼，却又不敢忽然醒来，只能在云翩诚把他往客房的枕头上放时，紧紧抓住她的手，打死都不肯松。 现在的纪淮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弱小任人宰割的纪淮了，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只要他自己不想松手，没有人可以让他从云翩诚的手上下来！ 捏扁纪淮几回也没能成功把纪淮摘下来，云翩诚没办法，只能带着纪淮回去。 看来只能正儿八经和纪淮谈分房睡的问题，强行送走是不太可能了。 云翩诚把纪淮捏在手心里揉来揉去。 那今晚就先这样吧。 云翩诚把纪淮放回自己的枕头上，这一次，纪淮倒是乖乖躺到枕头上。 又气又好笑，云翩诚不再看纪淮，走进书房，一直到十一点多才回到房间。 “晚安。”她和纪淮说。 灯熄灭，一直到半夜十二点多，纪淮的眼皮颤了颤。 南洋昨天和他说的东西，他有在好好考虑，今晚就是最好的实施机会。 而且昀昀居然想要让他去别的房间睡！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的魅力下降了！ 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纪淮听着云翩诚的呼吸声。 嗯，很平稳。 纪淮悄悄尝着云翩诚的情绪。 嗯，没有变化。 昀昀睡着了，纪淮确信。 就是现在！ 小小的白色团子悄悄蹭到枕头边缘，轻轻跳到被子上，调整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床上一沉，纪淮变成人形。 他轻手轻脚把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盯着云翩诚的睡颜看。 比平时温柔好多哦。 好看，喜欢。 想到南洋和自己说的话，以及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纪淮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血液在翻涌。 好奇怪，明明他没有心脏也没有血管更没有造血干细胞啊。 脸上忽然有些烧得慌，纪淮抿唇，终于下定决心。 他慢慢地、慢慢地让自己的身体下降。 精致的脸缓缓凑近云翩诚的脸。 柔软的唇覆上云翩诚有些发凉的嘴唇。 他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一下。 唔……脸要热化啦。 纪淮很是激动，被刺激得几乎要冒出生理泪水。 云翩诚猛然睁眼，一把把纪淮掀开。 纪淮毫无防备，直接从床上摔到地上，疼得两眼泪汪汪。 却没有人来欣赏。 无他，慌乱的云翩诚现在根本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要说些什么。 早在纪淮在枕头上移动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一直没有睁眼就是想看看纪淮这孩子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没想到…… 没想到！ 云翩诚的心跳全乱了，面上也有些发热，也不知是在羞是在恼，还是在担忧。 “纪淮，”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你去客房睡。” 第37章 “昀昀……我喜……” “去客房睡！” 云翩诚不管纪淮想要说什么，提高声音，直接打断纪淮的话。 她的大脑现在一团乱麻，所有的思绪被绕在一起，像是猫咪没有吃化毛膏吐出来的毛球。 湿哒哒，结块，粘腻又恶心。 “呜……” 纪淮委屈发出一声呜咽，不知道怎么面对，于是干脆逃避，变成小团子，呜噜噜就滚出房间。 昀昀好像在生气，可是好像又有着其他情绪。 他没有办法理解那种情绪，也不敢贸然去吃，怕被昀昀注意到后继续生气。 纪淮进入客房，跳到床上，第一次正视这个已经被打扫干净随时可以拎包入住的房间。 好干净，好整洁。 一点昀昀的气息都没有。 看来昀昀一点也不喜欢自己啊。 纪淮变成人，坐在床沿上，眼泪一滴接一滴往下掉。 冰冷而又柔软的触感还停留在唇上，纪淮总觉得做梦一般。 他抹上一把眼泪，揉揉自己的脸，想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一点。 可是他做不到。 他好难过，他被昀昀吼了，还被赶出去了。 程昀是骗子，明明说好不和他分房间睡，也明明说好喜欢他。 小淮不要听她的话了，也不要喜欢她了。 “呜……” 纪淮坐上床，把自己缩成一团，双手环抱膝盖，颤抖着身体，安静哭着，把所有的声音都咽下去。 眼眶红着，睫毛被泪水打湿，又沿着脸颊的弧度滑下，落在光滑白皙的腿上，顺着流畅单薄的肌肉线条往下滚。 长发披散着，暗夜的精灵坐在纯白的房间落泪，怜惜他的人却只是压抑着自己的感情，逼迫自己与他保持距离。 云翩诚深呼吸，努力不去听隔壁房间传来的呜咽声。 她有些懊恼，烦躁抓了抓头发。 她应该和纪淮好好说的，吼他干嘛？ 可是纪淮的举动也太突然了，一下子突破她的心理防线把情感进程往前狂飙突进了一大截。 这种毫无防备的感觉让她仿佛置身黑暗却手无寸铁，让她十分不安，也想不出任何计谋去应对这种她从未面对过的问题。 要去哄他吗？ 云翩诚问自己。 她不忍心让纪淮这么难过，说到底，也是她没能给纪淮做好情感引导，才会让他做出这种出人意料的举动。 是她没教好纪淮，她也有责任。 但这不就是她需要的结果吗？ 纪淮和她分房睡了，也会因此看清她的无能和暴虐的坏脾气，从而远离她。 你看，纪淮不会真正喜欢她的。 自嘲一笑，云翩诚重新躺下，面朝拉上的窗帘，闭上眼。 努力睡着吧，明天再面对。 纪淮哭得几乎要抽过去，忽然感知到云翩诚的情绪变来变去，一个劲往他身上飘。 他小心翼翼尝了点，知道云翩诚又在自我否定，急躁且愤怒，想去继续吃点帮忙分担，却又来气。 气死程昀！ 纪淮坚决不吃。 但这么一打岔之后，他也冷静多了，打开云翩诚给他重装并升级过系统确保不会再被随便破译的光脑，呼叫家政小机器人。 他要把之前给昀昀留的零食全吃完，一个不留。 他有骨气！ * 云翩诚这一觉睡得并不好，带着坏情绪入睡的结果就是睡醒了头疼。 看样子纪淮是真的很生气，一点情绪都不肯吃。 没有去叫纪淮，云翩诚起床洗漱完毕，给自己灌了一瓶营养液就钻进书房。 根据之前得出结论，阿西娜的身份很可能有问题，这一晃都过去七天了，也没等到阿西娜来主动联系她。 如果真的是联盟那边的人，应该早有行动才对，她们不可能潜伏这么久不行动。 脑袋昏沉沉的，云翩诚向后捋上一把头发，打开虚拟屏查阅资料，辅以赫瑟尔整理的诊疗笔记，给阿西娜制定治疗计划。 谁曾想，这份计划才刚编辑到一半，一份意料之外访客申请弹了出来，遮盖住云翩诚的编辑页面。 阿西娜。 想到一周前，阿西娜曾说会调整好自己亲自上门，云翩诚虽有些迟疑，但还是点击通过，保存好文档，准备下楼进行接诊。 她走下楼，看到阿西娜已经坐在沙发上，缩着身体，搓着手。 看起来这次出门耗费了她极大的勇气。 “你好，阿西娜小姐。”云翩诚打招呼，来到阿西娜的对面坐下。 她打开光脑，呼叫小机器人上壶热水。 阿西娜没有说话，维持着这份安静，云翩诚的耳朵被掩盖在半长发下，小幅度一动。 不对。 在场有四个呼吸声。 砰！砰！ 云翩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就听到两声枪响，身体先大脑一步作出反应，单手撑住沙发，利用手臂力量和核心力量腾空而起，翻向沙发后。 琳立即取出手枪，趁云翩诚无暇顾及她，对着云翩诚的胸口就是一枪。 奈何云翩诚的速度实在是快，琳的预判不够精准，这一枪只堪堪击中她的大臂。 真是疼啊。 云翩诚嗤笑，抛开被纪淮咬破手那次不算，上一次受伤还是在迫降的时候，被冲击力折断了两根肋骨。 至于枪伤，更是很久没有过了。 胡杨和江航放完两枪，立即往客厅里压进，琳拿着手枪，靠近云翩诚用作掩体的沙发。 云翩诚早有防备，掏出沙发底下的手枪，静静听着呼吸声与脚步声的方向位置，时刻准备给上一枪。 她减缓呼吸，屏息凝神。 纪淮是被枪响惊醒的。 滔天的恶意直冲他的天灵盖。 家里为什么会有枪响？ 纪淮不去深思这个问题，只知道袭击一定是冲着云翩诚来的，当即翻身下床，速度快到几乎是瞬移到楼下。 他站在沙发后，刚好能看到云翩诚左手拿着枪，右臂在流血。 怒火在燃烧纪淮的理智，他冷着一张脸，也不管云翩诚又从沙发底下摸出来默默递给他的枪，目光在面前三人身上快速扫过。 胡杨和江航根本没有顾忌，抬手就是开枪。 已经吃过亏的琳知道拧不过纪淮，已经在悄悄向大门靠近，准备跑路。 但她显然低估了纪淮的速度。 扑哧—— 扑哧—— 锐利物穿刺血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两声，随后是重物倒地和金属武器磕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 纪淮把骨刃从江航和胡杨的身体里抽出，随意甩了甩，自洁系统让他身上沾不上一丝血迹，只有衣服上的鲜红彰示着他刚才究竟做了什么。 门在一开始就被胡杨和江航刻意开着，没有关闭，琳现在正是想要从大门直接逃跑。 身后一凉，带着血腥味的风忽然袭来，门被瞬间阖上。 她从背后被掐着脖子摁在门上，动弹不得。 “别杀她。”云翩诚的声音传来。 纪淮现在依然在生气，不想和云翩诚说话。 他捏碎琳的手腕和脚踝，把人扔到地上，收起骨刃，沉默着站到云翩诚身旁。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看她了，目光还是不受控制落在云翩诚仍然在往外渗血的手臂上。 “哼。” 纪淮瞪上琳一眼，转身上楼。 眼见着琳倒在地上，蠕动着要去用下巴触碰光脑，把消息交出去。 砰！ 光脑连着那只已经被捏碎的手腕被击穿。 琳终于忍不住，嘴里泄出一声痛叫。 “你果然……是她没错吧？”琳盯着云翩诚，咬牙切齿。 云翩诚没有回答，走上前去，在琳身前蹲下，用手摸上她的脸。 云翩诚的手上有茧，触感十分粗糙，十分戳皮肤。 琳知道云翩诚在做什么。 坚硬的指甲在她的脸上刮着。 呲—— 假皮肤被云翩诚直接撤下来，因为没有使用专门的拆卸假皮肤的化学药剂，这一下直接带走了琳脸上的部分真皮肤。 血液顺着缺口冒出来，云翩诚眼神都没有变过，只是把假皮肤一一撕下。 “琳.柯克。”云翩诚精确叫出她的名字。 琳没有说话，只是瞪着云翩诚。 “你是穆林的人，”云翩诚垂着眼，不带任何感情色彩陈述，“还有谁？” 琳闭上眼：“杀了我。” “还有谁？”云翩诚问。 琳不说话。 云翩诚倒也无所谓，一个通讯拨过去，通知科菲。 “赤蝎动手了，尸体都在我这，还留了一个活口，准备清扫。” “等一下，什么叫都在你那？你在哪？”科菲猝不及防接到讯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云翩诚冷笑：“杀到家里来了，你派人去阿西娜家里看看，阿西娜还活没活着。” “我知道了，马上到。”科菲不再纠结别的东西，立刻应下。 云翩诚的眼神扫过地上几乎丧失行动能力的琳，给大门反锁上，转身离开。 还没等上完楼梯，就见纪淮堵在二楼的楼梯口，把云翩诚正准备找的速疗针塞到她手里。 “你是坏女人，”纪淮说，“我不喜欢你了。” 云翩诚接过速疗针，给自己扎上，一推到底。 “嗯。”她应道。 看面前的人丝毫不想来哄自己，甚至还坦然接受他的恶言相向，纪淮持续生气。 可他又偏偏在云翩诚的情绪里感知到了失落。 纪淮不明白，当人实在是太难了，这些情感真的都好难理解。 爱情片里也没有教，程昀也不和他说，他自己也悟不明白。 “没关系，小淮，”云翩诚把注射完的针剂拔出来，攥在手里，“我知道我一直都不被人喜欢。” “是我的问题，你终于看清了。” “恭喜长大。” 第38章 恭喜长大？ 恭喜长大。 恭喜长大！ 纪淮气得眼眶发红，委屈和怒火灼烧着他不存在的泪腺，将哭不哭。 云翩诚一直说他小，说等他长大就会懂，结果她的评判自己长大的标准居然是自己喜不喜欢她？ 这是什么狗屁标准！ 凭什么云翩诚认为自己不值得被喜欢？凭什么她认为自己就不喜欢她？ “你……” 纪淮深吸一口气，把泪水憋回去，他再也不要用泪水去哄着云翩诚，他只想质问到底。 “我们都冷静一点，小淮。” 云翩诚打断纪淮的话，不敢去听纪淮要说什么，刻意不看纪淮的脸，怕自己再次心软，亲手推翻自己筑起的高墙。 “……我冷静。”纪淮低下头，向右侧偏上一点，躲开云翩诚视线所能到达的位置。 一秒，两秒。 纪淮还是忍不住，极力用他可以做到的，对云翩诚最为冷酷的语气提问：“所以……程昀，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你一直把我当什么？” 家人吗？ 还是宠物？ 云翩诚没有说话，思索片刻给出答案：“我们是朋友，小淮，刚进入贝卢城的时候我就说过了。” “就只是朋友吗？”纪淮咬牙切齿，眼泪还是不争气，一滴接着一滴往下砸。 他身上的血迹已经开始变干发褐，又被泪水浸湿，变成黑褐色。 “……嗯，一直都是。” 纪淮抹上一把眼泪，转身走进云翩诚的房间，一声不吭，把衣柜里属于自己的衣服全都抱出来，送进客房，关上门。 云翩诚几乎要把手心的速疗针攥碎，但身体的自我保护意识制止住这份危险行为。 挺好的，想开点。 这不就是她期待已久的结果吗？ 她走进房间，看着被掏空一半的衣柜，盯着里面低饱和度的黑白灰衣服发呆。 好烦。 科菲怎么还没来？ 赤蝎她还想不想端了？ * 赤蝎总部，郊区别墅。 虚拟屏在丹的面前打开，上面有两个名字灰了下去。 胡杨和江航，两个吃里爬外的叛徒。 他们和琳的任务一定会失败，丹早就知道。 他只是不想亲自去料理他们，显得他这个人十分冷血，忠心耿耿跟了自己多年的下属说丢就丢了。 除此之外，丹也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准确来说，在几日前他被一颗子弹剥夺话语权之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军部，被联盟惦记，多人要求盯着。 甚至还有联盟的人亲自过来要杀她，再结合她来到贝卢城的时间。 综合来看，程昀的身份并不难猜。 程昀就是那铺天盖地讣告中已经战死的云翩诚，那个曾创下独自潜入规模不小的星盗组织并连根端掉记录的云大元帅。 这样一来，回想那日袭击科菲，自己的人被云翩诚快速定位反杀，倒也算死得不冤。 反正要死了，丹无所谓，拖出一份编辑到一半的文档，全部删除。 他输入当初阅后即焚中留下的光脑账户byrzly，编辑一条消息，点击发送。 消息很快便显示送达。 内容很简短，只有三个字。 【云翩诚】 丹没有向这个陌生账户求救，他知道自己被卷入一场了不得的纷争，但很遗憾，他没有资格在这场巨大的战争上分走一杯羹。 甚至他知道，如果自己没有被云翩诚杀死，这个陌生账户也会派人前来处死自己。 说来也好笑，根本没有人相信，丹的野心很小很小，只是想要贝卢城。 他不会和欧文家一样向联盟低头，他要独立出去，要让征兵永远远离x-176星，所有人都不必再去争抢那些豁免权。 为了这样光明的未来，牺牲再所难免。 所以他可以袭击科菲，袭击帮助科菲的人，派人去前线弄伤科菲的父亲，也可以让胡杨和江航去送死，顺便送琳一程。 他有考虑过和云翩诚玉石俱焚，也知道在她那里能够蹲到科菲，可是他没有去。 赤蝎不会在公共场合做这种事。 丹耐心等着，消息一直都只显示送达，没有回应。 没关系的，丹笑，去看看孩子们吧，以后说不定就见不到了。 * 孟巡的光脑震动，他打开账户“byrzly”进行查看——他接到了一条来自x-176星的信息。 信息很简单，是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名。 哎呀，这么快就暴露了吗。 “喂，别理我这么近啊哥们，注意个人隐私。” 孟巡用手推走一边凑过来的里拉，让他滚远点监视自己。 穆林让人监视他其实是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可偏偏就是现在，把里拉遣过来加强监视。 比对着这条信息，孟巡不难得出应该是穆林发现自己派到x-176星干活的下属失联或者死亡，怀疑是他做的。 或者更大胆点想，穆林已经确定那个程昀就是云翩诚。 不过确不确定都没关系，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这派遣和调查，一来一回拖延了不少时间。 “波伊尔.扎莱，人民游行是你该管的吗？你就不能老实点在家待着？”里拉拍开孟巡的手，抱着胳膊问。 “也省得我跟着你在外面跑，人挤人热死人了！” 孟巡伸出一根食指，左右一摇：“我还是喜欢别人叫我孟巡，朋友，我不喜欢扎莱家。” “另外，我就要来，你管我？” “呦呵！”里拉仿佛听到了什么稀奇的事情，“你那么努力杀了赫瑟尔上位去夺扎莱家，你告诉我你不喜欢扎莱家？” 孟巡瞬间冷脸：“都和你说了，要提她就夸夸她，老逮着我不放干什么？” “我又不喜欢扎莱这个姓氏，谁喜欢给谁好了。” 里拉点头，嗤笑：“嗯嗯嗯，小私生子脾气真大。” 根本戳不中孟巡的痛楚，孟巡懒得和里拉一般见识，一摆手，将里拉的视线拂到身后。 “你不懂！你听，克拉雅干的好活！” 里拉听。 嗯，群众游行，在质疑联盟为什么没有立即选出新任元帅，旧元帅死亡是否有隐情。 主理人至今不站出来解释主持大局，是在做什么？ 是心虚还是惊喜拔出眼中钉？ 但很快，人们的呼声变了。 举着显示屏游行的人们忽然向两边齐刷刷让开一条道。 道路尽头，一身银白色军装的女子头戴军帽，帽子上方的联盟徽章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光线堪称光污染。 她也蓄着半长发，抿着唇，神情严肃，神色倒是和云翩诚有几番相像。 她的眼神在人们的脸上一一扫过。 虽然他们扰乱了公共秩序，但他们在为云将军发声，尚可接受。 那今日姑且法不责众吧。 孟巡认识她，换句话说，是十分熟悉——维基尼娅.沃克，云翩诚的另一位副官，和他这等关系户不同，军功那是实打实的。 并且是个不折不扣的云翩诚毒唯，只听她一个人的话，主理人来了都调不动她，除非云翩诚发话。 维基尼娅看不惯他，孟巡知道。 对于野心和恶意格外敏感的维基尼娅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直处处防备。 她在云翩诚面前邀功请赏，争抢着出各种任务，势必要将存在感全部刷满，绝不漏给孟巡一点被重用的机会。 孟巡当然无所谓，他志不在此，也知道云翩诚和扬.瓦伦的计划里没有写入维基尼娅。 倒不是因为不信任维基尼娅，而是不告诉，就是对她最好的使用方法。 “嗨~”孟巡朝维基尼娅打招呼。 维基尼娅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只是站在人群中央，抬起一只手向下压。 人群安静。 “诸位！”维基尼娅朗声道。 “我，维基尼娅.沃克，元帅最忠诚的副官，联盟军属唯二的中将，在此宣告！” 她“啪”地一并脚，气势如虹，向四周的人们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我，维基尼娅.沃克，原联盟军属中将，今受命于主理人，擢升上将，接任云将军元帅一职，统帅联盟军属。” 维基尼娅目光坚定，不容置喙的目光扫过群众，包括孟巡。 作为云翩诚之外军功最为显赫的一位将军，她的上位对众人来说并不意外，此时安静下来，静静听着。 早早接到信息的各路报社安排专人，架起摄像专用仪器进行拍照和直播。 “我知道诸位最关心的问题还有什么。”维基尼娅说，她的目光如同鹰隼，透过虚拟屏死死盯住时刻关注现场的高层内鬼。 她勾起唇：“我将接过云将军的职位，肩负起她所有的责任，此外——” “我会处死所有对云将军下手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躲好吧，阴沟里的老鼠。” 孟巡笑，直面维基尼娅的视线，摇摇头，转身离开。 他不爱听演讲，大大伸了个懒腰，往反方向走。 里拉以及其他负责监视他的人紧随其后，坚决不让孟巡脱离视线。 还没等走出二百米，一只手猛地攥住他的肩膀，手劲很大，直捏得他发疼。 “维基尼娅，这么凶做什么？”孟巡轻轻拍拍肩膀上那只手，示意人松开。 维基尼娅放开孟巡，冷脸看着面前嬉皮笑脸的男人转了个身面向她。 “孟巡，你不去练兵，在这里游手好闲做什么？” 维基尼娅眼神坚毅，目光灼灼几乎要把孟巡盯穿。 “或许我是否可以质疑，你是内鬼之一。” 第39章 “哟，维基尼娅，你这么说可有意思了。”孟巡被这直接呼到脸上的怀疑逗乐了。 “我这可是有任务在身的，你少揣测。” “任务？” 维基尼娅一扯嘴角，嘲讽过后又恢复冷面：“谁的任务？” “当然是咱们的亲亲主理人的任务啊，”孟巡对天叹息，抬手掩面，“你太让我难过了维基尼娅，同事这么久，你上来就揪住我不放。” 孟巡放下手，终于也冷下脸，不再给维基尼娅好脸色：“你有这功夫不如去主理人面前好好问问，你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用得着草包提醒？”维基尼娅嗤笑。 孟巡耸肩摊手：“不听算了，你少管我，还是说……我们新上任的大元帅，刚晋升的上将大人，要率先布置个任务给我一个小小小小的中将？” 说着，孟巡还把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无限接近，几乎捏在一起，比了个“小”。 “那我不如找条狗玩抛接球。” 维基尼娅毫不客气讽刺：“要你也没用，跪安吧，别露出把柄。” “我真的会杀掉你。” 嗡—— 孟巡的光脑震动，他瞥上一眼，根本不在乎维基尼娅的威胁，转身：“我干活去了，有缘再见。” 一帮人跟着孟巡浩浩荡荡离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流量小星出巡，请了一群保镖。 维基尼娅木着脸，盯着孟巡离开的背影。 直到那人的背影彻底消失，维基尼娅打开一份她自己拟定的可疑人士名单，把孟巡的名字提到榜首。 “你现在要去做什么？”里拉问。 孟巡一脸莫名其妙：“我去干活啊，我没说吗？” “谁的活？扬. 瓦伦？” “下次试探我能不能换个人来，你长脑子吗哥们？”孟巡在原地站定，转过身来面对里拉。 他只觉得穆林派这种人来盯着他完全就是在侮辱他：“当然是女士找我。” “你！” 孟巡丝毫不在乎里拉的跳脚，忽然笑：“咱们要不要再打个赌？” “你上次还赌你能当元帅呢，光是扎维克手底下的人你就抢不过，你当哪门子的元帅去？” 里拉一点也没把孟巡的赌当回事：“就算你当上元帅，你和维基尼娅硬碰硬，你碰得过吗？啊？能吗？” “又不碍事，”孟巡随意摆手，“就赌女士要安排我出外勤，怎么样？” “以及……” 孟巡拉长声音，发现里拉只是死鱼眼盯着他，瞬间没了逗他的兴趣。 他再次耸肩，直接给出答案：“你刚刚提到的某个人，要下台咯~” “呵。”里拉白眼一翻，显然不信。 * 二十分钟后，首都大厦二十层，穆林办公室。 “琳. 柯克，光荣牺牲。” 穆林在一块虚拟屏后缓缓起身，穿过虚拟屏，走向面前站定的孟巡。 她的身量没有孟巡高，足足矮上半头，但气势压人。 穆林的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唯有一双已经发浑的眼睛透露出不败岁月的狠厉。 “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孟巡。” 穆林和孟巡保持着一米五的距离，这个距离足够她在不抬头的情况下，能够与孟巡的眼神对视。 “我感到遗憾，女士。” 孟巡收起嬉皮笑脸，面上是无比的正经。 “是吗？”穆林哼笑一声，转身走向虚拟屏。 “琳.柯克，生命体征危，信号丢失。” “想必你清楚，我让她执行了什么任务。” 孟巡看着虚拟屏上记录的琳信号丢失前的所有生理特征记录，时间与丹给他发消息的时间相近。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女士，”孟巡说，目光平静，看不出情绪上有任何不对劲，“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执行您的任务，视察可疑人员行动，相关资料证据也已汇报。” 啪！ 孟巡的脸被扇向左边。 口腔内侧的皮肤猛烈撞击在自己的牙齿上。 应该是磕出伤口了，血腥味在孟巡的嘴里弥漫。 他不留痕迹用舌头舔上口腔内壁。 真是疼啊。 害，无所谓。 总归穆林不会现在杀了他。 “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穆林冷声道。 “x-176星，最高危等级通缉令，就地处死云翩诚，带她的尸体回来见我。” “倘若带不回来……” 穆林没有继续往下说。 “遵命，女士。” 孟巡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眼神里没有憎恨，没有恼怒，没有惊慌，更没有心虚。 穆林没有耐心和他继续说些什么，关闭虚拟屏：“你退下吧，人员武器都配备过了。” “避过维基尼娅这几天的风头，你便即刻启程，届时，我只给你两天时间。” 孟巡严肃点头：“是。” 他转身离开办公室，走廊上并没有里拉等人在等候，以他们的权限，只能在一楼大厅蹲守。 孟巡缓步走着，觉得有些好笑。 若非需要一个正统的中将作为她们利用舆论争权的工具，穆林不可能留他到现在。 又想要体面，又想用肮脏的手段瓦解削弱联盟实力上位。 算了，反正不影响他。 像是掐准了时间一般，光脑屏蔽系统自动开启，一个通讯立即接入进来。 孟巡视线一扫，选定一个没什么人前来的地方，监控摄像头里的影像被屏蔽系统替换。 他接通通讯。 “小孟巡，你那边进行如何？”左世的虚拟形象出现在光脑上，声音懒洋洋传过来。 “一切顺利。”孟巡言简意赅。 “哎呀，你受伤了，穆林还是这个脾气。”左世仔细盯着孟巡的影像，无奈又故作心疼叹息。 “不碍事。”孟巡笑。 左世点头：“扎维克上次会议后急着清扫当年涉及伏击云光远和程耀的人，我顺水推舟塞几个小线索让穆林查到，让她误解一下，当内鬼料理了。” “现在他的兵权在我手上，比较有竞争力能把你挤下去的我也都处理掉了。” “多谢，左世阁下。” “好说好说~”左世笑。 孟巡露出真心的笑容：“合作愉快，阁下。” “合作愉快，小孟巡~” 通讯挂断，记录自动清除，屏蔽关闭。 真是期待啊。 孟巡转过头，看着被刻意保护过的环境，注视着永恒的蓝天。 属于我的世界。 哎呀，还是好痛。 孟巡用手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脸，琢磨着以后找机会报复回去。 * 纪淮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生闷气，他想不通。 嗡嗡—— 光脑震动。 纪淮立即打开，却发现并非是云翩诚的求和信息。 他垂下眼，心情很差。 【南洋】：咋样咋样？亲完没 纪淮鼻头一酸，又想哭了。 【纪淮】：亲了，闹掰了…… 【南洋】：？ 【南洋】：？ ？ ？ 【南洋】：不是？啊？为什么啊？这不应该啊？ 【南洋】：你没撒撒娇什么的吗，你哄着她啊！ 撒娇吗…… 纪淮回忆着半夜发生的事情，哦，他还没来得及卖惨，就被赶出去了。 甚至今天在云翩诚面前落泪，也得不到安慰。 【纪淮】：她不喜欢我了，不看我撒娇，哭也没用。 【纪淮】：我不想哄她了……我好难过，她还凶我 南洋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脸严峻，噼里啪啦打字。 【南洋】：你确定是因为你亲她她才生气的吗？ 【南洋】：或者我换种方式问 【南洋】：你确定她是生气吗？ 纪淮不确定，因为他的确没有尝到生气的情绪，有的只是混乱和烦躁。 【纪淮】：我不知道…… 南洋用右手食指和大拇指卡在自己的下巴处，使劲摩擦。 她正在用她平生磕cp的所有知识、当军师帮朋友追人和应付莉亚恋爱脑的经验进行思考。 【南洋】：明天下午两点出来一趟，我给你发定位，咱们开个小会，我想想办法 纪淮知道南洋不是什么靠谱的家伙，但当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虽然他嘴上说着不要喜欢云翩诚，但还是不想和云翩诚保持这样的距离。 至少……至少要让关系恢复到以前啊。 【纪淮】：好哦。 和南洋约好时间，纪淮忽然有些心安，或许是因为这场情感上的战役他并非孤立无援。 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纪淮开门出去，正好撞上换上风衣准备下楼与科菲会面的云翩诚。 余光扫到纪淮，云翩诚下意识偏头想要去看他。 却又硬生生止住这份冲动，继续往楼梯走。 “昀昀。” 纪淮叫住云翩诚。 不是程昀。 云翩诚注意到这个称呼变化，拿不准纪淮现在是什么态度。 尽管她没空思考这个问题，急着要去办事，还是停下脚步。 “我明天下午要出去一趟，见见南洋。”纪淮说。 他看着云翩诚的背影——修长、挺拔、坚毅——唯独不愿意转过身看他。 心里正酸涩着，纪淮听到面前的当事人说：“知道了。” “小淮，你是行动自由的人，不用和我报告。” 什么意思？ 纪淮愣在原地。 是云翩诚嫌他烦，以后再也不要管他的意思吗？ 所以，他真的不重要，对吧？ 眼泪又开始往外流淌，压抑不住的呜咽从喉咙里溢出，被大步离去的云翩诚捕捉到。 脚步迟疑一瞬，云翩诚还是步履不停走向玄关，亲自审核来者身份，去给科菲开门。 门一开，科菲就被满屋子的血腥味熏了个结实，一低头…… 嚯~还有个半死不活的人。 再看看云翩诚。 科菲：“你表情咋这么难看姐们？杀个人不至于让你这样吧。” “你不会是……感情出问题了吧。” 云翩诚：。 云翩诚：“说正事。” 第40章 “好好好，说正事。” 科菲从门口让开，随着她一招手，以奚琏为首的专业队伍哗啦啦涌入。 搬尸体的搬尸体，清扫现场的清扫现场。 本职工作是做家政的小机器人反倒被拦在一边，原地打转，找不到活干。 “后面怎么安排？”科菲问，“我的人随你调遣。” “找一处适合安排工作的地方，我需要关于赤蝎的全面信息，包括但不限于每一个据点的位置，成员的基本信息和犯罪情况，以便我判断是否直接执行枪决。” “另外，告诉我你的人的职能分类和具体人数，以及目前可调配的所有军火种类总数。” “速度快。”云翩诚说。 科菲敛下笑容，正色道：“好。” “跟我走。” 纪淮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楼下的动静，知道云翩诚这是要出去办很重要的事。 有事也不叫上自己了吗…… 纪淮死死咬着唇，心里很不是滋味。 想低头又气不过，而且现在的云翩诚心可硬了，根本也不吃这套。 纪淮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能等待明天的小会，看看南洋能给他支什么招。 算了，化悲愤为食欲吧。 纪淮对着自己的情绪自产自销，顺便远远吸收了一下楼下打工人的怨气。 不够吃啊，嘴里干巴。 确定云翩诚已经跟着科菲离开，纪淮呼叫小机器人给自己送零食，可左等右等也等不来。 怎么回事？ 纪淮木着脸，走下楼梯。 正在监工的奚琏听到多出来的脚步声，转过身去，和纪淮打了个照面。 “嗨~小纪淮~”奚琏笑着挥手，“今天怎么没去练枪？” “哎呀，程昀怎么走了，她今天不要你了啊？” “要不要和我去练枪？我教你啊，我超有耐心的。” 纪淮：。 他直接绕过奚琏，找寻着小机器人的踪迹。 那小机器人虽是个家务好手，但不会清理犯罪现场，只会把血液均匀涂抹在客厅的各个角落，现在正可怜巴巴蹲在墙角，让纪淮无限共情，觉得自己也没什么用，想走过去和小机器人一块去墙角蹲会。 自讨没趣，奚琏撇嘴耸肩，没再多说话，招呼其他人继续干活，还不忘给纪淮让条路出来。 纪淮单手把机器人拎起来，去存放零食的地方拽两袋薯片出来，冷着一张脸上楼。 他们好吵，纪淮想。 拎着机器人来到二楼，纪淮随意找了个地方放置，自己回到客房，拆开薯片，机械地咀嚼着。 原本喜欢的番茄口味薯片在嘴里索然无味，清脆的薯片碎裂声催眠着纪淮的意识。 他的思绪开始飘远。 纪淮想起以前自己由性别问题和云翩诚引出的关于伴侣的讨论，自始至终，是他没能在最开始理清楚什么是爱，只是害怕被丢弃，才一味地想要去做云翩诚的伴侣，永远赖在她身边。 因为想做伴侣，去试图学习爱，为了学习爱，把他对云翩诚的感情定义为爱，可理论实践的最后结果就是云翩诚的疏远。 所以爱究竟是什么？ 是害怕被抛弃吗？是依赖感吗？是担心吗？ 纪淮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很恐惧。 似乎这些天他做出的所有论断和努力都在往一个错误的方向前进，并被云翩诚定义为错误。 云翩诚在恭喜他长大，但纪淮清楚，他不仅没有长大，反而树立的观念被完全击碎，整个人处在一片空茫中。 他是没有根茎的藻类植物，失去石头的庇护后，只能在水面飘荡，等待下一个障碍物接纳。 他忽然想，他没有家了。 可是怪物也会需要家吗？ 好难过，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在森林里遇到云翩诚，这样他永远是潇洒的伟大的看谁不舒服就修理谁的小怪兽。 是世界的宠儿，是不应该拥有烦恼的能量生物。 忘记云翩诚吗？ 纪淮舍不得。 云翩诚只把他当朋友。 通过学习，云翩诚知道，一个人可以有很多朋友。 也就是说，他在云翩诚的眼里，和科菲、秦音、南洋甚至莉亚都是没有区别的。 这个认知让纪淮十分沮丧，同时又纠结为什么云翩诚对待自己和别的朋友也具有一定差别。 纪淮想不明白，干脆拖出和南洋的聊天框，开始输入。 【纪淮】：你的朋友会咬你吗？会摸你的头吗？ 【南洋】：？ 【南洋】：莉亚吗？常有的事，而且咬一下也不是啥大事，我和她闹翻了能打架。 【南洋】：但是我补充说明一下哈，普通朋友不行 普通朋友…… 纪淮回忆着云翩诚说过的话。 云翩诚说他们是朋友，前面并没有加“普通”这个限定词。 他拿不准主意，继续问。 【纪淮】：所以你们是什么关系？ 南洋只觉得莫名其妙。 【南洋】：是闺蜜啊，你咬我一下我打你一下没事吵吵架约出去看看电影逛逛街 【南洋】：这多正常啊 纪淮若有所思，忽然想开。 【纪淮】：原来我和昀昀是闺蜜啊！ 南洋不可思议瞪大双眼，不敢相信长这么漂亮一个孩子居然是个傻子，对人类社会的相处常识几乎可以打零分。 怪不得刚认识那会云翩诚打招呼说纪淮和别人生活环境不一样，让她不要什么都和纪淮乱说，怕他学会一些奇怪的东西。 【南洋】：？ 【南洋】：好了你别胡思乱想了再继续下去我感觉你又要说惊世骇俗的话了。 【南洋】：你们，绝对不是！ ！ ！ ！ ！ 【南洋】：我不行了明天我得把莉亚叫上，让她给你讲讲怎么当恋爱脑 【南洋】：你要坚定！ ！ ！ 刚刚才想开的纪淮再次萎靡下来，半晌，小小抬了个杠。 【纪淮】：你不是说恋爱脑建议枪毙吗？ 【南洋】：。 【南洋】：你懂什么。 【南洋】：恋爱脑，是，男人 【南洋】：最好的嫁妆！ ！ ！ 纪淮瞬间悟了，搜索恋爱脑速成教程，从刷电影进化为刷，趁云翩诚不在家，把恋爱脑男主人设从白切黑小奶狗到阴骘疯批大反派都演了一遍。 堪称影帝。 等演完，楼下的专业团队早就离去，时间来到贝卢城时间十点钟，云翩诚依旧没有回来。 诊疗室里空落落的，纪淮在死一样的寂静里只能听到小机器人咕噜噜的滚轮声。 他的情绪再次低迷下来，忽然不知道自己这几个消失学习恋爱脑指南的目的是什么。 因为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对云翩诚的感情是不是爱，学习这些东西是否真的有必要。 他有可能一辈子也学不会爱，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伴侣，自然也就不需要实施恋爱脑准则。 咔哒。 大门解锁的声音在安静到极致的屋子里想起。 云翩诚回来了。 纪淮不知道要不要出去见见她，他很害怕再次听到云翩诚划清界限的话语。 犹豫着，脚步声已经从楼下转移到楼上，在纪淮的房间门口停下。 纪淮下意识屏住呼吸。 她要来看看他吗？ 如果她来看他，会和他说什么？他应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她？ 纪淮的思绪一片混乱，整个人都有些慌乱。 云翩诚站在客房门口，保持着一米距离，这个长度不会让门锁感应到她自动开门。 她垂眸，还是没有上前，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听着脚步声远去，本来有些头脑发热的纪淮硬生生被破了盆冷水，整个人都泄下气来。 只是朋友而已。 挣扎三秒，纪淮还是忍不住走出房门。 主卧的门没有对纪淮上限制，刚一站到门口，门就缓缓打开。 入目的却是一半光.裸的背，扭曲的疤痕横在上面，十分扎眼。 昀昀以前受过很多伤吗？ 感觉会很痛，纪淮抿唇，不忍再看。 正在换衣服的云翩诚动作一顿，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把家居服上衣穿好。 “有什么事吗？小淮。”云翩诚问。 纪淮听到这句话，嘴里哑了火。 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理由去和她说话。 云翩诚似乎很疲惫，纪淮看着她的神情，感知着空气里的情绪。 “我……我想问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心情吗？ 云翩诚随意捋上一把头发，坐到床上，左侧的腿架在右腿上。 今天制定了端掉赤蝎的计划，视察了科菲手下的人和军火储备，还充分调查了各个据点和丹故意暴露出来的行动轨迹。 是的，故意暴露。 这让云翩诚拿不准丹究竟想要做什么。 但总归都是可以用武力镇压的。 工作哪有不烦的，云翩诚没有否认：“嗯。” “那，你还需要我吗？”纪淮小心翼翼问。 云翩诚毫不犹豫：“需要。” 原来自己还有用。 纪淮心情好上不少，终于露出一个甜笑。 知道云翩诚在和自己的人形保持距离，纪淮摇身一变又变回小团子，试探性爬上云翩诚的大腿。 没有被赶下来，真好。 纪淮没敢再去蹭云翩诚的手，一只小白团子就这么趴在腿上，缓慢吸收坏情绪。 他希望这个过程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小淮喜欢和昀昀接触。 云翩诚抿唇，心情并没有好转多少。 她印象中的纪淮，是脾气不好会咬人的小白团子，是会暗戳戳使坏还黏着她撒娇的类人生物。 纪淮不应该是这般处处小心的样子。 等忙完赤蝎这件事，再和纪淮好好聊聊吧。 40-50 第41章 黎明孤儿院，不归属赤蝎名下，仅由丹.格林一人投资建成，里面收留的都是些去了前线再也回不来的人的孩子。 当然，也包括一些为他卖命又丧命之人的孩子。 丹本来还准备在这些孩子里选拔好苗子，培养起来留给自己用，但现在看来，他是用不到了。 他给孩子们送去一批新衣服，采买上不少新鲜食材，吩咐厨房改善伙食。 丹和孩子们在一起度过最后一页。 次日晨，他站在孤儿院的门口，看着不远处停下来的装甲车。 以云翩诚为首的一行人浩浩荡荡从车上下来，她身后的人皆装备完善，从防弹衣到各式热武器，再到头盔护目镜，显然是把丹当本地一级高危人员看。 “恭候多时，程小姐。” 丹行动夸张，右手在空中绕上好几下才置于腰腹间，弯腰行礼，像是在为一场盛宴谢幕。 “这里只有我和孩子们，哦，还有孤儿院的工作人员们。” “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云翩诚说。 手枪已经在她手中随时待命，只要面前的人有丝毫不老实的举动，她将直接送他归西。 丹笑着点头：“当然。” “你的人应该去往其他据点了吧，他们不会反抗，还望枪下留人。” 云翩诚目光平静，心里的标准从来没有改变过：“我们会根据已查明的犯罪记录进行定罪和处刑，只要不暴力反抗，我们不会就地处死，清理完毕后会给予他最公正的审判。” “但你，死罪。” “我知道，”丹笑，“借一步说话吧，程小姐，我不会反抗，让你的人小心吓到孩子们。” 孩子们。 云翩诚的视线越过丹，的确看到孤儿院的窗户上扒着几个小脑袋，满脸好奇往下看。 她抬手，示意身后的人不用跟上，跟随丹向孤儿院内走上两步，与身后的人维持住一个没有办法听见交谈内容的距离。 “有兴趣听听我的遗言吗？我的生平，我的故事，我的志向？”丹抬头看着天，被太阳晃到眼睛，又移开视线。 “没有。”云翩诚冷漠回应。 她把枪抵在丹的太阳xue上，语气没有起伏：“说正事。” 丹低下头来，深深叹息，丝毫没有对枪口和死亡的畏惧：“那太遗憾了，元帅大人。” 云翩诚的手下意识握紧枪柄，往他脑袋上怼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将军，你可以不认。”丹笑，转过身来，让枪口正对着自己的额心，同时也借这个动作，让窗户上的眼睛可以看到他们现在正在做什么。 “但有人认就可以。” 丹的身后，孤儿院里，忽然传来嘈杂声。 “你不要杀他！你是坏人！” 一个女孩挣脱老师的手臂，穿着一身黄裙子，跌跌撞撞向云翩诚二人所在的位置跑来。 丹的笑容更甚，云翩诚顿感不妙。 那孩子冲过来，挡在丹的身前，冲云翩诚大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他犯罪了。”云翩诚与丹之间的距离拉远，但是瞄准丹的枪并没有放下。 “他才没有！”女孩叫道，“他说他会给所有人豁免兵役！” 女孩质疑：“难道争取和平的道路上有所牺牲是不应该的吗？” 云翩诚没有搭理女孩。 女孩见云翩诚不肯把枪放下，拦在她面前，一步不肯退，她是畏惧云翩诚手里的枪，但她不能放任云翩诚杀死格林叔叔。 她身上穿的，还是昨天格林叔叔带来的新衣服。 “别怕，我没事的。” 丹摸摸女孩的头，笑意中掺杂了别的意味。 “因为，你面前的这位，可是最公正无私的……” 砰！ 云翩诚扼杀即将暴露的身份。 丹是想看看她会不会不顾社会影响当着孩子的面动手，又或是是否会为了执行不可告人的计划，将守不住秘密的孩子一起击杀。 真是太可惜了，云翩诚和他不是一类人，怪不得不愿意和他合作。 丹向后倒去。 “啊！！” 匆匆赶来要把女孩带走的老师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响吓了一跳，身体的本能叫嚣着要逃跑，可她的大脑告诉她，她要把女孩安全带走。 “小希，和我走！”她抓住女孩。 女孩听到身后重物倒地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枪响一直在她的头脑里挥之不去。 接触到老师的手，女孩如梦初醒，尖叫着：“你是坏人！你等着！我以后要杀了你！” “不要胡说！”老师拽着女孩往孤儿院内快步走着，“走，快走。” 要杀她吗？ 很多人都这么说。 云翩诚平静的目光始终没有改变，面色一切如常。 倘若纪淮在这里，一定会感知出她现在情绪上的变化，疯狂吞噬自我厌弃和烦躁的负面情绪。 她转过身，向身后等候多时的人下令：“进去查是否有余党，全部逮捕，反抗就地格杀。” “是！”声音整齐划一。 众人离去，云翩诚才走向丹，居高临下俯视地上的人。 丹还尚未咽气，可实在是没有余力去做表情管理，露出他最本来的情绪。 不甘。 但没有悔恨。 意识涣散前，丹注意到云翩诚在看她，努力扯出一个体面的笑容，嘴唇张合着，发不出声音。 云翩诚。 是在喊她的名字，云翩诚从唇语中读出。 丹的瞳孔散了，这条五十岁的生命画上弹孔一样的句号，云翩诚终于蹲下，盯着他看上一会。 她回望一边的孤儿院，沉默着，用手阖上丹的双眼。 其他队伍的结果陆陆续续报到她的光脑上，只有少数几个帮丹做事最久的人选择反抗，其余人几乎主动伏诛。 据悉之，丹散了财产给他们的家庭作为补偿。 云翩诚摘下丹的光脑，站起身，走向孤儿院。 孩子们和老师们紧紧挤在一起，面露惊恐看着云翩诚。 云翩诚并不在意这种态度，只是询问：“院长在哪？” 一个年岁较深的女人站出来，缓步走向云翩诚，细细看去，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是我，您可以称呼我为格莉丝，”格莉丝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灵魂中的仁善冲破恐惧的颤抖在她眼中浮现出来，“请您不要伤害这些孩子们，她们是无辜的。” “丹.格林，组织发起多场犯罪，已按律法处置，”云翩诚说，“留下账户，他不能继续提供的资助，由我补上。” 格莉丝觉得自己是年纪大了，有些恍惚，反应过来后连连点头：“欸，好，好。” 她颤颤巍巍打开光脑，调出资助平台，面对面建立联络通道给云翩诚发过去。 “这上面……能看到往期所有资助人的汇款，公开透明，”格莉丝说，“小希不懂事，是格林先生……多谢您。” “嗯。” 搜查孤儿院的人陆续回到孤儿院大厅，据汇报，这里的确没有其他赤蝎的人，丹是独自一人来到这里的。 云翩诚点头：“收工。” 她坐上装甲车，手里把玩着丹的光脑，摩擦两下。 打开自己的光脑后，云翩诚使用自己光脑中植入的程序，对丹的光脑进行强制破译。 光脑的内容被程序更换为密文，以防有其他无心或有心之人从旁查看，在场只有云翩诚一人能够看懂。 丹的光脑清理得十分干净，唯独留下一个联系人，明晃晃摆在上面。 byrzly。 记住这个账号，云翩诚进行反向破译和定位。 程序进度条走的更快，幽蓝色的长条在虚拟屏上奔跑，将云翩诚的脸也映上蓝色。 100%。 进度条走到头，实名认证信息弹到界面上。 云翩诚看着这个名字和其他相关信息，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波伊尔. 扎莱。 孟巡。 她钦点的副官，主理人认命的计划执行者之一。 现在的他，应当埋伏在曾经的嫌疑内鬼，如今已确认身份的穆林手下，时刻注意穆林等人的动向，把其他内鬼揪出来上报给主理人。 至于她的马甲是谁，与孟巡需要执行的任务没有丝毫关系。 孟巡只要一口咬死她已经死亡，等穆林起疑再抛出她们提前安排过的可疑人员，拖延排查时间即可。 换句话来说，孟巡完全没有必要去确认她的马甲，哪怕是出于保护。 除非他的确想对自己下手。 内部出问题了，云翩诚紧抿着唇，收起丹的光脑。 应当快要征兵了。 她有必要尽快做准备，把训练抓起来，还要…… 云翩诚忽然想起纪淮。 还要给纪淮留好足够用的财产和房产，让他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生活。 前线危险，任务在身，她自己面对就好。 至于纪淮的高攻击力，云翩诚承认她的确心动想要收入麾下。 但出于私心，她不希望纪淮去面对战争。 平安长大就好，快快乐乐生活，有没有她都不要紧。 * “纪淮，这里！” 南洋坐在奶茶店，对纪淮招手，身边坐着莉亚。 她的身前摆着三杯奶茶，看起来是要打一场持久战，认真严肃开这场小会。 纪淮穿着和云翩诚差不多的黑白灰配色套装，垂着眼，慢慢挪过来。 他把唯一一杯没有启封的奶茶拿到面前，插上管子，捧在手心里。 南洋一扬下巴：“说吧，你的问题。” “其实……我不太确定……”纪淮垂着眼，盯着管子看，神情落寞，语气中满是迟疑和纠结。 “不太确定我对她的感情是不是爱……或者喜欢。” “……哈？” 南洋傻眼。 “你这是要我从宇宙起源给你捋啊？” 第42章 “不是，纪淮，”南洋面露难色，表情古怪，拧着眉，满脸不可思议和无法理解，“你之前不还好好追着呢嘛，怎么忽然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了？” 纪淮咬着管子，狠狠吸上一大口热奶茶，才开口：“她总说要等我长大，之后才会明白什么是爱，她说我们只是朋友。” “我赌气和她说了句不喜欢她了。” “然后呢？她咋说？”南洋急吼吼追问。 “她说……恭喜长大，说我不喜欢她才是应该的。” 纪淮心里苦苦的，嘴里也苦苦的，想不通为什么柠檬水要喝无糖还是加热的。 “她那么厉害，那么聪明，懂那么多东西，我觉得或许她说的是对的……我只达到了她认为的长大的标准，还没有产生喜欢这个概念。” 南洋头一个不答应：“你听她乱说！她那样子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的，她说了哪算数！” 说着，还侧过头问边上的莉亚，寻求认同：“你说是不是！” 被点名的莉亚正在喝奶茶，闻言，把嘴从吸管上挪开，睁大眼睛以示严谨，认真点头。 南洋满意，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卡住自己的下巴，摩擦，作思考状：“这样，纪淮，我先从你这边开始捋，等你确定自己的心思，明白自己的需求，咱们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纪淮老实点头，又喝上一口苦柠檬水，终于忍不住：“我可以换一杯吗？这个好苦哦。” “嗯？”南洋有些意外，把纪淮的奶茶拿到眼前一看。 哈，点错了，这是她之前减脂管不住嘴的时候常点的奶茶，主打一个究极难喝，这样就能控制住自己进食的欲望了。 “哎呦不好意思，我再点一杯，你看看你喝啥。” 纪淮摇头拒绝，兴致不是很高：“不是很有胃口，我们先说正事吧。” “行。” “好，那么纪淮同志，我问你，”南洋两手十指交叉，支在自己的下巴上，眼神坚定得如同再宣誓加入联盟军队，目光如炬，仿佛要把纪淮盯穿，“为什么她会说等你长大？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 说完，她用胳膊肘击莉亚：“你，今天就是会议记录员，打开你的文档，全都记下来，一字不差！” 莉亚早已习惯南洋的间歇性发疯，见怪不怪打开光脑，建立新文档，开启语音录入。 被如此正式地对待，纪淮莫名有些紧张。 他的手在桌下偷偷绞着衣角，努力组织语言。 “我是……她捡来的。” “记！年下养成！”南洋大臂一挥。 “以前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在森林里，是她带我融入人类社会的。” “记！救赎向！”南洋振臂一呼。 “我很害怕会被她丢掉，也很依赖她……我总觉得只要听她的话，保护好她，就可以和她永远在一起。” “记！幼驯养姐狗！”南洋星星眼，直接拍案而起。 莉亚：。 “你脑子没问题吧。” 南洋肘开莉亚：“你别管。” 南洋等了一会也没听见纪淮继续说，眼神亮闪闪，直看得纪淮不自在：“没了？你现在铺垫完了，我没听出来你困扰的点。” “要不你再详细说说？” 纪淮一阵头疼，开始怀疑自己今天来见南洋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这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靠谱的样子。 可他现在除了求助南洋，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问题就在于，我开始怀疑我依赖她、讨好她究竟是不是出于喜欢和爱，我不确定是不是因为习惯和她相处，然后……害怕被丢掉。” “南洋，我还是不理解，你们对真正喜欢……或者是爱一个人的定义和表现。” 南洋若有所思，三度肘击会议记录员：“该你上场了恋爱脑，这不是你的主场吗？” “去，按感情层次递进，从心动开始讲起，一路讲到爱一个人的心理和表现。” 莉亚：。 尽管自己的闺蜜哪哪脑子都不正常，也不是什么靠谱的东西，但这一点她说的没错。 作为一个谈过三个渣男还可以坚持当恋爱脑的人，她尤其具有发言权。 面对纪淮期待和信任的眼神，莉亚如坐针毡，极其担心自己带坏小孩让人误入歧途。 她知道恋爱脑不好，可她一心动就上头，等喜欢上或者追到手，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每次都把南洋气个半死。 不过有一点南洋说的很对，恋爱脑是男人最好的嫁妆，如果真给孩子教坏了变成恋爱脑，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嗯……那我们就先说心动吧。” 莉亚思索着合适的措辞：“这个其实很简单，你会不由自主去注意她在做什么，关心她的心情，无法抑制地靠近她，想要和她亲密接触，甚至连心跳都会加速吗？” 虽然纪淮没有心跳，但他对于其他几点很是确定，斩钉截铁给出肯定答案：“会。” 纪淮眼神里的期待更甚，清澈的眼睛认真凝视着莉亚，面对这样一张精致到极致的脸，莉亚几乎要被盯得害羞。 莉亚心理腹诽着，云翩诚不愧是成功的大女人，面对这等尤物都能不为所动，甚至让他畏畏缩缩，不敢在爱情面前重拳出击。 心动条件达成了欸。 南洋笑眯眯的，就差搓搓手等待莉亚再次发力。 “好，那么你的确是对她心动的。” 莉亚下结论，接着展开第二阶段：“那我们现在来认定喜欢这个概念。” 纪淮猛猛点头，精神好上不少，连那杯苦柠檬水都能喝得下去，狠狠吸上一大口。 南洋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面前的人味觉非同凡响，意志坚定绝非俗物。 “在上述基础上，你会希望了解她的一切吗？你会对她产生很大的依赖心理，并且自身心情会被她的情绪大幅度影响吗？你会产生和她建立更加稳定且长远的关系吗？” 纪淮迟疑，还是点头：“她似乎不希望我知道她的过去，我怕我追问她会讨厌我……从我的角度来看，这些是符合的。” 南洋死而无憾。 她的救赎向年下养成cp。 哦，死不了，莉亚的间歇性恋爱脑会把她从棺材板里气活。 南洋忽然又来气了。 感知到南洋变化莫测的情绪，纪淮有些不理解，但还是选择尊重，偷偷吃着。 “不管有没有到达爱这个层面，你喜欢她是可以直接盖棺定论了。”莉亚说。 由于莉亚的恋爱脑纪淮也算是有所见证，他认为莉亚的判定结果十分权威。 “嗯！”纪淮用力点头，“我喜欢她！” 终于不再纠结自己是否喜欢云翩诚这个问题，纪淮的心情豁然开朗，他追问：“那爱呢？爱是什么？” “爱……” 莉亚的声音放缓，思索片刻，给出答案：“爱是你愿意为了她，放弃自己的一切，甚至是生命。” “这样，你们就从恋人，跨越为家人了。” 莉亚本来想用父母对子女的爱来举例子，可想起纪淮方才说自己从小生活在森林里，还是被云翩诚捡走收养的，应当没有父母。 于是她没有说，怕伤害到纪淮脆弱的心灵。 “放弃……一切吗？” 纪淮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的一切都是云翩诚赋予的，就连思想也是。 看着纪淮纠结的样子，莉亚用手敲敲桌面，拉回纪淮的注意力：“这个问题你可以慢慢想。” 纪淮不解，歪着头看莉亚。 “因为只要确认是由心动发展出来的喜欢，就可以去追求她了，”莉亚解释，“至于爱，可以等在一起之后培养，等到真正拥有爱，便能去联盟婚姻部登记关系，成为法律认可的伴侣，彼此负责，成为一个整体。” 昀昀说过，成为伴侣的前提是拥有爱。 纪淮清楚记得这一点。 至此，莉亚说的所有话被纪淮奉为圭臬。 甚至有一种想要背下来的冲动，每当自己动摇对云翩诚的喜欢的时候就拿出来背一背，巩固一下加深印象。 “好！” 南洋一拍手，宣告本次会议的第一部分告一段落，问纪淮：“现在，你还纠结自己对她的感情不？” 纪淮迅猛摇头：“我喜欢她！” “不对！”南洋驳回。 纪淮疑惑。 南洋手臂一挥，一副要发表震撼言论的样子：“你要继续进化，不断突破！你的目标是爱！你要拿下她！” “好！”纪淮斗志满满。 又萎靡下来：“可是我偷亲她之后……被赶出去分房间睡了，她还说我们只是朋友。” 南洋随意一摆手：“都小问题，咱们来帮你想想办法。” “什么呀？” “不知道。” 纪淮：。 不管了，现在心情好，喝杯甜的。 在纪淮重新下单奶茶之际，南洋一拍桌子，给出第一步：“这样，咱们先对她来做一个性格分析，然后针对性指定攻略计划。” “性格分析？”又是一个陌生的词汇，纪淮凭借强大的语言天赋将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勉强理解这个词语的意思。 “是啊，”南洋点头，朝纪淮勾勾手，“你听我的，据我观察，她这种事业心强的冷静自持强大女人，看起来道心极其稳固，其实平时看你的眼神都快把你吃了。” “而且你也说了嘛，是你说你不喜欢她她才说你长大的，她没说她不喜欢你啊！” “所以……？” “她就好你这口啊，乖巧懂事听话，长得还漂亮，瞅瞅你这小脸，我的天，你出道吧，小卡别卖那么贵。” 纪淮还是不理解。 “正面攻势，”南洋右手手指合拢，比作刀型，轻轻斩下，“直接表明心意和需求，之后该撒娇撒娇，该卖惨卖惨，缠她！” “最重要的是，你要学会用你的脸和身材，勾/引她。” 第43章 纪淮斗志昂扬打车回家，兴冲冲开门，决定给云翩诚来一记直球看看今日的培训结果。 可屋里只有一片死寂。 昀昀……还没回来吗？ 知道云翩诚是出去做任务了，纪淮有些担心。 他发过去两条消息。 【纪淮】：昀昀，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在家里等你 【纪淮】：猫猫睁大眼睛盯.JPG 纪淮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任由自己深陷在其中，抿着唇等待云翩诚的回复。 他盯着虚拟屏右下角的时间一秒又一秒跳动着，整整三分钟过去，这两条消息都没有变成已读状态。 食指的第二节指节被纪淮塞到嘴里，牙齿轻轻咬着，留下一个红红的牙印。 是出事了吗…… 纪淮忍不住想，可是他不知道云翩诚去了哪里，也没有办法找她。 等等，似乎是有的。 纪淮从联系人里把科菲翻出来。 【纪淮】：你们计划怎么样了？昀昀怎么还没有回来？ 科菲回复得很快。 【科菲】：哟，想她了啊 【科菲】：计划一切顺利，她在哪我帮你查查哈 【纪淮】：谢谢 两分钟后。 【科菲】：她在训练场呢，一次性预约了不少场地，我估计她晚上九点那样子会回来 【科菲】：话说你俩咋回事啊，好好的怎么忽然闹掰了？我昨儿个就发现她心情不太对了 纪淮是老实孩子。 【纪淮】：偷亲被抓到了 科菲远在屏幕外差点乐出声。 她是真没想到这小宠物一样的家伙能干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她对纪淮的印象还停留在小白团子，护短乖顺又懂事。 没有直接评价，科菲选择从另一个角度阐明意见。 【科菲】：哎，你知道她之前出去把怀特揍了一顿吗？ 还有这事？ 纪淮抿着唇，睁大眼睛。 【纪淮】：不知道欸 【科菲】：据我个人分析哈，她揍人家有两方面原因，一是pua莉亚，二是骚扰过她 【科菲】：你偷亲完之后她打你没？ 纪淮认真回忆，自己似乎只是被掀翻，从床上掉下去，要真说殴打，那的确没有。 【纪淮】：没有欸 看着面前的回复，科菲挑眉，一脸胜券在握，果然和她的猜想一致，当即露出一个坏笑，继续敲字。 【科菲】：所以你看，她没打你，至少不讨厌你，对吧？ 【科菲】：我猜她是害羞了 【纪淮】：！ ！ ！ 【纪淮】：真的吗？ 纪淮的确有吃到过云翩诚复杂的情绪，不算负面但也不算正面，让他理解不了还不好消化。 难道这种情绪就是害羞吗？ 纪淮不敢确定，在他眼里，像云翩诚这样的女人，是不会出现这种情绪的。 【科菲】：是啊，所以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吧 【科菲】：你真惹到她的话，我想她是会直说的，至少会模拟后果去警告你 【纪淮】：！好 收获恋爱脑的官方肯定，又得到南洋的计划支持，现在还拥有科菲的认可和鼓励，纪淮觉得没有什么能够战胜自己了。 云翩诚他势在必得！ 不行他就哭，就倒贴，像南洋说的那样一直缠着她。 而且纪淮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拥有极高的自知之明，清楚知晓自己的的身体机能不属于正常人类范畴，如果他真的想要去强迫性质地做某事，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当然，他不会真的去强迫昀昀，他只会赖在云翩诚身上当一辈子的肩上挂件！ 嗡。 纪淮的光脑一震，对话框忽然弹出，覆盖在科菲的聊天页面之上。 【程昀】：在训练场，九点回来 【程昀】：不用等我，做你想做的 【纪淮】：好哦~ 纪淮抿唇笑，这可是云翩诚自己说的，让他做他想做的。 他操纵光脑，让小机器人把之前没有扔掉的秦音带来的小蛋糕包装翻出来，根据上面的联系方式和店铺名下单小蛋糕。 草莓味的，粉粉的，心形的。 这一下单就是两份，一份纪淮自己吃，还有一份预定贝卢城时间八点半送达，等云翩诚回来吃。 另一边，云翩诚正在训练场挥汗如雨，把奚琏当活靶子用，同时也对自己的体能和模拟作战能力进行进一步训练。 来到贝卢城之后，这个慢节奏的小城市让她对自己的训练放松许多，一天也不过才训练几个小时，全是些小打小闹。 新一轮征兵估计很快就会开始，她这些天必须加紧训练，让自己的身体素质和作战能力回到自己巅峰时期。 不过一直到九点才回家也有其他的原因。 云翩诚有些不敢见纪淮。 纪淮的眼泪她看见了，压抑的哭声她听见了。 但她不能上去哄，她必须等纪淮自己走出来，脱离她成长。 在她看来，纪淮对她的感情更接近与习惯和依赖，并非真正理解人类的喜欢和爱。 除此之外，她也不能保证自己的这次执行计划是否能够成功，又或是活着回来。 给这样一个永生的小怪物伴侣的承诺，实在太过残忍。 云翩诚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从来没有任何一个雄性生物会像纪淮这样对她散发极致的吸引力，一步步引诱她突破自己的底线，不自觉去靠近。 如果放任自己去接触纪淮，总有一天她会忍不住。 这对纪淮并不公平。 “你在分心。”奚琏从虚拟场景探出脑袋，谴责拿枪瞄准自己半天不开枪的云翩诚。 云翩诚眼皮微抬，扣下扳机，满足奚琏的愿望，结束这一场对战。 奚琏双臂拉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筋骨，问：“怎么了？想你家那个小孩啊？” “哎你是不知道，你昨天走了之后他对我可凶了。”趁纪淮不在，奚琏毫不犹豫在云翩诚面前给纪淮上眼药。 云翩诚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凶就凶了，她巴不得纪淮对别人性子不要那么软，省的她以后不在了，纪淮流落到人类社会会被人欺负。 “你俩咋了啊？之前和连体婴一样到哪都带着，怎么这两天都不让他来了？”奚琏十分经意询问。 云翩诚纡尊降贵，终于回复：“没怎么。” 奚琏撇嘴：“你看我信吗？” “怎样？” “不怎样。” “那别问。” “唉，不是我说你程昀，”奚琏溜达过来，一把揽住云翩诚的肩，姐俩好，“你到底在意那小孩不？” “你要是不在意，不如让给我好了，多可爱啊，又乖又懂事，我就喜欢这一卦的。” 云翩诚抬手把奚琏的手打掉：“一身汗别碰我。” “嘿！” 奚琏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你自己身上没汗啊？好意思说我？” “啧啧啧，果然你就是在意对吧。” 云翩诚懒得搭理奚琏，转身就走，这个训练室的使用时间即将结束，时间也不算早，洗个澡该回去了。 “喜欢就承认，及时行乐啊！去前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掉了，干嘛把一辈子过这么苦？” “我不抢你的……”奚琏快步跟上，“唉你等等我。” “明天还来过两招不，我就喜欢你，你比其他人能打打多了！” 云翩诚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你不能打。” “那你凑合凑合，别嫌弃我。”奚琏笑。 她向后撩上一把被汗完全浸湿的头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没有被衣服遮挡的肌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充斥着力量感。 “过段时间我们一起去那边找尔尔吧，程昀。” * 贝卢城时间九点十三分。 尔尔诊疗室的门自动开启，身着风衣的女人从门口踏风而入，将风衣随意脱下，挂在门附近的衣架上。 门自动关闭反锁，云翩诚换上拖鞋，准备上楼，却见纪淮坐在沙发上，面前还摆着一个极具甜蜜元素的小蛋糕，目光炯炯有神正盯着他看。 她无由来的产生一种预感，或许很快会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会发生。 有一种想跑路的冲动。 “昀昀，你回来啦！”纪淮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在家里等了整整五个星际时，终于感知到自己熟悉的情绪来源。 云翩诚应声：“嗯。” 听纪淮的语气，感觉心情不错，或许是今天和南洋玩得很开心吧。 挺好的，就这样逐渐融入人类社会，去交更多的朋友。 没等云翩诚开口继续说些什么，纪淮便开始疯狂摄入云翩诚今日积累的负面情绪，吃得格外饱。 精神上的疲惫被一扫而空，云翩诚忽而有兴致去了解纪淮今天的行程：“小淮今天去玩什么了？” 纪淮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走向云翩诚，轻轻拉起云翩诚的手。 云翩诚向后微微挣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任纪淮的动作。 现在的纪淮至少有一米八五，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小的精致男孩，站在这里相当有压迫感。 可他偏偏端的是一副乖巧的样子，黑色的瞳眸清澈无比，认真倒映着云翩诚的样子。 神情也极为温顺专注，云翩诚有一瞬间晃神，觉得这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 纪淮把云翩诚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轻轻蹭上一下，就像以前做过的无数次那样。 他露出一个乖顺的甜笑：“昀昀，我今天和她们认真聊过天了，也解决了我一直困惑的问题。” 云翩诚心生不妙，下意识想要挣脱纪淮的手，却不敌纪淮异于人类的力气，只能被迫抚摸纪淮的脸。 “昀昀说过，我长大了。” “而我现在无比确定，我对你的情感就是喜欢。” 纪淮侧过头，在云翩诚的掌心印下一个吻。 “我喜欢你，昀昀，我们可以在一起，然后慢慢发展成联盟律法认可的伴侣吗？” 第44章 纪淮的眼睛里全是温柔和期待，倒映着云翩诚一点点沉下去的脸色。 现在的纪淮对于人情绪的判断还是很依赖味觉，但如此明显的面部表情变化让他清楚意识到，面前的人心情很差。 他有些无措，几乎想要闭上眼睛等待审判。 “不可以。”云翩诚说。 所有的坚强在瞬间被击碎，纪淮的眼眶泛红，眼泪快速积攒，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屋里的光线很暖，纪淮的皮肤很白，美人垂泪的模样称得他像是一张在风中摇曳的脆弱白纸，但凡碰上稍加尖锐的物品，就会被撕扯开。 云翩诚想为他拂去泪水，但她不能这么做。 纪淮的唇圆润饱满，点缀着娇俏的唇珠，盯久了总容易让人产生啃弄两下的冲动。 他的唇颤动着，莹白的牙齿轻轻咬着下唇，又松开，泛白的牙印迅速充盈血色，显得格外诱人。 “昀昀……为什么？”他鼓起勇气问。 纪淮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颤着声音，压抑着抽泣声，缓声道：“我会因为你的情绪变化而开心或者难过，我会不自觉去靠近你，我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想和你做一些很亲密的行为，想要拥抱你，亲吻你。” “这就是喜欢啊……” “还是说……其实昀昀在讨厌我吗？” 纪淮刻意没有用手去擦拭眼泪，只是睁着一双黑亮清澈的眼睛。 他眨一下眼，睫毛微动，泪滴落下，沿着他脸颊的弧度向下滚，留下一条半透明的痕迹，又砸到地上。 真是好看。 但现在还不可以。 “我不讨厌你，小淮，”云翩诚垂着眼，不去看纪淮，“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些心理的出发点是什么？” 纪淮不明白云翩诚为什么这么说，茫然看着她。 云翩诚的视线落在纪淮的胸口处。 宽了不少，似乎也结实不少，也不知道是什么是背着她进化的。 没有等到纪淮的询问或者回答，云翩诚直接给出答案：“小淮，你在学习星际通用语的时候，有见过一个词吗？” “它叫雏鸟情节。” 这个词纪淮有学习过，在那五百多集的识字动画片里。 他张口想要反驳，却被云翩诚打断。 “小淮，你只是因为和我接触最久，才会产生这种依赖感……这种感情，也可以是子女对父母的。” “或者更宏观一点，是生活的启蒙者和被启蒙者。” 云翩诚把自己的手往回收，这一次，纪淮终于没有拦着她，而是放开手。 她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却并没有开心的情绪：“小淮，这的确也是喜欢和爱，但是等时间长了，你遇到更多的人，经历更多的事，就会开始懂得和厌倦。” “你会离开我的。” “为什么要离开？”纪淮反问，他完全不能接受以上的任何一句言论，“昀昀，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用你的想法去否认我的感情？” “为什么你一定要让我讨厌你才算得上长大？” “昀昀，我还从来不知道，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 这话一说出口，纪淮忽然有些害怕，他不存在的心脏正在胡乱跳动，他担心真的从云翩诚嘴里听到让他无法接受的答案。 但事已至此，不如全都说清楚好了。 纪淮深吸一口气，重整自己的勇气：“昀昀，可以告诉我吗？你对我的感情，究竟是哪一种？” 为了防止云翩诚胡说，纪淮还特意打了补丁：“南洋都和我说了，朋友之间才不会咬别人，也不会随便摸别人的头。” 纪淮的眸光太亮，让云翩诚不敢直视。 她将自己的头偏向一侧，没有说话。 说实话，她并不知道要怎样去回答这个问题。 喜欢吗？喜欢的。 但她无趣、未来的工作也忙，甚至总是会面临着危险，她给不了爱人惊喜和浪漫，生活也不稳定。 而且，她总有一天会死。 死亡对于人类而言再正常不过了。 可纪淮是长生种，是不会被机体限制的能量团。 将当作是她自大吧，假设纪淮会一直喜欢她，对于永恒的生命来说，喜欢的人化为一捧土，莫过于凌迟而不处死。 “我不喜欢你。”云翩诚让自己的声线像往常一样平稳，甚至连微表情都控制得很好。 可纪淮是以负面情绪为食的能量生物：“你骗我！你明明就是喜欢我！” 欺骗和逃避——这种简单直接的负面情绪，都不需要纪淮去细细品味，就可以识别。 “我没有说服你的必要性，小淮，”云翩诚后退一步，与纪淮拉开距离，“我不会和你成为伴侣。” “你无法改变我的想法，无论你在做什么，你在想什么。” “我能。” 纪淮对于云翩诚的远离十分不满，走上前两步，和云翩诚挨得更近：“昀昀，我们来打个赌吧。” 云翩诚沉默。 “我赌我能改变你的想法，我能成为你的伴侣，我会知道你到底在逃避什么，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呵。” 云翩诚轻笑一声，听不出喜怒。 她绕开纪淮上楼：“随便你。” 看着云翩诚的背影，纪淮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在云翩诚眼里有多放肆。 步步紧逼，还敢反驳她的话，这一切行为都和他平时展露出来的乖巧完全相反。 可是纪淮忍不住，他真的太过迫切想要得到云翩诚的回应，想要成为她的伴侣。 “昀昀……”纪淮软下嗓子，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我给你订了小蛋糕，你来吃好不好？” 长得那么可爱的蛋糕，原来是给她订的吗？ 云翩诚的脚步停顿一下，还是继续上楼：“你自己吃。” “哦……” 纪淮失落，衣衫单薄，低头看着茶几上的小蛋糕。 他坐在软软的沙发上，把小蛋糕的透明包装拆开，用配套的叉子一小口一小口吃着。 还是很想哭，可云翩诚不在，他的泪水就没有任何意义。 秦音的手艺很好，小蛋糕的材料也是精挑细选，奶油甜而不腻。 纪淮肆意品尝着甜味，心里却苦苦的。 狠话他的确放出去了，可是他要怎么做？ 他只会吃情绪，又不会读心术。 纪淮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对云翩诚的过去全都不了解，也就无从得知云翩诚究竟在逃避是什么。 确切地说，他只知道和云翩诚相遇后她身上发生的事情，而这一切也并非述诸于云翩诚之口——是他亲身经历的，用眼睛看到的。 他又想起当初琳问他的话。 琳问：“你知道程昀是谁吗？” 为了不触犯到云翩诚，在云翩诚拒绝回答之后，纪淮并没有去追问。 既然如此，纪淮认为这或许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口。 他需要知道云翩诚在隐藏的身份是什么，这样才好去推理她的行为。 纪淮的嘴不停，吃掉最后一口蛋糕，再次把科菲从联系人里翻出来。 【纪淮】：你知道昀昀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吗？ 科菲秒回。 【科菲】：她就是程昀哦 隔着屏幕，纪淮没有办法感知科菲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话，只能暂且默认。 那么除了她，还有谁会知道云翩诚的身份呢？ 纪淮又想起南洋——当初一哭二闹三上吊要去参军，也不知道昀昀和她说了什么，现在也不吵也不闹，半点想要参军的意图都没看出来。 是云翩诚告诉了她什么吗？ 没什么好纠结的，纪淮直接去问。 【纪淮】：你知道昀昀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吗？ 南洋正在家偷偷撸铁，准备在下一次训练的时候惊艳云翩诚，奈何这动作实在是累，光脑一响她就着急忙慌把哑铃搁地上，看看是谁这么懂她要来找她聊天。 等看清楚内容之后，南洋死鱼眼。 云翩诚和纪淮这么亲密都没有告诉他真实身份，她自己也不过就是捏着“程昀是云翩诚的同学”这样一条消息，知道一点云翩诚还没死内部情况。 纪淮这么问，那肯定是因为程昀的身份很敏感啊！万一她的身份能影响到云将军的任务怎么办？ 南洋铁石心肠，在她眼里云翩诚大于她磕的cp，铁面无情回复。 【南洋】：我不知道欸 接着转头就去给云翩诚报信。 【南洋】：姐姐姐姐 【南洋】：纪淮为什么会在打听你的真实身份啊？ 云翩诚看着科菲和南洋先后发来的消息，拧着眉，心情不太愉快。 她一一回复。 【程昀】：不用管。 想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云翩诚垂着眼，大概能猜出纪淮想要做什么。 他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从而推测自己刻意疏远的原因。 会破坏计划的。 但就像刚进入贝卢城时那样，云翩诚曾自豪介绍给纪淮，说云翩诚是大英雄，小淮要和她学习。 她其实有一种隐秘的期待，想看看纪淮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么反应。 却又有些惶恐，这不仅会影响计划，一旦她身份提前暴露，还会给纪淮带来杀身之祸。 哪怕纪淮不怕子弹。 感情果然是最麻烦的东西。 云翩诚嗤笑一声，看不起反常、犹豫又失控的自己。 第45章 纪淮问了一圈毫无进展，但决不接受就此放弃。 思来想去，他再次拉出科菲的对话框。 【纪淮】：你们上次清理现场的时候，活口还留着吗？ 活口？ 科菲记得当时小小的客厅里一共躺了三个人，其中两人胸口处有贯穿伤，需要被销毁的作案凶器尚且没有找到。 除此之外，也就只剩下四肢踝关节全被折断的琳。 这位倒是生面孔，系统比对显示此人来自首都星，甚至还是位有头有脸的角色。 再加上云翩诚让她去查看阿西娜是否还活着，且琳脸上有伤，不难猜出这位琳应当是扮演了阿西娜的角色，借此来接近云翩诚。 她们找到阿西娜的时候她还活着，只是处在昏迷状态，甚至被照料得还算不错，比她自己一个人生活饥一顿饱一顿的时候还要圆润一点，床边的柜子上放着苏醒后伸手就能碰到的营养液。 琳本性不算坏，再加上她们的确查不到琳除了袭击云翩诚未遂之外做了什么坏事，也不好随便对人定罪，只能暂时先扣起来治好伤，在牢里关着。 【科菲】：还活着呢，你要做什么啊？ 科菲直接问，既然云翩诚不让她管，那她可得好好打探一下，万一能挖出点有意思的事情呢？ 虽然一开始她接近程昀是因为她的首都口音，但还是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确确实实觉得云翩诚有趣。 明明是个冷脸酷姐，还要在肩膀上放毛绒玩具。 哦，现在她知道了，那个毛绒玩具是纪淮。 纪淮也没有藏着掖着，知道当时来袭击的人问起来比较敏感，大方袒露自己的想法和目的。 【纪淮】：因为我想多了解一点昀昀，她什么都不和我说，我想知道她到底是因为什么逃避和我在一起 【纪淮】：琳之前问过我知不知道昀昀是谁，我觉得她或许知道昀昀的真实身份，或者是有所猜测想要在我这里验证 目的和原因都交代清楚了，说真的，其实科菲也好奇云翩诚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上次她大胆推测云翩诚是首都星大佬家的落跑新娘，结果收获云翩诚茫然又难以置信的眼神，让她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科菲寻思既然她现在和云翩诚是合作关系，也大大方方让她把琳扣下来不去过问处置结果，应当也是默认不在意琳吐露出什么信息吧？ 只要不要铺天盖地把不适合传播的消息带出去。 【科菲】：现在也不早了，明天上午九点来找我 【科菲】：[定位] 纪淮的眼睛不自主睁大，浅浅的弧度浮上嘴角。 【纪淮】：好哦，谢谢你！ 他偷偷瞄一眼楼上，没有闻到异常情绪，也没有听到异常动静。 甚至也没有听到翻笔记的声音。 从前他还觉得奇怪，昀昀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至今为止居然只接待了多格、南洋、假阿西娜和莉亚，其中正儿八经有问题的也就只有多格一个。 怎么看都有违一个爆火过的心理咨询师的身份，但现在看来，原来这个身份也不过是个假身份，她的治疗能力也全是依靠自己。 想到这，纪淮又开始失落。 那倘若云翩诚有朝一日恢复真实身份呢？ 不再需要他去吃患者情绪的话，他还有资格留在她身边吗？ 不行，纪淮握拳，他一定要尽快争取到云翩诚伴侣的资格，不然就会被丢掉。 让小机器人收拾完垃圾，纪淮轻手轻脚上楼，生怕惊扰云翩诚。 他在云翩诚紧闭的房门外远远站定，想要进去，却不知道应该用什么理由。 脑袋里飞速思考之前爱情片里的内容，还有他看的各种男主是恋爱脑的，犹犹豫豫给出一个结论。 纪淮走近房门，门却没有自动打开，如果不是里面的人反锁了门，就是剥夺了他随意进出这个房间的资格。 胸口闷闷的，纪淮把这种情绪自产自销，抬起手。 咚咚咚。 纪淮敲门。 云翩诚随意靠在床头，虚拟屏在面前展开。 她正在看星际新闻，注意首都星最近发生的事情。 和最先安排的一致，维基尼娅在民众游行时出面，公开接过她的位置，成为新任元帅，同时借找出暗害她的人为由，暗中清洗一些露出马脚或是早已记录在名单上的人。 听到敲门声，也只是动了下眼皮，目光停留在门上。 她的右手搭在腹部，食指轻轻敲打着，思索片刻，还是开放权限。 门在纪淮面前缓缓打开。 “什么事？”云翩诚问。 纪淮扒在门边，调整一个合适的角度，露出自己的脑袋，再让柔顺的长发散下。 他抿唇，又舔舔唇，露出一个甜笑，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可以出去看电影吗，昀昀？”纪淮小心翼翼开口，声音软绵，尾音上翘，听起来像是在撒娇一般。 云翩诚承认这招她很受用。 但是…… “我近期没空。”云翩诚说。 “哦……”纪淮的眉眼全都耷拉下来，连乌黑柔顺的长发也在此时全都隐去光泽。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呀？” 云翩诚：“一直没空。” 她的休假已经结束，很快就要进入下一步计划。 如果计划失败，她会死；倘若计划成功，她依然是元帅，有新的事情要交给她继续做。 届时，她也会回到首都星，离开贝卢城。 不过说是在休假，云翩诚并不认为这两周以来她经历的事情少。 相反，她觉得有一些充实得过头了。 纪淮没有尝到心虚或是谎言的味道，知道云翩诚的忙没有掺一点假，也不好去干扰她，只得弱弱问：“昀昀最近都在做什么呀？” “在训练。”云翩诚说。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哦，训练啊，之前他也有幸加入的。 纪淮小声问：“那……我和南洋还要去吗？” “不用，你还有别的事吗？” 纪淮听得出这是在赶他走，也不好过多逗留：“没有了。” 他退后几步，房门没有感应到人，正在自己缓缓关闭。 “昀昀，晚安。” 纪淮露出一个勉强笑容，像是一只被伤害过的小白猫，想要接近你，却又害怕受到惩罚，只能尽己所能去用一切撒娇卖萌的手段来换取温柔。 黑白灰几件装修风格的二楼灯光不似一楼那般温暖，冰冷的白光照在纪淮脸上，让他的五官带着干净的清晰，此时的牵强是最具有易碎感的，让云翩诚心里十分不痛快。 她忽然有些烦躁。 她希望纪淮还是刚认识时那样，是个温暖的肆无忌惮的小坏蛋，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但这一切也都是她亲手造成的。 她是混蛋，云翩诚想，小淮不要再喜欢她了。 * 次日的云翩诚起得很早，招呼上奚琏就钻进训练场。 纪淮的听觉十分灵敏，哪怕云翩诚刻意放轻脚步也依然能够把他惊醒。 听着云翩诚离开的脚步声，纪淮从床上坐起来。 现在是七点半，距离科菲和她约定的九点还有一会，可他现在怎么也睡不着。 只能打开没看完的继续看，认真学习如何去追人。 由于云翩诚说过她没空，所有需要约出门才能进行的活动全都被筛掉，最后给纪淮留下的选项只剩下送各种礼物布置各种惊喜。 只是买礼物都还好，准备惊喜这对纪淮来说可就太难了，他不管买什么，云翩诚那里都可以接收到实时的消息通知，完全没有一点秘密。 纪淮到现在用于支付的钱都是从云翩诚的账户里扣，用星网上的流行用语来说，他完完全全就是吃软饭的。 嗯，小淮是小白脸软饭男，最大的任务就是把云翩诚伺候好，每天哄得开开心心的。 还要学会做饭，抓住云翩诚的胃——这个可以，小淮学。 要会做家务，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这个不行，小淮不去和机器人抢活干。 纪淮的手撑在脸上，软乎乎的肉肉被挤出一个可爱的弧度。 学做饭的话，他是不是也可以和秦音学习做小蛋糕？ 思路一下就被打开，纪淮立志要做好云翩诚的小娇夫，把家里的一切都准备完备，让云翩诚回家之后能够解乏，拥有最好的体验。 短暂找到自己未来的方向，纪淮翻了个身，舒舒服服看，等待约定时间的到来。 贝卢城时间上午八点五十八分。 纪淮到达指定定位地点，环视一圈，并没有见到科菲。 他并不心急，继续沉迷，直到科菲卡着点过来喊他，他才从学习的世界中把自己抽离出来。 “跟我走吧。”科菲笑。 今天的她穿得很随意，一身褐色夹克配牛仔裤，戴着夸张的环形耳饰，金色的头发卷着波浪，上面还卡着一副墨镜。 纪淮乖乖跟上，随欧文大小姐的座驾去往贝卢城城郊——由欧文家主持建造的监狱。 科菲在门口刷脸，把纪淮带进去，一路畅通无阻，绕了几个弯，来到一处单独的房间。 房间设计很单调，一片纯白，看久了会有一些光污染。 此时的琳正坐在白色的钢架床上，两手手腕处各挂着一个镣铐，由长长的链子封锁在小房间里。 琳盯着白墙发呆，听到开门的声音，侧目向门口看去。 见到科菲并非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可她的身边偏偏跟了一个身份特殊的人。 纪淮，云翩诚的小男友。 第46章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琳不动神色向墙挪上些许，想要和纪淮拉开距离。 那日被这怪力小孩折断手脚的痛楚至今让他头皮发麻。 可偏生纪淮又生得一副乖巧皮囊，看上去人畜无害，谁知道下手这么重。 琳偏过头，看向另一侧的墙壁，不去看纪淮和科菲：“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科菲随意靠在墙上，两手一摊：“要杀早杀了，知道你什么也不会说。” 纪淮走上前，吸收着琳的抗拒，直切主题：“我是想来问你，你知道程昀是谁吗？” 琳觉得自己疯了，居然感受到自己在一瞬间有了表达欲，想要把从小到大的事情、吃过的所有瓜、经历的爱恨情仇找杯奶茶好好吃顿饭一一倒出来。 她的任务本身就是来查明程昀的身份并将其击杀，只要不捅出女士的信息，应该就……没问题吧？ 反正云翩诚的身份暴不暴露和她本身也没有什么关系，要是借此把云翩诚的身份暴露出去方便女士的计划，那就是她能够用生命换取的最后一丝赎罪了。 她眼神防备，看着纪淮，忽然视线向下落在另半边钢架床上，示意他过来。 很遗憾，纪淮只会吃情绪，暂时还看不懂这种非语言类的明示，只是歪着头，一脸茫然：“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揍你了。” 琳：。 所以云翩诚为什么会和傻子在一起？就因为长得好看吗？平时呢？怎么忍下去的？ 这位威风凛凛赫赫有名大元帅的审美和择偶标准真是耐人寻味。 “她是云翩诚，死了两周的那位。”琳木着一张脸，平铺直叙。 “哈？”科菲墙也不靠了，原地立正，睁大眼睛走过来：“真的假的？” 这可真是让她听到不得了的话了，同时也有点后怕，不确定云翩诚知道会不会砍了她。 也就是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最初猜测云翩诚是哪个军/政大佬家的落跑千金有多离谱。 合着人家自己就是大佬啊！还是父母为国捐躯的那种…… 科菲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冷汗直冒，她应该没有什么地方得罪到人家吧？ 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在她脑海中闪回。 怪不得，怪不得啊！ 这并非正常人能拥有的身手，再加上无意识说出来“依法审判和处决”…… 她早该注意到啊！ 谁家无权无势的千金大小姐有审判和处决权啊！ 只能是联盟主理人开放了权限的那位！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侥幸心理——如果程昀真的是云翩诚的话，那她找到尔尔的可能性不就…… 她赚大发了！ 纪淮对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对这个名字的印象仅停留在和云翩诚刚踏入贝卢城时，在讣告中听过。 那时候的云翩诚还告诉他，这是联盟的英雄，他要和她学习，但现在的他，被需要追随的英雄抛弃了。 再者就是知道南洋是云翩诚的狂热追随者，依据南洋对待云翩诚的态度来看，她并不知道云翩诚的真实身份。 既然云云不愿意告诉任何人她是谁，那么纪淮也会守好这个秘密，等到她自己愿意公布出去。 纪淮从情绪中感知到琳并没有说谎，于是继续问：“你可以和我说说她的事吗？你知道多少？” 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了解，她的信息保密等级很高，我知道的都是星网上能查到的。” 说着，琳忽然露出一个有些嘲讽的笑：“怎么，她喜欢你，把你养在身边，连一点私人的事情都不和你说？” 纪淮完全听不见后半句，无法掩饰的笑容爬上嘴角，欣喜道：“谢谢，我会查的！” “那个……你真的觉得她喜欢我呀？”纪淮抿唇，似乎有些不自信，还有些不好意思。 琳：。 真是毫无交流欲望，长得好看也不行。 感知着琳的抗拒情绪，纪淮知道她不会和自己多说什么：“还是谢谢你愿意告诉我。” “我要问的问完了，也谢谢科菲，我先走了。”纪淮面向科菲，学着云翩诚的样子颔首。 科菲朝他摆摆手：“去吧去吧，我还留一会，你直接叫我司机给你送回去。” 纪淮也不客气，凭记忆找到来时的路，原路返回。 房间里只剩下科菲和琳两个人。 琳警惕看着科菲：“你要做什么？” 她知道科菲是贝卢城的实际掌权人，哪怕看起来再随，也不可能真的就是无害的人，否则赤蝎不可能这么久都没能拿下她。 “哦，这个啊，”科菲大咧咧往琳的身边一坐，“你是首都星来的吧？” “知道扎莱这个家族吗？” 琳沉默一下，问：“你想知道什么？” 科菲也不说啥迂回的话了，直接就给出自己的需求：“赫瑟尔，你知道多少？我是指……” “星网上没有的。” 星网上没有的吗…… 科菲观察着琳的脸，一瞬间的回忆和迟疑让她确信琳的确知道些信息，她浅笑着：“告诉我，我给你改善点居住环境。” 忽然想起自己某位目的不纯的新同事，琳也不藏着掖着：“孟巡，波伊尔.扎莱，扎莱家的私生子，据说他害死赫瑟尔上位成为扎莱家继承人。” “当然，我不保真。” 另一边，纪淮坐着科菲的车，大老远回到家中，他还没忘在光脑上下单各种食材，势必要在家做甜点送给正在训练的云翩诚吃。 他抿着唇，嘴角是压不下来的弧度。 在等待食材送到的时间里，纪淮争分夺秒去搜索云翩诚的事迹。 崇拜云翩诚的人绝不在少数，他甚至能够在网上找到许多事迹合集、新闻混剪和小作文表白。 纪淮这才惊讶地发现，原来文字也是可以传递情绪的，只是这种情绪只能在他的身上产生，没有办法成为他可以吸收的能量。 自幼参军，长于军校，十四岁就因战功破格升为少将，十八岁擢升中将，两年后父母遇害，其副官及培养的其他将领一并牺牲，那时的联盟并没有现在这般强大，人才培养也不得要领，年仅二十岁的云翩诚撑起烂摊子四处争战。 打星盗，制服好战星系，强制签署和平条约，壮大联盟。 云翩诚一生都在为联盟奉献，征战无数，战功赫赫。 几乎就是传说中的人。 云云好厉害，纪淮想。 她的确是联盟的英雄，是他应该学习的榜样，也不怪南洋那么喜欢她。 他也喜欢她。 纪淮不明白，这样耀眼的人为什么会觉得他会不喜欢她，会认为他会厌烦她。 她明明就是很好，哪里都好。 纪淮不懂什么地位不地位，他只知道自己喜欢云翩诚，想要追她，和她在一起。 既然云翩诚是元帅，现在换了个身份继续生活，还在积极训练，肯定是有什么计划和任务。 等等，纪淮忽然意识到什么，后背发凉。 如果训练意味着云翩诚还有计划和任务，那么云云不喊他去训练了，是不是意味着…… 云翩诚已经把他从她的规划里完全剔除。 云翩诚要把他丢下！ 无人机带着外卖来的食材飞进屋内，纪淮顾不得签不签收，换上鞋就开始打车，焦急等待着。 司机也很给力，很快就给纪淮送到目的地。 纪淮进入训练场一直都是通过云翩诚的权限一起带进去的，他本身没有权限进入，只得又把科菲的聊天框拉出来申请权限。 好在科菲素日喜欢高强度上网，给权限给得也十分爽快。 纪淮扫脸进入，第一时间去查看预约房间的大屏，却发现上面的信息全都是加密的，保护训练者隐私，他根本无从判断云翩诚在哪个房间。 刚准备发愁，纪淮注意到房间下面有倒计时，代表该训练者在本房间的剩余使用时长。 之前云翩诚带他训练的时候，他有特别关注过，预约必须来大屏这边预约，没有开通房内续时的功能，想来一是为了防止单人霸占训练室太久，而是防止有人在训练室中劳累过度出现身体问题。 既然如此，云翩诚只要还要继续训练，就一定会离开训练室来大屏这边。 哪怕是结束训练，大屏也在大门边上，是离开训练场的必经之路。 纪淮舔了一下嘴唇，站在墙边，目光认真注视着空荡荡的走廊，等待想要见到的那个人走出训练室。 他像一个负责接待客户的侍者一样站在大屏边。 长发如瀑，五官姣好，引得不少来大屏边约房间的人频频侧目。 其中也不乏有人想要邀请纪淮一同去训练。 纪淮虽然没有感知到恶意，但依然拒绝。 他要见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云翩诚，也只想和她一起训练。 “好吧。”那人遗憾耸肩，预约好房间转身离开。 纪淮等待了整整一个星际时，要不是并非正常人类的身体，他此时怕是要腰酸腿也酸了。 终于，熟悉的身影从走廊深处的房间里走出来，纪淮眼前一亮，快步迎上前去。 他习惯性想要去抱云翩诚，却被云翩诚用手挡开。 “有汗。”云翩诚说。 她自顾自走向大屏，余光留意着纪淮的一举一动，觉得面前的人可能是有话要说。 没有主动去问，云翩诚在大屏上选择训练室预约，张开尊口：“有什么事吗？小淮。” “有的有的，”纪淮认真点头，“我们找一个没人看得见的地方说，可不可以？” 纪淮这是又想做什么？ 云翩诚猜不出来，也不想去猜。 “跟上。”云翩诚说。 第47章 云翩诚带着纪淮走进一个熟悉的房间，是她们第一次来训练场时预定的房间。 她抬手在光脑上点几下，监控被自动替换。 纪淮的目光直直落在房间中央的沙袋上，那时的他还不太会化形，基本上都是小团子，乖乖蹲在墙边上看云翩诚训练。 还偷偷模仿过云翩诚的动作，但奈何没有手脚，还笨拙掉在地上，云翩诚也没有看见。 之后，他还被云翩诚丢到洗衣烘干机里转了很多很多圈，晕乎乎的，出来之后还和云翩诚生气，云翩诚还会哄他。 嗯，哄他。 纪淮已经在怀念两周前的自己了。 “什么事？”见纪淮在发呆，云翩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急着训练，开口催促。 纪淮被这三个字唤回神来，认真凝视着云翩诚，将她的模样和身形和自己在网上搜索到的云翩诚的相关照片视频进行比对。 由于云翩诚常年佩戴特殊干扰装置和面具，真实的声音和样貌完全保密，官方对舆论把控得很好，一点捕风捉影的内容都没有流出。 只有身形和气质，纪淮肯定，是一模一样的。 纪淮问：“你是云翩诚吗？” 问完，纪淮忽然有些紧张，舔了一下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悄悄咽口水。 云翩诚的目光一瞬间就被那条若隐若现的粉嫩舌头吸引，注视着纪淮唇上的水痕。 几天没注意看，纪淮魅力见长，偏生又是这副什么也不懂的懵懂纯粹的脸，放在一起实在勾人。 至于她的身份这个问题…… 云翩诚垂眸，嘴唇颤动一下，欲言又止。 “嗯。”云翩诚纠结片刻，还是没有选择隐瞒。 或许这样就可以让纪淮知难而退。 见云翩诚如此坦然，纪淮反而一愣，不敢相信自己如此轻易就获得正主的盖章认证。 他张张口，又阖上，抿了一下嘴唇，才继续问：“所以……这也是你故意疏远我的理由吗？云云。” “你不讨厌我，你喜欢我，对不对？” “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吗？”云翩诚问，语气平稳，情绪中透着些许不耐烦。 她要训练！ 纪淮可是吃情绪的小怪兽，怎么可能感知不到这丝浅浅的烦躁，但他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我可以从情绪判断一句话的真假……云云，”纪淮鼓起勇气，冒着被云翩诚讨厌的风险继续说，“告诉我好不好，得到答案我会走的……” 云翩诚的眉拧起一点，又放开，不是很喜欢这种失控和被威胁的感觉，可面前的人…… 整张脸都耷拉下来，看起来很没有精神，长长的睫毛散下来，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抿着唇，微微发白，想让人为他添上几分血色。 还是不忍心说太重的话。 “是。”云翩诚回答。 纪淮知道这个回答是在回复他的两个问题。 的确是因为身份，其次她喜欢他。 这反倒让纪淮开始迷茫：“你喜欢我，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成为伴侣？你有你的任务，可是我也很厉害。” “云云，我可以帮你的，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纪淮伸出手去要拉云翩诚的手，却被云翩诚抽手躲开。 被直接拒绝，纪淮怔住，看着云翩诚，眼眶瞬间泛红，点点泪光泛起，又垂着眼，将哭不哭。 “小淮，”云翩诚被这样一张脸盯着，还露出这般惹人犯罪的表情，终究忍不住心软，“我希望你可以留在贝卢城，我这次不会以元帅的身份去前线，换句话来说，我的身份极其具有局限性，我没有办法保护好你。” 看纪淮准备开口，云翩诚竖起一根食指，抵在纪淮唇上，示意他噤声。 纪淮乖乖闭嘴，在这根食指上轻轻啄上一口。 云翩诚的手一顿，在纪淮准备亲第二口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收了回来。 她耐下性子，语气刻意放缓：“你还记得多格吗？我们接手的第一位患者；还有阿西娜，我带你一起看过她的就诊记录的。” 纪淮点头，拿不准云翩诚说这个是要铺垫什么。 好在云翩诚并不是喜欢卖关子的性子，直接给出下文。 “她们的精神受到很大的创伤，其根本原因都是因为战争，”云翩诚说，“其实军营里，上过战场的人中，这种人占大多数。或许你会觉得奇怪，明明现在已经有那么多高攻击力毁灭性的武器，还要让人去前线。” “因为这是星际默认的规矩，只允许在太空中使用放射性高威胁性武器，一旦到达可以影响星球生态的程度，这些武器在星球战场上都是被禁止的。届时，依然需要活生生的人带着装备去进行拼杀。” “战争和死亡是很残酷的事情，小淮，我不希望你去接触。” 云翩诚的目光冷静落在纪淮身上，纠结一下，伸出手，抚摸纪淮的发顶：“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经历战争，在贝卢城这个小地方好好生活，无忧无虑。” “好吗？小淮。” “不好。”纪淮直接拒绝。 早有预感会被拒绝，云翩诚收回手，却被纪淮一把攥住。 类人生物的力气很大，只要不是纪淮愿意，她就没有办法把手抽走。 云翩诚不喜欢这种冒犯的感觉，却还是压抑住失控的不悦，平静看着纪淮，想要看看他还要继续说些什么。 “是你让我变成人的，云云，也是你要我和你学习的，你也说过要对我负责，”纪淮不管云翩诚有什么想法，自顾自搂上去，久违地感受云翩诚的体温，“所以你不可以丢下我，你去哪我都会跟着你，不然我就学坏，把你的脸丢完。” “你也丢不下我，云云，你知道的，我不是人类，我想去的地方，没有人能拦住我，甚至也没有武器能够杀死我。准星不好也是骗你的，我学什么都很快，我只是想多和你接触。” 知道自己的态度过于强硬，纪淮软下嗓子，轻声道：“我很听话，也很乖，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还可以帮云云舒缓情绪，还可以保护云云。” “我还在学习做饭和做甜点哦，云云，我可以照顾好你。” “我不害怕战争，云云，我还可以保护那些被战争伤害到的人，这种负面情绪很多的地方……才适合我呀。” 纪淮把自己的头埋在云翩诚颈间，蹭上一蹭：“云云，我只害怕失去你。” “我好喜欢你……带上我吧……求你。” 云翩诚只能感受到自己节奏混乱的心跳。 就当是被纪淮威胁了吧。 云翩诚卸下力气，让身体不再紧绷，靠在纪淮不再单薄的怀抱里，抬手回抱住纪淮，轻轻拍拍他的后背。 “嗯。” 被回应了。 巨大的惊喜几乎要冲昏纪淮的头脑。 “那……我们算在一起了吗？云云。”纪淮晕乎乎道，手里把云翩诚抱得更紧。 云翩诚被这一下勒了个结实，抬手就推开纪淮，一秒变冷漠脸：“不算，正事要紧，不可以谈恋爱。” 从来听不懂潜台词的纪淮今天终于机灵一回：“事情结束了就可以吗！” 云翩诚莫名觉得脸上烧得慌，直接绕开纪淮：“我要训练了，你随意。” 纪淮才不走，露出一个甜甜的笑：“那我在这里等你一起回去哦。” 听到纪淮的声音，云翩诚下意识驻足，转身回望，只看到纪淮的笑——干净、纯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在发光，和他原形的白色绒毛一样。 挠得她心里发痒，云翩诚恨自己不争气，转过头来。 吃到奇怪的情绪，纪淮已经有了经验，知道这是害羞的意思，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那我们算和好了吧？” 云翩诚对着沙袋挥出力达千钧的一拳：“我们闹掰过吗？” 沙袋上被击出一圈白雾，围着云翩诚的拳头，整个沙袋受到巨力向一侧偏去，又挨上云翩诚一拳。 纪淮秒答：“没有。” * 一回到家，纪淮就开始忙前忙后，拿云翩诚脱下的外套，挂到衣架上，还不忘拿出拖鞋放到云翩诚脚下，伺候她换鞋，收获云翩诚匪夷所思的目光和满腔的疑惑。 纪淮将情绪照单全收，吃得饱饱：“云云你去歇一会哦，我今天买了食材，让我试试看做小蛋糕。” “嗯。” 云翩诚坐上软软的沙发，关注联盟首都星动向，目前显示维基尼娅已经处理掉扎维克，牵扯出此人与当初云光远将军和程耀将军的遇袭案之间有很大联系。 脸无法克制地沉下来，云翩诚坐正，打开这条新闻细细看着。 厨房里的纪淮感知到云翩诚的情绪波动，探出脑袋：“怎么啦云云？” 云翩诚抽空看他一眼：“你忙你的。” “哦哦。”纪淮收回脑袋，厨房里叮叮当当作响。 云翩诚把这篇新闻从头到尾浏览一遍，陷入沉思。 其实这位她早在计划开始前就已经有所怀疑，但是她在某种程度上比较了解这位联盟高层。 以扎维克的脑子以及行事风格，不太像是能够制定缜密计划伏击自己父母的人。 通篇看下来，扎维克被拉下水简直漏洞百出，倒像是…… 被推出来的靶子。 第48章 云翩诚坐在沙发上，目光平静，一言不发，盯着桌面上一坨人畜不分的小蛋糕。 良久，她抬起头，面前的纪淮失落低头，为自己糟糕的手艺感到羞愧。 “唔……味道应该还可以吧，我不会给奶油塑形。”纪淮支支吾吾，偷偷看着云翩诚，也没忘记尝两口云翩诚的情绪，确定她没有生气。 云翩诚没有评价什么，最终还是在纪淮期待的目光中，纡尊降贵拿起金属小勺子，很给面子在小蛋糕上切了一下，把蛋糕坯混合奶油挖起来，塞到嘴里。 纪淮睁着一双大眼睛，黑亮而又清澈，云翩诚一抬眸就和纪淮对上视线，面无表情，嘴里嚼嚼嚼，把这一口咽下去。 “中规中矩，塑形无所谓，吃到嘴里都一样。” 她沉默一会，没有扫纪淮的兴：“再接再厉。” “好！” 纪淮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溜溜达达凑过来，在云翩诚身旁一屁股坐下。 柔软的沙发凹陷进去，让两个人贴得更近。 云翩诚喉头一紧，鼻头萦绕着纪淮身上淡淡的香味，面前是忽然放大的精致五官。 想咬他，弄哭他。 好在纪淮没有做什么真的突破云翩诚心理防线的事情，及时调整自己的姿势，让自己可以和云翩诚挨着，但是也给足云翩诚距离。 纪淮歪头，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向一侧滑下：“云云，我们接下来有哪些计划啊？” 云翩诚没有再克制自己的手，捏住纪淮的一缕头发，在手里轻轻揉捻。 又软又细，还很光滑，如果闻一下，应该也是香香的。 “上午带你去参观贝卢城的学校还有各大办公楼，学生和已就业人士怨气很大，你能吃就多吃点，下午你自己去练枪练手感，我去练别的，晚上我给你讲一些战术和作战技巧。” 云翩诚毫不犹豫推翻自己原先的规划，把纪淮放进去。 听到自己也有活干，纪淮这才算是真的安定下来，确信自己不会被云翩诚抛弃。 他甜甜笑：“好哦。” 至于会不会累，能不能记住，都不是他一个怪物需要担心的问题，同样，云翩诚也没有把这些纳入考虑，只想着尽快在短时间内让纪淮得到最大的提升。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云翩诚拿起纪淮的一缕头发，“去前线的话，你得剪短发。” “头发长很麻烦。” 纪淮闻言忽然有些担心，他学着云翩诚的样子也捻其自己的一撮头发，小心翼翼问：“那……那我头发剪短的话，还会好看吗？” “你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 “好看的。” 云翩诚绕过这两个疑问句里的逻辑陷阱，只回答第一个问题。 知道云翩诚喜欢自己是因为自己好看，纪淮并不恼，只是很高兴自己有可以吸引到云翩诚的地方。 他要好好打扮自己，每天都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那我什么时候去剪头发呀云云？” “明天上午。” “嗯嗯！”纪淮猛猛点头，忍不住往云翩诚身上靠，想要和她贴贴，问出自己纠结已久的问题，“那我今晚可以和你睡吗，云云？” 真是好问题。 云翩诚看着纪淮，目光将他的身体从头到脚扫过一遍。 现在的纪淮早已和当初那个一米六的精致小男孩不一样了，整个人都很大只，比一米七五的自己还要高上大半头，看起来应该是成年状态。 身上覆着的肌肉也不似少年体型时那般单薄，厚度恰到好处，不显夸张，青涩白嫩却又藏着力量感，瞧着倒像是星际人20岁的样子，充满活力。 云翩诚今年已经28岁了，成熟干练，正是配这种青春洋溢年轻男人的好年纪，纪淮还很会撒娇，又乖又听话。 所以……要一起睡吗？ “不可以。”云翩诚毫不留情拒绝。 之前纪淮还小，负罪感和道德感可以压过她旖/旎的心思，可现在的纪淮成年了，全身心依赖她喜欢她，这要是她真的没忍住，她们之间的关系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更何况，她们现在还不是伴侣，她要杜绝这种行为提前发生。 纪淮肉眼可见地滴落下来，垂着脑袋，长发滑落，遮住他的侧脸：“……那好吧，我听云云的。” “乖。” * 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纪淮的白天和夜晚严格按照云翩诚的计划执行，由于他的根本生存能源是负面情绪，在身边有人的情况下，体内堪比有无尽能源。 且现在的他也可以储存情绪留以备用，晚上根本不需要进入休眠模式。 精力充沛的纪淮半夜不睡觉，一个人留在厨房，叮叮当当折腾各种小吃，势必要加强自己的厨艺和做点心的手艺，绝对不可以再让上次那样貌丑陋的小蛋糕出现。 云翩诚睡眠很浅，被这些声音吵得睡不着，又不想打击纪淮，只能加急订单给房间装隔音墙，保证自己的睡眠。 还不能让纪淮知道，不然孩子又该自责了，说不定还会委委屈屈掉眼泪，偃旗息鼓从此封住厨房。 虽然纪淮哭起来极具观赏性，但是随随便便就把人弄哭也太畜生了。 有人彻夜奋斗，有人安睡入梦。 有人清晨踏破森林的屏障，带着小型飞行器突破。 哧—— 飞行器的舱门抬起，里面浩浩荡荡下来五个人，有女有男，为首的不是旁人，正是孟巡。 孟巡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极力舒展自己的身体，甚至能够听到脊柱和颈椎的骨头发出脆响。 “你真的不是骨质疏松吗？” 一个身着休闲装的高马尾女子问。 孟巡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撇嘴挑眉，侧过头去看她：“我说贺清，我好歹也是堂堂中将，云翩诚一手带上来的副官，你居然怀疑我的体制？” “谁不知道都是维基尼娅在干活？你算个什么正儿八经的中将？” 贺源站到贺清身边，依旧是一身休闲装，长相和贺清一般无二，唯一不同之处便是头发，短至耳上，看起来十分清凉：“女士给你分配了任务，你还得缩头乌龟一样躲几天才出，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孟巡耸肩，毫无所谓：“我会转达给女士的，你说她缩头乌龟。” “你！” “够了。”身形矮小的女子名为阿芙拉，她站出来，将这场略有苗头的纷争扼杀在摇篮里。 “时间紧迫，直接执行任务，我们只有三天。” 阿芙拉显然是这支队伍里除孟巡外的首领，贺清贺源听他发话，顿时噤声，动作同步，瞪上孟巡一眼。 孟巡依然是吊儿郎当的态度，掏出光脑：“来吧，趁时间还早，让我看看她现在住哪呢，咱们直接杀上门吧！” “哦对了，”孟巡话一顿，目光落在队伍边缘处一直没有说过话的男子身上，“卡门你和我一块去吧，省得各位姐姐们不放心我单独行动，阿芙拉可以带她们俩姐妹去找莱顿.欧文，建议先从掌权人入手哦，咱们可是有通缉令的人，咱不怕哈。” 贺清和贺源就讨厌孟巡这种性格的人，处处透着不靠谱，压着满腔怒火只等着这次任务结束私下套麻袋把孟巡揍上一顿。 阿芙拉稍加思索，并不觉得有问题，认可这一决定，将五人小队兵分两路，打开光脑动用权限，直接联系x-176星系统登记上的莱顿.欧文的光脑账户。 不在这里站着耽误时间，孟巡大手一挥示意卡门跟上，卡门回望阿芙拉一眼，阿芙拉随意对他一摆手，这才跟上孟巡。 孟巡根本不在乎身后人的小动作，穆林的人都知道他是反水来的，对他怎么抱有防备之心都是正常的。 要是哪天这些人对他笑脸相迎，他反倒要开始琢磨这群人葫芦里是不是卖的剧毒化合物了。 为避免骚动，他们的打扮都十分日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背包里到底装了多少枪支弹药。 孟巡懒得走，硬是在清晨等上许久，打了一辆车，目的地就定在尔尔诊疗室。 司机不是别人，真是是南洋的父亲南柯。 南柯看上一眼孟巡设置的目的地，搭讪道：“你们也要去找程医生啊！我家闺女就在她那咨询过，效果挺不错的。” “不过……你们看着有点眼生啊。”南柯分神瞅后视镜，嘀咕一声。 卡门的身体瞬间紧绷，手往大腿侧方摸去，孟巡怎么可能不知道那里放着什么，眼疾手快一把摁住卡门的手。 孟巡笑：“我们是游客，刷到视频慕名而来的，这是我弟弟，孩子不爱说话，我带他来找程医生看看。” “哦哦哦，这样啊，”南柯点头，管理着自动驾驶系统，拐过一个弯，“那你们有私下联系过她没？她一直没有对外公开营业，好像得是她自己主动联系，或者认识她找她约时间才行。” 南柯是个话多的：“我当时也是好运，刚好接到她，聊了两句才让我闺女去她那咨询。” “啊，是吗，”孟巡接茬，“我还真不知道，一会我们登门拜访看看，万一人真的有空呢？” “对了，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或许我可以现在约时间。” “行啊，我报给你。”南柯说。 孟巡记下这串字符，带着卡门来到尔尔诊疗室门口。 用光脑系统破坏掉监控，孟巡破译着门禁的权限，打算直接进入。 进度条快速前进。 咔。 门开了。 “你们是谁？”正要出门去甜品店上班的秦音推开门，一眼就看到面前人不正常的手部动作，厉声质问，“你们要做什么？” 谁曾想，孟巡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到面前的人，精准叫出她的名字：“秦音。” 第49章 秦音确定自己没有见过面前的男人。 她瞳孔微缩，后退一步，小幅度仰起头，盯着孟巡。 眉眼处……有点像她。 对于面前人的戒备，孟巡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笑：“你是赫瑟尔的大学舍友，我知道你。”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波伊尔.扎莱，赫瑟尔同父异母的弟弟。”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秦音不去理会孟巡的措辞，右手死死扣住门的边缘，后退一步。 孟巡和卡门的打扮实在是太奇怪了，明明一身休闲装还非要背一个巨大的背包，里面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塞满，鼓鼓囊囊。 尤其是卡门，他的身形比较高大，肌肉将运动服撑得很紧，从秦音的视角刚好可以看到他的上衣下方有一处可以的突起，形状带折角，让人不得不怀疑。 卡门懒得听孟巡和秦音废话，进度条刚一走到底，他便直接突破门禁，将门刷拉掀开，闯入进去。 知道情况不对劲，秦音迅速撤回屋内，砰一声关上门。 孟巡摇摇头，也没急着进诊疗室，只是站在门口细细听着，心里数着数。 一。 诊疗室内有多出来的脚步声。 砰！ 二。 是枪响。 咚！ 重物倒地。 孟巡向屋内探头，和持枪对着她的云翩诚打了个照面。 “嗨~”孟巡挥手打招呼，无视地上流淌的血液，踏入屋内，“好久不见，你快撤退，加上我和地上这个一共五位。” 砰！ 一枚子弹瞬间没入孟巡的右手大臂，浅灰色的上衣瞬间沁出红色。 孟巡闷哼一声，没有做出任何反抗举动。 在他的视野里，云翩诚开完一枪利落走窗户跑路，身后还跟着一只很大的尾巴，那尾巴似乎很不服气，回头瞪了他一眼。 孟巡失笑，捂着胳膊走进诊疗室。 他上脚踢踢卡门倒下的身体，伸出手去探鼻息，又上手摸他的劲动脉。 孟巡捡起卡门手边掉落的手枪，冲卡门的脖子补上一枪，之后随意往沙发上一靠，任由自己深陷进去。 玄关处忽然响起脚步声，孟巡侧过头去看，只见秦音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枪，两手端着，手不住地颤抖，指着孟巡。 持枪动作极其不规范，不会瞄准，安全栓也没有拉开，甚至这把枪孟巡也认识，是他留给赫瑟尔防身的。 孟巡没有把秦音当回事，手臂上传来的疼痛让他的表情有些扭曲，可他还是朝秦音露出一个笑容：“我不会伤害你，秦音小姐。” “我是联盟军部中将，来此处是为了缉拿联盟一级通缉犯程昀，”孟巡说着，抬起左手，“打开我的光脑，里面有通缉令。” 秦音眉毛压低，眼睛微眯：“她犯了什么罪？” “联盟机密。”孟巡笑着解释。 “联盟从来不会发布罪名不明确的通缉令，”秦音的枪依旧举在手中，时刻防备面前的人被戳穿后会暴起动手，“你的目的？” “说了是机密了，秦音小姐，”孟巡用自己健全的胳膊摊手，“比起这个，这里没有别人，要不你和我说说看，尔尔最近怎么样了？” 秦音没有回答，倏地，目光落在孟巡不断流血的胳膊上，她冷声道：“从沙发上起来，地上的尸体和血清理干净。” “你弄脏尔尔的房子，我会杀了你。” 孟巡本想和秦音就赫瑟尔的话题续个旧，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面色无法掩饰地一沉，随后逼迫自己恢复正常。 “这是她的房子？”孟巡忽然想起这家诊疗室叫尔尔诊疗室，只当是巧合而已，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立刻从沙发上起身，“她在哪？” 秦音的嘴唇颤动一下，半晌，放下枪：“她死了，四年前。” “……什么？” 孟巡在包里取出应急包，用镊子忍痛取出子弹，又拿治疗喷雾喷上三层止血，好歹是在秦音的死亡视线下有了坐在沙发上的权利。 “和你一样，赫瑟尔也帮助过我很多，我是扎莱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是她发现我、照顾我。” “家里把她当联姻的牺牲品，你应该是知道的，她不可能不和你说。” 秦音点头，这件事她的确知道，不然也不会陪着赫瑟尔来到这种边陲小星球，四处都是原始的气息。 “所以，是我安排她假死，把你们偷渡出来的。” 孟巡躺在沙发拷贝上，抬头看着赫瑟尔挑选的云朵灯：“我不会伤害你，只要你不妨碍我的任务，你和刚到这里没多久的那位，应该也没有建立这么深厚的友谊吧？” “你看在她的面子上帮帮我，盯着她回没回来，怎么样？” “不怎么样。”秦音的最后一丝耐心耗尽。 她看面前的人分明就不是真心对待赫瑟尔，否则也不会刷赫瑟尔的名号来换取她的帮助。 “对了，”孟巡想到什么，忽然开口，“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凶手……” “不知道，贝卢城经常征兵，她作为随行心理医师死在前线，尸体都没带回来。” 秦音不想再谈，站起身来：“失陪，你记得把这里打扫干净。” 孟巡没有拦着秦音，在他看来，秦音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作用。 至于处理现场吗…… 过会再说吧。 好不容易支开她们，他先歇够了再说。 秦音回到自己家中，在光脑上发布公告今日甜品店歇业，同时联系科菲。 【秦音】：有人追着程昀杀到尔尔这了，你留意点，别什么垃圾都往贝卢城放。 科菲并没有回复，她的面前此时正站着三位陌生的女人，一人身形矮小，两人相貌相同。 “日安，欧文小姐，家父何在？”阿芙拉木着一张脸，询问面前接待她们的科菲。 此时的科菲聊天界面还停留在给云翩诚报信上，此时也只是关闭光脑，一撩头发，笑：“日安，联盟来的阿芙拉小姐，家父游山玩水去了，贝卢城现在是我的贝卢城，诸位。” 话音一落，四面八方从暗处冒出人来，将阿芙拉三人团团围住。 贺清和贺源一秒切换战斗状态，要从腰侧摸出枪来。 阿芙拉一抬手，贺清和贺源立即安静下来，不再有多余动作。 “我代表联盟出面，欧文小姐，请您配合工作，缉拿联盟一级通缉犯程昀，”阿芙拉的语气平平，没有一丝欺负，但其中的威胁之意却不加掩饰，“我自认为，x-176星还不具有和联盟硬碰硬的实力。” “哦~”科菲满不在乎，手指缠着自己的金色卷发，脸上笑着，翠绿的眼底却不见笑意。 “也不是我不想配合你工作，阿芙拉小姐，只是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哎呀，会不会是你的人给她通风报信了啊？我可是美容觉都没有睡好，就被你拉起来了。” 科菲不见素日的随性，只剩下满口的阴阳怪气：“贝卢城可是个小地方，大家胆子都小得很，不适合你兴师动众哦。这样，你在我这城主府中小住两日，我帮你抓她，如何？” “对了，来都来了，就别带危险品了。” 科菲端着轻飘飘的笑，手下的人立刻会意，全套防弹服连带着脖子头部都没有拉下的五个人走上前去，其装备厚度小型枪支是绝对打不穿的。 贺清贺源向后撤上一步，肩膀与肩膀挨在一起，目光交流着，试图直接突围杀死这个自不量力的代理掌权人。 阿芙拉开口：“根据联盟法典规定，阁下无权收缴我们的随行物品。” “那可真遗憾，阿芙拉小姐，”科菲依然优雅笑着，终于将手从金发边挪开，抱在胸前，“贝卢城姓欧文，不姓穆。” 话音刚落，科菲神色一凛，迅速撤开，全副武装的人打头阵不惧炮火一拥而上将她们三人团团围住。 贺清主枪法，贺源主体术，阿芙拉主速度和刺杀，现在更是一点施展不得，唯一一个块头大的卡门还被孟巡刻意支走。 孟巡。 阿芙拉冷笑，终于反应过来她们被孟巡摆了一道。 孟巡比她们想象中还要了解贝卢城，甚至她们的好姐妹琳.柯克也有可能是中了孟巡的圈套。 可偏生女士有命令，只允许教训，不允许直接杀死孟巡。 而依据现在的情况，突围是不可能的。 阿芙拉举起手：“希望欧文小姐可以尽快给出我们满意的答案，三日内不见到程昀的尸体，联盟的军队将直接降落贝卢城。” 远在人海外的科菲仗着没人看她的脸，索性懒得笑，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懒洋洋：“哦~那你们好好休息吧~我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哦对了，信号频段已封锁，三位小姐，”科菲溜溜达达离开，脚步慕地一顿，丢下一句话，“三位现在只能和x-176星上的人沟通哦~” “天边那位，眼睛可看不到这里，”科菲发自内心愉悦，“再会~” 刚走出现场没几步，科菲一下泄了气，公事公办回复秦音一句收到，而后猛敲云翩诚的聊天框。 【科菲】：啊啊啊啊姐们你咋样了！突然杀到家门口了！ 【程昀】：。没事，有地方去 【程昀】：在你家门口，开门。 第50章 【科菲】：你说的哪个家？我现在在城主府呢 【科菲】：哦哦哦我知道了，权限开了你进去吧，记得门关好，我很快就到 云翩诚放下左手，面前正是之前和科菲谈合作时科菲住的那间郊区小别墅。 她带着纪淮来到门前，门禁自动打开，屋内的陈设和前段时间来相比要凌乱不少，看起来今天科菲的确走得匆忙。 云翩诚走进屋内，纪淮紧跟其后，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终于隔绝外部环境，彻底进入科菲的堡垒。 没有四处乱走，云翩诚直接去沙发处坐下，纪淮就在她身边挨着，家政小机器人接到通知有客人来，忙不送进茶水间领了两杯热水，放到茶几上。 “云云，刚刚那个人是谁啊？你为什么不杀了他？”纪淮悄悄贴过来，在云翩诚耳边问。 云翩诚把胳膊抽出来，拉开一点距离，自认为谈正事不应该拉拉扯扯：“理论上算是我的人，他叫孟巡，也叫波伊尔.扎莱，是赫瑟尔同父异母的弟弟，联盟军部的中将，我的副官。” “他偏移了原先的计划，导致我提前暴露，但具体立场不明，尚且留他还有用，没有到处决的程度。” “云云和他很熟悉吗？”纪淮不清不楚问，他心里难受得紧，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你们共事很久了吗？” 云翩诚只听出纪淮的声音有些闷，情绪不太对劲，具体是哪里有问题她并不是很擅长判断，只是根据纪淮的问题，选择合适的措辞去解释：“他是主理人塞给我的扎莱家的独苗，自我成为元帅开始接手他，培养了八年。” “常理而言，他是可靠的。小淮如果有机会接触他务必警惕，现在的他动机不明。倘若他的确有内鬼行径，我自会对他执行枪决。” 纪淮点头，轻轻“哦”上一声，又开始往云翩诚的方向挪动，换来的却是云翩诚的又一次远离。 可现在的纪淮不会再泄气，原地变成小白团子，闯到云翩诚的腿上，终于被捧起来，在手里捏来捏去。 双方都很满意，没有任何一个人被咬。 云翩诚耐心等待着，手里无意识在揉搓纪淮，纪淮也没闲着，卯足劲吃她的情绪，让她保持清晰的大脑梳理思维。 “姐们我来了！” 机械门开启的声音传来，云翩诚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向玄关处看去，只见一个金发女子风风火火闯进来，鞋都没换，啪嗒啪嗒走过来，呱唧一屁股坐上沙发。 “时间太紧急了，没来得及和你说我这边的事。” 科菲一落座就盯上茶几上的茶水，看看水位没有被动过，抓起来猛喝一大口：“阿芙拉你认识吗？她带着两个妹子直接来招呼我了，说要抓你，还给你安了个一级通缉犯的名头。” 云翩诚一言不发，只是盯着科菲看，看得科菲心里发毛。 “你觉得我是吗？”云翩诚问。 科菲当然知道她不是通缉犯，甚至知道她的原始身份有多么的光伟正，但科菲实在不确定暴露自己知道云翩诚真实身份之后会不会因为干扰她原先计划被处理掉。 应该……不会吧？ 这可是那位将军啊！ “当然不是！你相信我看人的眼光！”科菲决口否认，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秘密烂在肚子里。 云翩诚捏捏纪淮，纪淮没有其他反应，鉴定科菲的话为真，她问：“之后呢？” 科菲松了一口气：“我把她们武器收缴控制起来了，与外界联系也切断了，现在贝卢城的通讯只限制在x-176星。” “所以……接下来怎么处理？”科菲小心翼翼问，“她们是联盟高层手底下的人，和那个琳是一脉相承，也不知道会不会为了琳和我动手，我的天我这几天得加强警卫。” “分开关押，”云翩诚言简意赅，“联盟那边无需担心。” “下一次征兵即将开始，根据这x-176星所处位置和辖区，作为叛乱方的概率占八成，可以开始进行豁免权选拔，并让决定参军的人做好准备。” “这次征兵结束后军备会非常快，预测一周时间左右，之后会立即上战场，面对联盟的军队。” “嘶——”科菲倒吸一口凉气，“你这超绝内部消息啊，也太具有先知性了。” “嚯，也是给咱当上叛党了！回头战败了联盟会治咱的罪不？” 云翩诚面无表情：“不会。” 打起仗来是领导者的问题，遭殃的都是居住在作战区的百姓和不得不杀人的士兵，只要手下的兵不违反道德伦理，离开正常人性范畴，迁怒毫无意义。 嗡—— 科菲的光脑开始震动，火急火燎的通讯直接闯进来。 “大小姐！她们的光脑权限高于贝卢城防御水平，破了门禁跑了！奚琏姐还被那俩双胞胎打伤了。” 科菲还没来得及插嘴，又一段话炮火一样轰进来：“她们似乎还有屏蔽监控自动替换的手段，我们的星网控制水平达不到破译标准，无法定位她们，且不确定她们还有没有私藏其他枪械或者同伙，我检查过她们的背包里面甚至有能量炮！这是联盟根本不允许在星球上用的！大小姐你要小心！！！” 云翩诚自然也听到这一堆话：“未经批准携带能量炮来到星球陆地位置违反联盟律法基本条款，现在可以处决了。” “你找地方躲好，我会处理。” 科菲闻言若有所思，拍拍手，家政小机器人溜溜达达离开，又咕噜噜挪过来，头顶的托盘上还放着两支狙击枪。 云翩诚怎么会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把纪淮往地上一放，纪淮立即变成人形，吓了科菲一跳。 纪淮笑纳这突如其来的恐惧情绪，学着云翩诚的样子面无表情瞟她一眼。 他拿起两支枪背在身上，跟着云翩诚的脚步，直接走窗户出去，向上跃起抓住窗沿，手臂用力，核心收紧，来到二楼的窗户，再重复动作，接上一个漂亮的卷腹，直接翻上楼顶。 借楼顶的设计作为掩体，云翩诚早已寻位置趴下，细细凝听空气中传来的细微声音。 “验收训练成果。”云翩诚目视前方，对身侧刚架枪趴下的纪淮说。 纪淮很上道，把其中一支枪直接架在云翩诚手边最合适的位置，自己也静下心来，细细听着。 “四点钟方向，距离约一千七百米，有车。”纪淮根据之前恶补的术语，利用远超人类的听觉直接报点。 “漂亮。”云翩诚毫不掩饰夸赞。 纪淮得意翘起嘴角，十二分的心思全都专注在等待那辆车的到来和瞄准上。 他要给云云表演一个甩狙！让云云疯狂夸赞他！ 等待的时间并不漫长，那车刚一露面，云翩诚的子弹便直接射出，成为迎接阿芙拉等人的礼花。 贺清善用枪，此刻半个身子露在车子天窗外边，正是合适的活靶子。 并且她们有备而来，贺清一直关注着科菲家的动向，根据她用枪和狙击的经验，屋顶上一晃而过的反射光显然是有人再埋伏。 砰！ 两枚子弹在空中撞上，直接抵挡云翩诚直冲面门的子弹，击了个开花，方向偏移，向周围闯去。 黑色的洞口出现在贺清额头上，血液汩汩冒出，大脑在一瞬间断片。 她卸了力，趴倒在车顶。 架在车顶的狙击枪失去控制，向一边歪去。 “贺清！”贺源没有忍住，惊呼出声。 “干得漂亮。”云翩诚说。 纪淮补枪后的枪口还在微微发烫，闻言嘴角翘起，粉嫩的舌头在唇上舔上一舔。 “还有两个。”纪淮跃跃欲试。 云翩诚没有搭理纪淮，直接瞄准地面。 砰！ 杀死贺清的两枪早已暴露云翩诚和纪淮二人的位置，正在负责开车的贺源十分小心，立即关闭自动驾驶系统，猛打方向盘躲避这直冲轮胎的一枪。 纪淮瞬间领悟云翩诚的意思，瞄准轮胎进行预判和射击。 贺源忙着躲避，却不敌两个射击怪才的预判能力。 哧——砰！ 右前方的轮胎被打爆，冲击力使车无法避免向一侧歪去，贺源刹车不及，轿车划出刺耳的声音，滑行一段距离，直直装在绿化带上。 云翩诚乘胜追击，一枪击碎玻璃，将驾驶座上的固定靶击杀。 远远观察着，车里似乎不再有人爬出。 云翩诚在心里数着，尔尔诊疗室击杀一人，孟巡，远程击杀两人，共计四个，和孟巡说的无人对不上。 身后的空气流速变了。 云翩诚的大脑开始警报。 迅疾的风伴随着一直匕首直直插来。 作战的本能让云翩诚向侧方一滚。 可阿芙拉哪能放弃如此好的机会，完全无视一边的纪淮，手里握着一把短刀，扑上去就是捅刺。 云翩诚迅速翻身躲过一击，向阿芙拉腰侧用力侧踹。 阿芙拉主修的就是速度和刺杀，一贯擅长的就是凭借自己较小的身躯对外力造成的动作进行化解。 更何况她根本不在乎能不能直刺脏器，且动脉可不只是脖子上有。 她上手拉住云翩诚的腿，手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哧——！ 尖刀刺穿血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50-60 第51章 漆黑的骨刃自阿芙拉胸口处穿出，淋漓的血液瞬间染红她的衣服。 世界都在阿芙拉面前猛然一晃，身体的本能让她想要逃跑，疼痛在刺激她的神经。 血液迅速失去让她的眼前开始发白。 要倒下了吗？阿芙拉想。 她要……完成任务！ 执行任务的欲望和战斗的本能让她的身体违背大脑的主观意愿动起来，拿着尖刀的手速度分毫没减直直没入云翩诚的大腿。 云翩诚拧身鞭腿，将阿芙拉侧踢出去。 纪淮手臂上的骨刃抽离阿芙拉的后背，阿芙拉飞出两米远，狠狠撞上科菲楼顶的装饰性构造，趴到在地上。 那柄刺入云翩诚腿中的刀也随着她的离开被拔出去，阿芙拉确信自己听到了一声闷哼。 她将注意力全都汇集在两条有力的手臂上，支撑着自己的上半身，注视着云翩诚失去刀刃阻拦后血流如注的大腿。 视线上移，是云翩诚因为失血有些苍白的面色。 阿芙拉牵扯嘴角，露出一个笑。 她赌云翩诚身上没有速疗针，赌她没办法快速得到救治，赌她失血过多而亡。 砰！ 阿芙拉垂下头颅，不再有生息。 纪淮把枪丢到一边，跪倒在云翩诚面前，双手颤抖着想要上前触摸云翩诚的大腿，却奈何自己没有学习医疗方面的知识，又怕贸然出手弄疼云翩诚。 云翩诚什么大伤没受过，这点血算啥。 没有招呼纪淮，她的手臂肌肉隆起，用力从外套上扯下一条布料，牢牢扎住腿部动脉创口上方位置，防止血液进一步流失。 她从兜里摸出最后一只速疗针和营养针，扎到自己的身体里，把针剂一推到底，终于有空搭理纪淮：“做怪物真好，耐杀。” 速疗针快速修复她被切割开的动脉，皮肉也在逐渐愈合，内容物高浓缩的营养针打着配合，源源不断供能。 “云云……” 知道云翩诚是在安抚毫发无伤的自己，纪淮还是止不住难过，眼眶瞬间染上红色，泪腺开始自主分泌眼泪：“是我没保护好你……我没用……我应该注意到她的，反应也应该再快点……” 云翩诚只觉得太阳xue直突突，感受着伤口和体力恢复情况，伸手摁在纪淮身上，手臂发力，把自己撑起来。 “她是被特殊培养出来的，和赤蝎那几个水平不一样，”云翩诚不会安慰人，只能这么和纪淮说，且她说的确是事实，继续命令，“把她的尸体带下去。” 纪淮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一抹眼泪，一手抓两把枪，一手抓阿芙拉的尸体，把枪塞到阿芙拉怀里，摆弄她的双臂抱住，把她的尸体背朝地面扔下去。 “带下去”阿芙拉的尸体后，纪淮迅速蹿回云翩诚面前：“我抱你下去吧云云。” 云翩诚：。 云翩诚：“不用。” 她抬腿适应伤处的痛感，调整心理阈值，绕开纪淮走到屋檐边，把身体的重量交给自己结实的上肢，攀着屋檐，调整角度松手，又迅速扒住窗沿，一层层循环往复，安全抵达地面。 纪淮自认为跳楼更快，硕大一只在空中变成小白团子，噗唧把自己扔到地上砸扁，快速回弹，变成人形时云翩诚已经好整以暇靠在墙上等他了。 云翩诚给他一个不凉不淡的眼神，纪淮瞬间领命，吭哧吭哧跑到一边，把尸体和枪拿回来。 还没来得及邀功，下一条命令紧随其后：“还有车里的。” “好哦。”纪淮满口答应，眨眼就从别墅院墙上翻出去，没过几秒就拎着两具被自燃的车子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回来。 瞥了纪淮一眼，云翩诚给科菲发消息。 【程昀】：处理完了，我把她们带走了 【程昀】：现场处理一下，首都星那边你不用担心 科菲时刻关注着云翩诚这边的消息，秒回“收到”。 而后打开窗户探出脑袋：“有需要随时找我！” 云翩诚带着纪淮正往院墙大门走，闻言定住脚步，侧过身头颅仰起，向科菲点了下头。 纪淮跟在她身后，肩上一个，手里两个。 大半个月前科菲送给云翩诚的车就停在科菲家附近，再加上车辆配备自动驾驶，人只需要盯着即可，回去并非难事。 暂别了几小时的尔尔诊疗室门口，门禁一检测到房屋主人的权限便自动开门，入目就是根本没有被孟巡处理掉的卡门。 纪淮把剩下三具尸体放到地上，和卡门排排躺。 同行的五个人短短几小时就只剩下孟巡一人，此时的他仍然坐在沙发上，正闭目养神，衣服上被云翩诚一发子弹击穿的破洞之下是已经愈合的伤口。 听到动静，孟巡睁开眼向门口看去，果然看到熟悉的身段和相对来说较为陌生的脸，身边还跟着一个衣服脏兮兮的尾巴。 “将军大人休假半个多月，似乎有些松懈，这几个人就能伤到您啊？”孟巡笑，“身边还跟了个来路不明的小家伙。” 听到孟巡在点名自己，纪淮站在云翩诚身后，压低眉毛，微眯眼睛，露出凶巴巴的表情，刻意上前一点，离云翩诚更近。 识时务的纪淮没有在此时说话，把交流的空间完全让给云翩诚和孟巡二人。 “直接汇报工作，孟巡。”云翩诚没有接孟巡的腔，一如既往。 她坐上远离孟巡的沙发，姿势端正，后背挺立，和她尚在军营里时一样挺拔。 孟巡的目光自然全都被云翩诚捕获，不自觉也坐直身子，像往常一样面对云翩诚。 他敛下所有的嬉皮笑脸，表情严肃：“穆林、左世、克拉雅.拉伊尔、扎维克.哈斯。” “扎维克涉嫌多年前的前任元帅夫妇遇袭案件，但绝非主谋，属下认为可以着重查一下左世，且他在反联盟叛党永和会中位置较为重要，在属下与他接触中隐约觉察此人另有目的，许是可以策反或利用的对象。” “永和会带领的叛党将在三日后开始征兵，兵权尚且在属下手中，战前培训计划持续9天，之后将选定于首都星附近进行袭击，维基尼娅已顺利接任您的位置，在首都星排查隐藏叛党。” “此外，克拉雅借着您出意外的由头暗中掀动游行，质疑主理人的行径，首都星中已经有不少政客颇有微词，左世在主理人身边安插人随时准备绑架。” 云翩诚点头：“我知道了，按原计划推进。” “高层依然还有隐藏的，注意星盗动向，当初案件里掺杂势力不少，或许这次会来动手分一杯羹。” “对了，”云翩诚话音一顿，补充一个较为私人的问题，“你知道赫瑟尔.扎莱吗？她的身份信息仅有贝卢城部分被记载，前面全是空白，眉宇间和你有些许相似。” “我受人所托，需要找回失踪的赫瑟尔，如你有相关线索，务必直接告诉我。” 失踪…… 孟巡的情绪在短短两个小时内发生大起大落，连表情都有些控制不住：“你是说……她没死？” “你见过秦音了。”云翩诚给出陈述句。 “是，”孟巡大大方方承认，声线难得有些颤抖，“她告诉我赫瑟尔死在前线……她真的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云翩诚实话实说，“没有证据证明她直接死亡，没有尸体，光脑也没有进行生命体征预警，但账户已在星网注销。” “给我她在首都星的资料，包括战场上一切指向她失踪的线索，我需要带回她真实的生命特征消息。” “……好，好好。”孟巡被这消息砸得有些懵，随后是一种侥幸的狂喜。 “我们一起找，将军，也算我拜托你。” 说着，孟巡还有些不好意思：“您知道的，我这人没啥追求，就想混混日子做游手好闲啥也不用管的人，赫瑟尔是我为数不多想要保护的人。” “您有兴趣听我的故事吗？哦应该没有，我总结一下就是我算是她半抚养的编外小孩，家里人逼她做不想做的事，我就给她安排假死和秦音一块打包送过来了。” “好的，我现在听完了。”云翩诚说。 云翩诚问：“东西都带了？” 孟巡点头，从包里翻出一管针剂，凑到被烧焦到面目全非的贺源面前，寻到静脉，注射进去：“她的死亡时间比较短，细胞活性还没完全消失。这是联科部新研发的针剂，可以短时间改变使用者的DNA序列。” “穆林给了我三天时间，我会带着她的尸体伪装成你回去复命，接下来的时间我会回到飞行器上。” 孟巡说着，抬眼看了云翩诚身后的纪淮一眼，翘起嘴角：“而且你后面那位，应该也不欢迎我在这久待，我就不打扰你俩了哈！” 他站起身，反正没听到云翩诚让他留下，扛着尸体就走。 “注意隐蔽，不要露出马脚。”云翩诚的声音从孟巡背后传来。 明明她除此之外什么也没说，语气也与平时别无二致，但孟巡知道，这位大人应该知晓了什么。 他背对着云翩诚，笑笑：“我会的。” “我们要一起去找赫瑟尔，不是吗？” “将军，我是您的人啊。” 孟巡畅通无阻走出诊疗室的大门，门自动关上。 云翩诚打开检测设备查出家里新多出来的两个监听设备和四个隐藏摄像头，招招手让纪淮去处理。 “是吗？”她轻笑，眼里没有半点笑意。 第52章 孟巡走后，纪淮一下子松懈下来，一整个柔弱无骨的样子，绕过沙发就凑过来和云翩诚贴贴，整个人都黏在她身上。 纪淮抬起头，清澈的黑眸认真注视着面色依然有些发白的云翩诚，关切道：“云云，我可以看看你的伤口怎么样了吗？” “不可以。”云翩诚拒绝得很直接。 尽管她有时候也会穿短裤，伤口的高度并没有达到成为不可暴露的隐私部位的程度，但一想到是纪淮的视线注视着自己的大腿内测，云翩诚的心里还是难免飘出一丝异样的感受。 至于腿上的许多伤疤露出来也没什么问题，作为一名统率，一位军人，这些疤痕并非丑陋，而是荣誉。 纪淮垂下眼，看起来有些失落，长长的睫毛遮挡住眼睛，让云翩诚看不清他的眼神。 “那你现在还疼不疼啊云云？我看看能不能买点止疼的药……应该有卖的吧。” 从纪淮的视角往云翩诚的大腿上看去，只能看到被划开口子浸透血液干涸发褐的裤子，和被血糊了个老实的伤口。 血痂很厚，长度约有七八厘米，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伤到骨头。 纪淮心疼坏了，眼见着眼眶又开始发红，云翩诚哪里会哄人，只会转移别人的注意力。 于是云翩诚说：“去把脏衣服换了，洗个澡，乖。” “……好哦。”纪淮的声音低低的，轻手轻脚从云翩诚身边起来，尽量不牵扯到沙发上坐得板正怎么看都道心如铁的云翩诚。 虽然他自己自带自洁功能，换衣服就行无需洗澡，可既然云云发话了，那他就去洗澡。 云翩诚在沙发上没动，听着楼上的动静。 纪淮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就听到他走向浴室的脚步声，随后是水声。 不知怎的，纪淮湿着头发衣衫半褪的样子在云翩诚脑海里浮现，整体呈一种任人采撷的姿态，等待着她的临幸。 她真是疯了，云翩诚想。 腿上的伤口在隐隐发痛，想要完全愈合保守来看还需要一天，轻度洁癖的云翩诚却不能不洗澡。 她将重心放在另一条腿上，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又致电科菲派两个人来把屋子里剩下的三具尸体处理掉，才缓缓走向楼梯上楼。 等云翩诚找好换洗衣服，纪淮已经湿着头发走出来，身上的水也没有擦干，家居服就这么贴合着他的身体曲线，展示着他的身材。 这副样子莫名和云翩诚脑海中出现的形象重合，让她不免有些尴尬，视线从纪淮身上移走，人也跟着从边上绕开。 明显感知到云翩诚情绪的纪淮绝不会就这么让云翩诚离开，瞬间出手拉住云翩诚，又怕自己用的力太大，导致云翩诚的伤口裂开。 云翩诚微微皱眉，偏过头来看纪淮。 纪淮适时露出乖顺的神情，认真看着云翩诚，询问：“云云……你自己洗澡方便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他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其他心思。 云翩诚心里嗤笑一声，觉得纪淮是在挑战她的能力，她又不是腿断了，况且之前腿断了的时候她一个人也不是不能洗澡。 更何况现在的伤口都已经结痂，只要小心点别让伤口沾上水，其余一点问题都没有。 考虑到做人不能一点后路不给自己留，云翩诚沉默两秒，回复：“我自己可以，洗澡什么的成为伴侣再说吧。” 趁着纪淮正在大脑里记笔记告诉自己成为伴侣可以一起洗澡，云翩诚挣开纪淮的手，兀自走进浴室，锁上门。 被满屋子滚烫的水蒸气熏了个结实。 云翩诚：。 算了，怪物不知道人类洗澡的正常水温是多少是很合理的事情。 并且云翩诚对纪淮有痛感持怀疑态度。 * 两日后。 首都星中央城联盟议会大厦第21层，穆林办公室。 孟巡站在穆林办公桌前，对面是在椅子上坐着的穆林，脸色阴沉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拍案而起下令凌迟手段极其不老实的孟巡。 “你是说……我的人和云翩诚交手后全军覆没，只剩下你一个人全须全尾地回来了？”穆林被气笑了，嘴角向一旁拉扯一下，又放下来。 孟巡丝毫不觉得有任何问题：“女士，云翩诚的实力我认为不需要我来强调。只用四个人的命就可以换来她的死亡，我不认为这是一场亏本买卖。” “对于她们的死，我感到很遗憾。” 穆林当然知道这一点，也的确怀疑过孟巡带回来的尸体，但是检测科查过基因，的确是云翩诚本人没错。 甚至于得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她还有些不相信云翩诚会这么简单死去——可对比与自己的直觉，她更相信面前尸体给出的报告。 “更何况……”孟巡的声音被刻意拉长，生怕穆林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 挨了穆林一记眼刀，孟巡话头一转：“您只剩下我了，不是吗？” 孟巡的脸上全然没有之前的恭敬和严肃，脸上挂着笑：“别忘了我加入您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各取所需。是您试图毁约，以我对您的了解，过河拆桥是常有的事。” “我认为我对您的态度已经足够真诚，如若您真当我是靠着扎莱家的实力担的中将，那我可要重新审视您的水平了，女士。” 穆林沉着脸，气势分毫不减，她冷哼：“按计划推进。” “当然，希望我们继续合作。”孟巡笑，知道穆林无可奈何，更别无选择。 * 遥远的x-176星，贝卢城城市广场。 巨大的虚拟屏天幕一般笼罩在上方，公开本次征兵豁免权的获得者。 每一次的征兵人员都不包含未成年星际人、星际年龄65岁以上老人、和有残疾证的残疾人。 除此之外，联盟会给每个星球按居民人口数量按比例分配兵役豁免权名额，豁免权交由该星球掌权人分配，拿到豁免权的人可以免除本次兵役。 奚琏日常带着手下的人在广场周围转悠维持秩序，毕竟尽管没了赤蝎，贝卢城里还是有一些其他不老实的小组织，这会估计正蠢蠢欲动。 反正她是要去前线的，这名单看不看都和她没啥关系。 她瞅了会蓝幽幽的天，盯久了冒出一丝困意，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唉，奚琏姐，你快看那个名单！”一个妹子快步跑到奚琏面前，表情上是说不出来的古怪，眉飞色舞也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奚琏挑眉：“有啥好看的，豁免权还能给我不成……” “我X ！”奚琏抬头，看到一个眼熟到极致的名字。 谁要害她！ 为什么豁免名单第一个是她！ 奚琏的眼睛不由自主睁大，大脑有些宕机，是左手手腕处的光脑发出持续震动才唤回她的神智。 打来通讯的不是别人，正是本应该出现在名单第一个的科菲。 “我的大小姐！你要干什么！”奚琏接通电话，压根不给科菲反应时间，直接大叫出声，势必要把科菲的耳朵弄坏。 科菲的光脑自带降噪和声音调节功能，她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有些心虚朝奚琏笑：“这次我要去前线。” “好有趣的笑话，哈哈。”奚琏干笑两声，表情却在科菲不为动摇的虚拟形象面前一点点垮下来。 见科菲半天不说话，一种绝望感冒上心头，奚琏闭上眼，不忍面对：“你没开玩笑。” “不是，为什么啊？”奚琏睁开眼，拧着眉，“我都去过好几次了，自保手段比较多，也对军队相对来说必交熟悉，你为什么……” “我要自己去找尔尔，奚琏。”科菲笑。 奚琏反而更加不能理解：“可是你完全没必要让我留下来，大小姐，我可以去保护你，也可以和你一起找。” “尔尔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啊！” “我知道，奚琏，首先，程昀会和我一起去，她保护我你还不放心吗？”科菲依然笑着，抛出一个奚琏完全没有办法质疑的人选，接着下达新的任务，“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在我爸游山玩水回来之前，贝卢城就交给你和秦音了。” “我知道她不是本地人，但是她与你性格和能力上比较互补，也都是我信得过的，尔尔认可过的人。赤蝎倒了还会有其他组织，城里不能没有人坐镇，你是最合适的。” “大小姐……我……” 奚琏的话再次被科菲打断：“让我任性一下吧，奚琏，其实我已经偷偷锻炼和练枪很久了，就是想找机会亲自去找她。我欠了她一条命，必须由我亲自把她带回来，无论是生还是死。” “这事不要再议了，我不会听。” 通讯被科菲挂断。 奚琏咬牙切齿，恨恨瞪了一眼豁免者名单，第一次这么讨厌自己的名字。 大小姐的任务必须完成，奚琏深呼吸，动用内部权限查找秦音的光脑账户，发出一条好友申请。 另一边的南洋尚未成年，无需担心兵役问题，只是待在家里刷光脑，被莉亚甩过来的一张图片打了个措手不及。 【莉亚】：姐姐的名字不在上面！ 南洋瞪大双眼，细细翻看。 豁免者名单并没有很长，因为贝卢城本身居民人数不算很多，分配到的名额自然也没有多少。 不过短短一分钟她就翻完整份名单，惊恐确定一个事实——程昀要去参军。 她原地就是一个通讯拨过去开始鬼哭狼嚎。 “姐姐！姐姐！没有你我怎么活啊！你教的东西我还没学完呢！你不是和科菲姐很熟吗！你让她豁免你啊啊啊！！！” 云翩诚：。 好吵。 “科菲也去，你还有事吗？”云翩诚直切要害。 南洋倒抽一口凉气嗓子眼直接哽住：“我去贝卢城要变天了啊，呜呜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姐姐你还记得你和我说过的三个月吗？要是你食言了还回不来了我可就要替俩人报仇了呜呜啊啊啊啊不行我不接受！” “训练别落下，等我回来检查。” 云翩诚搜刮着自己的词库，用尽毕生的温柔安抚南洋。 谁知南洋直接“汪”一声哭出来了：“姐姐你别立fg我害怕……” 云翩诚：。 挂断。 纪淮一个翻身，抱住云翩诚的腰，毛茸茸的脑袋抵在她有些敏感的腰侧蹭了蹭。 “再睡会吧，云云……”纪淮嘟囔道，声音绵软极了，差点让云翩诚在容易擦枪走火的清晨干一些不正义的事情。 好在她道心如铁。 说到这个云翩诚就痛心疾首。 昨晚的纪淮实在是太过于缠人，又是哭又是贴贴又是撒娇，整个人粘着她不放，说是贝卢城的最后一个晚上想要和她一起睡。 云翩诚合理怀疑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是排练过的，不然怎么会让她这么无法拒绝，半推半就也就同意纪淮重新回归她的房间，还好纪淮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否则场面将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有纪淮在她身边，云翩诚难得睡得格外安稳。 一个人的独行未来忽然有一只怪物陪伴，云翩诚说不清是幸运还是灾难。 至少现阶段来看，当事人双方都很满意。 走进我的世界吧，纪淮。 云翩诚轻轻拍着纪淮逐渐厚实的肩背。 * 贝卢城监狱。 这是琳被关在这里的第八天。 她一个人住着单间，房间里新增包边圆角桌，上面放着纸笔，是琳主动找科菲要的，说是想写一些东西。 房间的西北角悬挂着一个小电视，上面正在直播城市广场上的豁免权获得者名单，琳知道是计划的下一步开始进行了。 琳拖着锁链走到桌前，桌上的纸写满她一笔一划面向女士的述职。 把纸拿起来，琳轻轻触摸着上面的字迹，眼前浮现自己从被收养，到培养，再到听从女士命令执行任务的一个又一个画面。 她这些年在干什么呢？琳不知道。 女士讨厌的人她会亲手除去，女士的目标就是她的目标，女士的任务就是她的行动准则。 而任务失败的她现在将失去所有价值和追随女士的资格。 琳拿出新的纸张，带着笔，走到监控的正下方——这是一处窄小的监控死角，但是放下只剩空壳的她刚刚好。 她屈膝缓缓坐下，手腕和脚踝被金属锁链磨得生疼，本人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天天待在着白色的房间里，连灵魂都要变得虚无了。 琳用手指摩擦着笔尖，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她握住笔，狠狠把笔尖捅进自己的颈动脉，又迅速拔出。 鲜红的血液立即喷射而出，新带来的纸张被染红，在血液中泡得几乎要化开。 穆林女士，我是琳.柯克，对任务失败感到羞愧。 我将生命和最后的鲜血献祭给您，我将永远追随您——以失败者的身份，还望不要嫌弃。 琳闭上双眼。 啪嗒。 笔滚落在地。 （贝卢城篇，完） 第53章 硕大的载人星舰风驰电掣穿透大气层，降温涂料在舰体与空气的摩擦中泛着浅红，尽职尽责履行自己的义务。 反推装置启动，紫色的火焰击出声浪，灼烧得空气都在扭曲变形。 星舰移动速度在反作用力下削减，加速度瞬间变为负值，保护层迅猛张开，最大程度保证星舰降落时的舰体完好。 星舰下方出现减震支架，在反推装置之下与地面的距离越来越近。 哧—— 反推装置关闭，星际稳稳落地，舱门开启，一位女性军官走出舱门，等待坡道梯下放，稳稳踏上，终于脚踩地面。 在她身后，跟着十名军人。 “检查登记设备，务必仔细核查参军人员信息。”那军官下令。 “是！”身后的回应声震天。 * 贝卢城城西郊区。 已接到通知参军的人在征兵专用星舰停靠中心前排队站好，等待负责本次征兵的人前来为他们登记，分配所属队伍进行战前演练和培训。 云翩诚领着纪淮远远站在特殊参军人员分配区，这里除她们之外还有不少来自贝卢城的心理咨询师。 至于贝卢城的实际掌权人，任性的大小姐科菲.欧文，则放弃为自己争取到成为安全系数比普通兵种安全系数稍高的随行心理医生。 她想要走父亲的老路，体验一把当兵的感觉，另一方面，她也有重要的人需要寻找。 “云云，我们还要等多久啊？”纪淮紧紧黏在云翩诚身后，寸步不离，生怕这里人太多，稍一不留神就会和云翩诚走散。 云翩诚看了眼光脑，答：“两分钟。” 纪淮乖乖点头，没有继续问，只是借此机会和云翩诚贴贴。 扯扯衣角，又捏捏云翩诚的手指，摩擦着上面摸出来的茧。 纪淮的手比云翩诚大上一圈，却白嫩得紧，看起来十分柔软，但云翩诚清楚纪淮人畜无害的外表下隐藏着多么惊人的力气。 这种行为太暧昧了，道心如铁的云翩诚抽回自己的手，揣到口袋里，不给纪淮得寸进尺的空间。 她们目前还不是伴侣，更不是情侣，不可以有这种过于亲密的举动。 纪淮也不恼，现在他的待遇已经比之前闹别扭那会好上很多了，最重要的是，他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云云也没有排斥他。 还答应他战后就和他在一起。 迟早的事嘛，他一定会是云云最喜欢的小娇夫，纪淮在心里偷偷握拳。 人群开始躁动，队伍向前移动，云翩诚抬脚跟上。 三日前的刀伤早就在速疗针和营养针的加持下完全恢复，连疤痕都没有留下，自然也没有落下后遗症。 只是很遗憾，联科部研发的速疗针云翩诚一共只有三支，已尽数在贝卢城耗尽。 若是在前线再次受伤，就只能使用最普通的医疗手段了。 云翩诚对此没有太大感觉，有得治就行，抬手招呼纪淮跟上，随着人流有序向前进。 云翩诚来到一位短发男军人面前，通过光脑面对面传输信息用以核对。 此前穆林的确动用私权下达通缉令，在确认程昀死亡后立即撤销。 毕竟没有备案的通缉令发出被人发现是会被首都星的政客诟病的，也会降低她的威望。 因此在通缉令撤销后，程昀依然可以保持原身份进行活动。 “程昀是吧？我看你医疗和心理方面的执照都有，这次是想登记成为哪一种？随行医师还是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就行，谢谢。”云翩诚说。 “行，你过去吧，后面有人指引，”军官说，“来，下一位。” 纪淮学着云翩诚的样子传输信息，他的履历十分短，也没有考取相关从业证件。 军官皱眉：“你不符合特殊参军人员选拔标准，去别的队伍吧。” “他是我的助理。” 云翩诚并没有离开：“联盟军法允许随行心理医生携带助理登记，莫非阁下不属于联盟军部。” “你在质疑什么！”军官不知道被戳中了什么地方，声音猛然抬高，拍案而起，“我归属于联盟军部f-372军，堂堂正正联盟军人，为联盟而战。” “我没有质疑阁下的意思，”云翩诚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自始至终声调都维持在一个情绪标准上，“我是在询问，我的人，能否被登记为助手。” 我的人。 纪淮只听见了这三个字，哪管军官是什么心情，反正他很开心，露出一个笑容：“如果分开我和云云，我会杀……” “小淮。”云翩诚出声打断。 不管是在哪个军营里，内讧都是大忌，尤其是作为卧底更是要藏锋，在不清楚内部结构关系前，不能一上来就和军队的正规军对上。 纪淮感知到云翩诚情绪里的警告意味，乖巧噤声，和她眨了下眼睛，又恢复面无表情，看着面前的军官。 军官：。 没有继续坚持让纪淮做自己的助理，云翩诚开口：“小淮，你去隔壁登记。” 纪淮也不问为什么，听到是云翩诚的话，也只是乖乖点头，离开本条队列。 见云翩诚和纪淮如此配合，军官莫名感觉自己逃过一劫，和云翩诚解释道：“人手有些吃紧，本次征兵心理医生该不允许携带助理，而且他那个身量，不去前线反而退居战后实在可惜。” “嗯，”云翩诚点头，“依据军法惯例，相同星球的人会被尽量部署在一个队伍里，这条现在还奏效吗？” “当然。”军官回答。 云翩诚应声：“多谢。” 而后转身离开，去寻接引自己的人。 “你好，我是厄休拉，分管此次的随军心理医师小队。” 接引者是位女军官，看起来很爱笑，她递过一枚芯片：“这个是你的身份芯片，具有相应的开药、通讯和通行权限，请和光脑绑定。” “我看你的身份信息并没有参军经历，额外和你说一下，这枚芯片也会监管你的通讯，并对你的位置实时定位。” 厄休拉笑笑：“不过不用惊慌，只是起最基本的监管功能，不会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只要你不背叛军部，不当逃兵，是不会有人管你的，还请理解。” 云翩诚点头，她的光脑权限高于芯片，对她没有影响。 身后传来零碎的脚步声，是其他心理咨询师。 厄休拉同样把芯片交给云翩诚身后的人，进行详细介绍。 “等人来齐，我会统一带你们上星舰，”厄休拉说，“还请稍安勿躁。” 云翩诚百无聊赖站着，有在视频上见过她的心理咨询师来主动和她结识。 “我是祝晴，”年轻的心理咨询师自我介绍，“我看过你的视频哦，超级帅！” “我听说心理咨询师可以分到四人宿舍，希望可以和你在一起……” 祝晴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奇怪，连忙找补：“啊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觉得你很厉害，我没上过战场，有些害怕，所以……” 云翩诚知道祝晴在疯狂暗示什么，反正保护人民本来就是她职责所在，没有必要拒绝。 “跟着我就行。”云翩诚说。 “好哦！”祝晴笑。 一旁的厄休拉也没错过这点对话，没有评价什么，也只是笑，心里却偷偷摇头。 如果可以，当然还是希望人都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按理来说随军心理医师属于后勤保障人员，但是也有概率在其他队伍人员缺少时顶上，或者是跟随其他队伍外出出任务，并非一直待在营地里。 也正因如此，死亡率并不低，在后期培训里也需要掌握基本的枪械用法，学一些防身的近身格斗术。 云翩诚的视线越过祝晴，落到祝晴身后跟着一名男军官走的纪淮身上。 纪淮一走进来就在搜寻云翩诚的踪影，迅速定位到云翩诚的位置，和云翩诚对上视线，露出一个甜笑。 点了下头，云翩诚没有说多余的话，左手手腕微微转动一下。 纪淮接受过云翩诚的特殊指导培训，这是云翩诚在告诉他后续光脑联系的意思。 感受到视线穿过自己的祝晴茫然回头，纪淮那张漂亮得怨天尤人的脸可谓十分扎眼。 祝晴把头转过来，和云翩诚眨眼：“这是你的小男友呀？” 对于这个问题，云翩诚难得沉默，直到目睹纪淮消失在视野范围内，且确认他完全无法听见，才回应：“……算是。” “女才男貌，绝配。”祝晴发自肺腑夸赞。 “谢谢。” 正如云翩诚刚进入贝卢城时就知晓的那样，贝卢城的心理咨询师并不多，其中一大半都会去申请豁免权，因此参军的心理咨询师并不算多。 加上云翩诚和祝晴，来自贝卢城的心理医师小队总人数也不过堪堪五个，跟随着厄休拉走上坡道梯。 和尚未划分军种的普通军人不同，她们上的坡道梯并非同一个。 纪淮盼了半天也没能再看云翩诚一眼，心里很是低落。 云翩诚听着坡道梯缓缓收起和舱门合上的声音，总觉得这种军旅生活恍如隔世。 尤其是作为联盟的元帅，卧底这种事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 “请各位和我来，”厄休拉在前面带队，转过头来确认人员是否跟上，“我们先去休息舱，接下来会进行一次空间跃迁，去往练兵基地。” “届时，会有针对大家的培训和简单任务执行。” 第54章 加速度过大时的推背感你有感受过吗？ 空间跃迁的感觉和这有些类似，区别在于这种你会感到失重，接着会有压迫感来自你的四面八方，像是要把你一直压缩，一直压缩，直到压缩成一粒芥子。 再如同吹气球一样，把你从压缩状态忽然撑开，恍惚间让你怀疑自己是否已经变成红色烟花。 星舰自身装置开启后的引力场在太空中的特殊位置可以引起引力波动，像是撕开一层幕布一样开辟一条通道，定点出现在波动频率相同的位置。 而作为一个宏观的生物，处在一个更大的无机载体内，空间跃迁的感觉绝不好受。 第一次经历空间跃迁的人大多都会出现头晕、呕吐等现象，这种感觉比晕车要猛烈和绵长得多，且不会有人天生适应这种感觉，都得经过后天培训来抵消不适。 纵使云翩诚在星舰上经历过可达到四位数的跃迁经历，冷不丁遭遇跃迁，面色依旧会发白。 她的眼神迅速扫过四周，为了不让自己的表现过于突兀，她扭曲自己的面部，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另一手死死扣住安全座椅的扶手，表现得和周围头一遭经历跃迁的人一样。 厄休拉作为少尉，跟随队伍也进行过多次跃迁，对于跃迁的不适感依然浓烈。 祝晴受不了这种晕眩感，张嘴“哇”一声吐出来，可呕吐物浮在半空中，被小机器人识别到，轮子在半空中转着，接触不到地面，没有办法依靠摩擦力前进。 其他的心理咨询师也没有好受到哪去，甚至有的人已经晕厥过去。 好在空间跃迁进行得十分迅速，重力很快回归，猛然刹车的感觉像是在脑神经里狠狠走了一圈，扯着发疼，却又无比清醒。 这刺激过于猛烈，大脑迅速拉响警报，把晕厥的人唤醒。 厄休拉深呼吸几下，快速调整面部表情，解开位置上的安全设备，从椅子上下来。 小机器人砸到地上，轮子转着，咕噜噜往祝晴的方向去，绕着圈打扫。 “诸位，原地调整五分钟。” 厄休拉的目光在五人脸上扫过，有些诧异停在状态尚佳但尚且属于正常人范畴的云翩诚身上，继续说：“我们会和x-183星上来的义务兵会和，组成C21师，届时，还会有四位心理医师加入我们的队伍，希望你们可以友好相处，配合本次行动对战士们进行心理评估和疏导。” “你，”厄休拉的手指向云翩诚，“过来。” “其他人原地休息。” 云翩诚的目光十分平静，没有丝毫慌乱，利落解开身上的安全扣，跟上厄休拉。 她丝毫不担心厄休拉会怀疑她，相反，她在厄休拉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她再熟悉不过的欣赏。 “你的名字？”厄休拉问。 云翩诚看着她：“程昀。” 也不是喜欢绕弯子的性子，厄休拉直切主题：“我看你对跃迁适应还算良好，之前有过随军经历？” “没有，但家中有钱，体验过几次。”云翩诚没有多说。 厄休拉的视线将人脸上容易出现微表情的位置全囊括进去，确认云翩诚没有说谎，笑：“哈哈，是吗？我看你性子也算沉稳，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后面，帮忙分管咱们这个人数不多的心理医师小队？” “或许你还没有考察过我的专业素养。” 云翩诚从军这么多年，对于微表情的控制可以说已臻化境，对于厄休拉的想法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管理才能和专业素养没什么关系，”厄休拉说，“我看人很准的，从你的气质判断，你的管理能力和执行能力应该都很强，放心，我会给你优待的。” 云翩诚：“需要我做什么？” 厄休拉抬腕，展示手上的光脑：“我会把你的芯片权限升半级，需要你做的事情会走官方渠道发送给你。” “好的。” 云翩诚点头：“还有别的事吗？” “你先回去吧，”厄休拉朝她摆摆手，“我溜达一会，到点来接你们。” 闻言，云翩诚转身回去，对于厄休拉的行为并没有任何怀疑之处，比较跃迁之后想要活动自己的身体，再去换气扇那呼吸新鲜空气是常有的事。 刚一走进休息室，祝晴便摇摇晃晃凑上来：“厄休拉找你什么事呀？” “让我帮忙管理小队。”云翩诚也没藏着掖着。 祝晴：“哇！” 祝晴：“你这么快就升职加薪了呀，那你可得好好保护我！” “……嗯。”云翩诚点头。 祝晴转身，招呼身后三个同样晕晕乎乎的人：“咱们互相认识一下吧！我是祝晴！23岁，刚毕业拿到从业证书！请多关照呀！” “帕齐亚。”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说。 年纪和祝晴相仿的女生紧接着说：“红觅海，和你同岁。” “许磁。”房间里唯一一个雄性生物，看起来和云翩诚差不多大。 云翩诚将房间内所有人的脸一一记住，终于开口：“程昀，很高兴认识大家。” “你看起来可不高兴，”祝晴小声吐槽，引来云翩诚的目光，当即身体一直，顶住压力开口就是坚定自我，“你笑一笑嘛！” “嗯。” 云翩诚答应，向两边拉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成功吓退祝晴。 帕齐亚微笑，摇摇头，抬腕看了眼光脑：“时间差不多……” 休息室的门应声打开，面色红润毫无反常之处的厄休拉走进来：“和我走吧，诸位。” 五个人排成不规则的两串跟在厄休拉身后，她们走坡道梯下去，掠过一大片空旷的土地，嘈杂中还能听到有军官在训话。 “来到这里，你们以为你们是谁？” “你们是菜鸟！是最差劲的兵！是上战场枪都打不出去一个的废物！是死在战场上的孤魂野鬼！” “想活着？那就训练！训练！再训练！” “现在，全体都有，一百个俯卧撑，趴下！” “怎么……我看有人很不服啊？上来和我比划比划？” “不用管那边，”厄休拉说，“我们走这边绕过去。” “厄休拉姐姐，他们这么快就开始训练了吗？”祝晴从队伍后面探出脑袋。 一改脸上的和蔼，厄休拉正色道：“正是进入军队请称职务，你可以喊我厄休拉少尉。” “是！厄休拉少尉！”祝晴“啪”一并脚，学着自己在星网上看到的样子行了个军礼。 厄休拉没有去纠正祝晴的动作，继续说：“这是义务兵加入军队必须要经历的过程，本次培训时间极其短，必须要在九天内让他们可以达到勉强上战场的强度。” “我们也会有简单的特训，教一些防身术和枪械知识用来防身，真到了前线，是不可能每个人配俩士兵贴身保护的。” 厄休拉向身后招手，示意加快步伐：“C21师的义务新兵占绝大多数，时间紧任务重，这也代表他们的心理问题也会很大，尤其在第一次开枪和第一次杀人后，因此我们的任务量也会很大，各位做好心理准备。” 远处的普通士兵训练区传来嘈杂的声音，还没来得及仔细听，云翩诚一行人便跟着厄休拉来到集体宿舍。 “房间分配已发到诸位光脑上，注意查看，现在是星际时间上午九点十三，诸位可以现在去整理内务，九点二十五我会给大家发送定位，九点三十务必到达指定位置开会。” “解散。”厄休拉说。 云翩诚查看房间号，是312。 “你是多少呀，我是312。” 祝晴很快查看完光脑，凑到云翩诚旁边，十分礼貌，没有往云翩诚的光脑上瞟。 云翩诚：“312。” “我也是312。”帕齐拉走过来。 云翩诚点头，目光扫过最后一个女孩子。 红觅海遗憾撇嘴：“我在313，不过有机会我会串门哦！” “好呀好呀！”祝晴一口答应。 云翩诚对此没有发表意见，提醒道：“时间紧，我们先走吧。” “好哦！”祝晴猛猛点头，顺手拉上帕齐拉，在走廊里快步走，兴冲冲找着房间。 云翩诚的目光扫过两侧门上的房间号，径直朝着目标方向走去。 她身高腿长，赶上祝晴轻而易举。 312房间并不难找，祝晴通过门禁身份验证，电子门快速拉开。 房间里靠窗左侧位置有个女生坐在床上，听到动静扭头看向门口，笑着打招呼：“你们好啊，我是鹤来，来自x-183星。” 鹤来生的眉目张扬，五官很是立体，她站起身来，身高比云翩诚稍矮一截：“我来得早，分配给你们的日用品我都分类放好啦，你们直接选床位就可以了哦。” 祝晴眼睛一亮：“好呀好呀！谢谢你鹤来！我是祝晴，我左边这个是帕齐拉，右边这个个子高一点的帅姐姐叫程昀。” “好~”鹤来笑着点头，“我记住啦~” 她的目光落在门口三人的脸上，似乎正在记忆她们的脸，最后，她的目光稳稳落在云翩诚波澜身上。 “程昀……是个好名字呢~” “我小时候见过一个很活泼的阿姨，叫程耀，她说以后等她有了孩子就给孩子取名叫程昀。” “说起来，你们长得还有点像呢！”鹤来歪头，眼里没有丝毫恶意，云翩诚判断她只是在陈述事实。 “是吗，真巧。”云翩诚说，声线一如既往平稳，听不出情绪。 她当然知道自己长得像母亲。 第55章 鹤来能感知到云翩诚身上飘来的敌意，细微到难以察觉，可偏生她就是对这一类情绪很敏感。 “好啦，都休息会吧大家，一会可就要投入训练好日子到头咯，”鹤来配合着云翩诚那张自始至终没有表情变化的脸，当作自己什么也没有感受到，对傻站着的三人招呼道，“选个床位吧！” 云翩诚对于床铺位置分配没有什么讲究，在哪睡都一样，只等祝晴选了另一侧靠窗的位置，帕齐拉也在鹤来相邻床铺坐下，便走向祝晴邻床。 和鹤来说的一样，日用品已经被她提前整理过按人头分配放在她认为合适的位置，云翩诚粗略扫一眼，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 也不怪云翩诚对鹤来过于警惕。 鹤来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岁左右，程昀这个身份今年26岁，而云翩诚本人今年28岁，鹤来说自己小时候见过尚未生育的程耀，在年龄上绝对是立不住脚的。 但也正因如此，在场除了有心之人没有人会把云翩诚和已故将军程耀联系在一起，只当是重名。 不好拎到明面上说，云翩诚打开光脑，翻看自己的心理医师芯片可以带给她哪些权限。 果然，能看到入伍士兵信息档案。 之前科菲整理的赫瑟尔相关信息中有记录从军时间，她可以借此和其他士兵信息比对，看看是否有同一场战役的人。 毕竟赫瑟尔是作为心理医师前往，一定有许多战士都认识她。 “你在看什么呀？”祝晴在床上悄摸挪过来。 没什么可隐瞒的，云翩诚说：“入伍人员基本信息。” 祝晴的嘴巴成“o”形，对此行径叹为观止：“好敬业！” “嗯。”云翩诚大大方方承认。 嗡。 光脑短促震动，一条消息被厄休拉传输过来，是她所说的定位，几乎是同一时间，房间内的所有人都打开光脑进行查看。 “走吧。”云翩诚站起身。 跟随定位，四人离开宿舍，去往训练基地一楼小型会议室。 厄休拉坐在长桌尽头，似乎等候多时。 云翩诚在她右手边坐下，其余人也逐渐落座。 会议室距离宿舍并不远，给出五分钟的空闲完全足够，可一直到光脑上显示的时间来到九点三十一分，依然有一人尚未抵达会议室。 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大门感应到权限迅速拉开，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门口，长相清秀，面色泛着薄红，微微喘息着。 他在门口站定：“报告！” “进。”厄休拉说，她对没有时间观念的人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 那男人松了口气，匆匆选了一处位置坐下，还没等把气喘匀，就听厄休拉严肃道：“许磁，五公斤负重三公里，会后会有人监督你领罚。” 许磁脸上一白，知晓是自己理亏，也没敢顶嘴，只得弱弱回上一句：“是，厄休拉少尉。” “本次召集大家开会，没有什么废话要说，我会简单和大家布置接下来几天的任务，有任何问题，在会后和我反应。”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厄休拉点头：“每日上午不会安排训练，本次C21师义务兵共计13287人，诸位需要在两日内熟悉士兵基本信息，工作量比较大。” “今日中午会有一份针对他们的心理评估结果递交上来，你们需要着重关注数据异常的人进行约谈和心理咨询，本次咨询必须在两日内完成，两日后将有新的任务需要你们跟进执行。” “每日下午，会有针对你们个人作战能力的培训，请大家务必认真对待，提高个人生存能力，刀枪无眼，望诸位都能安全归来。” “训练基地内设有隔音咨询室作为诸位的工位，相关房间编号稍后发到光脑上，会后请自行前往士兵基本信息。” “早上八点至中午十二点和晚上六点半至十一点半是诸位的心理医师工作时间，需要待在工位，应付每一起突发心理状况和心理咨询。” “最后补充一点，云翩诚将作为我的助手协助管理小队，请诸位服从调配。” 厄休拉话音一顿，目光扫过会议室内的九张脸：“会议内容结束，是否有问题？” 等待三秒，没有人发言，厄休拉宣布：“散会。” “诸位可以简单认识一下，十点前务必抵达工位打卡。” 不再关注会议室内九人，厄休拉看了眼光脑上的通知，径直离开会议室，往训练场方向走去。 与来自x-176星的四女一男的女男比例不同，x-183星的四人中只有鹤来一个女孩子，其他都是雄性生物。 这些雄性生物的共同点便是长相上都具有一定亲和力，气质上较为让人亲近，一水的清秀脸，让人忍不住萌生好感。 而女孩子们就不一样了，有看起来就沉稳可靠的云翩诚，有温柔慵懒的帕齐拉，有明媚精明的红觅海，有活泼爱笑的祝晴，还有健谈开朗的鹤来。 交换姓名后，包括厄休拉在内的全体心理医师小队成员，都接收到来自云翩诚均分过的义务兵档案信息。 “走，去工位。”云翩诚言简意赅。 * 赫瑟尔死于八年前那次征兵，知道这个条件，再进行信息检索，筛选出来的人并不多，也不过区区二百来人。 考虑到在征兵时的习惯性队伍分配方法，相同地域的人往往会被分配在一起，再加上贝卢城的人都不知悉赫瑟尔的行踪，二次筛选，只留下八十人。 云翩诚切出另一套不在军队芯片监视下的系统，将这些资料打包放上去，把系统切回去，点开其中一份开始查看。 这种庞大繁杂的文书类工作云翩诚许久没做过了，哪怕实在尔尔诊疗室，也只是赫瑟尔留下来的就诊记录，和多格整理出来的残缺信息。 嗡—— 一条消息在光脑上弹出来，是一条咨询室的访问申请。 云翩诚放下手头的信息，点击通过。 她有想过第一天上午会有新兵接受不了来做心理咨询，但没想到有这么快。 电子门打开的声音传来，云翩诚抬头望去。 云翩诚：。 “云云！呜——” 纪淮红着眼眶冲进来，豆大的泪珠直接从他白皙的脸上砸下来，哐叽一下坐上云翩诚桌前的凳子，撂下身边没能拦住他的军官，咬了一下唇，又松开，把云翩诚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他身上来。 他软着嗓子，抖着声线，委屈极了：“他们都欺负我……” “他！”纪淮回头一指完全傻眼的军官，“他还要打我！” 军官：。 军官：……？ “不哭，小淮，”云翩诚从桌上的抽纸里抽出一张，递给纪淮，目光越过他落到他身后的军官身上，“克里斯少校，方便说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克里斯对云翩诚认识他这一点毫不意外，相反，这说明云翩诚已经进入工作，对本次军官有一定了解。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把面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男人和刚才那个一脸凶狠威胁他要揍他的家伙联系到一起。 面部肌肉抽搐两下，克里斯组织语言，将训练场上发生的荒谬的事说给云翩诚听。 不久前， C21师师长——严群少将正在训练场上给新兵蛋子们训话，之后就是一百个俯卧撑，一直到这里都没有任何问题。 或许是因为纪淮的身体素质强得有些超然脱俗，在一群人中俯卧撑做得遥遥领先，被严群一口咬死是在偷懒。 纪淮不服气顶上两句，严群寻思这刚好是个枪打出头鸟杀鸡儆猴的好机会，就要教训这个刺头，提出单挑。 结果被纪淮两招放倒，在众人面前驳了面子，当即红了眼，要给纪淮加罚。 那纪淮哪能答应，就是不接受，满场的军官来一个他揍一个，丝毫不手下留情，还是克里斯联系厄休拉尽快过来，维. 稳现场其他人情绪。 厄休拉倒也上道，记得纪淮这张脸，知道纪淮和云翩诚关系匪浅，站出来说纪淮大抵是受了刺激，让克里斯赶紧带着纪淮去找心理医师。 纪淮刚要发作，一听到可以找心理医师，当即也不闹了，毛也不炸了，看谁都顺眼了。 他上来就和克里斯指名道姓要去程昀那做心理咨询，克里斯不久前才挨了揍，呛了他两句，说他几斤几两还挑上了。 纪淮脸一垮：“没给你打听话是吧？” 克里斯受到威胁，一脸菜色，没再说话，老老实实打开内部系统查看云翩诚的咨询室位置，带纪淮去。 谁知门一开，面前的人直接变脸，给他杀了个措手不及。 “云云！他诬我清白！” 纪淮几次想要反驳都被云翩诚压制住，终于在克里斯说完之后拿到发言权。 “我明明又听话又乖……是他们不讲道理……”纪淮哽咽一下，声音越来越低，“他们还收走我的光脑说我是下等兵没有交流权，还把你的给我买的漂亮衣服全收走了，只给我穿丑制服！” 云翩诚：。 云翩诚摸摸纪淮的头：“不丑，好看的。” 纪淮脸上还挂着泪痕，认真注视着云翩诚：“……真的吗？” “嗯。” 云翩诚看向纪淮身后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克里斯：“克里斯少校，你先去忙吧，他我处理就行。” 克里斯也不和她推辞，只想把这位赶紧送走，忙不送开溜。 纪淮用纸巾擦干眼泪，把纸丢到垃圾篓里，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远两步，好让云翩诚可以看到他的全貌。 “真的好看吗？”纪淮小心翼翼问。 第56章 “我有没有说谎，你感觉不出来吗？” 云翩诚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抬起眼皮，欣赏面前开屏的纪淮。 银黑色的制服勾勒着纪淮的身段，外套不知道被纪淮弄到哪里去了，上半身只穿着黑色短袖，腰带一勒，肩宽腰细，身高体长。 剪短的黑发英姿飒爽，五官精致而明媚，眼神清澈，只装得下一整个云翩诚，抿唇笑着，又乖又甜。 纪淮当然知道云翩诚没有说谎，感受到云翩诚的目光实实在在为他停留，满心欢喜飘到椅子上坐好。 “我想要云云夸夸我嘛。”他两肘撑在桌子上，目光炯炯，像是要把云翩诚盯穿。 “我很喜欢。”云翩诚的语气一如既往平稳，内容对于纪淮来说却是重磅炸弹。 纪淮一怔，脑子少见卡壳，随后便是排山倒海的震惊和喜悦，把他冲得晕头转向。 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怒不形于色，纪淮的甜笑立刻爬上脸，问：“云云那我们……” “现阶段不可以。”云翩诚斩钉截铁拒绝。 不用猜都知道纪淮又在打伴侣的主意。 纪淮的脸一下子垮下来，垂着脑袋：“那好吧……” “我好想你云云，我可不可以就留在这里和你在一起，没有光脑我都没有办法和你通讯。” 云翩诚的伸出右手搭在桌面上，食指轻轻在桌面上敲上两下：“过来。” 纪淮乖乖凑过去，云翩诚站起身，俯身向前抬手摸上他的耳侧，整理他鬓边的碎发。 耳廓上一痛，似乎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 “现在和贝卢城不一样，你要听服从等级比你高的军官的命令，服从，是军人最重要的品行质疑。” 云翩诚坐回位置上，和纪淮讲道理。 可纪淮的关注点根本不在这上面，他抬起左手想要摸自己的耳朵，却被云翩诚一声轻咳制止。 如此，纪淮怎么会不知道刚刚云翩诚究竟做了什么。 云翩诚在他的而后贴上了一个微型的通讯设备，大小像一颗小痣，几乎无法被察觉。 甚至纪淮听到的声音，也是直接通过这枚通讯设备直接骨传导送入耳蜗的，清晰而又隐蔽。 “好哦，”纪淮放下手，“那我可不可以再在这里待一会？我舍不得你。” 云翩诚打开光脑，故意露出一份名单，上面无一不是她筛选出来的有概率认识赫瑟尔的人。 纪淮也没含糊，扫过一眼连带着云云喜欢看制服一起记在脑子里，点了下头。 云翩诚：“五分钟，之后你和克里斯走，真受委屈就偷偷报复，别提到明面来，乖。” “可是我不听话就可以来见你欸？”纪淮歪头。 云翩诚反问：“你也不希望他们质疑我的身份和水准吧？” 纪淮一下子睁大眼睛。 是哦，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会给云云带来很大的麻烦。 “那好的吧，我会听话的。” 纪淮声音弱弱的。 他坚决不能给云翩诚添麻烦，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乖小淮。” * 午后的阳光十分刺眼，新兵们的热血调.教还在进行，心理医师队伍的人换上制服，参与到训练中去。 这些常规的体能训练在云翩诚眼里完全不够看，负重三公里后祝晴躺在地上喘得像死狗。 她面露绝望，颤颤巍巍向云翩诚伸出求救的小手，憋了半天也没有力气说话，或许是怕自己的灵魂随着声音一起逸散到空气中。 其他人也累到不行，无一不是面色潮.红满头大汗，坐在地上喘气，吨吨吨喝水。 而早上已经被罚过三公里的许磁，此时更是脸色发白，脚步虚浮，像是随时都要晕厥一般。 云翩诚调整呼吸，随意抹掉脸上的汗，环视一周，除了她和负责监管训练的厄休拉，就只有鹤来还在站着。 察觉到云翩诚的目光，鹤来放开撑着膝盖的手，直起身来，露出一个笑：“你好厉害啊，程昀姐姐。” 云翩诚点头，说的是事实她就应下。 “你也不错。”云翩诚说。 厄休拉拧着眉，对面前这群人的表现十分不满，但她也知道这只是临时搭建的草台班子，距离开战的时间也很紧，也不好去苛责什么。 “原地休息三分钟，之后跟我去训练场和新兵一起学习枪械知识。” “是。”云翩诚说。 厄休拉点头，随即火气不打一出来，视线在众人身上轮过一圈：“只有她听到了吗？” “是！”心理医师小队背上一寒，忙不叠喊道。 “再大点声！” “是！”祝晴几乎在用生命嘶吼。 三分钟转瞬即逝，这样的休息时间对于长期缺乏锻炼的祝晴来说无疑是酷刑，于是可怜巴巴向云翩诚伸出手，用眼神乞讨帮助。 云翩诚沉默一瞬，伸出手，猛然一扯，吓祝晴好大一跳，唰一下就立起来，顺着惯性往前倒，又被云翩诚揪住领子拽回来站好。 满脸惊恐，又化为依赖，祝晴上手捏捏云翩诚坚实的臂膀：“唔哟~好有劲儿！” 云翩诚只想把她踢回贝卢城和南洋坐一桌。 厄休拉就在此处盯着，其他人也不敢耽搁，从地上爬起来，在厄休拉的目光中前往训练场。 确认有人来接引她们，厄休拉转身离开去往会议室。 经过一上午的磨炼，原本混乱的新兵队列倒也算整齐有序，他们现在正在被军官带领着分组。 云翩诚等人被随便安插在人数较少的队伍里，好巧不巧，里面就有科菲。 大半天没见着云翩诚，科菲一眼就认出那个人群中气质十分独特的人，想要和平时那样招招手，却碍于一上午的训练结果，不敢大声喧哗明目张胆造次。 但云翩诚在目前的队伍里不算是正儿八经的兵，不在意这些约束，径直走到科菲身边，点头打了个招呼。 没有厄休拉在的心理医师小队，被委任管理队伍的云翩诚就是主心骨，见云翩诚走远，队伍像是一条尾巴一样跟着就过去了。 “全体都有——坐！” 一群人哗地坐地，速度极快。 负责讲解的女军官也不多磨蹭，单手拎起一支行军中最常见的步枪进行讲解。 科菲仗着自己的位置在军官背面，悄摸摸凑过去要和云翩诚咬耳朵。 云翩诚盘腿坐着，身形极为端正，还是不免往科菲的方向倾斜一点。 还没等开口，科菲的视线越过云翩诚，落在挤开祝晴坐在云翩诚身边的鹤来身上。 此时的鹤来正在整理帽子，手腕上的光脑明晃晃亮了出来。 科菲呼吸一滞，上手一把扯过鹤来的手，咬着牙，声音压得极低：“这是她的光脑。” 鹤来皱眉，用力把手抽回来：“莫名其妙。” “你！” 科菲咬牙，刚想发作，就被云翩诚一把按住，正在讲解基本知识的女军官恰巧此时转过头来。 不好正面作出违背管理的举动，科菲悻悻坐回去，注意力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回到枪械知识上，眼神频频往鹤来的手上瞟。 “冷静，我舍友，我来查。” 云翩诚低声说。 原本躁动的科菲闻言身体一僵，手用力握拳，又缓缓松开，终于不再纠结，点了下头。 她偷瞄场地中心的军官，确认暂时不会注意，用气声告诉云翩诚鹤来光脑上的一些可疑痕迹。 云翩诚点头表示记住，拍拍科菲的背示意她安心。 心里已经在比对信息。 由于心理医师权限只能查看本次义务兵信息，鹤来的相关信息她是不清楚的。 如果这个光脑的确是赫瑟尔的，那么极有可能鹤来也曾参军过，甚至和赫瑟尔关系匪浅。 可问题在于，已经绑定过账户的光脑除非本人转让或原主生命特征消失销户，其他人捡到也是无法使用的。 而科菲说过，赫瑟尔的光脑并没有发出过有关光脑主人的生命体征危险预警。 鹤来更不可能就是赫瑟尔本人，不让科菲不可能不认识她。 鹤来也不是笨蛋，从云翩诚和科菲的互动中，怎么会看不出二人认识，只是不知道她们究竟在震惊什么。 不管了，总归她又没有害过谁，云翩诚不管要问什么她都不怕。 哦，如果要问她别的刚好知道的东西，那可就有趣了。 面前的军官还在讲述着，科菲的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云翩诚对于早已烂熟于心的东西没有丝毫兴趣，只是留意着耳骨上纪淮那边传来的声音。 是的，她的耳朵上也佩戴了当初从联科部拿来的微型通讯设备，和纪淮那枚是一套。 但很显然，此时的纪淮秉持着乖乖听话的原则，并没有和周围的人交头接耳，耳朵里只传来知识的声音，和面前的知识形成双声道，可谓魔音贯耳。 云翩诚：。 不听了。 倏地，所有军官同时打开光脑查看信息，收起手中的枪，停止讲述。 而后啪一并脚，向三点钟方向转体，目视前方。 广播声不知从哪响起：“各队注意，全体都有，训练场中心集合！” “是！” 军官向广播声方向行礼，随后转身回来：“全体都有——起！” “列队！” 第57章 人员向训练场集中，云翩诚等人却被另一条通知唤走。 是厄休拉在召集她们，要求在C21师师长严群讲述完本次战役为何二战后列队上台，届时会介绍这支崭新的心理医师小队，之后才会正式开始工作。 这不是云翩诚第一次见到严群，毕竟严群也是个少将，哪怕再怎么边缘化，也是正统的联盟少将。 云翩诚站在厄休拉身后，视线锁定训练场中央高台上正在激情演讲的严群。 下面的人物也就罢了，在失去光脑以及上司封锁试听的情况下，根本对真实的战况无所察觉。 而严群这种有头有脸的角色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叛军，怕是只等着这次造反成功后重新分配军功，好让自己更进一步。 果然，较之以往光伟正的抗击星盗、镇压叛党的训前动员不同，云翩诚作为经历过无数次演讲的元帅，立刻抓住严群讲话中的漏洞。 严群对于本次作战的根本立场一笔带过，只着重强调是为联盟而战打击叛党，而对于叛党的首领只字未提——他不敢在群众面前公然碰瓷联盟的新任元帅维基尼娅，否则迎来的就是内部的动乱。 把严群的名字记住，云翩诚的心思飘远，注意着纪淮那边的动静。 殊不知，纪淮也没有心思听台上被他揍过的人慷慨激昂的讲话，屏气凝神听着云翩诚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就像是睡在她怀里一样。 和云云分别的第七个星际时，想她。 真是一场无趣的发言，纪淮在下面站着犯困，他旁边的人见状，悄摸和纪淮说话：“唉，你可撑住别睡啊，你才闹过，别给抓到给处分了。” 记得云翩诚和自己强调过要听话，纪淮支楞起来，小声说：“哦哦，谢谢你。” “嗐不客气，你好啊我叫蒲柏，你叫纪淮是吧？我们认……”蒲柏见纪淮乐意搭理自己，当即就想上去套近乎。 纪淮的实力他是见识过的，跟着他绝对没坏处。 “小心违纪。” 纪淮嫌蒲柏吵，让他听不清云翩诚的呼吸声，打断蒲柏的话，小声提醒。 蒲柏声音一哽，没再继续说话。 云翩诚：。 刚刚还想为纪淮有机会交朋友感到高兴。 严群的讲话很快结束，厄休拉整队，把十人小队带上台。 “诸位将士们，”厄休拉向前卖出一步，朗声道，“请容许我介绍我们崭新的随军心理医师小队。” “自我左手边起，依次为程昀、鹤来、帕齐拉、红觅海、祝晴、桑土、寇野、帕克特、许磁。” “本次训练时间尤其短暂，任务量很重，压力大是正常现象，希望大家可以积极正视自己的心理健康状况，全身心投入本次战役，守卫联盟稳定！” “守卫联盟稳定！” 齐声高呼中，纪淮借着机会和蒲柏分享：“看到没，第一个女生，帅不帅？” 蒲柏眯着眼睛，仔细搜索，目光落在挺拔的身影上：“帅帅帅！比严群架势足多了！” “那肯定！”纪淮对蒲柏的反应十分满意，瞬间有了社交的兴趣。 “我超——级喜欢她！” 此时的高呼已经停止，再继续说下去声音会很突兀，蒲柏压低声音用气声问：“你们认识呀？” “对呀，她也喜欢我哦。”纪淮小声说，猛猛点头。 “那你咋没去做她助手？伴侣是可以分到一个单位的啊，心理医师可比咱们这没分配军种的待遇好多了。” 蒲柏不理解，挠挠头：“你们难道……没有登记？” 纪淮的天忽然就塌了。 一直听着二人对话的云翩诚：坏了。 心里给这个叫蒲柏的记上一笔。 蒲柏还在追加攻击：“她不会是看你好看想玩玩你吧……我去，渣女啊，我回头不去找她做咨询。” “才不是！”纪淮的声音拔高，引得前面的军官回头看是谁这么大逆不道，这种重要的集体场合还敢大声喧哗。 纪淮立马噤声，瞪了蒲柏一眼，蒲柏也碍于军官的权威，没敢继续说话。 云翩诚：。 更难哄了。 不想在任务期间谈恋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的大号还在死亡期，尚且没有复活，她不希望纪淮只是跟一个虚假的马甲登记。 哪怕这个马甲的名字她也用了很多年，是她的母亲程耀取的。 当然，其中也有她的私心——她认为和纪淮分头行动效率会更高，尤其是指赫瑟尔这边。 答应别人是事就要做到。 云翩诚跟着心理医师小队离开训练场中央，厄休拉把她们留下训话。 “一会他们会受到心理测试问卷，约莫星际时六点就能填完，现在是五点半，你们先去吃饭，他们六点放饭用餐时间半小时，六点半后你们咨询顺序，把问卷数值标红的通知过来接受咨询，都明白吗？” 已经在体能训练里学会规矩的众人齐齐应声：“明白！” 厄休拉点头：“解散。” 食堂内，三三两两聚着人，放眼望去无不是特殊随军人员，比如医疗小队。 云翩诚打好饭随便找地方落座，鹤来就直接坐在她身边，也不避讳众人，直接询问：“你那个朋友……把我当成谁了？” “赫瑟尔.扎莱，四年前作为随军心理医师出征，报告失踪判定死亡，但光脑无异常。”云翩诚简明扼要叙述。 鹤来眼珠一转，笑：“嗷~我知道了，我的光脑和赫瑟尔的光脑很像吧，所以她认错人了。” “这是我自己买的哦，不是别人的。” 云翩诚的目光落在鹤来半掩在外套袖子下的光脑上，也没拆穿：“嗯。” 款式老旧，划痕多，就是不知道光脑内侧是否刻有赫瑟尔的名字，找个机会一看便知。 感知到云翩诚的视线，鹤来也不藏着掖着，大剌剌把袖子往上一撸，直接把光脑摘下来，给云翩诚看。 云翩诚也不推辞，从鹤来的手中接过光脑。 用手摩擦过已经磨得圆润的划痕，再根据颜色判断，这些划痕不是近期出现的，且和科菲描述的位置长度深度一样。 再把光脑翻到背面，看光脑底板的位置。 眉毛急不可察拧起，云翩诚看着那毫无划痕的底板，细细抚摸感知材质，又还给鹤来。 “抱歉，是她认错了。”云翩诚说。 鹤来随意摆摆手，把光脑戴上，用手把筷子在餐盘上戳齐，准备吃饭：“没关系的，赫瑟尔应该是她很重要的人吧，我能理解的。” “谢谢。”云翩诚说。 底板的确有一些旧，使用时间应该和其他部件差不多。 但不是原装的，材质上不太一样。 这枚光脑的底板被换过。 欲盖弥彰，光脑就是赫瑟尔的。 只是…… 赫瑟尔的身份并非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什么鹤来要有所隐瞒？ 而鹤来的微表情无一不是正常的，如果她真的已经能扮演到这个程度，那么她的身份和目的必定也不简单。 云翩诚面无表情，拿起筷子吃饭，盘算着要找时间动用权限把鹤来的档案调出来看一下。 “姐姐们！”祝晴在云翩诚和鹤来交谈之际就已经光速炫完一盘子饭，心满意足擦擦嘴，终于用食物安抚好自己今天饱受摧残的身体和心灵。 祝晴：“为啥你俩身体素质都这么好啊，尤其是你程昀姐姐，你制服别人的视频都传遍贝卢城了，你是不是练过啊？” “是。”云翩诚说。 鹤来当场长叹一口气：“我呀，打小无父无母，家里条件不好，摸爬滚打什么都做过，生活所迫啊生活所迫。” “多亏了义务教育让我上学，又有贫困补助和助学贷款帮助我继续念书，后来考了证入了别人的伙当心理咨询师还完款也没剩几个子儿，这次来参军也是因为这里包饭。” 说着，鹤来还旧事重提，亮出自己伤痕累累的光脑：“不然也不会一个光脑用六年啊。” 祝晴叹为观止，拿出她的超强共情能力，当即红了眼眶：“呜呜鹤来姐姐以后有我一口饭吃局绝对不会让你饿着。” “谢谢，”鹤来笑，“我从来不和人客气。” 云翩诚只抓住了六年这个关键词。 鹤来手上的光脑她认识，是六年前的最新款，若她真的是生计都难以维持的穷学生，这个光脑绝对不可能是她自己买的。 “那二位姐姐，麻烦真到前线能不能护着我点，我身体素质是差点，但是我超听话！”祝晴看看云翩诚，又看看鹤来，继续说。 “好呀。”鹤来一口答应。 云翩诚：“嗯。” 职责所在。 * 星际时间六点四十分。 云翩诚正在自己的工位上翻看数值标红人员名单和基本信息。 门禁被数值排行第一的人打开，是他预约了第一场咨询。 来着是个寸头小子，一身肌肉，个头很高，面相很是不好惹。 “罗伊。”云翩诚精确叫出他的名字。 “你凭什么说我脑子有问题！”罗伊怒气冲冲进门，咬牙切齿。 自始至终除了喊名字没有说过话的云翩诚：？ 后知后觉是罗伊在对问卷数值和结果不满，云翩诚说：“首先，我没说过；其次，你的压力数值有些大，近期比较焦虑，需要疏导。” 罗伊哪管这些有的没的，一巴掌拍上云翩诚面前的桌子，声音震天，听着就疼。 云翩诚一脸平静：“闹事？” “怎样？” 罗伊猛地俯下身子，凑近云翩诚，歪头挑衅。 第58章 被新兵当面叫板这种事情对于云翩诚来说已经很久远了。 上一次可以具体追溯到六年前，她刚上任第二年。 前来挑衅她能力的人块头也不算小，却被她从战术到体能到格斗再到枪法全方面碾压，最终被她狠揍一顿才算老实。 面前这个，甚至比不上当初那位一半。 “这里有监控。”云翩诚好心提醒。 罗伊嗤之以鼻：“怎么，要去告状。” 云翩诚：“我的工作是为你进行情绪疏导，你的压力数值和焦虑数值偏高，或许你应该先接受自己的情绪。” “做什么情绪疏导？”罗伊举起拳头，重重挥来，“你当个沙包就好，老子的压力自己就会释放！” 云翩诚抬臂向侧方格挡改变罗伊的拳头行动路径，趁其愣神一把拉住罗伊的手用力砸上桌子，自己借力腾跃而起，压上罗伊的背，双臂绞住罗伊的脖子，扼住他的颈动脉。 罗伊呼吸不畅，双手去扒云翩诚的胳膊，腰腹用力想要直起身来，给云翩诚一个背摔。 谁知云翩诚的动作更快，侧方拉扯破坏他的平衡，双脚触地迅速借力，双臂肌肉瞬间绷紧，用力把罗伊侧摔下来，扭住罗伊的左手，右脚踩上他的后背。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总用时不过三秒。 罗伊吃痛，龇牙咧嘴，嘴里还在叫嚣：“你敢打老子！你完了！老子要让你好看！” 云翩诚加重手脚上的力度，罗伊疼得说不出话。 把握着力度，云翩诚时刻记着不能真把人弄骨折，询问：“能好好说话吗？” 罗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脏话，显然还是不服气。 两分钟后。 云翩诚好整以暇坐在工位上，罗伊在她对面坐着，乖得像只小鸡仔，低着头，问啥答啥。 “压力来源？” “怕死但菜。” “焦虑来源？” “怕死但菜。” 云翩诚：。 明天通知炊事班用蛋做菜。 “那我推荐你自己加训，进行隐匿和速度训练，存活率比较高，”云翩诚中肯评论，并打预防针，“但是逃兵会按军法处置。” “果真吗大夫！”罗伊一下开朗。 他忽然羞涩：“你可以教我两招吗？” “没空，”云翩诚冷漠脸，“出去叫下一位。” 罗伊遗憾离场，一个毛乎乎的脑袋立刻从门缝挤出来，悄摸尝了口空气，把云翩诚的负面情绪全都吃掉，整个人蔫哒哒跑到云翩诚面前。 哐叽，纪淮把自己的屁股砸到凳子上。 云翩诚：。 云翩诚：“我记得下一位不是你。” 纪淮半死不活抬起眼皮：“我和下一位兄弟友好沟通了一下换了位置。” 这云翩诚倒是没听到。 为了不妨碍工作，她暂时关闭了通讯。 “云云……”纪淮的眼眶开始泛红，点点透明在眼底出现，挂在他的下睫毛上要掉不掉，“你嫌弃我了，你觉得我耽误你工作。” 云翩诚压制住冲动，把“你知道就好”咽回去，耐心道：“没有。” “你撒谎！我吃出情绪了！”纪淮毫不犹豫揭穿，眼睛一眨，豆大的泪珠直接掉到桌面上，砸碎成几瓣。 云翩诚心虚移走视线，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原则，询问：“不过我看你数值也不太对劲，怎么回事小淮？” 一说到这个纪淮可就来劲了，眼泪掉得更凶，顺带着还用眼神暗示云翩诚亲手帮他擦眼泪。 云翩诚没招，只能抽出纸巾，轻轻吸走纪淮脸上的泪水，揉揉他的脑袋。 “我失恋了……”纪淮绝望道。 云翩诚：？ 恋在哪里。 见云翩诚不说话，纪淮的声音闷闷的，眼神偷瞄云翩诚：“蒲柏说的对，你就是看我好看想玩玩我，所以才不和我登记……” 云翩诚：“嗯。” 她积压的负面情绪被纪淮吃掉，恶趣味冒上心头。 “嗯？”纪淮傻眼。 这不对吧？云云不应该来安慰他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胡思乱想，然后说她爱他今天就去登记。 “我看你好看，想玩弄你。”云翩诚难得有兴致，重复纪淮的话。 纪淮不知想到了什么，依旧是红着眼眶但眼神期待，忽然害羞：“可以吗？” 云翩诚：。 云翩诚：“你出去吧，下一位。” “云云！”纪淮扒住桌面，生怕自己被赶走，“我就想和你多待一会……” “我晚上可不可以去找你？” “人不可以。”云翩诚说。 纪淮眼睛一亮，那就是球球可以！ 纪淮笑：“好哦。” “还能吃下吗？”云翩诚换了个姿势，借助角度挡住自己的嘴，不暴露在监控底下，“范围设定为全营，这对你来说不是问题，都吃掉。” 早在几天前云翩诚就已经带纪淮去人流量大的地方测试过了，吸收范围广到可覆盖方圆一千米，甚至可以精准选中对象。 “好！”纪淮认真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那晚上云云可以奖励我一下吗？”纪淮得寸进尺。 云翩诚不知道纪淮有什么具体诉求，预感告诉自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只想严查是谁灌输这些东西给纪淮：“什么？” 思索半天，发现锅一定是在南洋头上。 “想要一个亲亲……”纪淮羞涩道，眼神又偷偷往云翩诚身上瞄。 “我们现在的关系不合适。” 云翩诚果断拒绝。 纪淮瞬间哭唧唧：QAQ 纪淮：“你果然是在玩弄我的感情！” 云翩诚：“嗯，出去。” 粘人怪纪淮一步三回头终于离开诊疗室，云翩诚嘴角泛出一丝笑意，又很快消失。 被纪淮这么一闹，云翩诚的心情好上不少，离开后的纪淮也十分给力，负面情绪吃得一干二净，后面所有的数值异常者都前所未有的好说话。 甚至于才到晚上十一点，云翩诚的工作已经尽数完成，让她有时间开启光脑上装配的屏蔽模式，使用权限去调配档案。 是的，她要查鹤来。 知道鹤来所属的行星是x-183，搜索范围直接就缩上许多，再调整姓名、年龄区间和性别，最终只剩下三个鹤来。 其中，有心理咨询师证书的只有一人。 云翩诚点击查看。 鹤来，女，30岁。 曾用名：赫瑟尔. 扎莱。 完全不符合面部特征的年龄、熟悉的曾用名，和她口述的完全对得上的履历。 其中，履历上鹤来就是一个没有离开过x-183星的原住民，也没有过从军经历，理论上不可能接触到赫瑟尔。 可她偏偏接触到了，还在赫瑟尔允许情况下拿到她的光脑，并更改履历进行改名，这是一个十分大的疑点。 其次就是有关程耀。 首先云翩诚的年龄大于鹤来，因此鹤来不可能在小时候见过尚未生育的程耀。 其次，云翩诚是听着父母年轻的故事长大的，在她们出事后也把她们过去的战役和行动轨迹全都调查过。 唯独没有提到过x-183星。 那么鹤来为什么会认识程耀，还故意说给她听，一直有意无意示好。 她到底知道什么？ 而云翩诚也不可能当面去找她对质，这无疑是自爆身份。 可暂时没有别的突破口。 还是说…… 云翩诚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鹤来知道她父母死亡的内幕，想来提醒她。 可是目的呢？ 云翩诚不敢赌鹤来的立场，只敢肯定鹤来身后一定还有别人，她也只是喉舌。 需要调查的东西更多了啊。 云翩诚敢肯定，只要调查明白鹤来的身份，许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她关闭档案和屏蔽系统，瞥上一眼时间，关上光脑。 科菲那边……要怎么说？ 果然，突破口还是在鹤来身上。 要想办法多和她接触交流。 云翩诚放空自己的大脑，她现在情绪十分稳定，纪淮还在持续工作。 她打开光脑，调出虚拟时钟，盯着秒针一点点跳动。 下班。 云翩诚离开工位，和同一时间出门的人点头打了个招呼，径直走向宿舍楼方位，准备去洗澡。 等到一身清爽走出浴室，她的头发还湿着。 她走向公共区域，站在自动烘发机下。 有点长长了啊，云翩诚捻着自己的一缕头发。 得找时间剪短。 云翩诚的动作很快，毫无拖延症，时间刚来到十一点四十五分，她本人就已经收拾好自己在床上躺下。 宿舍里的其他人尚且没有回来。 床铺里有个毛茸茸的东西拱了拱她的手，顺着胳膊爬到脖子边。 “云云！”纪淮小小声喊。 云翩诚没有说话，翻过身去，伸手噗叽一下把纪淮捏扁，像是之前做过无数次那样。 纪淮嗷呜一口咬上云翩诚的手，控制着力度在云翩诚的手上磨牙。 电子门打开的声音在安静的宿舍中响起，云翩诚一把把纪淮扯进被窝，不让他暴露出来。 “睡这么早吗？程昀。” 回到宿舍的不是别人，正是浑身疑点的鹤来。 鹤来笑：“今天大家都怪累的，我就不打扰你啦，等人到齐了我们就熄灯哦。” “谢谢。”云翩诚说。 帕齐拉和祝晴说说笑笑从门口进来，看起来经过一起洗澡堂子之后感情上热络不少。 一进门看到有人已经准备睡觉，当即噤声，不去打扰自己的舍友。 “晚安哦，各位姐姐们。”看到云翩诚睁着眼睛，祝晴朝屋子里三位双手比了个大大的心。 “晚安。”鹤来说。 帕齐拉：“早点睡。” 云翩诚：“……晚安。” 屋内的灯光被关闭，云翩诚手里继续捏着纪淮，毛茸茸的触感让她想咬上一口，纪淮也不反抗，一动不动。 纪淮可是一直惦记着自己的奖励，静静等待半个小时，悄摸从云翩诚手里溜出来，蹭到她枕边，听她的呼吸声。 嗯！一定睡着了。 纪淮把毛乎乎的自己贴到云翩诚的唇上，嘭一下变成小粉团子，又滚回被窝里和云翩诚贴贴。 纪淮害羞地蹭蹭云翩诚的手臂。 唔，怎么不算是云云亲的呢？ “晚上好。” 纪淮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小小声说。 晚上好。 云翩诚在心里说。 第59章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刺耳的警报声无限放大拉长，广播里传来人声。 “请所有人根据分组到达指定位置集合！” 云翩诚从睡梦中惊醒，迅速穿戴整齐，大步离去，只带起一阵风。 背后的舍友们也不甘落后，自我收拾的速度极快，跟着云翩诚前后脚离开房间。 今天是备战第六天凌晨。 进行完五天的基础培训，即将开展为期两天的战场模拟。 全C21师一万三千号人被分成十组，两组间进行对抗，根据组内人员培训期表现和以往服役经历选出组长作为指挥官，抽签决定对手。 每组配备一个心理医师参与模拟与磨合，所有军官退居场外负责监察对抗情况，医疗小队随时待命防止意外发生。 好巧不巧，七组组长纪淮配备心理医师鹤来，与负责三组心理疏导的云翩诚刚巧撞上。 “程昀。”鹤来在云翩诚身后叫住她。 云翩诚偏过头，脚步没停：“嗯？” “我很期待哦，和你的对抗。”鹤来笑。 云翩诚：“我不是指挥官。” “我知道哦。”鹤来说。 她加快步伐，来到云翩诚身边，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感受着云翩诚的移动速度。 祝晴在后面，面无表情盯上一会，用胳膊肘杵帕齐拉：“她俩又背着咱们说悄悄话。” “我们也在背着她们说悄悄话。”帕齐拉回道。 祝晴一撇嘴：“搞心理的就是不一样，你真会哄我。” “现在心情好了？”帕齐拉露出微笑。 祝晴抬手又是一胳膊肘杵过去，笑：“是呀是呀。” 一宿舍整整齐齐来到集合点，各自进入指定组别，站在该组指挥官身边。 为区分敌我阵营，两边士兵各自佩戴不同色臂章。 云翩诚和三组组长师书云点了一下头，简单打了个招呼。 师书云今年32岁，共计已完成服役三次，全是出于个人责任感和爱好，主业是散打教练。 她整个人干练清爽，身姿挺拔如松。 三组对面正是本次模拟作战的对手七组，领头人是昨晚被云翩诚以拒绝卧底探听虚实为由赶走的纪淮，左手边站着鹤来。 云翩诚莫名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眼，心里不是很痛快。 纪淮悄悄品尝云翩诚的情绪，嘴角比能量炮还难压。 一旁的鹤来注意到纪淮面部表情的变化，顺着纪淮的视线锁定到对面的云翩诚，又把视线挪回纪淮身上。 鹤来露出一个浅笑，呀，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纪淮，你不会为了感情放弃我们吧？”鹤来也没藏着掖着，压低声音用后方人听不到的声音问。 纪淮自觉拉出安全社交距离：“我们会赢。” 作为云翩诚教出来的选手，纪淮迫切想要赢上一场证明给云翩诚看，更何况对面的指挥官又不是云翩诚，根本无所畏惧。 纪淮和鹤来的对话一字不落通过微型通讯设备传入云翩诚耳中。 她的嘴角难得上扬一个像素点，又很快落下。 云翩诚抬手抚过鬓发，别到耳后，手指快速敲击两下耳后小痣一样的通讯器，关闭实时通讯，仅保留长按传话功能。 呼吸声在耳朵里消失，纪淮身子一僵，迅速反应过来是云翩诚想要给他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被云翩诚当做对手，纪淮心中不免有种隐秘的兴奋感升起。 “指挥官，”云翩诚轻声喊道，引得师书云扭过头来，“介意我在你布置战略的时候，发表意见吗？” 纪淮两次闹着要去看找云翩诚做心理咨询的事，整个军营沸沸扬扬，师书云也没拒绝：“好的意见我会采纳。” “要挫挫他的锐气？”师书云忍上半天，还是绷不住好不容易端起来的高冷人设，没忍住打趣。 “未尝不可。”云翩诚答。 师书云忽然一笑，提议：“要参与作战行动吗？你体能、格斗和射击怎么样？” “顶配。”云翩诚言简意赅。 “好好好，我喜欢你的自信。”师书云想要爽朗大笑，又怕对面的人起疑，只得硬生生忍住。 “反正都是彩色粉末弹，不打中眼睛就没什么杀伤力，尽管放开手！” 云翩诚答应：“好。” 但要是真的放开手，对面这一千多人，一个都别想跑。 人员全部集合完毕，分别由一个军官带走，前往森林中已划分好的各据点。 据点里一切设备配备齐全，包括虚拟地图、弹药装备、通讯设备、足量营养液和代表阵营的三号旗帜。 数架无人机呼啸而起，盘旋在森林上空，实时转播给负责监管全局动向的军官。 另有一部分军官早已潜伏在森林中，准备人为制造困难。 师书云一声令下，手下士兵立即开始穿戴装备，云翩诚也不例外。 她征战多年，这些动作早已刻入骨血，竟比师书云还要快上一些。 本意只是想带云翩诚一起玩，师书云见状挑眉，打开虚拟地图，凑到云翩诚身边：“你以前也服役过？你这速度可比正常随军人员快多了。” “来看看，本次的地形图。” 森林起伏很大，内含山体，三组的初始据点正在森林边缘处的一片空地，左右环山，身后靠水，前方一面平坦，与七组的初始据点遥遥相对。 而七组那边的据点地形却不太一样，多是小山坡，树木稀疏不利于隐蔽和突击。 “这次获胜条件你知道吧？”师书云问。 “抢夺对方旗帜控制五分钟，或淘汰对方包括指挥官在内半数以上。”云翩诚说。 师书云打了个响指：“对啦，所以你觉得咱们把旗子藏哪合适？” 云翩诚扫过虚拟地形图：“两边山体埋伏点人，旗子卡最远作战区距离，在河里挖个坑埋起来。” 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云翩诚的意思，师书云睁大眼睛啧啧点头：“你太坏了。” 一个障眼法，一个降低存在感。 师书云立刻着手布置，当即可汗大点兵：“有没有水性好的！” 快速抓取幸运儿丢去执行埋旗任务，师书云继续安排其他任务。 云翩诚没有继续插嘴，只是提出一个布局建议点，师书云点头记下，暗道果然还是枕边人可怕。 不太会吹枕边风的纪淮搓搓手，把云翩诚曾经和他说过的知识和地形图一一比对，临布置时动作一顿。 当时云翩诚和那个不认识的指挥官交流他可是全都看见了，云翩诚肯定憋着坏等他往坑里跳。 纪淮的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支在下巴上摩擦，决定反其道而行之。 在一边溜溜达达观察士兵情绪的鹤来见状，凑到虚拟地形图边：“哪里想不通？” 纪淮是老实孩子，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是云翩诚带出来的兵，一字不落把云翩诚和他说过的布局原理倒给鹤来。 而后提出诉求，认为这一套一定会被针对，他得推陈出新。 鹤来听得一乐，纪淮这是真漏勺啊，完全不知道普通人不应该熟悉战术到这种程度。 “我有个想法，”鹤来笑，“她那么了解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想用别的招。” 果然心理咨询师就是会说话，纪淮被这一句“她这么了解你”哄得七荤八素，十分完美接纳后半句。 “走点野路子吧，纪淮，忘记她的理论，想怎么打怎么打，我给你补漏洞。”鹤来说。 纪淮点头，思索的却是其他问题，他直接问：“你一个心理咨询师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她也是心理咨询师呀。”鹤来回答，继续笑着。 也对，搞心理的会分析似乎也合理。 纪淮点头，把疑点记下来，准备找时间汇报给云翩诚。 做完最重要的打算，纪淮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虚拟地图上。 纪淮的目光在整装待发的士兵身上扫过一圈。 他指了最靠前的两人，用手在虚拟图上圈上一个点：“这棵树底下埋旗子，移栽灌木在上面。” “其他人稍加休息，指令随后会发到你们通讯器上。” 纪淮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三组所在的据点易守难攻。 常理而言，三组会依据地形优势减少防御人员，更大程度放在进攻上。 因此，他们现在有两个选择：放置大量兵力在防守上，派遣一只小队绕后偷袭，擒贼先擒王；直接城门大开不防守，一路莽过去，反正旗子藏起来了。 纪淮是倾向于后者的，他相信对面一定也会把旗子藏好，这样一来从旗子争夺战就变成了简单直接的军力对抗。 而且他的能力很强，杀个七进七出绝对不是问题。 更何况他的情绪感知能力可以精准定位到所有人的方位。 偷袭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鹤来盯着纪淮思索两下，把方案都否定，提出建议：“你去色诱她吧。” 纪淮：？ 纪淮茅塞顿开。 “开个玩笑，你这么久都没得手，这个对她应该没效果。”鹤来摊手，浇上一桶冷水。 纪淮迅速自闭。 他讨厌鹤来。 “先布置防守，保存兵力很重要，我带一几个人绕后探探情况，等我回传消息。”鹤来说。 “而且我们有两整天，根据我以前服役的经验，我觉得应该不只是两组拼杀这么简单。” “哎呀你表情别这么凝重，等我消息。” 鹤来点上两个她观察已久的女生，招招手，示意她们跟随自己行动。 纪淮没有拦着，老老实实根据云翩诚给的布防理论调配兵力。 毕竟云翩诚也和他说过，若无奇兵，稳中求胜。 除此之外，要把兵当人，不能拿生命去填目的。 鹤来从装备中翻出三枚臂章，颜色完完全全就是三组代表的蓝色。 “她们不可能短时间把战友全记住的，走吧，卡奇亚，房璇，咱们混进去。”鹤来笑。 “看到什么回传什么，伪装不了就跑，反正不是真枪实弹，淘汰前多带走几个。” 鹤来取出一把枪，塞入枪套，固定在身上，和普通士兵一般无二。 “走吧，分头行动。” 一小时后。 云翩诚面无表情看着佩戴蓝色臂章的鹤来。 “呀！”鹤来惊讶，“好巧！” 云翩诚：“不巧，我在等你。” 第60章 “曾用名：赫瑟尔. 扎莱。”云翩诚直接进入主题。 “我记得我说过我不认识她，程昀。”鹤来歪头。 云翩诚也不藏着掖着：“你的档案上有改名记录，抵赖没有任何意义。” 鹤来丝毫没有被戳穿的慌张，反倒笑得很轻松，两手一摊，作无奈状：“好吧。” 接着，她转换所站角度，比了个口型：将军。 自鹤来有意无意指出她和程耀长得像的时候，云翩诚就已经笃定面前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因此并没有太大反应。 而且在无人机实时转播的情况下，鹤来调整角度没有把她的身份捅出去，立场暂时不属于敌对。 “有兴趣说说赫瑟尔的故事吗？”云翩诚没有反驳鹤来的称呼，询问道。 鹤来一怔，似乎没有想到云翩诚会选择追问赫瑟尔，想明白后，旋即一笑：“你那位叫科菲. 欧文的朋友，不会杀了我吧。” 云翩诚实话实说：“不好说。” “我以为你不喜欢听故事呢。”鹤来失笑，忽然抬头，透过枝丫去看泛白的天光。 没有过多铺垫和犹豫，这一段经历像是镌刻在鹤来的灵魂中，在深夜里翻过来覆过去打磨过很多遍，印象深刻到张口就来。 “我是个惯偷，你能想象吗？我那时只有八岁，家人都被星盗打死了，我不偷就活不下去。” “是程耀将军赶跑了星盗，还分食物给我吃，我好喜欢她啊，我觉得她们当将军的都很厉害，就也想参军去打星盗。” “我成年之后，兴冲冲去报名服役，但我发现我高估自己了。” 鹤来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脸色越来越白：“我害怕使用枪械，害怕死亡，也害怕自己夺走无辜的人的生命。” “赫瑟尔是当时分管我的心理医师，她脾气可好了，哄我很有一套。” 鹤来说：“我偷走了赫瑟尔的光脑，她也不生气，说我开心就好，随便拿去戴，她有备用的。” “她知道我胆子小，怕吃枪子，又怕死，明明她自己也不会打架，枪法也不好，就是个随行人员，还老挡在我前面。” 鹤来的脸完全垮下来，抿住唇，深呼吸一口才继续说：“那是最后一场战争，我没有保护好她，她中弹了，医疗兵离我们很远，敌人也没有走远。” “她说她活不了了，要我代替她活着，还给了我权限码，说以后我就是赫瑟尔，怕死的话再也不用参军，安安稳稳当心理咨询师就好。” 鹤来压下嗓音里的呜咽，抬起头，泛红的双眼就这么盯着云翩诚看。 “我觉得她说这话很奇怪，依据我们那会的服役标准，就算你不主动报名，后期也是会强制轮到你的。” 鹤来打开赫瑟尔的光脑，翻到个人权限处，把虚拟屏摆到云翩诚面前：“她居然有永久兵役豁免权，我直接离开战场，居然也没有人来找我……找赫瑟尔，就像是有人打点过一样。” “我不明白，程昀，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身份这么特殊的人，要放着好日子不过，为了个兴趣爱好就跑到前线来。” 鹤来终于控制不住情绪，泪珠大滴落下，她用力抹去泪珠，问：“抱一下，好吗？” 云翩诚迟疑着，张开双臂。 鹤来紧紧抱上去，把头埋到云翩诚颈间：“和程耀将军一样温暖啊……” 云翩诚愣神，母亲的体温在记忆中闪回，伴随着一道白光。 提肘挥开鹤来的手，云翩诚另一手飞快跟上，重击鹤来的腕部，未开封的冷刃掉到地上。 鹤来吃痛，被云翩诚快速扭住，毫无形象被云翩诚按到地上。 云翩诚捡起短刃，要破坏鹤来身上的传感器，把她淘汰出局，谁知光脑上的强制信息更快一步。 虚拟屏贴脸跳出，上面是一排大字。 【心理医师不属于淘汰单位，请勿限制心理医师自由，进攻和淘汰一律不计入总数】 云翩诚抬头，一架无人机正对着她们，尽职尽责转播现场画面。 心里有些不爽，云翩诚还是松开鹤来，从她身上离开。 鹤来拍拍身上的泥，像没事人一样，露出笑容：“程昀，你好凶哦。” “你不还是没说实话。”云翩诚平铺直叙。 鹤来笑：“唉，一半一半啦，你是心理咨询师，自己判断哦。” “不过我没有恶意的，我也只是想成为她，做和她一样的事，不然我起个和她息息相关的名字干嘛。” 鹤来后退一步，向云翩诚挥手：“我走咯，不要想我~” 云翩诚没有说话，目送她的背影消失，打开组内通讯。 【心理医师】：抓到了吗？ 【侦察兵】：都抓到了。 云翩诚走向据点，师书云此时已经卸下来者的装备和光脑，打算破解权限看看对面都知道了些什么信息。 看到云翩诚进过来，师书云抽空打了声招呼：“牛啊你，真有人浑水摸鱼跑过来。” 说着，她又觉得奇怪：“你咋没带人回来？放跑了？” “来的是鹤来，不让抓也不让淘汰。”云翩诚简要说明。 师书云毫不意外，甚至举一反三：“那你去她们大本营转一圈好了，搞点信息回来。” 云翩诚跳过这个话题，问：“破译出来了吗？” “快了，”师书云溜达着瞅了眼专门负责破译的士兵，“教过的密码就那么多，挨个试就完了。” 云翩诚：“虚拟地图打开。” 师书云乖乖打开：“有何高见？” “走这些地方向那边压，”云翩诚在图上标出两道线，“分散，成团，这个范围内都可以，直接用射程最远的便携武器。” 师书云知道云翩诚这是想包抄，但想不明白为什么是这个范围，虚心求教：“有啥原理支撑吗？” 这话倒是问住云翩诚了。 她一向只需要决策，派人执行即可，没必要向下属解释，可现在她的身份显然不同。 总不能直说这个范围是纪淮的情绪感知范围吧？进去之后就和开了热成像一样，到哪都能被定位。 云翩诚避重就轻：“他是我教出来的。” 师书云一努嘴，勉强接受这个设定：“好吧，枕边人。” 云翩诚：。 有了具体行动方向，师书云快速发布指令，立即兵分五路前往范围圈外，云翩诚跟随她一同去往最远也是最接近敌方据点的位置。 抓来的卧底早就被淘汰，接受到人员减少信息的纪淮并不意外，摩拳擦掌等待迎敌。 他派遣兵力去往他感知范围三分之二远处，他赌云翩诚会让三组的队伍从外围压近。 毕竟他有几斤几两，云翩诚再清楚不过。 如果对面不是云翩诚在规划，正面集结进攻，这个距离也可以先城门大开迎敌方入内，而后他回调兵力进行包围。 这场战役的第一个胜利方法抢夺旗帜已经被废掉，他们之间能够拼的就只有兵力——看谁先淘汰掉对面指挥官和半数兵力。 对于指挥官这一点纪淮相当自信，自认为没有人可以打败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云翩诚亲自上阵和他对抗。 此时姗姗来迟的鹤来回到据点，纪淮第一时间察觉到她情绪异常低落，问：“遇到什么了？” “程昀啊，”鹤来十分坦然，“和她友好交流了一下，重提舍友情，希望她可以在揍你的时候手下留情一点。” “哦对了，总体兵力尚未分配，两侧山体有人埋伏，具体计划尚不得知，没探到有用信息。” 纪淮知道鹤来前一句在撒谎，但还是忍不住眼前一亮：“她真的会过来吗？她有没有和你提起我？” 他不是不好奇她们之间“友好交流”了什么令鹤来难过的事情，但比起听鹤来讲述，纪淮更倾向于缠着云翩诚和他说话。 鹤来并不意外纪淮注意力的跑偏，毫不留情：“没提到。” 纪淮蔫吧下来。 “你快点赢下这场把她俘虏回来不就行了，想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鹤来笑。 纪淮若有所思：“有道理。” 既然鹤来没有带来有用信息，纪淮决定按原计划进行，离开据点前往其中一处防卫点，准备参与战斗。 纪淮去的正是有蒲柏所在的那一支队伍。 他们隐藏在树林里，分散在茂密乔木和灌木中，身着迷彩佩戴红色肩章，远看十分隐蔽。 因为起得太早，蒲柏抱着枪靠在树上昏昏欲睡，大老远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走过来，瞌睡少了一半。 还好还好，不是敌袭。 尤其不是程昀。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让程昀知道他在她背后说她坏话，明里暗里给他扣了个数据异常，提溜到工位收拾了一顿。 并被三令五申不允许给纪淮灌输奇怪的东西带坏纪淮。 蒲柏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强大的压迫感，总觉得自己胆敢拒绝，下一秒就会身首异处，忙不送答应。 而后去找纪淮告状，获得羞涩的纪淮*1以及恋爱脑逆天发言*2。 纪淮的声音至今还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你看，我就说她喜欢我嘛！她超在意我的！” “你以后不许说她坏话了，不然我要揍你了。” 蒲柏朝纪淮挥挥手彰显存在感，纪淮不负所望注意到他，走近蒲柏所在的乔木，拎着枪三两下窜上树。 “你说咱们要在这蹲多久啊？屁股都要坐麻了。”蒲柏向后伸懒腰，拉伸自己的身体。 着力点实在太少，蒲柏因为伸懒腰重心偏移，平衡被陡然打破，手忙脚乱挥舞四肢，被纪淮面无表情拽着领子拖回来。 “还有九百米。”纪淮说。 浓烈的情绪从三个方向闯入他的感知范围。 蒲柏一下来了精神，用胳膊肘杵纪淮：“唉，那你猜，这里面有没有她？” 60-70 第61章 这蒲柏要是不说还好，一说纪淮反倒凄凄惨惨戚戚，整个人情绪矮下去一大截。 “她不在里面。” 纪淮感知着空气中交织的情绪，没有捕捉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蒲柏听到这话整个人都精神了，狐疑道：“你咋知道的？” 纪淮睨他一眼，绕过这个伤心的问题，打开光脑的组内通讯。 把已探知到方位的另外两队入侵者通知给其他队，转头下令下令：“所有人听令，准备迎敌，跟上我！” 话音一落，纪淮就直接蹿了出去，朝与两点钟方向快速移动。 士兵们面面相觑，认为此举太过贸然，但经历这六天的洗礼，服从已经刻在他们的底层代码里。 没有人站出来质疑，二百人小队跟上纪淮的背影。 细细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纪淮放缓速度，好让队员们可以跟上来。 两分钟后，森林中难得的空地处，两队人马撞了个结实。 风沙扬尘，却没能在携带自洁功能的纪淮身上留下一点灰尘，他的额发随风颤动着，手里的枪蓄势待发。 砰！ 纪淮没有任何犹豫，一眼锁定对面领头的人，抬手就是一枪，被早有防备的领头人扭身躲过。 这一声枪响打响了交战的号角，双方人马迅速后撤拉开距离，借助树木和石头作为掩体，架枪对战。 有人不幸被粉末弹击中，身上装备内置的传感器判定达到死亡标准，向内弹出一根短针，内含麻痹素。 中弹者立即麻痹倒地，被判出局，只等这场交战结束后被观察交战的军官带走。 对面领头人名叫李则，躲过一枪后迅速瞄准纪淮射击。 纪淮用一种快到匪夷所思的身份躲过，一眨眼就冲到李则面前。 果然，本来对着他的枪管子全都不约而同移开方向，怕误伤到李则。 李则一个照面便意识到纪淮在打什么主意：他一个人难以防御枪林弹雨，但是靠近他切换为近身搏斗，就会让架枪的士兵束手束脚。 而不巧的是，纪淮的格斗能力是新兵第一，几乎没有上限的力气和摸不清底线的速度让人难以战胜。 “别管我！开枪！”李则喊道。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队长，而纪淮可是七组的指挥官，哪怕一换一也是划算的。 迟了。 纪淮既然敢用这招，就不会给李则和其他士兵足够的反应时间。 未开刃的短刀出手，抬臂挥开李则慌忙格挡的胳膊，直刺传感器。 噗通。 李则倒地。 纪淮一秒都没有迟疑，只身闯入敌方。 新兵蛋子开枪畏手畏脚，哪怕是假的子弹，而纪淮的身法又极快，对方几乎是连枪都没来得及举，就已经躺在地上等待召回。 蒲柏等人也不是吃闲饭的，眼见李则倒地对面失去领头羊，纪淮又莽进去制造骚动，立即开枪靠近步步紧逼。 五分钟后，纪淮带队的七组三队，以倒地三十七人的代价全歼对面小队。 时间紧迫，纪淮打开光脑查看己方幸存者人数，原地点兵：“一队一号到八十九号和我走，蒲柏带剩余人去支援二队。” “三队请求支援！” 三组三队队内成员发送讯号提交至师书云。 师书云还没来得及处理和拨人，就见三队小队长李则的名字灰了下去，紧接着，名字暗下去一大片。 屏幕上的信息和变化一字不落落入云翩诚眼中，对于两队提前对上并没有很意外。 毕竟纪淮可以感知。 “继续前进。”师书云发布号令。 云翩诚没有发表意见，对师书云的看法持认可态度。 如果七组歼灭三队后直入三组据点，反正据点易守难攻，山体有布防，旗子也已藏好，不足为惧。 另一方面，如果七组率人增援其他队伍，她们贸然变动人手反而自乱阵脚。 约莫三分钟后，云翩诚抬手，拦住继续上前的师书云。 “静，屏息。”云翩诚说。 她的声音在二百来号人的小队里掷地有声，所有人听令安静下来，削弱自身呼吸的存在感。 云翩诚借着风送来的声音细细听着，十秒后，敲敲师书云的光脑，示意她打开虚拟地图，放大她们所在的位置。 “这几个点，分散包围。”云翩诚用手在虚拟地图上圈出几个位置。 师书云不去追问云翩诚为何如此笃定，她总觉得云翩诚身上有一种气定神闲的气质，安全感十足，令人信服。 她把虚拟地图最新状态打包发给小队其他成员，小队瞬间拆分成新的队伍，各自按照指示包围。 云翩诚跟着师书云，寻一处高树埋伏，抬手指向一个方位：“你的两点钟方向，那柱柏科植物西南方约半米处，离地三十公分位置。” “那棵树东南方一米半处，射击角度原基础上下压15。” 云翩诚一连报了四个点，给师书云听得一愣一愣的。 “开枪。”云翩诚说。 砰！砰！砰！砰！ 四发连击，完全不给对面七组一队反应时间，直接淘汰四人。 师书云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云翩诚，满脸都是震惊。 不明所以的其他队员只当指挥官是神枪手，军心大振。 云翩诚头也不回：“别看我，看前方。” “敌方乱了。” 那四声枪响之后，七组一队防守人员方寸大乱如临大敌，难免制造出动静。 而动静一出，就会被立刻锁定，枪击出局，陷入恶性循环。 有云翩诚这个战场老手在，师书云就和开了透视外挂一样，我暗敌明。 最终，三组五队以十三人出局的结果全灭七组一队，继续向前压近，靠近据点。 但云翩诚也知道这是侥幸，如果恰好碰上纪淮和她正面对抗，哪怕有她亲自去压制纪淮，淘汰人数也绝对不会只有这么点。 有点想见纪淮了，云翩诚想。 以后若还要重新以元帅的身份站在人群面前，她希望纪淮并不只是一个附庸的身份。 纪淮决定要追随她，那么她就要好好教授纪淮，把纪淮的能力彻底利用起来，为联盟做出贡献。 “你在想什么？”师书云问。 忽然被点名，云翩诚无由来有些心虚，声音难得滞涩：“……没什么。” 失去三队，却收割掉七组的一队，师书云此时心情大好，揶揄：“肯定在想枕边人，我就知道。” 见云翩诚隐隐有暴躁的趋势，师书云完全不怂，直接追加攻击顶上：“你可别抵赖啊，你这会和你作战的时候完全不是一个状态。” 云翩诚没说话，目视前方只顾着赶路。 师书云被无视也不恼，在她眼里云翩诚这不摆明了就是被戳中心思的样子。 “我看他也没调来给你当助理，怎么，还没登记伴侣啊？” “他长得怪心疼人的，对你也有意思，我还听说他是恋爱脑，要不你就让他从了你呗。”师书云喋喋不休。 啪！ 云翩诚用力踩断脚下掉落的树枝，发出一声脆响。 她终于赏脸搭理师书云：“军中不要儿女私情，影响理智判断和战斗力。” “只要喜欢就会影响啊，你敢说你刚才不在想他？”师书云越挫越勇，“说不准咱们这一去就回不来了，及时行乐啊，你瞅他那小脸，多漂亮，身板也板正。” 身后跟着的一队人面面相觑不敢吱声，寻思着这些八卦是她们能听的吗。 如果能，能不能带她们一个？ 七组一队防守的位置离据点不算很远，其他队伍也缠斗在一起暂时抽不开身。 已知纪淮还在防守圈奋勇杀敌暂时回不来，云翩诚等人迅速处理掉广阔空地上的薄弱防守直入腹地。 谁曾想，偌大的据点里空无一人，除了留守老人鹤来。 大老远看到一批人马浩浩荡荡走来，鹤来仗着自己不具有淘汰功能无所畏惧，大老远就打招呼：“嗨~” 师书云遣散众人分头寻找旗帜，云翩诚无视鹤来的寒暄，视线在据点内扫过一圈：“旗帜呢？” “你真是什么都敢问，”鹤来笑，“我可不能告诉你。” 云翩诚点头。 藏起来了。 五分钟后，散乱的队伍重新集合，像师书云汇报结果。 据点内搜寻完毕，没有见到旗帜。 “军师，有什么看法吗？”师书云直接把思考部分交给队伍外置大脑。 云翩诚点头，走出七组据点，目光落在据点外草地杂乱的痕迹上。 “抛开集体行动痕迹，重点检查行动人数较少的痕迹，追踪到底，尤其注意地面泥土是否与周围状态一致。”云翩诚说。 师书云点头，快速下达任务，还没忘转过头去看鹤来的反应。 只见面前人神色自然，毫不慌张，注意到师书云的目光也只是笑：“我什么都不知道哦，我只是一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随军心理医师呢~” “我连打架都不会，”鹤来叹息，“不然也不会一个人被留在这里。” “哦哦。”师书云回应，也不管是真是假，反正也不重要，转身离开，跟着队伍一起去找痕迹。 云翩诚临走前扫了鹤来一眼，没有掺杂任何情绪——至少鹤来没读出来。 但鹤来知道，云翩诚在警告她，为别的事。 鹤来摇摇头，笑容无奈。 她打开光脑，敲敲敲。 【心理医师】：纪淮，程昀偷家了。 【指挥官】：等等我，马上到！ 第62章 被曝光偷家行径的云翩诚此时无知无觉，正站在七组据点外观察草皮上的痕迹。 这里因为集结过士兵被踩得乱七八糟，看不出什么。 云翩诚向前推进一百米，目光直接略过毫无破绽的草皮，抬脚走入树林。 忽视排查人数较多的区域，云翩诚改变行动方向去往树木更加茂密的位置。 横向检查了四十多米，云翩诚的目光锁定在一从植物上，顿住脚步，走上前去。 一株倒地的藤本植物上展现出被踩踏的姿态。 且沿路的视线顺着这株植物向前望去，又回过头来看来时路，确认路径宽度足够窄，符合少数人通行的基本特点。 一路跟着行走痕迹向树林更茂盛处走去，终于，痕迹消失在一丛矮灌木中。 云翩诚垂眸看着这株灌木，上手握住质感较硬的灰褐色茎，沉腰用力，连根拔起。 果然。 云翩诚在刚开始用力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对于一片老林来说，灌木扎根的深度不应该只有这么浅。 换言之，她拔起来用的力比预料中小。 移开灌木，坑里露出金属的颜色。 云翩诚也不管泥土脏不脏，剥开其他位置覆盖的土，上手就去拿旗杆。 看来能早点结束战斗了啊，云翩诚想，手上一用力，把旗杆取出来。 而后立即木下脸。 云翩诚：。 所以杆子找到了，旗帜呢？ 云翩诚环顾四周，没有看见树上栓有红色的布料。 她给师书云发去通讯。 【心理医师】：旗杆找到了，旗帜没找到。 师书云很快回复。 【指挥官】：巧了不是，我找到了。 这旗帜实际上并不难找，就在据点顶上，挂在避雷针上迎风招展，完美与据点红色外观融为一体。 几分钟前，虽然云翩诚说了让查看土地情况，但师书云偏生觉得旗子有可能藏在树上。 师书云心血来潮上树看情况，回了下头，视线刚刚好和那明目张胆的旗帜。 这旗帜有些过于好找，好找到连师书云都有些不可思议。 万一……万一自家据点顶上也有呢？这谁说的清楚，要是误判了就尴尬了。 师书云自我怀疑着，给留守据点的士兵发去通讯。 士兵很快回复说据点上没有，师书云这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就接到云翩诚发来的旗子身首异处的通讯。 嗯，合理了，师书云点头。 云翩诚的回复十分简洁。 【心理医师】：？ 【指挥官】：据点顶上，我去拿。 【心理医师】：好。 鹤来平静站在据点门口，眼睁睁看着意气风发的师书云从树林中蹿出来，快步跑过空地。 师书云的脚步没有因为靠近据点而减慢，相反，她观察着四周的陈设，迅速规划好攀爬路线。 借着惯性和摩擦力上墙就是两步走，一把握住房檐翻身上去，成功拿下旗帜。 除此之外，那根用来挂旗帜的避雷针周围，还散落着因为晨露混着泥土，沾在人鞋底留下的脚印。 哈，她果然是天才，师书云的心理极度满足。 她站在七组据点顶上，远远看到云翩诚快速向这边移动。 师书云十分满意云翩诚的执行力，当下决定与她来一场期待不久的双向奔赴。 她两步跑到屋顶边缘，降低重心向下一跃，在地上翻滚一圈削弱冲击力对身体产生的影响，一个帅气的骑士跪滑铲到云翩诚面前把旗帜双手奉上。 扬起来的风刮了云翩诚一脸。 云翩诚：。 刚组队那会她怎么没注意到师书云想法这么清奇。 算了，早在枕边人一词出来的时候她就该注意到的。 云翩诚接过旗帜组合在一起，纪淮的光脑上立即弹出五分钟倒计时。 和纪淮并队后，蒲柏也看到这条直接弹出来的强制消息。 他下意识去看纪淮的反应。 纪淮：！ 他的云云真是和他心有灵犀！这都能找出来。 蒲柏不忍直视，暗道恋爱脑误国，一看纪淮露出这种怀春羞涩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谁。 好在纪淮很快就露出严肃的表情，蒲柏终于心安。 纪淮没有急着回援，而是打开人数窗口，查看敌我双方幸存人数情况，确定他们距离淘汰对方半数这个目标很近。 “继续淘汰。”纪淮说。 倒计时来到三分钟不到，纪淮带队成功将三组人数淘汰一半，急匆匆往回赶，位置距离据点还有将近九百米。 大多数士兵的体力在接二连三的转战和作战中消耗，跑得不算特别快。 纪淮当机立断，吩咐身边的蒲柏：“你继续带着他们，我先行一步。” 也没等蒲柏反应，纪淮努力克制自己展现出人类可以达到的速度，撒丫子就跑，等脱离群众视线，才悄摸继续提速。 区区八百米而已，纪淮一分钟拿下。 倒计时来到1:37。 纪淮呼啸而来，在云翩诚面前迅猛刹车，带起来的风再次扬了云翩诚一脸。 云翩诚：。 面无表情捋了把头发，手里握紧旗帜。 紧接着，哗啦啦一片，一圈人举着枪把纪淮围堵起来，甚至还在师书云的指挥下，外圈的人提高加强角度，以防纪淮是跳高高手直接脱离歼击圈。 “你要对抢走它吗？”云翩诚问。 “我绝对不会对你动手。” 纪淮摇头，想上去抱云翩诚，把头埋在她颈间，却被云翩诚后退一步躲开。 这一步深深伤害纪淮脆弱的心脏，他暗自垂泪，眼神顺便锁定到看好戏的师书云上，飞身冲出去动手。 砰！砰！砰！ 枪声响成一片，纪淮早有预料，往围堵他的人群中扎，好让其他人不敢开枪。 师书云也不是吃素的，知道纪淮的目标是自己，迅速拉开和人群的距离，把纪淮往方便他人开枪的位置引。 纪淮也不是非要现在击杀她不可，手持一柄未开刃的短刀，把围堵他的人挨个清理掉。 人类的速度和身体素质是拼不过怪物的，但怪物会为感情低头。 他出手的短刃堪堪停在云翩诚面前，生怕这不长眼的刀碰到她。 纪淮怔怔看着面前冷脸护着旗帜的云翩诚，第一反应居然是——她好可爱，好喜欢。 “云云……你知道我对你下不了手。” 云翩诚无所谓一摊手：“我不是淘汰单位。” “我也不会因为你选择对敌方出生生气，”云翩诚说，“小淮，不用因为感情对敌人心慈手软。” “那也不行。”纪淮急道。 倒计时来到0:25。 师书云眼见着纪淮的注意力被云翩诚分散，当即从旁溜走，从大腿的刀套处抽出刀，直刺纪淮身上的传感器。 师书云身上强烈的情感波动瞬间被纪淮捕获，他攥紧刀，闪身躲过，立即挥刀攻上。 纪淮时刻谨记着云翩诚和他说过的话：要伪装成人类活着，因此特意指出人类的身体素质上线是什么。 碍于不能真伤到师书云、和始终不能越过的评估线和想在云翩诚面前展现身姿的欲望，这场对抗被他打得束手束脚有来有回。 他像是一个刚军训完的军爷，急着向自己的教官展现军体拳打得有多标准。 只有师书云知道自己和被逗耗子一样压着打。 出来调侃云翩诚的枕边人果然还是要还的。 纪淮展示完毕，一刀刺中师书云胸口的传感器。 麻痹素随着短针进入师书云的身体，师书云倒地，被眼疾手快的云翩诚一把揪住领子，缓缓放下。 还没听到倒计时清零，师书云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支撑自己，不让光脑检测到她的状态变成晕厥。 嗡—— 师书云手上的光脑震动。 倒计时：0:00。 师书云安详闭眼。 监控室内，一群军官面面相觑。 “这么快就有组别出现胜者了？怎么都不说话？”严群绕开众人，走到虚拟屏前查看数据。 “报告少将，按照传感器数据来看判定为七组胜，而按照光脑生理检测系统来看判定为三组胜。”克里斯汇报。 严群直接下达判定结果：“七组胜，真到了战场上，撑这几秒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他伸出手，在屏幕上轻点，发送最终结果。 处理完毕，严群转身离开，脚步蓦地一顿，补上一句：“给师书云发一个表彰，精神可嘉。” “是！” 云翩诚看着光脑上显示的所在阵营对抗失败字样，对这个判定结果并不意外。 一群军官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把被麻痹倒地的人带走。 嗡。 云翩诚的光脑一震，三条最新消息弹出。 【请原地休整，梳理士兵情绪。 】 【阵容将在三星际时后变更，您所在的三组即将与七组合并，共同对抗一组六组幸存者组成的新阵营】 【获胜条件为：淘汰敌方指挥官和半数士兵及以上。 】 云翩诚关闭光脑，目光与同样查看完光脑的纪淮对上。 纪淮眨眨眼，眼里的笑意不掺半点假，走向云翩诚：“我们可以并肩作战了云云。” 云翩诚默，半晌才纡尊降贵回应：“嗯。” 眼见着纪淮还想说些什么，云翩诚及时把苗头扼杀在摇篮里：“我要去做心理疏导了。” “我给你做！你陪陪我嘛~” 纪淮黏糊糊跟在云翩诚身后，就差分配给他一条尾巴摇出花了。 “注意威信。”云翩诚面无表情拒绝，转身就要离开。 纪淮垮下来，连头发都耷拉了，低落道：“好哦。” 心里还是痒痒的，想和云翩诚接触。 纪淮的身体比脑子还快，抬手拉住云翩诚的衣服：“那你可以夸夸我吗？” 云翩诚被这一下扯得重心不稳，对手里没轻没重的纪淮没办法，又转回身子。 “很棒。”云翩诚揉揉纪淮的头发，把手上的泥土蹭上去。 第63章 由于三组指挥官师书云已淘汰，她管辖的士兵全都并到纪淮手下，包括通讯权限也在军官的后台操作下一并转移。 纪淮点击查看剩余总数，当初的两千六百号人只剩下一千四。 抛去正在云翩诚那做心理疏导的那一小撮人，纪淮把剩下的人集合起来重新编队。 等待时间还有很久，纪淮抓心挠肝想要和云翩诚说话，可云翩诚眼里只有别人，而他偏偏又不能无理取闹把那些人挤走。 无奈之下，纪淮只得先清空云翩诚的负能量，再一小缕一小缕吸收接受心理疏导的人的负面情绪，好让云翩诚的高效疏导显得十分自然。 只要云云忙完了就会来陪他了，纪淮喜滋滋想。 嗡。 纪淮的光脑再次轻轻一震，新的虚拟地图冒出来。 这次地图显示的区域是七组据点和一六两组交战的位置，也是他们新的作战区域。 负面情绪被抽离的感觉云翩诚已经逐渐适应，知道是纪淮的功劳，快速安抚好这一批人，记下他们的情绪异常点，汇总提交，起身走到纪淮身旁。 “分成六队，提前埋伏包抄吧，”云翩诚抬起眼皮，不轻不重扫了一眼地图，“三个星际时的时间很充裕。” 为避免激起负面情绪，云翩诚补上一句：“埋伏时休整，先把时间利用起来。” “好。”纪淮点头。 得到指令，纪淮立即开始布置任务，轮到选择六支队伍的队长时，云翩诚忽然开口：“我可以带一队。” 刚准备把云翩诚划到自己小队的纪淮手上动作一顿，眼里写满不可置信，要不是面前人多，他就要眼眶一红掉小珍珠了。 “云云不想和我一队吗？”纪淮的脑袋耷拉下来，可怜巴巴看着云翩诚。 云翩诚克制住自己想要撸两把纪淮头发的欲望，开口：“没必要浪费人力资源，效率为上，尽量幸存，听话小淮。” 作为云翩诚一手调.教出来的崽，纪淮当然知道这一点，黏黏糊糊说了声“好吧”，继续着手安排。 有纪淮在，小队根本不需要心理医师，当即把据说不太会打架的鹤来发配去和蒲柏带四队，他带一队，云翩诚带二队，又提了原三组的茉伊拉带三队，七组的付林、连盼带五队、六队。 其中，三队内士兵基本是原三组成员，方便内部管理。 人员分配完毕，结果直接发送到各士兵光脑上。 下一秒，嘈杂声四起。 “怎么让个心理医师来带队啊，她会打仗吗？” “就是啊，总不能去前面话疗吧？回头打起来畏手畏脚我们还得保护她。” “哎哎，我听说心理医师不是淘汰单位，说不定是为了用这个无敌buff。” “那也没必要拿来当队长吧？” 这些声音清晰传进纪淮的耳朵，没有一个字不是对云翩诚的看清，纪淮当场黑了脸，要强调军令第一条就是服从。 云翩诚抬手拦住想要发作的纪淮，面向声源处：“我允许你们当中最强的来挑战我。” “就凭你？”一个名叫加维站出来，块头是二队里最大的，抱着胳膊显然不服气，哼笑一声，“给你打伤了你回去吹枕边风让纪……指挥官给我们穿小鞋怎么办？” 纪淮眼睛都亮了，吹枕边风！ 这样的质疑，云翩诚在刚入伍的时候听过很多，无一不认为她是仗着父母的军功招摇过市。 但都被她一一打服。 这次，也不会例外。 云翩诚没有继续说话，向加维走去，人群自动裂开一道缝隙放她进去。 当然，他们都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围成一个圈，各自抢占最佳观战位置。 毕竟没有人认为体型差悬殊的二人里，云翩诚会是获胜的那个。 云翩诚久经沙场带来的压迫感很强，她立在加维面前一米半的位置，微微抬头，目光直刺加维。 “请？”云翩诚歪头，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向着加维一抬。 加维被她的气势唬住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晒得黝黑的脸上有些发红，面露愠色，不愿输了架势，大声喝道：“我让你三招！” 云翩诚冷哼一声，欣赏他的自信。 她闪身上前，双手压住加维的肩膀猛得下压，提膝顶上加维下颚。 咚！ 一声闷响叫人牙酸。 加维眼前阵阵发黑，剧痛让他的身体下意识反抗，也不顾什么让不让三招，伸手就去拉扯云翩诚的手，要把她扯下来砸到地上狠狠报复。 X的！都到军营里了还管什么性别，直接揍吧！ 虽然在他认知里打女人丢人，但被女人打更丢人！ 而且还是以体弱闻名的心理医师！ 云翩诚不知道加维心里的弯弯绕绕，动作比加维的反应更快，手臂继续用力，压得本就晕头转向的加维向前踉跄。 就是现在！ 云翩诚借力腾跃而起，以手为支点迅速翻到加维身后。 提膝。 咚！咔。 加维的腰椎被重击发出脆响，云翩诚卸了力，毕竟不能真把人打出三长两短。 她借着惯性，和向前趴倒的加维一同落地，反剪住加维的手，一脚踩上她的背。 “让我三招？”云翩诚问，尾音上挑，难得让人听出几分不屑和嘲讽。 加维鼻孔喷出粗气，大力挣扎，扭过头来：“不算！再来！” 闻言，云翩诚轻笑一声，松开加维。 没有理会迅速爬起来的加维，云翩诚的视线反倒环视一周，落在周围其他人身上：“有没有要一起上的？” “你看不起谁！”加维怒吼。 他怒气上脑，重重挥拳向连正眼都不分给他的云翩诚。 这拳还不如奚琏。 云翩诚迅速挨身躲过，反手向上拖掌，抬脚猛踹加维。 奈何加维一百八十斤的体重也阻挡不了这一脚。 咚！ 加维飞出一米多远，重重摔在地上。 “还有谁不服？”云翩诚云淡风轻问。 有五人互相对视一眼，从不同角度围上去，就要把她拿下。 云翩诚随手扯过其中一个，力气之大，速度之快，让人完全没法反应。 等那人调整好失重感，已经被一胳膊肘狠狠杵上天灵盖，横挡在其他四人面前，好叫他们畏手畏脚怕伤着自家兄弟。 打群架云翩诚向来就没有怕过，想用人数取胜也不过就是需要她多挥几个拳头。 不过顷刻，五个人就被拾掇好，和加维一起叠叠乐。 云翩诚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看向围观者：“没有了吗？” 一个瘦弱的男兵挤出来，面红耳赤叫喊：“那，那你也只是能打一点，你懂战术吗？” 天大的笑话。 “我的战术是云云一手教出来的。”纪淮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含羞带怯看一眼云翩诚，甜蜜蜜爆出他的人生导师。 云翩诚：。 那男兵的嘴瞬间被堵住，嘴唇颤抖着，张张嘴又闭上，半天也没能说出来话，恨恨转身，钻回人群里。 “好啦云云，他们都会听话啦，谁顶撞你你就来吹我枕边风，我给你收拾。” 纪淮悄悄凑过去，想要和云翩诚贴贴，被云翩诚一手挡开。 云翩诚眯眼，声音拉长，话语中的威胁和警告几乎要溢出来：“需要我吹枕边风才会听话吗？嗯？小淮？” “不用不用！”纪淮立即清醒过来，把云翩诚战斗时积累的负面情绪一扫光，继续向她摇尾巴，“我一直都很听话的，我要去吹云云的枕边风！” “所以……” 云翩诚转身就走。 纪淮紧随其后。 其余士兵目移表示没眼看。 蒲柏恨铁不成钢：丢人！ 六支队伍在各自认领完队长后，分别由各队长带领，出发前往指定地点埋伏。 纪淮脱离云翩诚立马变成可靠的成年人，严肃前进。 一组六组所在位置离他们的据点不算远，横向距离堪堪两千米，闹剧之后他们还剩两个半星际时。 距离一千米时已经隐隐约约可以听到枪声，纪淮在虚拟地图上划定路线，同步到各队长通讯器上。 各队长确认收到，纪淮盯了眼虚拟地图上象征自家人的小红点，确认无误继续前进。 十分钟后。 【心理医师/二队队长】：已就位。 【三队队长】：已就位。 纪淮确认收到，两分钟后，带领一队就位。 随后又是陆陆续续的四到六队汇报进程。 距离新阵营对抗开启还有两个多星际时。 纪淮下达命令。 【指挥官】：所有人，全体休整。 * 监控室内，三组二队关于队长的纠纷一点不落，完完整整通过无人机转播过来。 克里斯沉默一瞬，向友情加入十足的心理医生小队队长厄休拉发去致电。 【克里斯】：你们心理医师小队还怪卧虎藏龙的啊？ 厄休拉一看就知道克里斯是在指谁，回复得很快。 【厄休拉】：不准挖我的人。 克里斯心道哪是我想挖啊，转头一看隔壁的严群早就盯着屏幕垂涎已久。 “是个好苗子啊，怎么分到心理医师去了，”严群啧啧摇头，“以后征兵要给特殊随军人员加道测试。” 克里斯认为有必要帮厄休拉说话：“严群少将，您不觉得这样更有利于他们存活吗？也省的别人需要分心去照顾。” “也有道理。”严群点头。 “说起来，别的组也快分出结果了”，严群声音一顿，话头一转，“咱们从军部调的那批呢？” 克里斯打开光脑查看：“四星际时后，会以场内军官为锚点，直接就位。” “好。” 第64章 距离正式交战还有一星际时。 胶着的一组六组淘汰人员相近，两位指挥官更是脱离战场找片空地搏斗去了。 纪淮手掌下压，示意小队原地待命，自己扛着把枪放轻脚步火速接近交战区。 一旦脱离云翩诚的视线，纪淮的准星就是极好的。 他蹲在树上，架枪瞄准，打开情绪感知。 砰！ 粉末弹迅速射出，击中其中一人。 那人被这子弹吓了一跳，大脑告诉自己他该死一死了。 甚至连周围的队友也开始为他哀悼。 两秒后。 那人：唉？没死。 并做思考状：莫非他的感应器坏了？那他不无敌了？ 发现自己叠了无敌buff的某人直接从掩体后挺身而出，打算帅上一把硬杠对面，被一梭子利落送走。 某人倒地，安详闭眼：原来有延迟啊。 为防止从射击角度暴露位置，纪开完枪连结果都不看，下树溜走，速度之快让人压根捕捉不到。 纪淮感知到自己那一枪落实后，中弹者的情绪没有因为晕厥而消失，知晓不能提前进行清场。 把这一发现公布至队内频道后，纪淮回到小队等待倒计时结束。 一组六组交战来到尾声，纪淮下令让三组缩圈向内压近，与交战区保持一百米距离隐蔽。 距离正式交战还有半小时，一组指挥官在近身肉搏中战胜六组指挥官，成功把六组并到一组，喜提半小时休整时间。 云翩诚从队伍里点出一批人，要求携带装备里的尼龙绳。 她的思路很简单。 既然还在休战期无法淘汰敌人，那么是不是可以利用无法淘汰这一设定，提前限制对方自由。 说干就干，云翩诚设定好对内分工，打开虚拟地图划分路线和复杂区域，一声令下展开行动。 此时的一组士兵还尚在休整，树丛被扰动的声音和3D环绕的脚步声让他们受到惊吓。 天，不会是这森林里有野兽吧。 五秒后。 坏了，是野人。 野人化身套马的汉子四处套圈，看服装同属这批新兵，还能无视粉末弹无法淘汰。 一批人跟着云翩诚缴械一组士兵，另一批人跟在后面挨个捆.绑丢到一边，只等倒计时清零展开大规模淘汰。 反应过来的一组迅速从其他方位派人来支援。 但云翩诚早在绑住第一个人没有接到违规通知，证明此举可行的时候，就已经把提前编辑好的信息发送出去。 【包围缴械捆. 绑】 简洁有力，清晰明了。 云翩诚所在小队的人数远远不敌包围过来的一组，尼龙绳也不够用，但是没关系。 听脚步声，他们的人到了。 “与一队三队配合，保全自己，别被抓到！”云翩诚当即修改命令，顺手从身边士兵手上抢过绳子，扎进人群。 她所带领的二队离交战区并不算远，纪淮的报点随后就来，依靠情绪感知直接把一组指挥官的坐标发送给云翩诚。 士兵里大多都认识云翩诚，自认为一个心理医师成不了气候。 只有被收拾过的罗伊知道这个女人的恐怖，往人群深处开溜，生怕被盯上又挨一顿揍。 这样倒也如了云翩诚的意，几乎畅通无阻穿过人群，直冲向一组组长撒百加。 此时的撒百加正在组织人对抗猝不及防包抄过来的七组，他浑身是土，枪随便背在身后，未开刃的短刀扎在刀套里，拴在腿上。 察觉到有人靠近，撒百加立即转身。 见到来者是云翩诚，撒百加有些意外，但也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纪淮杀过来了就行。 扭头看一眼边上的许磁，撒百加只当云翩诚急匆匆赶来是有要事，问：“程昀小姐？你是来找……” “你。”云翩诚说。 几乎没有给撒百加留反应时间，云翩诚快速扫过撒百加身上的装备，微微俯身，活动手骨，攥紧绳子，下肢用力，核心收紧。 瞬间爆发。 云翩诚猎豹一样窜出去，撒百加受到惊吓下意识侧身躲过。 被云翩诚完美预判。 她生生止住步伐，拧腰摆拳，狠狠捶中撒百加的腹部。 另一手绳子直接甩出，套住撒百加的脖子，狠狠一扯。 撒百加被拽得重心下压，上手把住云翩诚的腰，想要侧摔她。 哪知云翩诚早已千锤百炼，顺势向后倒去，左手后撑，拧身顶上右膝，再次重击撒百加的腹部。 撒百加吃痛，手上的力瞬间减弱，云翩诚用力拉扯绳子，让本就重心前移的撒百加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而后用力一掌劈在撒百加侧颈，颈动脉窦受到强烈刺激，脑供血不足，撒百加眼前一黑，直接断片。 云翩诚提着撒百加的领子，终于正眼看姗姗来迟的纪淮：“交给你了。” 纪淮忙跑来把人绑好，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别说毫不吝啬夸奖了，纪淮眼里的骄傲亮得几乎闪瞎云翩诚。 “云云你好厉害！” “嗯。” 云翩诚毫不客气应下这声夸奖，在纪淮身上蹭掉料理撒百加时沾上的土，没事人一样继续去其他地方帮忙。 指挥官昏迷，整体被包夹，正式对抗还没开始，一组士兵就已经军心大乱士气低迷。 不远处，纷争之外的许磁，将云翩诚战斗的身姿深深烙印在记忆力。 好帅，许磁的心猛颤一下。 监控室里，克里斯默上一会，问隔壁站在这块虚拟屏前不愿意挪窝的严群：“严群少将，请问咱们这场还要点开始对抗吗？” 严群：“……提前开始吧，好歹让一组消耗点七组的人。” 而后一拳猛砸桌子：“不行了我得挖人，这放在心理医师小队完全屈才了啊。” “厄休拉能放人吗……”克里斯不太认可。 但还是老老实实点击对抗开始，激化对抗。 “她是少将我是少将？谁不服从？”严群随意摆手，压根没当回事。 “就这么定了，我得给她提到少尉……不，中尉。” “让她压厄休拉一头，你看怎么样？”严群用手摩擦着自己的下巴，思索着，“回头分她百十号人让她带。” “你把她档案调出来，”严群说，“她真没当过兵吗？” 克里斯动作很快，详细的档案“啪”一下连带着虚拟屏甩到严群面前。 克里斯：“没有。” “程昀，女，26岁，父母经商，户籍首都星？”严群皱眉。 “怪事，首都星的人怎么跑来x-176星了。” 想到某种可能，以及穆林女士明确公布的云翩诚已死，严群把怀疑又咽下。 罢了，尊重个人选择。 严群清楚知道自己到底上了谁的船，也知道如果计划失败的后果是什么。 他不后悔。 古往今来就是这样，他要往上爬就得抓住一切机遇。 穆林许诺他中将的位置，他怎么能不动心。 他才能不出众，在少将这个位置上卡了很多年了。 甚至一来就被个新兵蛋子撂了面子。 想到纪淮，以及纪淮和云翩诚的关系，严群忽然就没那么欣赏云翩诚了。 还是让她老实待着吧，义务兵而已，结束了就放回去了，给了军职也没用。 “少将？”克里斯喊道。 严群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地面：“怎么了？” 克里斯：“那咱们什么时候递交任职报告？” “我就开个玩笑。”严群说。 克里斯：……并不好笑。 克里斯把继续盯屏幕，却见不过是谈话这一会，一组指挥官就已经被淘汰，连带着一组的人数也在锐减。 并且正如严群所说，让一组消耗一下七组的人数。 最终的原来的一千四百人只剩下一千人，与一组六组剩下的人数合并后，七组还有近一千七百人。 另一边，剩下三对也决出胜负，场上总共还剩下二组、五组、七组、十组。 鉴于七组已对抗过两轮，予以休息，二五十三组则需进行二次对抗，决出优胜组，于两个星际时后于七组进行对抗。 至于七组，喜提两个星际时休整时间。 七组。 队伍里，四个心理医师面面相觑。 一组许磁，三组云翩诚，六组桑土和七组鹤来。 云翩诚和鹤来目前闹着别扭，尽管关系并没有好过。 桑土和许磁混得倒是还算熟悉，但见没有人说话也不好开口。 这倒是方便许磁一直盯着云翩诚看，云翩诚本人对于这种视线早已免疫，没当回事，盘腿坐着休息。 反倒是许磁的眼神存在感太强，导致七组指挥官看不下去了。 纪淮哒哒哒走过来，呱唧一屁股坐在云翩诚身边，用自己很大一只的身体挡住许磁的视线。 军营里的风言风语许磁作为心理医师也听到不少，怎么会不知道纪淮的心思。 可云翩诚并没有公开予以回应啊，既不是伴侣，也不是男友，那么他就是有机会的。 虽然他长得不如纪淮好看，但也是清秀耐看型的，性格好还居家，为什么不可以尝试接近云翩诚？ 等虚拟战争结束，许磁就要去和云翩诚表白，他的工位离云翩诚不算远，走来也算方便。 不像纪淮，只能孤零零待在训练场上。 许磁脸上保持着姣好的微笑，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第65章 纪淮毛都要炸开了。 谁，在，打，云云的主意！ 许磁的情绪不加掩饰弥漫在空气中，让纪淮一阵反胃。 碍于多人在这，许磁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纪淮不好发作，只得友好转过头去，面向许磁，狠狠瞪上一眼。 又装作没事人一样收回眼神，往云翩诚的方向悄悄挪。 云翩诚拍拍纪淮的膝盖以示安抚，顺手在他的腿上借力，支撑自己的身体站起来。 “我去做心理疏导。”云翩诚说。 “那我也去。”鹤来紧随其后。 许磁和桑土对视一眼，也站起来，各自去找原组内人员，进行本职工作。 一时间，五人小群七零八落，只剩下纪淮一个人在地上坐着。 大方接受自己的不合群，纪淮从地上起来，找了块石头坐着休息，也没忘吃掉空气中的负面情绪帮助各位心理医师减轻负担。 对此，纪淮特地留了一个人的情绪没吃。 嗯，大概是那个叫许磁的吧。 或许是怕他们故技重施，新的虚拟地图并没有提前发放下来。 余下三组的位置比较远，超出纪淮的情绪感知距离。 除此之外，还有零散的情绪不属于这批新兵里的任何一人。 纪淮知道这是负责带走淘汰人员身体的军官，也就没当回事。 好想去找云云啊。 纪淮坐在石块上百无聊赖，只能用手去帮身边的灌木解除顶端优势，促进侧芽生长。 云翩诚正在梳理原三组士兵的情绪，继续记录情绪异常点打包提交。 嗡。 光脑震动。 一份新的表格跳出来，还有一条附加信息。 【记录作战薄弱点并提交解决方案。 】 云翩诚手指一顿。 这是心理医师应该做的事吗？ 没有过多惊讶，云翩诚知道自己的身手藏不住，被安排干这个活也并非意料之外。 回忆自己参与的两场模拟，云翩诚详细记录各处漏洞。 写着写着，云翩诚停止输入，她发现这些问题完全不是短期训练能够解决的。 比如有勇气向同胞开枪，哪怕是粉末弹。 所以解决方案……。 云翩诚收回手指，大拇指在食指第二个指节处摩擦，纠结要不要给出解决方案。 她的解决方案，极有可能带来更大的心理问题。 许磁忙完手头的事，扭头看云翩诚还在输入文档，只当她是还没有完成工作，想要去帮忙。 殊不知，无所事事的纪淮一眼就盯到他的异常举动，半路拦截住许磁。 “不许去打扰她工作。”纪淮说。 许磁友好道：“我只是想帮帮她，不像你，什么都不能替她做。” 纪淮笑了。 要说情绪疏导这方面，明明他才是得天独厚的那一位，只可惜他的能力不能随便被外人知道。 “要帮她，你还不够格。”纪淮直言。 许磁不甘示弱：“她知道你擅自定夺她的评判标准吗？” 许磁是正儿八经的心理医师，对于云翩诚这种性格的人最清楚不过。 喜欢做计划，不喜欢被掌控，不喜欢有人指手画脚，讨厌有人擅作主张和打破计划。 这句话倒是问住纪淮了，他一时语塞，被许磁抓出空挡追加攻击：“她会讨厌你。” “她不会！”纪淮反驳，“轮不到你来说。” “是吗？”许磁轻笑一声。 “她没有承认你的身份吧？你们也没有登记吧？” 纪淮有理有据：“云云说这场战争结束就和我在一起。” “纪淮……”许磁恶魔低语，一字一字凿进纪淮心里，牵着他的情绪走，“这些都是借口，你只是一个可以随便被抛弃可有可无的人。” “从来就没有因为打仗不能在一起的说法，她在利用你，用谎言稳住你。” 谎言吗？纪淮恍惚。 才不是谎言！云云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纪淮彻底被点燃，想要把面前的人像之前揍严群一样收拾一顿。 “你！” 纪淮举起拳头，最终还是理智占上风，记着云翩诚和他说的不要明面上报复，堪堪把拳头放下。 谁知面前的人就这么给自己一拳，往地上一倒。 “你为什么要打我？” 许磁手捂住脸颊，颤着声音放大音量，目光坚毅，泛着点点泪花，像是收了欺辱和委屈。 云翩诚写这份报告本来就烦，纪淮也没来吸收情绪，嗡嗡嗡的交谈声分散她的注意力。 她带着些许不耐，走上前去：“怎么了？” “你为什么在地上？”云翩诚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许磁。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许磁居然有一种被凌. 辱的快感。 “我……我没事的，可能我哪里惹到指挥官了吧。”许磁恰到好处颤抖一下，坚强道。 他缓缓放下自己捂着脸的手，脸上红了一片。 云翩诚不轻不重扫过许磁的脸，问纪淮：“怎么回事？” 纪淮的眼眶泛上红色的，泪水充盈起来，抿了下唇，柔声说：“我什么都没有做……” “云云……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下次会好好听他说我坏话的。” 说完，纪淮的眼睛眨上一下，不堪重负的泪珠从长长的下睫毛上滚落，砸在脚下，更显脆弱和风姿。 “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纪淮小心翼翼牵住云翩诚的衣角，低着小狗脑袋，呜呜咽咽的。 许磁都傻眼了。 这怎么打？ 云翩诚被纪淮哭得心软，揉揉他的脑袋，问：“乖，发生什么了？” “他说你……” “我没事，”许磁出言打断，自己站起身来，强颜欢笑挽回形象，“是我不小心砸到自己了，想让指挥官扶我起来。” “他嫌我矫情，拒绝我了。” “的确矫情。”云翩诚哪能看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客气点评。 “加强训练，省的站不住。” 许磁鼻子发酸，这下是真的委屈，有点想哭，带着鼻音：“……我知道了。” “看什么？”云翩诚的视线在围观群众脸上扫过一圈，“都休息好了？” 气势过于骇人，总让人遗忘云翩诚只是个毫无实权的心理医师。 被点到的围观群众心里发怵，忙不送跑路，暗道这瓜不好吃。 周围终于没有人围着，配合着纪淮吃掉情绪，云翩诚觉得呼吸都通畅许多。 “乖，忙你该忙的去。”云翩诚继续撸狗头。 接着扭头看向许磁：“你没事做了吗？体能不好就去加训，深蹲五十俯卧撑五十。” 许磁没想到还有回旋镖，脸上一白，弱弱道：“是。” 明明白白体验到云翩诚的态度差异，纪淮表面上还红着眼，实则已经在摇尾巴了。 他忍不住露出一个甜笑：“好喜欢你。” “嗯，”云翩诚应道，“我知道。” “你不用质疑我的情感，小淮，虚拟战争结束，来找我吧。” “好！！！” 纪淮彻底被哄好，激动得有些想哭，甚至想要站到训练场中央的台子上发表八千字获奖感言，要求所有人在普天之下见证他的幸福。 什么许磁，不知道，去门口迎宾吧。 云翩诚送走心花怒放的纪淮，继续写自己的文档，总算在倒计时结束前提交完毕。 二五十三组最终是毕宁领导的五组取胜，合并后人数足足两千人。 嗡。 最新虚拟地图发送完毕，五组距离七组所在位置共计五公里。 三组混战后正是疲惫的时候，休整两个星际时的七组精力充沛，一支营养针直接补足能量。 尤其是纪淮，活力满满带着整支队伍出发，又因过于雀跃忽视行动速度把身后的大部队甩开一截。 被云翩诚揪着领子带回来。 再加上纪淮听话得紧，团队主心骨逐渐变成沉稳可靠的云翩诚，纪淮的大权直接旁落。 但指挥官本人乐在其中，根本不在乎。 拜托，云云也不是是个人就会拿来用的好不好？ 二十分钟后，五组七组初始距离约中点处。 纪淮和毕宁隔着五十米相望，身后各跟着浩浩荡荡的人。 嗡。 新任务发布。 【获胜条件：淘汰对方指挥官和半数以上组员。 】 任务开始。 没有过多赘述和交流，纪淮和毕宁对上视线，当即开打。 毕宁当然知道纪淮的力气和身法十分诡异，但她就喜欢挑战自己。 云翩诚看出毕宁眼中的跃跃欲试，叮嘱纪淮：“收着力气，陪她练练。” “好哦。”纪淮乖乖应道，直接和毕宁离开战场。 双方打成一团，云翩诚不是淘汰单位，也没有淘汰权，只能上去肉搏，抢走枪. 械，好让自己人方便淘汰对方。 好巧不巧，五组的心理医师祝晴就在这附近。 她看着云翩诚两眼放光，甚至想要冲进交战区，大声喊着：“姐姐你太厉害啦！” “菜菜捞捞！” 一时让人拿不准她是哪边的人。 帕齐拉无奈，怕祝晴被误伤，上前把人拖回来，和剩下的心理医师排排坐。 至此，包括厄休拉在内的十人心理医师小队全部聚齐，仅留下云翩诚一人在冲锋陷阵。 其他人不上前去帮忙是因为没这个本事，厄休拉冷静看着，寻思怪不得严群想要挖人。 但她是不可能放人的。 真好啊，如果她也这么厉害就好了，回去加训。 三组五组人数正在锐减，总数在一起不足一千六百人，按理来说分别满足淘汰半数以上标准，奈何指挥官难舍难分，依旧没有分出胜负。 交战区本着同盟关系下不去手，到达数量后直接停战，等待指挥官出面揭晓答案。 监控室。 “少将，军部调来的士兵已就位，距离交战区一百米方位埋伏。” “好，本次模拟计划时间缩短，发起进攻。” 嗡。 所有人光脑震动。 【最终任务：存活一星际时。 】 第66章 纪淮刻意收着力道，用之前云翩诚给他测试后并讲解的正常人类身体素质，和毕宁近身肉搏着。 毕宁知道纪淮在刻意压制也不恼，相反，她更加敬重这个对手。 她和纪淮打得有来有回见招拆招，逐步吸收云翩诚亲自调. 教出来的身法，眼睛越来越亮。 就连手腕上光脑传来的震动也被她忽视，全身心投入这场格斗。 纪淮却时刻关注光脑动向，担心错过云翩诚的任意一条通讯。 谁知弹出来的是最终任务。 “等等，”纪淮喊暂停，“这不太对劲。” 毕宁佯装休战，靠近后，忽然抬腕亮出未开刃伸缩短刀，刺向纪淮胸口处的传感器。 奈何毕宁情绪上的变化比她的动作更快，纪淮瞬间捕捉到做出反应，三两下夺走短刀没收。 毕宁丝毫没有被抓包后的尴尬，反而笑了：“淘汰我吧，我打不过你，但很感谢你。” “先别说这个了，你看最终任务。”纪淮随便一摆手，专注正事。 毕宁这才打开光脑，看到一条明晃晃的弹窗。 “存活……一星际时？” 不远处的休战的人群开始躁动，毕宁立即扭头，纪淮神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 打斗时周围多出了陌生情绪，但感知不到恶意。 草丛扰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纪淮耳朵一动，一把摁倒毕宁，拽到一块石头后面。 一枚子弹堪堪从二人所站的位置飞过。 “是不认识的士兵。”纪淮说。 毕宁快速反应过来：“上头调人来增加难度了。” “五七组对抗先别管，内部休战，优先存活，最终任务优先级高于对抗任务。”纪淮很快拍板，表情严肃，条理清晰，倒有几分云翩诚的影子。 毕宁：“好。” “……那我们？” 纪淮把短刀还给毕宁，把身后攻击她们的士兵点位报出来：“想办法绕后处理掉。” “你怎么知道……”毕宁疑惑。 “听出来的，”纪淮说，“行动。” 毕宁没有其他疑问，执行力极强，立即离开石块掩护，向前翻滚。 两枚粉末弹堪堪击中她经过的位置，在地上流出两个浅坑，和四散的粉末尘土。 毕宁穿梭速度极快。 一路连藏带躲摸到那军官附近，蹲在树上屏息凝神，不让他发现自己。 那军官此时正趴在一处灌木后，枪口露在外，正在搜寻狙击目标。 毕宁调整好呼吸，手持短刃，一跃而下。 敌方单位-1。 对抗中闯入一批专业人士的确是在作弊，好歹来的不算很多，区区三百人而已。 分配到纪淮附近的更少，只有十人，他只给毕宁报了其中三个，余下的都交给他。 不就是速度和隐匿吗，纪淮最不怕的就是这个。 一把短刀足矣。 纪淮抽出短刀，轻笑一声。 来吧。 另一边，云翩诚立即叫停对抗，集合剩余人员一致对外。 自外而内还带枪的包围，配合上毫无知觉的两队人马，想要突围极为困难。 而云翩诚本身不具有淘汰权限，思来想去，也就只能除他武器。 “说个不道德的方法，诸位，把昏迷的战友当盾牌，拿起枪立即突围。”云翩诚匆匆抛下一句话，冒着枪林弹雨冲出去。 身边的大部队迅速达成一致，向昏厥的战友致歉，扛起来就跑。 云翩诚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法和走位，避开要害，还是不免有粉末弹擦过她的身体，留下几道白色的痕迹。 虽然的确没什么杀伤力，触感上还是疼的，但云翩诚早已适应疼痛，这点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只会惹得她生气。 纪淮时刻关注着云翩诚的情绪，这倒特别关心的气息开始发怒，他下意识分心抽取，却发现越吸越多。 惊惶之下，纪淮捅上一个军官身上的感应器。 吸到一半忽然停止泄露的怒火，就像是被拉到极致又放开的皮筋，鞭笞着云翩诚的神经。 疼痛汇到身上，云翩诚气笑了。 武器都给你们没收，挨个揍一顿好了。 大部队虽然有所掩护，但是仍然敌不过经过专业训练的士兵，专挑各种诡谲的角度射击，消耗掉不少人。 可一千多人终究是力压三百人的，就算折损近三分之一，他们也依然聚在一起，像一只巨兽，沿着边拿人数堆积，蚕食包围圈。 存活一星际时吗？ 不。 五七两组用幸存的五百人证明，只需二十五星际分，就可以用人海推翻看似迅猛的埋伏和包围。 余下五百人在最开始的交战区休息，等待最后的时间过去。 云翩诚带着斑驳的色彩回来，眼里还有没有退散的愠色。 她手无寸铁，一共处理了五十七名军官，挨个揍了个瓷实。 “云云……”纪淮小声喊道。 云翩诚迟疑一下，轻轻点头，纪淮立即吞吃她的负面情绪。 心情陡然转好，像是寒冷的冬天泡了个热水澡。 云翩诚闭上眼，伸上一个大大的懒腰，纪淮就这么目不转睛盯着她看。 打得还挺痛快，好久没听这么多人陪她练手了。 云翩诚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在纪淮身边坐下，记录本次最终任务的缺陷和改进方案，苦命敲文档。 纪淮很识趣没有打扰，还顺便用眼神喝退跃跃欲试的许磁。 三十五星际分并不久，一直到倒计时清零，众人也没有接到来自C21师高层下达的返程指令。 疑惑之际，满身狼狈的毕宁手掌撑地站起身来，走到纪淮身边，递过短刀。 “淘汰我吧，我打不过你，”毕宁大大方方说，“谢谢你，我偷师不少。” 纪淮也不客气，羞涩笑一下：“云云教得好。” 他接过短刀，却见毕宁比出个终止的手势。 毕宁转头问云翩诚：“那你应该比他还厉害，可以教我吗？” 云翩诚忙着敲文档，头也不抬，只是手上动作一顿：“有空可以。” 纪淮眼见着势头不对劲，连忙一刀过去让毕宁好好睡觉，嘴里不准乱说话。 云云有空要陪他才对。 麻痹素生效很快，云翩诚怕毕宁磕着脑袋，顺手揪了把一头栽倒的毕宁的领子，缓缓放下。 “小淮。”云翩诚无奈点名。 纪淮举手投降：“我有听话啦。” 毕宁一倒地，获胜信息便发到所有原三组组员光脑上。 却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这场打得实在是太狼狈了。 一千八百人，面对三百人，就只剩下五百人——还是在有两个指挥官外加一个心理医师支棱的情况。 并且采取了十分不尊重“尸体”的突围方案。 云翩诚移开输入中的虚拟屏，拍拍纪淮，纪淮开机干活，一点点抽取集体情绪。 “诸位，听我一言。”云翩诚站起身，朗声道。 “大家应该知道，我们只是一个临时组建出来的草台班子，训练时间也不过堪堪五天，我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在来到这里之前，连枪都没有碰过。” “而这场短暂的备战，所需要大家达成的标准也很简单：抛弃个人主义，服从安排，高效执行，大家已经完成了。” “因此，”云翩诚声音一顿，“只学习了五天的我们，能够在人数优势上抵抗训练有素的精兵，已经做到极致，做到最优了。” “你们不敢对动刀，他们敢；你们不敢对开枪，他们敢；你们不敢杀人，他们敢。” 云翩诚的话语掷地有声，她继续说：“但这绝对不是你们的错！是战争的错，是乱臣贼子的错，是想霍乱已有和平的人的错！” “无论你的能力如何，无论你的战功如何，只要你不当逃兵，永远坚守正义，坚定不移站在联盟的立场上，你就是值得嘉奖的勇士。” “大家，做得很棒。” 纪淮可以感受到的集体负面能量减少了。 “程医生……我不想杀人……”一个士兵站出来说。 “我会痛恨沾上鲜血的手，我会梦到冤魂向我索命。” “我一想到……未来我们没得选，必须服从命令去对抗，去杀一些无辜的人，我就……我就……” 那士兵带着哭腔：“我做不到。” “平息内鬼掀起的风浪，和平会来的。”云翩诚说。 “我不知道你来自哪里，但我见过很多战后PTSD的患者。” “站在正义的天平上吧，你并非打破秩序，而是维持秩序、重建和平。” “敬重死亡，敬重对手，珍惜和平。” “你为和平做出的贡献，都会有所意义。”云翩诚结束发言。 那士兵喟叹一声，坐回去，一个人沉思。 纪淮尝了两口他的情绪，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又去继续围着云翩诚转。 可光脑没有给他休息的机会。 一声震动响起，C21师要求本次幸存新兵自行返程集合，回宿舍休整，心理医师即刻上岗就位准备做心理疏导。 云翩诚的文档还没编辑完，余光看路，边走边敲。 纪淮走在她前面，把障碍物全都清掉，连草都要多踩几遍，防止绊到他心爱的云云。 一颗颗坚守和平维护联盟的种子，种在叛党引领的军队里，等待萌芽。 许磁被云翩诚身上的光芒勾得移不开眼。 祝晴挤出人群要去和云翩诚贴贴被纪淮赶走。 鹤来和云翩诚保持着一段距离，心里盘算着得找个时间再次和云翩诚谈谈。 只有纪淮牢牢记着云翩诚给他画的饼，虚拟战争结束，他要去找她。 第67章 人员转移到训练基地，按照指令各就各位。 被提前淘汰的士兵已被运送回宿舍，等待几小时后转醒。 军医小队忙前忙后，治疗对抗时不可避免造成的伤害。 穿过喧哗的人群，心理医师小队各自前往工位。 云翩诚站在自己的咨询室门口，等待电子门自动开启。 她向前迈出一只脚，一顿，侧过身来，看向跟了自己一路的人：“有事吗？”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刚和纪淮产生摩擦的许磁。 许磁脸上的红痕还留着浅浅的印子，或许是考虑到纪淮力气大，于是对自己下手极重。 但云翩诚知道如果真的是纪淮出手，不会只有这点伤，且不会出现在过于醒目的脸上。 许磁学着纪淮的样子，精心设计角度，垂下头来，又小心翼翼抬眼，露出一双泛红的双眼。 许磁：“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见许磁这般姿态，云翩诚无由来有些烦躁，像是看到心爱的高射能量炮被民间火铳枪抄袭一样。 “要聊什么？”云翩诚努力耐着性子，“还有很多人在排队等着做咨询。” “我想……”许磁支支吾吾开口，脸颊上出现可疑的薄红，“我可不可以追求你？” 许磁就喜欢云翩诚这种有魄力又有实力的女人，另一方面，许磁也确信只要抱住云翩诚的大腿，在战场上就能多出一份安全。 听到这，云翩诚大致知道纪淮为什么会和许磁有矛盾。 不过很快就会被解决了，云翩诚的视线越过许磁，看向他身后。 “不，可，以。” 纪淮沉着一张脸，直接从许磁身后撞过来，末了还狠狠瞪许磁一眼。 而后自然站在云翩诚身边，下巴微微抬起，耀武扬威。 纪淮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米六的小朋友了，身高一米八八上下，人高马大一整只，把许磁挤得一个踉跄。 他心心念念等着虚拟作战结束来找云翩诚，刚一解散就马不停蹄往这赶，谁知一来就撞上有人类要抢占他墙头的身份。 许磁稳住身形，脸色发白，哀求着看向云翩诚：“我没有想要和他争抢的意思……我可以做小的，让我跟着你吧。” 做小？他怎么敢这么说的？ 纪淮满脸震惊，难以置信。 云翩诚不耐烦，皱眉：“我想你对我有一定误会，许磁。” “我不是对情感生活很随意的人，没有开后宫的兴趣，我不喜欢你，务必和我保持必要的安全社交距离。” “我需要工作了，请你离开。”云翩诚冷着脸，走进咨询室。 “她要工作了，你快滚吧。”纪淮轻快道，哒哒哒跟着云翩诚进诊疗室。 门自动关闭，隔绝难堪的许磁，面色阴晴不定。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直到一个人进入诊疗室，许磁才松懈下来，眼泪一滴一滴砸落。 以后再也不接恋爱类咨询了，许磁想，他对于这方面向来是纸上谈兵，这是他的第一次表白。 被拒绝原来这么难受啊。 可许磁没有丝毫想要报复的心思，他其实很感激云翩诚正面拒绝，不拖泥带水，把界限划分得干干净净——更迷人了。 他不会再去纠缠了，他尊重她的礼貌疏离。 云翩诚诊疗室内。 纪淮羞涩，舔舔自己饱满的纯，唇上潋滟的水光立即吸引云翩诚的视线。 他抿唇，含羞带怯抬眼：“云云……你说我不用质疑你的感情……是什么意思呀？” 云翩诚觉得有些好笑，随即往椅子上一靠，左腿随意架在右腿上，双手十指交叠搭在腹部：“你一定要带着答案问问题吗？小淮。” “我想听你亲口承认嘛。” 纪淮拎起凳子，长腿迈开，几步来到云翩诚身边，紧紧挨着她坐：“云云，你喜欢我的，以后也要让我做你的伴侣，对不对？” “嗯。”云翩诚的手自动定位到纪淮的头发上。 没有以前长，好在纪淮能够自洁，头发永远干爽蓬松手软，手感一级好。 纪淮很受用，主动把脑袋往云翩诚手上送，嘴里也没闲着：“蒲柏是骗我的，你是很认真对待我的，对不对？” “嗯。” “还有还有，你也不会再去收别的人跟着你，对不对？你只要我一个。”纪淮得到回应更加起劲。 他摸上云翩诚玩. 弄他头发的手，拿到自己脸边，轻轻蹭蹭，又拉到面前，在掌心亲上一口。 敏感的手心被柔软的东西触碰，湿润感在气流经过时通过凉意传来，云翩诚下意识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向后挣了一下，最终还是随纪淮去。 “嗯，”云翩诚应声，“只要你。” “那……那我现在算是你的男朋友了吗？云云。” 纪淮的眼睛亮晶晶的，睁得很大，云翩诚的样子完完整整投射在他的眼中。 云翩诚敲击光脑，屏蔽监控和后期被植入的芯片。 “我必须再确认一下，小淮。” “什么？”纪淮歪头。 “你能接受我不喜欢表达也不喜欢制造浪漫的无趣，接受我几乎没有固定时间陪伴你，接受我把联盟稳定放在你我的前面。” 云翩诚习惯性使用肯定句，尽管她不敢确保纪淮的回答是什么，但她希望她能得到这些答案。 她是个会用最坏的打算预演一件事的人，如果纪淮无法接受，她也会选择尊重和克制。 好在纪淮没有让她失望。 纪淮故作沉思状，悄悄观察云翩诚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脸，没有直接给出回复。 直到感受到来自云翩诚情绪里的紧张，他才笑着开口：“云云才没有无趣，表不表达都可以，浪漫我来制造就好。” “没有时间陪我我就变成团子，你去哪我就跟到哪，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事，只要和你待在一起，我就会很开心很开心。” 纪淮歪头，向云翩诚张开手臂：“我想要一个拥抱，云云。” 云翩诚迟疑一下，伸出双手。 只要云翩诚愿意纵容就好，纪淮没有等云翩诚自我说服，主动抱上去，终于用长大很多的身体把云翩诚拥在怀里。 云翩诚的身体紧绷着，纪淮继续说：“云云想要维护联盟稳定，那我就也去维护，小淮会保护云云，保护联盟。” “我只想跟着你，我好喜欢云云。” 云翩诚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她从来就没有怀疑过纪淮话语里的真实性。 可…… 云翩诚揪住纪淮的衣服，捏得皱皱巴巴：“如果以后我不在了，你会怎么办？” 对比起寿命未知的能量生物，人类的生命实在是太短暂了。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诶……”纪淮的音色很清亮，天然带着一丝安抚效果，“我会去守墓吧，把有意思的事情说给云云听。” 云翩诚一愣：“那如果我海葬呢？死后火化了，把骨灰撒向星海。” “唔，那我就上太空把你的骨灰扫起来装好，自己一个人收着，再给你扫墓，和你说话。” “不会孤单吗？” “会呀，可那也是云云啊，”纪淮说，“如果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我就把你的骨灰从坟里挖出来吃掉，再把能量都散掉。” “我希望你自己也能好好活着。”云翩诚持否定态度。 “如果我拒绝，云云还会给我名分吗？”纪淮反问。 “我的意识是云云给的，自然也要和你一起消失。” 云翩诚：“我希望你平安快乐。” 纪淮十分认真：“我这样就会很平安快乐。” 云翩诚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不再坚持：“我拿你没办法，小淮不听话。” “小淮很听话。”纪淮纠正道，用手抚摸云翩诚的后背。 这一下反倒提醒了云翩诚，她拍拍纪淮的背：“放我起来。” 听话的小淮哼唧一声，不舍放开云翩诚。 他委委屈屈看向云翩诚，却忽然愣住。 或许是交谈的内容是云翩诚不太熟悉的感情方面，又或许是纪淮的确有触动到她。 此时的云翩诚竟有些脸红，眼神小幅度躲闪，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云淡风轻。 真的是……可爱死啦！ 纪淮只感到自己不存在的心脏在乱撞，无数个小说片段在脑袋里闪回。 “可以……亲一下吗？”纪淮问。 没有等愣神的云翩诚回答，纪淮的身体已先行一步，把饱满的唇瓣贴上云翩诚的唇。 有些凉，纪淮伸出舌头轻舔。 半个月前被偷亲的经历浮上心头，云翩诚被吓了一跳，身体不自觉后撤。 再次被拒绝的纪淮心碎，眼眶和脸颊都红着，眼睛湿漉漉的，轻咬自己的唇，眼神似在控诉。 “不可以吗？”纪淮小声问。 云翩诚的视线落在纪淮下唇被咬出的白痕上，终究没能抵住诱惑：“……可以。” 纪淮没有继续动作，在他满怀期待的眼神里，云翩诚猛地理解纪淮这是什么意思。 “可以吗？”纪淮问。 云翩诚没有回答，狠狠掐住纪淮的下巴，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痕迹。 应该是这个流程吧，云翩诚想。 她覆上纪淮的唇，舔上一口，又咬住他的下唇，叼在唇齿间摩擦。 说不清是谁的呼吸乱了，但云翩诚能听到自己混乱的心跳。 咚，咚咚。 小小的诊疗室里只有衣料摩擦和唇舌间黏腻的水声。 纪淮实在是太乖了，会主动张开嘴，任由她侵入，配合她蛮横的动作。 这种接触太近距离了，爽感伴随着眩晕感直冲大脑皮层，让云翩诚不是很舒服，却又沉溺其中，要继续欺负纪淮。 嗡。 光脑震动。 【排号1：威尔，申请进行心理疏导】 云翩诚的神智被这一声强行唤回，松开纪淮，难得骂上一句：“X！” 再看纪淮，柔软饱满的嘴唇上留着几个放肆的牙印，泛着可疑的水光，脸颊通红，眼神涣散，衣衫凌乱，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 纪淮喘息着，眼里只有云翩诚，勾得云翩诚想撂担子继续疼爱他。 云翩诚深呼吸两下，帮纪淮整理好衣装：“乖，我要工作了。” 听话的小淮是要尊重云云的工作的，纪淮没有纠缠，乖乖站起来，把板凳放回原处。 “我走了，云云，”纪淮一步三回头满脸不舍，“晚点还来找你哦。” “嗯。” 云翩诚应声，整理好自己，通过威尔的申请。 纪淮走出咨询室的门，路过正整备进入的威尔，瞪上一眼。 “哼。” 威尔：？ 第68章 星际时间晚上十一点半。 云翩诚一共送走36名来做心理咨询的士兵，整理好材料提交过去，才算结束今天的工作。 她站起身来，随意活动下坐得有些僵硬的身体，走出咨询室的门。 入目是一片月光撒在地上，夜空是黑紫色的，满天星斗。 她静静盯了一会天空，对自己就这么放弃克制，选择接纳纪淮的感情还有些不适应。 云翩诚甚至有些迷茫，不知道后续应该怎么和纪淮相处。 等等，这是？ 黑色的影子被走廊的灯光推到云翩诚脚下，她顺着影子的方向看去。 纪淮靠在墙边，手揣在裤兜里，借着阴影凹了个造型。 注意到云翩诚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纪淮甜甜笑：“云云。” 云翩诚没有说话，径直朝纪淮走过去，盯着这张完美的脸。 唇上的咬痕已经尽数褪去，眉眼间都是笑意和温柔，乖得不可思议。 啊，这是我的男朋友，云翩诚后知后觉想。 抬手揉揉纪淮柔软的头发，云翩诚问：“怎么不去休息？” “来接云云下班呀。”纪淮把云翩诚揽进怀里，自顾自把脑袋埋在云翩诚颈窝，轻轻蹭着。 “就几步路。”云翩诚说。 微凉的发丝混着湿热的呼吸，让云翩诚感到脖颈处泛着痒意，想要伸手去挠，却又不忍心直接推开纪淮。 她听见纪淮说：“要是有人又突然冒出来说喜欢云云怎么办？我得把你看牢了，谁都不许抢。” 云翩诚陈述事实：“我会拒绝。” “那也很耽误云云休息。”纪淮坚持己见。 他被这四个字哄得很开心，只想对着云翩诚亲亲亲。 “嗯，”云翩诚妥协，拍拍纪淮的后背，“所以我该去休息了。” 纪淮松开云翩诚，拉起她的手，磨蹭着她手上持枪磨出来的茧。 “你一直变成团子来找我，你舍友没有举报你夜不归宿吗？” 云翩诚没有把手抽回来，任由纪淮动作，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问题。 纪淮得寸进尺，把云翩诚的手牵到唇边，啄上一口：“教训过了，不会乱说的。” “哦，”云翩诚点头，“可以了小淮，我该回去了。” “唔……”纪淮手上用力，不让云翩诚把手放回去，支支吾吾起来。 “可以再亲一下吗？云云，我好喜欢这种感觉。”纪淮软着嗓子，控制着说话的音量和速度，小声提出请求。 云翩诚没有回答，余光扫过四周，确定四下无人，抬手摁住纪淮的后脑勺，向下一压。 纪淮顺从低头，接着额心一凉。 湿润的触感在额头稍纵即逝，痒痒的，凉凉的。 纪淮的眼睛亮得吓人，云翩诚神色不太自然，避开纪淮的视线，轻咳一声：“好了，走吧。” “云云……我还想要……” 纪淮舔唇，粉舌在唇齿间一闪而过，月光映得他唇上亮晶晶的。 柔软，饱满，微微张开。 几乎是贴到脸上的暗示，让云翩诚的心跳又开始慌乱。 纪淮就是妖精。 都怪纪淮。 云翩诚自暴自弃揪住纪淮的领子，把人扯下来。 薄唇急促撞上纪淮任人采撷的唇，啃咬着唇珠。 嗤—— 一扇电子门忽地打开，祝晴伸了个巨大无比的懒腰从门内走出来。 她刚准备去找帕齐拉一起回宿舍，谁知一转身就看到两个人站在走廊上做一些成年人做的事情。 祝晴一把捂住自己的嘴让自己千万别叫出声。 她的眼珠咕噜噜转着，寻找合适的角度和路线，打算绕开她俩。 可那电子门打开的声音，在只有虫鸣的夜晚存在感十足，云翩诚立刻从情. 欲中抽离出来，警惕看向那扇电子门。 却被纪淮抚上脸颊，用无法抗拒的力道温柔转过来。 “咬我。”云翩诚听见纪淮说。 他的嘴有些肿，湿润、红润。 怕云翩诚继续隐忍，纪淮咬上自己的下嘴唇，又缓缓松开。 泛白的牙印很快被血色重装掉，只有一个浅浅的齿痕。 “云云，咬我。”纪淮说。 咬他。 云翩诚不管不顾欺负上去。 五分钟后，云翩诚的理智战胜感情，放开纪淮，后退两步保持距离。 纪淮的眼睛红红的，黑而密的睫毛上还挂着被刺激出来的生理泪水。 嘴上有些破皮，渗着血丝。 云翩诚想，纪淮什么时候有人类的血液了。 是这段时间退化得像人了吗？ 这对于怪物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他会有弱点。 故意模拟出人类体征的纪淮品尝着来自云翩诚的担忧，生理和心理上双重餍足。 祝晴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云翩诚恼羞成怒，痛恨自己的自控力低下。 “你今晚不许来找我了。”匆匆留下一句话，云翩诚转身就走。 纪淮没有继续纠缠，知道想要降低一个人的自控力和底线需要循序渐进。 “晚安云云。”纪淮站在原地，朝云翩诚的背影说。 风里传来一声“哼”。 纪淮甜蜜笑着，直到云翩诚的背影完全消失，才终于转身回自己的宿舍。 是时候和舍友再去联络下感情了。 云翩诚回到宿舍，对上三张八卦的脸。 “昀姐姐，你们……”祝晴不怀好意笑，两只手的食指对了对。 云翩诚已经做好心里建设，此时大大方方承认：“嗯，我们在一起了。” 她的伪装无懈可击，如果忽视她耳尖上的薄红的话。 祝晴几乎要化身尖叫鸡，被帕齐拉一把摁住：“不要扰民。” 鹤来意料之中，没有太大波动，微笑：“恭喜。” “唔唔唔！”祝晴挣扎，疯狂摇晃帕齐拉的手臂，半天才夺回发言权。 “给我讲讲你俩的故事吧好姐姐，甜死我了啊我不行了。” 云翩诚哪会应付这个，拿起衣服就走：“我去洗漱。” “那我等你回来！”祝晴坚持不懈。 帕齐拉点明云翩诚的语义：“你被她拒绝了。” “呜呜。” 与此同时，C21师军官内部正在开简会，对比云翩诚提交上来的问题分析和优化方案制定最后两天的培训计划。 待到第九天，就需要分配兵种安排队伍带走，准备投放到交战区。 * 第九日星际时间凌晨四点二十八分。 【今日联盟：惊！联盟主理人扬. 瓦伦离奇失踪，房内有打斗痕迹……】 【……反联盟叛党留战书宣战，将要优化已有联盟体系，为联盟迎来新的黎明，新任元帅维基尼娅迅速集结军队……】 【……群众哗然惶恐分为三派：一派坚定不移拥护联盟，痛骂叛党恶劣行径；一派质疑维基尼娅是否能扛起重任接替已故元帅云翩诚护卫联盟；另一派以首都星权贵为首支持反联盟叛党革命，要求分一杯羹……】 为方便管理，只开放军队内部通讯，外界消息无法传入，只有少将及以上拥有知晓新闻的权力。 C21师及其他反联盟叛党打着镇压叛党为由所征士兵，尚且不知真实局势。 星际时间凌晨五点零七分。 一条晋级消息比集结号还早，直接惊醒云翩诚。 【严群少将】：来会议室一趟。 云翩诚动作迅速且安静，没有吵醒舍友，转头去看鹤来也醒着，和她同步起床洗漱。 没去搭理有所隐瞒的鹤来，但架不住鹤来往她那送。 路上，鹤来脚步加快，来到刻意要甩开她的云翩诚身边。 “真的不考虑听我说话吗？” 云翩诚：“有话直说。” “我想和你合作，严群找你是总军那边说要把你调过去，你信不信？”鹤来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给出掌握的信息。 云翩诚知道鹤来没有骗她的必要，毕竟不久后就会揭晓答案：“你的身份目的？” “我不会害你的，程昀，哪怕我有所隐瞒。”鹤来回避这个敏感的问题。 “试着多信任我一点吧。” 云翩诚耐着性子回复：“我没看到你的诚意。”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相反，我会是你的助力。” 鹤来：“留意我未来给你的通讯，事成之后，我会向你索要报酬。” “我不会很过分的。” 鹤来拉住云翩诚的衣服，“你走慢一点吧，你腿长，让让我。” 云翩诚没有回答，从鹤来手中抽回衣服，脚步几不可查放慢些许。 鹤来笑，足够了。 会议室内，除了严群本人，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云云！”纪淮感知到熟悉的情绪来源，惊喜转身，用练习过百遍的完美角度展示自己的脸。 云翩诚的眼神在纪淮那停留片刻，落到严群身上，行军礼：“少将。” 鹤来跟在后面有样学样。 “咳，”严群点头，没有客套和寒暄，直接说正事，“总军那边下达调令，要把你们三个调过去，即刻启程，有异议吗？” “没有。”云翩诚答。 意料之中的事。 鹤来点头：“好的。” 纪淮只在意一个点：“我可以和云云分配在一起吗？” “很遗憾，不可以。” 严群对这个一来就驳了他面子的人毫无好感，面无表情泼冷水。 不过多浪费时间，严群直接转身：“和我来。” 三人跟上，云翩诚落在后面上手揉了把纪淮的头发，严群只当二人在调情，没当回事。 鹤来看向云翩诚手触碰到的位置，若有所思。 “没事，我在。”云翩诚说。 云翩诚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和断连许多天的微型通讯器里响起。 纪淮笑：“好哦。” 第69章 微型星舰直愣愣停在大型载人星舰后面，打开一个窄小的舱门，看上去不是很有排面。 感受到云翩诚质疑C21师如此磕碜的目光，严群目光飘忽不定，解释：“虽然是总军的调令，但下得太急了，资源有限。” “嗯。”云翩诚应声，走上星舰。 纪淮一步不离跟在她身后，鹤来懂事保持安全距离。 严群目送三人走上微型星舰，直到舱门关闭才转身离去。 微型星舰缓缓启动升空，一道声浪凭空出现向外扩去，星舰陡然加速闪到太空中，巡航系统自动检索合适的引力场。 跃迁即将开始。 三人坐在安全座椅上，防护措施均已做完。 四面八方而来的压力和坍缩感向身体挤来，早有防备的纪淮屏蔽自己的五感减少不适，云翩诚除了面色一白没有任何反应，鹤来表情扭曲一瞬也快速调整过来。 一星舰没一个反应正常的普通人。 跃迁结束后，星舰平稳行驶十分钟，被d-001星引力场捕捉，环星球行驶前往着陆点。 三分钟后，星舰降落，坡道梯打开，梯下已有人前来接应。 “日安，诸位，”年轻的女军官向三人行军礼，“在下万烁，奉孟巡中将的命令前来接引。” “有劳。”云翩诚点头。 联盟内登记过的练兵场云翩诚都去过，唯独d-001星的练兵场她连听都没听过。 她将这间训练场的外观记入脑中，从使用痕迹判断存在不下于10年。 这些内鬼，究竟是怎么在联盟眼皮子底下，动这么大手脚的？ 云翩诚冷着脸，凉嗖嗖看着四周的环境布局。 这里的士兵不同于C21师这支临时拼凑的草台班子，大多是正儿八经志愿兵和考上军校后包分配的正规军。 走路和行事作风一板一眼，训练有素，C21师的自由散漫完全没法比。 万烁领着三人穿过层层巡逻人群，停在一处房间门口。 门禁系统扫描万烁的身份信息，权限确认通过后，才提交她的访问申请。 嘀。 门禁绿灯亮起，电子门嗡鸣一声打开。 万烁立在门边，向门内的方向伸出手，看向云翩诚：“请您单独进去，其余人稍后安排。” 鹤来没啥反应，倒是纪淮眼神都黏云翩诚身上了，目送云翩诚的背影恨不得变成团子跟过去。 云翩诚走进房间，和坐在老板椅上吊儿郎当的孟巡对上眼神。 绕过三人走上前来，万烁：“报告中将，人全都带到了。” 这里的监控他说了算，孟巡索性也不端着架子，一秒破功露出吊儿郎当的笑，在椅子上坐得乱七八糟。 “好久不见啊，将军，”孟巡从椅子上起来，“哎我天您可别站着了，来这位置给您坐。” 云翩诚不轻不重瞥了眼孟巡：“说正事。” “嗐，将军，”孟巡一摊手，华丽转个圈，“如您所见，我干到叛军一把手了，这不夸我两句？” “来了几个？”云翩诚懒得搭理，直接问。 “就克拉雅一个，兴冲冲跑出来带着小队四处巡逻转悠，其他的都在幕后坐着呢，万一失败了火也烧不过来。” 云翩诚点头：“其余一切正常？” “是滴老大，”过完下属瘾的孟巡开始当小弟，“主理好好照顾着呢，该知道的我都汇报了” “其余就没事了，您看您是先在这歇会，还是直接出去分配任务干活去？” “孟巡。”云翩诚点名。 孟巡一秒坐正：“属下在。” “ C21师科菲.欧文，着人照顾一下，她是赫瑟尔的朋友，你知道怎么做。” “另外……托人告诉她，已有位置和眉目，战后我会去查。” 孟巡怔愣，随后虎躯一震：“好嘞！” “她真的没……” “大概率。”云翩诚说。 “好好好，”孟巡连连点头，“所有要求我都会办好的，您放心。” “还有就是……” 云翩诚知道他要说什么：“找人会带上你。” “多谢您。” “嗯。”云翩诚转身离开。 电子门外，鹤来和纪淮排排蹲，万烁在一边站得笔直，活像狱警带着俩犯人出来放风。 纪淮没有和鹤来沟通的欲望，竖起耳朵听微型通讯器里云翩诚的声音，在地上看着蚂蚁出神，忽一扭头，正对上云翩诚从门里走出来。 “云云！”纪淮笑，从地上站起来。 云翩诚向他点一下头，又转向万烁：“劳驾，分配结果是什么？” “我带先您去A2师，”万烁答，“另外两位分配在A3师，今夜都会启程前往交战区，负责不同战场。” “好的。”云翩诚答。 纪淮跟在云翩诚身后，声音低低软软的，低着头：“我又要和云云分开了吗……” “我舍不得你，云云。” 云翩诚轻叹口气：“乖，打完就好了。” 鹤来没眼看，万烁充耳不闻只顾赶路，把人全都交到各自队伍里直接逃走。 云翩诚所在队伍里配备心理医师15名，她一来就受到心理医师小队队长的严厉警告。 “程昀，我不管你来自哪里，在这里，就算是心理医师也是要端着枪上的。” 那年仅四十的凌厉女人说：“作战时你就是拼杀的士兵，休战后，你才是心理医师，你的任务和负担会比普通士兵更重。” “但倘若你成为逃兵，将军法处置，明白吗？” “明白。” “死气沉沉的，”队长点评，十分不满云翩诚的表现，“你是一个心理医师，你的情绪会感染你身边的人。” “让我听到你的声音，我再问你一次，明白吗！” “明白！”云翩诚声音拔高两个度，目光坚定平静，看向队长。 对上云翩诚的视线，队长勉强接受她的态度：“归队，参加今日训练。” “床铺我就不带你认了，今夜便会启程，交战区可不是你睡觉的地方，随时都需要警醒。” “是。” A2师的心理医师并没有和普通士兵分开训练，相反，是直接安插在其中无法辨认。 好在有人送上门来自报家门。 “你好呀，我是贝丽，”一个女兵挤过人群来和云翩诚打招呼，“A2师去前线会被分成六组，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你和我去六组啦，合作愉快哦。” “合作愉快，我是程昀。”云翩诚点头。 贝丽歪头：“很少见到你这种性格的心理医师诶，但我感觉你似乎不适合做这个。” “我对情绪感知很敏感，你以前过得挺苦吧？但是好像有什么外力在帮助你？你现在的情绪很平和，看起来有些违和。” 感受到云翩诚疑惑的眼神，贝丽笑着解释：“你的气质告诉我的。不过既然你能来总军，那么我相信你的专业素养。” 云翩诚沉默，只是看着她。 “好啦，你看那边，那是我们的教官，她叫卡奇亚，还有五分钟该集合了，你可以找她给你分配一个位置站。”贝丽也不恼，指向一边正在和万烁交谈的女人。 “好，多谢。” 云翩诚暂别贝丽，走向卡奇亚。 卡奇亚对此并不意外，和万烁点了下头，看向云翩诚：“程昀是吧，在这等下吧，集合后哦我给你安排位置。” “是。” * 当夜星际时间九点零八分，全员集合，载人星际载着数万人进行空间跃迁，目的地z-07星作战行星交战区。 云翩诚领取装备和枪支，站在队伍内跟随大部队安营扎寨。 轰—— 巨大的声响伴随着掀起飓风的音浪而来，好在能量屏障被她们尽早布置下来，隔绝大部分影响，否则这么近的距离他们非得被掀飞不可。 这动静云翩诚再熟悉不过，这是她无数次登上过的联盟方军用载人星舰。 轰—— 又是一声巨响传来，联盟方在此作战区一共降落两架星舰，按照军用星舰载人规格标准，一架星舰刚好可载一个师，对应叛党方的出动的数量。 看得出来，一向行使光明磊落打法的维基尼娅并不打算使用数量碾压的形式快速解决这场战斗。 云翩诚对自己的这位副官再清楚不过，维基尼娅崇尚单兵作战能力，善用擒贼先擒王的招数。 怕是这次也是朝着直击对方统领而来。 只是很可惜，孟巡也了解维基尼娅，他不会来。 集合广播声紧急拉响。 【所有人，立刻集合！ 】 一万多人聚集在这里，有条不紊快速列队，训练有素分成四组，各自跟随带领前往指定区域。 一支侦查小队被派出，携带探测设备探查联盟方。 不多时，小队回传探测结果，踩点位置要求安排人来此埋伏。 “维基尼娅将军来了吗？”云翩诚小声问身边的人。 那人答：“将军应该在A3师吧，不在咱们这。” 维基尼娅和云翩诚常年覆面不同，她的脸无人不晓，若是真在战场上对上她，这些士兵会立即反应过来自己加入的是叛党，绝对会立即倒戈。 云翩诚不相信孟巡可以找出一万反叛士兵组成一个师直面维基尼娅，更大可能性是找人拖住维基尼娅，让她陷在星舰无法前往战场。 考虑到孟巡先前的怪异做法和存疑的可信度，云翩诚知晓孟巡不会让自己有机会接触维基尼娅。 她果断尿遁离队，寻无人处打开屏蔽器，使用耳后微型通讯器通讯。 “小淮，想办法摸上联盟方星舰，找到维基尼娅.沃克。”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记牢，务必一字不动转述给她。” 第70章 不同于A2师那班紧绷，A3师面对的联盟军十分安静，甚至没有从载人星舰上下来。 探测兵带来上述消息， A3师师长少将伊迪下令安营扎寨休整，先按兵不动，次日晨派两支精锐佩戴屏蔽装备去埋伏。 草木皆兵的一夜在寒风中度过，就连早早准备的A2师也没有正式交锋。 她们面对的联盟军只是走下星舰安营扎寨，人数颇多但没有动手，似乎都在潜伏。 星际时间上午十点。 这片交战区是简单至极的空地，一切埋伏都无所遁形，只能正面交锋。 两军相对而立，伊迪站在队首与面前这支联盟军统领面面相觑。 “卫遂，你背叛了联盟。”伊迪盯着联盟军统领卫遂冷冷开口。 卫遂闻言皱眉，鹰眸微眯：“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伊迪？” “我在维基尼娅元帅带领下作战，你说我是叛徒？” 伊迪也不甘示弱：“谁不知道元帅向来冲锋在前，她人呢？你们拿不出来吗？” “怎么？”卫遂嘲讽道，“元帅出现在你们那边了吗？” “当然！”伊迪扬头，“她在A1师带兵作战。” “笑话！那昨晚给我军开会部署任务的是谁！”卫遂讥笑，“你怕是不知道吧，我身后的人，包括我，都是A1师的兵！” 几句话下来，伊迪冷汗直冒。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叛党，所有的叛党少将都是包括中将孟巡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但大敌当前，最忌讳军心不稳，他的态度会切实影响整个A2师，他必须让所有人相信，对面的才是叛党。 伊迪说服自己，冷哼出声：“区区叛党倒是嘴硬。” 卫遂不再等待，吹响打倒叛党的号角。 两军潮水一样挤到一起，溅起血色的浪花。 纪淮扛着枪冲进战场，随后傻眼。 由于一方是联盟军，一方是被蒙在鼓里变成叛军的联盟军，双方穿的制服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办法区分敌我。 这怎么打？ 不过没关系，区分不清的话，还有一条代码的运行标准置于他的判断标准之上。 云云说过，对他动手的都是敌人。 感知到恶意，结局就是一枪爆头，凑近还有短刀近战。 场面一片混乱，纪淮可没忘记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他仗着目前敌我不分，一头扎进人堆，游走后把杀红眼的人甩掉，凑近一个靠近联盟军方向的战场边缘士兵。 纪淮：“唉兄弟你怎么看，你有见到过维基尼娅元帅吗？” 那兄弟一看纪淮，不认识，但考虑到A1师这么多人，他也不可能认全，纪淮态度又好，立刻划到自己阵营。 “当然了啊，昨天还看到她来视察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没过来。” “唉我听说好像是有个联盟那边出了点岔子，有个临时会议要开，应该很快就会来把对面贼寇拿下了。”兄弟拍拍纪淮的肩。 双方人数都在锐减，卫遂和伊迪的个人战尚且没有分出胜负。 终于，在光脑警报声中，二人意识到不对劲。 “所有A2师士兵听令！” “所有A1师士兵听令！” “反穿外套！” “反穿外套！” 卫遂：？ 伊迪：？ 全场交战动作诡异停滞下来，所有人听着两位统领一致到出奇的命令，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但作为军人，服从是刻在骨血里的，哪怕不理解也要执行。 卫遂反应更快：“把外套丢到地上！” “不脱了！”伊迪咬牙切齿不肯落后，继续和卫遂扭打在一起。 他们不是不可以使用枪械互相对抗，只是因为对方身份特殊，需要留有活口方便擒拿审问和审判。 A1师立即行动起来，纪淮跟着一起脱外套，反正谁也认不出来谁。 他往A1师深处扎去，一溜烟就消失在刚刚那漏勺兄弟视野中。 轰轰轰—— 巨大的声响靠近交战区，漆黑的影子快速覆盖过来，视线陡然一黑，几乎所有人下意识抬头看向影子的来源。 巨大的星舰下方露出数排枪口。 哒哒哒。 无数子弹倾泻而出，训练有素的士兵立即张开装备中的压缩护盾，举起来防御。 也有反应慢的不幸士兵还没来得及撑开就已经倒在血泊中，数个单孔里汩汩向外淌着鲜血。 卫遂和伊迪立即停手，对视一眼。 比起内斗，先解决全联盟共同的敌人——星盗才是更要紧的事。 伊迪立即传令下去：“调出炮兵团，用高射能量炮把星舰轰下来，不计后果。” “炮兵团就位，瞄准星舰开火，务必先于叛党击落星盗星舰。”卫遂不咸不淡瞥伊迪一眼，下令。 不远处，早已脱离队伍的鹤来在隐蔽处躲藏，手腕放下，衣袖遮住光脑，深藏功与名。 她看向东方，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浅笑。 云翩诚，他要来了哦。 靠近A1师星舰处，纪淮正在找寻机会闯进去。 如果维基尼娅需要开会的话，一定就在里面吧。 他的情绪感知告诉他，星舰里的人不多，只要他能进入，排查起来会很快。 可是权限问题要怎么解决呢？ 正思索着，数十个恶意正在告诉向他移动。 纪淮有些不明所以，莫非他这么快就暴露了？ 不对，回援路径对不上。 不过他的感知距离足足有一千米，这些人尚不足为惧。 负重全力冲刺一千米少说也得要三分钟，时间很充裕。 纪淮没当回事，快速奔跑绕星舰一周，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口子可以让他钻进去。 好遗憾，没有呢。 光速观察完的纪淮唰一下变成小白团子，蹲在门禁边上，把自己藏在装置后面。 恶意更近了。 近在咫尺。 一群人浩浩荡荡围过来，身着常服，不像是军队里的人。 为首者开着光脑，用脚踢一踢地上的枪。 这些是纪淮变形后没有办法带走的遗留物品。 为首者不断抬头观察，又低头去看光脑：“奇怪，定位已经在脸上了，没见到人啊。” “也没有动。” 定位。 纪淮疑惑，他身上为什么会有定位器？他连云云买的光脑都被没收了，除了云云给他的微型通讯器，浑身上下都是军方给他提供的设备。 首先云云不可能害他，那么就只可能是设备有问题。 联盟叛党里有人要杀他。 而这人也很好猜，纪淮想，少将不认识他，那就只有中将孟巡了，甚至还特意把他和云云调开，一看就没安好心。 嘀。 门禁响了一声。 哗—— 电子门打开，一个士兵从门内走出来。 纪淮看准时机，眨眼钻进去，只留下一道几乎无法捕捉的白色残影，不知道的还以为眼花了。 “你们是什么人？”那士兵看着面前乌泱泱一大群人，警惕问，“要来做什么？” 定位开始移动，为首者随意扫一眼那士兵，没当回事。 砰！ 士兵倒地。 “走，围猎他。”为首者向身后的弟兄们招呼。 至于地上那把纪淮的配枪，也被他们纳入囊中作为意外收获。 毕竟对于民间黑色组织，枪支还是极难弄到手的。 白团子的移动速度比人形快上很多。 圆圆的大黑眼睛镶嵌在毛茸茸的白色身体上，闪烁着精明的光。 纪淮一边快速向感知到的情绪来源移动，一边比对情绪来源的面部特征。 哈，找到了。 虽然纪淮在贝卢城的时候只知道拿光脑追剧看电影刷小说，但实在架不住维基尼娅继任元帅的新闻铺天盖地。 一打开光脑就会被推送，开会员也关不掉。 好在纪淮有足够的耐心，但维基尼娅的脸算是被他牢牢记住了。 维基尼娅此时刚刚挂断联盟那边的通讯，把揪不住把柄但是一看就有问题穆林等人来回骂了二百遍。 她走出会议室的门，面色冷到像是暴力凿过的冰块，冻手还戳人。 纪淮悄摸吃两口负面情绪补充能量，悄无声息蹿到维基尼娅后面大变活人。 气流的改变让维基尼娅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拳风伴随凌厉的眼神，在迅疾拧身中呼啸到纪淮面前。 纪淮侧身闪过，一把攥住维基尼娅的手腕。 倒不是维基尼娅的动作破绽多，实在是纪淮的速度太快，在她出拳的瞬间就被遏制住。 维基尼娅的大脑甚至都来不及反应，瞳孔骤缩。 “你……”维基尼娅张口，还没说出话就被纪淮打断。 “云云……云翩诚让我来找你。”纪淮急着完成任务去复命。 “我凭什么信你？”维基尼娅挣脱开纪淮的手，嘴上说着，手上却轻点光脑开启屏蔽模式。 不远处，信号忽然消失在光脑上。 为首者拿不准主意，最终决定分散弟兄们分别堵门。 “不自报家门吗，入侵者？”维基尼娅冷声问。 “哦哦，初次见面，你好，维基尼娅.沃克元帅，”纪淮点头，想起来还有社交礼仪这回事。 “我叫纪淮，军职不重要。我是云云的男朋友，她托我来给你传话另外布置任务。” 好的，有任务，确认云翩诚身份属实后她会执行。 但是。 维基尼娅怒极反笑：“你说你是她的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75 第71章 “我是她的男朋友。” 纪淮知道维基尼娅在生气，但却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只当她是耳朵不好恼羞成怒，贴心重述。 “很好，”维基尼娅露出核善的微笑，眼睛里的凶意恨不得一发高射炮把纪淮轰得渣也不剩，拔出枪指着纪淮的脑袋，“那看来我是留你不得了。” 纪淮睁大眼睛。 云云和他说过，用枪指着他的都是敌人，可面前这个是云云的人，他不能动手。 只能告状。 “云云……她凶我。”纪淮可怜巴巴说，在联盟高科技加持下，他的声音几乎无损传递过去。 云翩诚那边没有第一时间回应，纪淮听着耳朵里的背景音很杂乱。 维基尼娅没有真正动手，她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将军的男朋友在耍什么花招。 三秒后，耳机里传来回应。 “小淮，通讯器给她。” “好哦。”纪淮在耳后摸索，触碰到那微小的通讯器，手一用力，拆卸下来。 他把小黑点小心翼翼捏住，递给维基尼娅：“云云说给你。” 维基尼娅狐疑看着纪淮，眼神在他脸上打量好几遍，又看看他手上的通讯器。 嗯，是联科部的装置。 维基尼娅这才伸手从纪淮指尖捏过通讯器，在耳后安装。 而后还嫌弃地搓搓手指。 纪淮很不开心。 他的手很干净的，他身体还带有自洁系统。 等着吧，他要在心里记下来下次告状用。 维基尼娅懒得去看纪淮的反应，静静听着。 嘀。 通讯器配对成功。 云翩诚的声音从通讯器内传来，直接通过骨传导钻进她的耳蜗：“服从命令，纪淮转述。” 语气不是很平稳，似乎身体正处于运动状态，手头还有别的事情在分她的心。 维基尼娅正色：“是，将军。” 这个使唤她的强硬语气，维基尼娅心心念念了许久，想要把纪淮一枪打死的心更甚。 她没有说话，连呼吸声都放轻了，生怕错过云翩诚的话。 奈何通讯器里传来的只有打斗的声音。 终于。 “……通讯器还他。”云翩诚说。 想把通讯器据为己有的心思破碎，维基尼娅牙都要咬碎了：“是，将军。” 维基尼娅迅速把通讯器摘下来，恶狠狠瞪纪淮一眼，不情不愿摘下通讯器，控制着不会损坏通讯器的力道，重重拍到纪淮手里。 “说吧，配不上英明神武将军的无名小卒，将军要你转述什么任务？”维基尼娅哼上一声，还是不服气。 她素来直来直往，还是憋不住心里的不满：“不过是脸容貌尚可，除此之外你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值得将军多看你两眼？” “啊，谢谢你，云云也说我好看，”纪淮羞涩，只挑好的听，认真回答，“不过我挺能打的。” “谁问你了？”维基尼娅烦躁嘲讽，“说正事，胆敢耽误将军的任务，我将取你首级，小卒。” “哦哦好，她需要你完成两件事，一件是……” 纪淮也不多磨蹭，根据自己的超强记忆力完整背诵云翩诚的话。 维基尼娅持怀疑态度：“没有遗漏吧？” “没有。”纪淮自信道。 “行，我去处理，你先暂且搁这待着，我把东西搞到手你再走，节省时间。” 维基尼娅当即打开光脑，一条紧急通讯歘地拍到联盟。 “哦哦好。”纪淮老实在一边待着。 维基尼娅快速交涉好，扭头终于用正眼看纪淮：“我问你，她现在在哪？安全有所保障吗？你们目前没发生过什么吧？” “在叛党A2师，没有保障，只亲过。”纪淮老老实实回答。 得到答案的维基尼娅暗骂自己就不该多余问一嘴。 想到纪淮的身份她就冒火，将军这才出事多少天啊？堪堪一个星际月，就被这么个家伙趁虚而入。 来路不明，不是什么高贵出身，没有一官半职，无所成就，只有一张脸和稍微能打的身手。 将军一定是被蒙骗了。 维基尼娅剜纪淮一眼，忽然抬眸看向纪淮身后：“来了一窝臭虫。” 她一抬手，星舰内部的墙壁打开一条缝，维基尼娅把手伸进去捞了把枪丢给纪淮。 “动手。”维基尼娅命令。 纪淮稳稳接住枪：“冲我来的，我身上有定位器。” “不重要，杀光，让我看看你的能耐。” “好。” 纪淮忽然有一种被伴侣娘家人审视的感觉，浑身充满干劲，迫切想要证明自己。 左手刀，右手枪，要的就是一个手起刀落，枪响人倒。 纪淮的清理效率和准星高到不可思议。 维基尼娅不悦盯着他看，对他好感度稍微上升。 也不多，大概从-100到-99那样子吧。 能打的小白脸而已，真不知道将军看上他哪一点。 维基尼娅在心里翻来覆去念叨很多遍，依然无法接受现实。 只是男朋友而已，又没登记，将军一定可以擦亮眼睛找个更好的。 安慰好自己，维基尼娅走到刚刚绞杀掉最后一个入侵者的纪淮身边。 “为什么不留活口审问？”纪淮远离脚下尸体流淌出来的鲜血。 维基尼娅不轻不重扫他一眼，军靴踢上尸体的枪，枪底有处特殊花纹：“雇佣兵而已，雇主绝对是将军的敌人，我心里有数，没必要审。” “阅历尚浅啊，小卒。”维基尼娅睨着眼看纪淮，越看越不顺眼。 “自己找个地板坐着休整吧，东西拿到你就可以滚了。” 维基尼娅抱着胳膊转身离开，走远几步顿住脚步，转身，恨恨凝着纪淮，嘴唇蠕动几下，几次欲言又止。 维基尼娅：“你得保护好她，乖乖听话没事别气她，她容易生气和烦躁，还老喜欢自己憋着，好好顺着毛，知道没？” 纪淮一怔，歪头，发自内心友好笑：“我知道的，谢谢你提醒，关心云云的都是好人。” “要你说？”维基尼娅冷哼，快步离开。 纪淮靠着星舰的墙，坐在地上，背靠墙壁，仔细听着云翩诚那边的动静。 云云她似乎……一直在战斗。 * 不久前，云翩诚尚且是埋伏联盟军的一员。 A2师分配的交战区不似A3师那般空旷，和当时虚拟作战时的环境差不多，方便隐蔽。 她所在的位置较为偏僻，与她分在一起的人也不过四个。 通讯器里传来A3师躁动和厮杀的声音， A2师却毫无动静。 嗡。 光脑震动。 作为心理医师，和普通士兵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她们拥有光脑，虽然不具有联络外界上网的权限，但可以内部通讯。 一条弹窗跳出来，来自A3师心理医师鹤来。 【鹤来】：他来了，小心身后。 谁来了？ 很快就有人给了云翩诚答案。 哧！ 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在云翩诚脑中炸响。 她猛然回头，只见一个陌生的男子手持一柄短刀，刚从一名士兵的喉管处拔出。 滚烫的血液飞溅，染在他的衣服上，溅射在他的脸上。 那男人眼神凶狠，似一头寻仇的恶狼，没有着急对云翩诚动手，动作迅疾，扑向别的士兵。 由于她们处于埋伏阶段，这些可怜的士兵甚至不敢放枪，生怕让联盟军察觉，然而拳脚功夫也不敌，很快便暴露要害。 云翩诚飞身扑上去，和那男人扭打在一起。 其余士兵起身拔腿就跑，全然不顾云翩诚。 云翩诚的余光扫过，没有太大触动，全心全意对抗面前这个男人。 方才没有注意，凑近了看，云翩诚注意到这男人的脸完全陌生，她没有见过，只是难以伪装的眉眼有些熟悉。 至于像谁，一时半会还想不起来。 男人的手劲极大，短刀在他手上十分灵活，熟悉的刀法让云翩诚想起来一个老熟人。 “艾格特. 格林。” 云翩诚精确叫出他的名字，眼睛微眯，避开刀刃用胳膊格挡着他的攻击。 听到自己名字的艾格特一愣，随后狞笑：“知道我是谁，你总该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艾格特手上用力，振开云翩诚的胳膊，翻腕刺过来。 “联盟内乱，你想分一杯羹。” 云翩诚迅速躲过，从腿间拔出短刀迎上去。 “我很意外，你居然亲自下场。” 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艾格特怒上心头，攻势更猛，招招直击要害。 “你既然知道我的姓氏，就没有一点触动？” 格林。 云翩诚认识的格林很多，拿不准艾格特说的是哪一个格林。 不过看艾格特现在的样子，八成没有认出她的身份，所以范围缩圈到贝卢城。 那里她只认识一个格林——赤蝎的首领，丹. 格林。 “丹……” 云翩诚以攻代守，全然不顾自己是否会受伤。 因为艾格特的身份很特殊，他是…… 潜逃已久的，尚未被缉拿的，星际规模最大的星盗组织一把手。 是她的老对手。 “哈。” 艾格特手上没停，格挡云翩诚的攻击，短刀的金属刀刃碰撞在一起声音极其清脆。 “承蒙你还记得他，程昀……” “我的弟弟虽然愚蠢，是个离家出走的理想主义者，但还轮不到你来杀！” “你，还是一整个贝卢城的欧文家，我都会一点一点，砸个粉碎。” 第72章 和违法乱纪的星盗没什么好说的，云翩诚神情冷峻，专注和艾格特对抗着。 作为一直没能被抓捕的星盗头子，艾格特的格斗术极好，饶是现在的云翩诚也只能应付过来暂且打个五五开。 但艾格特显然有些着急，毕竟增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到，而云翩诚有的是时间和他耗。 “云云……她凶我。” 纪淮软软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云翩诚分神一秒，手臂被捅了个对穿。 怕纪淮担心，一声闷哼被云翩诚咽在肚子里。 肾上腺素大量分泌，云翩诚打上头，伤口处不断流血，大脑却越发清醒。 “小淮，通讯器给她。” 云翩诚交代一句，提刀就上，流血debuff反而给她叠了一层狂暴，什么受不受伤她都不在乎。 她要把艾格特搞死在这里。 感受到云翩诚周身的低压气场，艾格特心里一惊，愈发兴奋，刀舞得更快。 “服从命令，纪淮转述。” 云翩诚抽空吩咐，直到刀刀不留情面，一刀扎上艾格特的肩膀，云翩诚才有空补充：“……通讯器还他。” 而后完全屏蔽纪淮那边的所有动静，全神贯注对抗面前的对手。 云翩诚几乎杀红眼，一手扣上艾格特的伤口，狠狠攒入，另一手举刀捅刺。 艾格特一手攥住云翩诚持刀的手腕。 他的手因为伤口的疼痛颤抖着，肌肉隆起要把云翩诚的刀推离自己的要害，另一手握着刀，迅速捅向云翩诚的腰。 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云翩诚从他身上翻下来，反手一刀划向艾格特的拿刀的惯用手。 哧—— 艾格特的衣服被梭开一个口子，血液顺着伤口滴滴答答滴在地上。 他不再恋战，周遭的脚步声也响起，那几个跑路的士兵带来增援。 艾格特小幅度摆头观察四周，找寻合适的角度极速逃离。 危险暂时解除，鲜血把云翩诚的左臂处的衣料全部染透。 血液顺着她的手往下滴落。 这场对抗云翩诚一点也捞不着好，身上还有几处较浅的伤口。 大脑一旦放松下来，激素水平降低，疼痛感便如潮水一般涌来。 怕自己的状态奇差引起纪淮担心，云翩诚用没有大碍的另一只手探到耳后，单方面关闭通讯。 医疗兵迅速就位，回到原处的士兵惊讶云翩诚尚且活着。 没有多废话，云翩诚暂时撤离埋伏区，退居二线疗伤。 速疗针效果虽好，但制作成本和难度较高，军中没有普及，只能用最基础的手法搭配特制缝合线进行紧急处理和伤口缝合。 云翩诚褪下一半衣物，任医疗兵给她进行伤口处理和包扎。 挺疼，真是矫情上了，看来还是最近伤受少了，疼痛阈值降低了。 又会多几条疤了吧，云翩诚想。 她的目光落到身上零散的缝合线上，这些位置很快就会有纱布等敷上去。 希望别吓着小淮。 最后一处伤口包扎完毕，云翩诚领了套新制服穿好，拎起枪就要回前线。 “等等，”医疗兵喊道，“你要不要再歇一会，这个特制缝合线发挥作用需要两个小时，你现在去容易二次受伤。” 云翩诚脚步一顿，侧过头来，点头：“我知道，多谢提醒。” 没缺胳膊少腿，都是小伤。 她匆匆向前赶路，远远就听到嘈杂的声音，当中还夹杂着许多枪炮声。 没有直冲上去，云翩诚穿梭在树影间，自寻隐蔽场所观察。 等等，打起来的是……联盟军和星盗？ 云翩诚早有预料星盗会下场，更何况她刚刚还遭到艾格特袭击，此时看到星盗加入混战并不意外。 意外的是这星盗似乎不太聪明，像是被什么人下达了错误指令两边撩火，最终迫使内乱的联盟统一战线一致对外。 艾格特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吗？怕是不见得。 还是说，星盗的内部也出了点问题？ 但只要能削弱星盗，别的问题都靠后站。 云翩诚在树上隐蔽架枪，向混乱的交战区瞄准。 砰！ 砰！砰！砰！ 云翩诚的枪法准到极致，星盗穿着与联盟军制服截然不同的衣服，俨然成了显眼的活靶子。 场上的星盗立即发现有人潜伏在暗处放枪，却被缠得厉害分身乏术。 终于，星盗难敌联盟军统一战线后的炮火，退回星舰上。 联盟军和叛党引领的联盟军暂时休战各自休整，在确定星盗被完全击败或者赶走前，他们都将携手抗击。 云翩诚从树上下来，回到队伍里。 被缝合线缝合过的伤口在药物作用下凉嗖嗖的，阵痛效果属实不错，暂时没有让云翩诚感觉到伤口撕裂的疼痛。 贝丽很快就找上门来，匆匆拉着云翩诚去干活，要分她两个情绪不太对劲的士兵。 云翩诚耐着性子给手头的士兵做心理疏导，身后却忽然围过来两位军官，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宛如保镖。 几不可查皱眉，云翩诚继续安抚士兵，顺手接过后勤兵送来的营养液，分上一支给面前的士兵。 饶是那两位军官站着压迫感太强，正在做疏导的士兵脸色发白，犹豫着说：“程昀……要不，要不你还是先别管我了，他们好像有事要找你。” “我晚点再来吧。” 云翩诚点头：“好。” 她转过头来，疑惑扫过这两位军官，站起身来：“有事吗？” “中将说有要事找你，请和我们走一趟。”其中一个军官说。 “可以。”云翩诚的目光停留在那军官手中蠢蠢欲动的手铐上，又挪开。 两名军官一个在前引路，一个在后面跟着，将云翩诚夹在中间，像是在看管要犯。 行至人少处，云翩诚问：“中将找我什么事？” “你涉嫌与星盗相关，中将点名要和你谈话。” 云翩诚：“我知道了。” 先前应该是在试探她是否心虚，一旦逃跑即刻扣押，手铐怕是都要戴在手上了。 只是孟巡找她的原因怕是并非如此。 她会不会和星盗相关，孟巡比她还清楚，且没必要扣这样一个帽子再把她叫过去。 云翩诚眉眼压低。 她倒要看看孟巡又想做些什么不老实的事情。 孟巡盯着光脑上弹出的任务失败标识，只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他派了整整48个人去追杀一个脱队的纪淮，迎来的结果竟是全军覆没？ 这么多人，连个小地方来的没接受过训练的人都处理不掉。 就算纪淮有云翩诚亲自指导，可云翩诚才去那地方多久，不至于养个二号云翩诚出来吧。 孟巡劝自己想开点，这波没干好虽然会得罪左世让他觉得自己没用，但好歹也得罪了云翩诚，说不准还会被纪淮追着砍。 算了，还是想不开。 孟巡关上光脑，毫无形象揉揉自己的头发，哐当把自己往椅子上一砸。 他看向电子门。 说起来，云翩诚应该快到了吧。 说将军将军到。 光脑弹出准入提示，孟巡点击通过放行。 孟巡咽了口口水，努力分析云翩诚的微表情，还没忘抬手把那两名军官打发走。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二人。 孟巡大脑飞速运转，当四面间谍肌肉记忆让他很快找到理由。 “关押主理的位置不由我经手，但我这几天已经摸出来了。”孟巡搓搓手。 “所以用这种方式把您带来，是打算借个由头让您去接近主理的位置，计划可以继续推进了。” 孟巡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一块芯片，放在桌上，轻轻推过去。 芯片在桌面上短暂滑行一截，精准停在云翩诚手下。 孟巡：“这是主理要我转交给您的，他说您看到自然就会明白。” “嗯。” 云翩诚把芯片收下，插入到光脑和手腕的间隙里，从孟巡的角度来看就像是插. 进光脑插口里。 孟巡笑：“那我着人关押您，还望别怪罪。” 芯片的确是主理给的，只是他稍微加工了一下其中构造，更改某部分功能。 “嗯。” 云翩诚走出房门，由刚刚接受到指令的两名军官继续押解。 她把头发拨到耳后，指尖不经意蹭过微型通讯器，把关了半天的通讯器打开。 * 纪淮听到通讯器一响，迅速从地上起来，盘腿坐好，仔细听云翩诚那边传来的声音。 一直不说话啊……纪淮耷拉着眼，屁股向后挪，直到靠墙为止。 纪淮想找云翩诚说话，可他又怕云云现在不太方便。 他现在在维基尼娅的办公室里，被分配了一个现眼的小角落，用维基尼娅的话来说，这叫不占地方还方便看管。 纪淮不是很有所谓，反正他也没有要伤害谁的意思。 维基尼娅还在回复通讯。 纪淮听着大概是在说两师都遇到星盗突袭，暂时和叛党统一战线对抗星盗，现在两边都在休战，没有要继续动手的意思。 于是维基尼娅干脆下令原地休整，随时准备抗击星盗。 在一致对外这一方面，叛党和联盟军高度统一。 维基尼娅挂断通讯，繁忙的光脑又跳出一条讯息。 粗略扫了一眼，她终于纡尊降贵分给纪淮一个眼神：“那谁，将军要的东西明天才能到，我办公室恒温，你自己凑合一晚，明天拿到东西就滚。” “另外，记得替我向将军问好，表达我最诚挚的衷心与敬意。” “最后，不要让我抓到你和她告状。” 纪淮眨眼：“我知道了。” 就告状。 通讯器另一边，云翩诚一字不落听了个全程。 云翩诚：。 第73章 日暮轮转，斗转星移。 次日下午，联盟军和叛党依然在胶着，星盗时不时杀回马枪偷袭放冷枪，三方势力咬在一起按兵不动。 趁着这个机会，纪淮收到维基尼娅加急要求送来的芯片，戴在身上即刻启程去找云翩诚汇合。 顶着维基尼娅丝毫不加掩饰的敌意，纪淮悄摸偷吃两口，发现越吃越多，心道这真是个不错的产粮器，狠狠续了一波能量跑路。 为避免被卷入战场，纪淮溜着边绕开交战区，往A2师所在位置跑。 四下无人，纪淮跑得气都不喘，终于按捺不住心思。 “云云，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云翩诚此时正坐在纯白的看守房看书，闻言点击光脑修改监控：“嗯，小淮。” “都拿到了？”云翩诚问。 “拿到了哦，”纪淮听着云翩诚的声音，笑意不自觉就浮现在脸上，眉眼弯弯，“我现在要去找你，可是我没在交战区附近感知到你。” 话音一转，纪淮委屈起来，声音压得低低软软：“维基尼娅是不是不喜欢我，她凶凶的，明明我什么都没做。” 云翩诚：。 得亏你还什么都没做。 云翩诚：“没有，不只是针对你一个。” 云翩诚：“来A2师星舰。” 维基尼娅平等讨厌每一个在她身边的人，在纪淮来之前，孟巡一直是她的头号眼中钉，这一切云翩诚都看在眼里。 反正没打起来，维基尼娅也是正直到极点的性子，不会下暗手，因此她也就没干涉。 “云云……我好想你。” 纪淮黏糊着嗓子，嘟囔道：“我已经有一天半没有见到云云了。” “云云为什么会在星舰呀，前面在打架诶。” 云翩诚眼皮都不抬，话语里没有一丝起伏：“哦，我涉嫌与星盗相关，被关押起来了。” 似乎她说的只是一件窸窣平常的事情。 “什么？！” 纪淮怀疑听错了，面色一瞬间沉下来，随后怒上心头：“孟巡怎么敢！” 不过多磨蹭，纪淮直接丢掉维基尼娅送他的枪，变成小白团子，把芯片塞进身体里，全速前进。 “来找我，别动手。”云翩诚说。 她等上片刻，没有听到纪淮说话，但她知道纪淮听进去了。 关闭监控修改程序，云翩诚把书翻过一页。 上面是一个炭笔手写的地址——孟巡告诉她后，她又用系统监听确认无误的地址。 对于这次任务，云翩诚最摸不透的就是孟巡。 明明可以直接告诉她主理人位置却非要多此一举关押她，偏偏还不没收光脑。 以穆林为首的永和会叛党、突如其来的星盗、没被孟巡找到的高层内鬼和维基尼娅代表的联盟方。 孟巡到底在充当什么角色？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事后审问一番。 云翩诚合上书，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脑海里开始给这处地方建模，规划去“营救”主理人的最佳路线。 这条路上绝对不可能毫不设防，而她现在手上没有武器。 根据联盟星舰设计法规定，星舰上不允许安装枪械，因此在星舰出自联盟之手的前提下，她面对的一定会是带着武器的活人。 那就好办了。 纪淮没有让云翩诚等上很久，只是看守房的门过于紧闭，房内又没有窗户，在不强行破门的情况下，纪淮实在进不来。 纪淮在门口团团转，最后黑眼睛一转，故技重施，又寻了个地方藏起来。 云翩诚在通讯器里听到纪淮蛄蛹的动静，眼神温柔一瞬，去门边按下呼叫铃：“你好，续一管营养液。” 看守者早就被打过招呼善待这位，忙不送回复：“好的，稍等。” 小机器人咕噜噜的滚轮声在安静的走廊里响起，纪淮一眼锁定小机器人，躲到它身上。 小机器人停在云翩诚房间门口，电子门上打开一个小口方便交接营养液，纪淮见机立即蹿进去，只留下一道肉眼无法分辨的残影。 好耶！小淮成功和云云汇合！ 云翩诚伸手去拿营养液，用手挡住纪淮的身体，纪淮黏住她的手掌，和营养液一起躺在云翩诚手中，随她一起离开。 再次替换监控，云翩诚把纪淮双手捧起。 纪淮扭扭毛茸茸的身体，小巧的芯片从他身体上挤出来，掉在云翩诚手心。 云翩诚刚要伸手去拿，却见纪淮向前挪上一点，把芯片压在身下。 纪淮眨眨乌黑的圆眼睛：“云云不夸夸我吗？” “很棒。”云翩诚张口就来，抬手要把纪淮挪开，去拿他身下的芯片。 可纪淮就像是长在她手心上一样，完全没法撼动。 感受到被敷衍的纪淮不高兴眯起眼，讨价还价：“云云都没有想我，所以我还要一个亲亲。” 云翩诚心道反正是小白团子，也没什么心理负担，把纪淮举到唇边，在纪淮毛茸茸的脑门上印下一个轻吻。 可谁知，在刚刚触及到绒毛的时候，面前小小的一团忽然被巨大的一坨身影取代，重重压下来。 云翩诚毫无防备，后退一步装上床，跌坐在床上。 纪淮捏过芯片攥在手里，靠近床边，单腿曲起跪在床上，整个人覆身上去，送上自己的唇。 他轻轻扣上云翩诚的后脑勺，加深这份唇齿相依。 湿润的感觉停留在唇间，被压在身下的不适感让云翩诚觉得纪淮一直在挑衅，甚至压过了羞涩和茫然。 她狠狠咬上一口纪淮的嘴唇，满意听到他的一声闷哼。 云翩诚扣住纪淮的肩膀，用力一推，纪淮顺从配合翻了个面，让云翩诚居高临下压在他身上，揪着他的领子亲吻。 纪淮爱死这种感觉了。 没有别人的小房间，他被他最喜欢的人压在身下亲吻。 头有点晕乎乎的，红晕爬上纪淮的脸，连睫毛都开始湿润。 他感觉有一团火在他身上灼烧，四处游走，让他的四肢发麻，有一种在过电的感觉。 攥紧的拳被云翩诚的手指撑开，蛮狠和他扣在一起。 纪淮甚至不知道云翩诚是什么时候松开他的手，又是什么时候取走那枚芯片的。 他只知道有奇妙的反应在身上出现，他先前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现在只觉得憋得难受。 云翩诚有所察觉，抚摸着纪淮的脸，吻去他的生理泪水，眼神在纪淮尴尬的部位扫过，从他身上离开，整理好衣服，兀自站在一边。 芯片被她捏在手里，插进光脑的槽口。 虚拟屏弹出。 【权限已扩展，是否开启？ 】 “要继续下一步计划了。” 云翩诚没有现在点击开始，轻咳一声，压下嗓音中的怪异感，正经看向电子门。 “唔……” 纪淮还没缓过神来，本能跟随云翩诚的指令，从床上坐起身来。 云翩诚甚至不敢回头看纪淮，只要她一回头，一定会对上一双朦胧的水光潋滟的双眸，唇上还有她肆虐的痕迹。 再多来几次，她真的会控制不住把纪淮办了。 好在纪淮并没有让她为难，很快就调整好自己，忽视还在冒热气的脸，整个人都端庄稳重。 纪淮走到云翩诚身边，接收云翩诚的指令：“破门，和我走。” 砰！ 纪淮一拳打穿电子门，扣住皮冻边缘，手臂用力。 咔，咔咔。 电子门不堪重负向内凹陷，终于小于门框，被纪淮连根拔起，丢到路上。 呜~——！呜~——！ 走廊的白光立即被红光取代，不断闪烁，急促的警报声拉响，刺激着人们的神经。 纪淮没有冲出去，而是认真注视着云翩诚，等待下一步指令。 咚咚。 云翩诚向前走两步，敲墙。 云翩诚：“这里，墙板拆下来。” 纪淮的拳头和云翩诚话语的尾音一同降临，击碎墙板。 云翩诚取出墙板里的枪，在手上点亮一下，左右观察走廊情况，向右冲锋。 纪淮从破洞边缘也捞出一把枪，跟在云翩诚身后。 急促的脚步声从两边响起，云翩诚跟随脑中的地形建模飞奔向扬.瓦伦的所在地。 反正是该暴露了。 云翩诚手指翻飞，使用许久没用过的阅后即焚，收件人扬. 瓦伦，信息空白。 光脑自带的程序捕捉到扬. 瓦伦的信号接收频段。 确认扬没有被转移位置，云翩诚再次提速，正面撞上卫兵的枪口。 身体反应比大脑更快，云翩诚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一边躲避弯折，抬手就是几连射击挨个送走。 砰！砰砰砰！ 纪淮架枪肃清跟在身后的人，充当云翩诚最灵活的后盾。 云翩诚用力一蹬墙，大腿肌肉呈现流畅有力的肌肉形状，借力调整自己的重心和姿势，提速继续冲刺。 她的手指继续点击光脑，虚拟屏再次探出。 【权限已扩展，是否开启？ 】 大部分人都在交战区，来围堵他们的人并不算多，碍于在星舰内部，武器也都很常规。 约莫解决了三波人，云翩诚终于突破到一间房门口，仅一个眼神，纪淮立即上前暴力拆门。 咔。 砰！ 门被拆卸下来丢到地上，扬.瓦伦的胖脸出现在她面前，云翩诚毫不犹豫点击虚拟屏上的【是】。 “你们在做什么？来人，给我拿下！” 克拉雅带着巡逻兵姗姗来迟，大手一挥，身后乌泱泱的人立即呈包围态势团团围住这片小地方。 云翩诚闻声回头。 与此同时，各行星天幕上弹出巨大虚拟屏，街头巷尾的虚拟屏权限被取代，所有人的光脑也在一瞬间被接入。 上面播放的场景不是别的，正是云翩诚携纪淮营救失踪的联盟主理人扬. 瓦伦。 而内鬼克拉雅，此时正将二人围住。 另一边，处理完事情一身轻的维基尼娅终于前往战场，一出场就吸引了全交战区的目光。 叛党士兵立即失了魂，怔愣看着本该出现在自己阵营的新任元帅。 “诸位，”维基尼娅朗声道，眼底是压抑不住的疯狂追捧和欣喜，“抬头看看天幕吧！” 第74章 “这什么情况？” “克拉雅. 拉伊尔大人是叛党？我的天，我之前还挺喜欢她的。” “不是，这什么情况？他们到底在哪？” 叛党士兵难以启齿，最终还是有人站出来。 “这是……A2师星舰。” 交战区一片嘈杂，士兵们纷纷抬头看着天幕，生怕克拉雅带着身后的人一拥而上，把他们敬爱的主理人撕票。 克拉雅茫然看着自己光脑上弹出来的虚拟屏，和自己的脸打了个照面。 云翩诚把虚拟屏挪到一边，直播视角随之更改，克拉雅立即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被钉在叛党的名牌上挂出去了！ 身后的巡逻小队见状况不对，立即后退几步和克拉雅划清界限，生怕和叛党拉上关系。 克拉雅一时孤立无援，气极反笑，她说怎么穆林那些人一个个都龟缩在首都星不来前线，合着把她当枪使呢。 “克拉雅，我待你们拉伊尔家族不薄，你为什么……” 扬的胖脸上满是痛心，官方盖章克拉雅的叛党身份。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 克拉雅嗤笑一声：“你当真待拉伊尔家不薄吗？扬. 瓦伦，你的胃口根本喂不饱。” 她转向云翩诚：“我不管你是谁，现在，把镜头对准我。” 云翩诚从没见过这么匪夷所思的要求，但依旧照做，挪过虚拟屏，放大特写。 克拉雅的目光满是怨毒：“你们都当我是小丑，看不起我，要把我推出来。” “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扬.瓦伦，这份名单你听着。”克拉雅冷着脸。 “对云翩诚下黑手是穆林的意思，扎维克私下养兵打着平息叛党的名号招兵，现已被……” A2师星舰办公室里坐得稳如老狗的孟巡疯狂敲着光脑。 关不掉，直播怎么关不掉。 那份芯片他明明做了手脚！ 完了。 孟巡绝望往椅子上一靠，像个失去梦想的咸鱼，一点一点往下滑。 克拉雅的后半句话随后传出：“……左世接管，绑架你的人也是左世安排的。” 孟巡又活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直起身来 还好他存在感低，只在穆林面前抛头露面，克拉雅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左世那边看到消息要和他动手也有个时间差，一切都来得及。 不过看样子云翩诚应该知道他背地里在使绊子了，连他给的芯片都不愿意用。 回头得想办法负荆请罪了，孟巡挠头。 克拉雅还在继续输出：“扎维克还涉嫌谋害云光远和程耀，最近没看到扎维克蹦跶，应该是被维基尼娅处理掉了吧。” 群众沉默一瞬，立即哗然。 云光远和程昀两夫妇几乎是作为开国元勋的存在，支离破碎的几大星系是在她们手下联合起来形成联盟，再根据术有专攻，交由扬. 瓦伦管理。 而今日居然有人为了一己私情，去谋害两位战功赫赫的元老！ 首都星报社的简讯和报道一篇接着一篇，口诛笔伐剑指永和会，群情激奋。 前些日子克拉雅动用家族实力制造的舆论不攻而破，支持永和会的权贵见势头迅速发布公文划清界限。 【他们还敢暗害云翩诚将军，她们一家为联盟鞠躬尽瘁，这些恶心的臭虫简直不择手段！ 】 【维基尼娅现在在哪！还不快捉拿叛党千刀万剐！ 】 【偿命！偿命！偿命！ 】 恶毒的咒言在直播弹幕上刷得飞快，克拉雅呼吸一滞，抬手挪开虚拟屏，不再去看。 她深呼吸一口，平静看向扬. 瓦伦。 而后忽然目眦具裂，从腰间拔枪，抬腕就要射杀扬.瓦伦。 云翩诚一直紧盯克拉雅，对于这位老同学她再熟悉不过，克拉雅有几斤几两她清清楚楚。 几乎是在克拉雅有异动的同时，云翩诚就已经闪身而上，夺枪制服一气呵成。 她向巡逻兵伸出手，半天没等来响应。 纪淮见状一肩膀把不懂事的巡逻兵撞开，从巡逻兵腰间扯下手铐递给云翩诚。 咔。 克拉雅已被完全制服。 云翩诚的动作实在是快，快到让克拉雅恍惚中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多年前她还在上学时，就被某个不近人情的讨厌鬼摁在地上过。 可那个讨厌鬼，明明死了啊。 云翩诚站起身来，扯着克拉雅的肩膀把她拽起来，推到巡逻兵手里。 巡逻兵十分上道，一左一右来上两人，严加看管住拳脚功夫一塌糊涂的克拉雅。 哒。哒。哒。 走廊里又响起脚步声，不紧不慢，脚步略有些沉。 所有人停下动作，向声音的来源行注目礼。 扬.瓦伦此时还没被松绑，双手拷在身后，手铐又连在房间内，只能走到门边，探出脑袋去看。 艾格特手里拿着短刀，就这么和乌泱泱一堆人打了个照面。 情报有误？ 鹤来和他说的是程昀被扣押在这，已帮他处理好巡逻兵，让他直接来动手就行。 艾格特一路潜藏着过来，的确没看到有什么巡逻兵，这才放心下来露面。 扬瞳孔微动，完全没有料到这位不速之客，这短暂的情绪变化被纪淮精准捕捉，报告给云翩诚。 却见云翩诚的目光早已在观察扬. 瓦伦。 艾格特意识到不对转身就跑，谁知增援比他想象中更快，来堵走廊的甚至不是巡逻兵，而是架着轻型能量枪的特殊士兵。 调兵遣将的孟巡深藏功与名。 “哈。”艾格特气笑了。 他被自己一手培养的孩子阴了。 “各位，我只是误入的原住民，现在就走。” “还不快拿下！死生不论！叛党勾结星盗，你们面前的正是星盗头子艾格特. 格林。” 艾格特的声音和扬. 瓦伦的声音同时响起。 很好。 他又被背刺了，艾格特弹射起步，直扑扬. 瓦伦，要把他刺死在这。 云翩诚立即上手和他扭打在一起，直播视角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晕3D的人已经在不适了。 这次的云翩诚手里没有短刀，但纪淮也不是吃素的，见有人敢在他眼皮子下面对云翩诚动手，怒上心头直接冲上去。 管你什么速度和招式，在绝对力量的压制下都无法奏效。 纪淮揪住艾格特，狠狠砸到一边。 艾格特只觉得天旋地转，随后脊柱发痛。 艾格特需要时间调整自己，可毫发无损的纪淮不需要。 由于没有云翩诚的命令，纪淮没有直接杀死艾格特，而是快速上前，踩断他的手脚。 云翩诚护在扬身前，见危险接触，转过身来，反问扬：“主理，可以解释一下吗？” “为什么在艾格特.格林每次出面用假面容的情况下，还能精准认出他吗？” 两句话拉回直播外群众的注意力，讨论起这个陌生面孔。 【不是，这人是谁啊？她从什么立场问的？ 】 【是啊，没见过啊。 】 【等等，没有人觉得她给人的感觉很熟悉吗？ 】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扬背后发凉，没想到自己衷心的下属在此时用致命的问题和他犯难。 “因为……”扬快速思考着措辞。 “因为你见过艾格特的这张脸，你们私下联络过无数次，纵容他为非作歹，还帮他从联盟监狱里捞人，否则星盗早就被云翩诚将军一锅端了。” 鹤来闲庭信步溜达过来，抬手把虚拟屏上的文件隔空投递给云翩诚。 “我说的对吗，主理人先生？”鹤来偏头看扬. 瓦伦一眼。 扬.瓦伦面色一白，为自己辩白：“这些都是你伪造的，你和永和会的叛党是一伙的。” “我行得正做得直，从来没有做过对联盟不利的事情，这么多年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云翩诚自动屏蔽扬. 瓦伦说的屁话，接受文件，扫过几眼确认无误后，直接挂到直播间。 鹤来懒得多费口舌搭理扬. 瓦伦。 毕竟她知道，证据比空洞的语言更具有说服力。 看到直播间的文件推送，鹤来知道这是云翩诚终于松口要和她合作的意思。 “文件里有扬.瓦伦收下艾格特.格林好处，答应合作给予好处的详细通讯记录、伪造公文、会面视频等，全都可交由专业人士进行鉴定，绝无作假。考虑到部分人的整理和推理能力较弱，文件末附上完整逻辑推理链，方便各位翻阅查询。”鹤来说。 “除此之外，请大家看文件夹置顶文件，这是扬.瓦伦联合艾格特.格林，密谋暗害开国将军云光远、程耀的全套计划和证据。” 鹤来偷瞄一眼云翩诚的脸色，感觉情绪还算稳定，继续说：“扬. 瓦伦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政治家，担心云光远程耀夫妇功高盖主，威胁到他的位置，便出此计策。” “死人，是不会篡位的。” “可你偏偏手下没人可用，又盯上云翩诚的军事才能，精心编制谎言让她帮你干活，还用父母的死亡真相钓着她，啧啧啧。” “啊，现在又想让她帮你除掉内鬼，再连同她一起除掉，坐拥一整个已经拥有星际和平条约的联盟。” “你真坏。”鹤来摇头总结。 当事人云翩诚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但凡有些波动都被心细如发的纪淮发现，团吧团吧塞到嘴里，吃得连渣都不剩。 至于有关于父母这一部分真相，其实她早就有所猜测，只是缺少证据。 比穆林等人还要高层次的、更能隐藏的联盟高层，可不就只剩下主理人——扬.瓦伦。 更何况这么多年这么多场仗打下来，云翩诚多多少少也察觉出来些不对劲。 譬如行踪的泄露、星盗的突然反扑、查不到来源的伏击。 鹤来不再多话，微笑着向云翩诚行军礼：“想必大家对我的身份和以上文件真实性存在质疑，请容许自我介绍……” “我是鹤来，星盗的二把手，携全套证据和全体星盗前来，向已故元帅云翩诚投诚。” 第75章 直播弹幕都停滞了。 而后潮水一样涌来。 联科部甚至派出人手动用新科技帮助星网维修部门抢修，保护在猛烈信息流冲刷下岌岌可危的星网，不让这场信息量爆满的直播中断。 【啊啊啊啊啊将军！将军！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 【她没事！ ！ ！ 】 【恭迎元帅归来！ ！ ！ 】 【恭迎元帅归来！ ！ ！ 】 【恭迎元帅归来！ ！ ！ 】 【唉唉唉你们都冷静一点，谁都没见过将军长什么样，谁知道是不是叛党或者星盗派出来的，让子弹再飞一会吧】 【不是都捶成这样了，你快去看隔壁，身份对比帖子已经挂出来了！ 】 【我X不对，你们快看那是谁！ 】 【啊啊啊啊！ ！ ！ 】 挺拔的身影带着一队精锐从走廊另一端走出。 为首者正是现任元帅维基尼娅.沃克。 早在直播刚刚开始的时候，维基尼娅已经着人备车，赶往A2师星舰。 路上维基尼娅也一直盯着直播进展，同步发布通缉令抓捕首都星遗留高层内鬼，配合之前统计的名单要一网打尽。 同时下令调遣A1师包围叛党A2师星舰，以防有异动。 现在时间卡得刚刚好，是时候由她出场，给将军一个最酷帅的回归证明。 维基尼娅在云翩诚面前站定，努力克制眼神中的狂热，极力木着自己的脸，向云翩诚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将军，您最忠实的副官，维基尼娅.沃克，已就位，请指示！” 没有面具作为阻隔，云翩诚难得露出浅笑：“好久不见，维基尼娅，你做得很好。”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了。” 纪淮哀怨站在一边，云云对别人笑了，还是讨厌他的维基尼娅。 察觉到纪淮的视线，维基尼娅不动声色回了个不屑的眼神。 “我应做的。”维基尼娅面上正经无比，正色回复。 实际几乎要发出尖锐爆鸣声。 不仅见到云翩诚的真容，还收获一个笑容，维基尼娅感动到几乎要落泪，决定把星历的每一个今天都当纪念日来过。 【还有什么话说吗兄弟，维基尼娅都来盖章了，她什么含金量你还不知道吗？ 】 【没话说了！我要开始叫了！ 】 【啊啊啊啊啊啊】 弹幕彻底疯狂，满屏幕都是【恭迎元帅归来】。 交战区的士兵也要疯了，不管是A2师还是C21师。 谁敢想一直累死累活给他们做心理疏导的随军就是“已故”元帅云翩诚啊！ 抓高层内鬼和他们这些被蒙住双眼的小喽啰有啥关系，所有叛党集体倒戈，投向联盟军——虽然大部分本来就归属联盟军。 厄休拉摸着下巴，心道她眼光真好，随便挑了个助理就是元帅。 祝晴等人完全沉浸在震惊里。 她颤颤巍巍，只有借力帕齐拉才能勉强站住：“你是说……程昀姐姐其实就是云翩诚，而鹤来姐姐是星盗？！” 帕齐拉冷静分析，安慰道：“投诚了，应该不会当星盗。” 祝晴：“我在意的是这个点吗姐姐！” 许磁则是完全愣住，看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原来是元帅啊，怪不得那么优秀，那么吸引人。 只是他没机会了。 远在一个多个星系外，x-176星，贝卢城。 广场中央围了一圈人在抬头看天幕，奚琏带着欧文家的人维持秩序以防发生踩踏事件。 只是所有人都忍不住分心去关注直播。 拜托！那可是战神云翩诚啊！隐姓埋名在贝卢城生活三个星期的云翩诚！ 南洋扯着莉亚，毫无形象吱哇乱叫：“啊啊啊啊啊啊姐姐姐姐！我就说姐姐为什么会有那么坚实的臂膀！” “我是她教的崽啊啊啊莉亚你听到了吗！我就说她怎么敢笃定元帅没死和元帅的计划，合着她自己就是啊啊啊！” “呜呜我怎么没和她要个签名照啊，我错过了！她以后是不是不会回来了。”南洋经历大喜大悲，一个头锤撞到莉亚怀里，对莉亚造成一万点伤害。 莉亚表情扭曲一瞬，拍拍南洋的背：“你还不了解云将军吗？她从来不撒谎。” 南洋一秒收拾好情绪：“诶嘿。” 不远处一直盯着的南洋父亲南柯也松了口气，云将军活了就好，未来都会和谐和平，南洋也不会要死要活哭着要去前线。 奚琏“嚯”上一声，觉得自己能和云翩诚切磋上得到指点还真是幸运。 秦音愣愣站在一边，目光却寥落看向尔尔诊疗室。 程昀走了，尔尔的诊疗室谁来开呢？ * 直播还在继续。 云翩诚举起枪，指向被纪淮废了手脚动弹不得的艾格特：“星盗首领艾格特. 格林，带下去审问，不日公开执行枪决。” 艾格特咬牙切齿，怒目瞪视，却奈何不得。 “你要杀了我吗？云翩诚。”被巡逻兵看管许久的克拉雅十分不满自己被忽视。 “我以为你面具下是一张丑陋的脸，被毁容才不敢见人。” “云翩诚，”克拉雅从嗓子里挤出两声低低的嘶吼，“我一直都想摘下你的面具看看，但我打不过你，我处处都比不过你，我讨厌死你了。” “你不必审判我，我既然站错了队要害你，你直接处死我就好。” 云翩诚眼皮都不抬一下：“我不会直接处死你，我会查清楚你到底做过哪些事情，给你最公正的判决。” “我不要！” 克拉雅尖叫：“我要你杀了我，你杀了我！我要你打破自己道貌岸然的原则！看着你的丑态去死才是我最享受的事情。” “带下去。”云翩诚不再听。 巡逻兵把克拉雅拖走。 云翩诚：“至于你，鹤来……” “哎，先听我说两句啊。”鹤来笑。 云翩诚不语，只是看着她。 知道这是默许的意思，鹤来说：“我和你说的故事都是真的哦，只有关于程昀这个名字我撒了点小谎，你不会介意吧？”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混进星盗里边拿到这些证据，你对弃暗投明不辜负程耀将军的小可怜友好一点嘛~” “我承诺给你最公正的审判。”云翩诚说。 啪。 鹤来打了个响指：“那就够了，谢谢你啊程昀，这一次，我不当逃兵啦。” “回头见，”鹤来俏皮挥挥手，就近找了个士兵，“把我带下去吧，我很自觉的。” 内鬼、星盗头子、星盗卧底卧底全都送走，场上只剩下身份最重要的那位。 云翩诚轻轻一眼瞥向维基尼娅。 维基尼娅会意，快步走上前去，押住被叛党绑好的扬.瓦伦。 “根据联盟法典第一章第十五节第三条，主理人扬. 瓦伦危害联盟安全，程度极其恶劣，按律例废除主理人身份，即刻扣押，待联盟最高法院审判后处刑。” 云翩诚不带任何个人感情成分宣判。 云翩诚：“主理人一职空出，人选日后重新选举。” “将军。”维基尼娅喊住云翩诚。 云翩诚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这是属下近期整理的所有联盟高层相关信息和表现，以及与首都星政客、各方势力之间的关系。” 维基尼娅关掉直播，调出一份文档，却在选择收件人的时候卡壳一下。 最终，手指点上那个黑了一个月的账号，传输过去。 云翩诚把直播挪到一边，切换系统接收文件，重新点亮账号。 简单浏览一遍，云翩诚关闭文件，皱眉：“你的意思是……” “将军，属下认为，联盟高层的酒囊饭袋没有一个人能够担得起这份责任，放眼望去只有您可以。” 维基尼娅当众表达看法，联科部很有眼力见发送一则民主投票。 上面是所有没有收到通缉令的联盟高层姓名。 云翩诚的名字被新增添在榜首。 “你愈发放肆了，维基尼娅。”云翩诚不轻不重说，听不出来喜怒。 维基尼娅心里打鼓，知道这种僭越之举会引来云翩诚不悦，但她坚持自己做得没错。 联盟高层没一个能打的，这位置反贼都能坐，凭什么英明神武的云将军坐不得？ 维基尼娅垂眼，就算被讨厌也认了：“属下认为这是正确的事，还请将军见谅。” “我没怪你，维基尼娅。” 云翩诚正视直播虚拟屏：“听我一言，诸位联盟同胞们。” “联盟高层吸血的蠹虫已经被拔除，我将变革联盟结构，废除已有高层议会，重新选拔联盟议会成员，平衡成员性别比例，涵盖已成年后各星系、各行星、各阶层，扩大基层成员数量。” “每一项重大决策都将听取联盟民众的意见，汇总交由议会成员提出，整理分类后审议，最终开会表决通过执行，会议过程全程直播，接受广大群众监督。” “此外，我会变革兵役制度，强制兵役更改为自愿报名。” “我将为联盟带来和平与荣光，烦请各位同胞不吝啬手中的票选，为我投上宝贵的一票。” 云翩诚结束发言，面对直播虚拟屏深深鞠躬。 管理员立即点击投票开始，限时24星际时。 战功厚到能筑城墙的战神一朝复活，端掉包括原主理人在内的高层蠹虫，还平复最大规模的星盗。 桩桩件件堆叠在一起，化为一张又一张票选，送云翩诚断崖式荣登榜首。 猝不及防开始竞选，幸存联盟高层来不及准备，哪怕投入大量人脉和金钱去买票选，也比不上云翩诚实打实的军功，和她父母为联盟辛苦付出的不公结局。 没有等待投票截止，云翩诚向维基尼娅点头：“此战告捷，回首都星。” 维基尼娅：“是！” 她传令下去：“ A1师A2师搜寻星盗，投降受审不杀，其余就地击毙。其他人，随我将要犯押送回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正文完】 第76章 终于结束了啊。 云翩诚坐在从首都星调配来的小型星舰上，等待空间跃迁的到来。 属于“云翩诚”的账号彻底恢复使用，她翻看着自己一个多月前给维基尼娅发的信息。 云翩诚早就预料到这次任务会出现一点意外，因此和维基尼娅约定过暗号。 就是那枚本该交给维基尼娅的微型通讯器和那句“服从命令”。 执行任务前她就知道，所有人都不可信，除了维基尼娅和那群父母辈的科研脑袋。 哦，现在还多了个纪淮。 小房间里还有维基尼娅，纪淮不能变成团子，只得抢占先机挨着云翩诚挑最近位置坐下。 “云云很累了。”纪淮说。 云翩诚没有否认，只是说：“要跃迁了，小淮。” “我带你回家。” 维基尼娅牙都要咬碎了，狠狠盯着纪淮，要不是安全座椅禁锢着她，高低要去云翩诚面前刷存在感。 空气又开始向内挤压，空间扭曲的窒息感席卷众人的五脏六腑。 能量生物纪淮表情毫无变化，云翩诚也不过是脸色苍白一瞬，维基尼娅光顾着生气，没空搭理反胃感。 什么跃迁后遗症，一定是因为看到纪淮生理性不适。 星舰很快在首都星着陆，维基尼娅提前安排过人来迎接。 纪淮紧紧跟着云翩诚上车，警惕睨着维基尼娅，生怕她要棒打鸳鸯。 浮空列车把云翩诚和纪淮送回云翩诚在中央城的房产。 门禁扫过云翩诚的光脑，语音温柔，播报一声“欢迎回家”。 云翩诚把纪淮领上电梯，顺便把纪淮的账户信息登记好，开放房屋权限。 她住在这栋楼的37层，一梯一户，整个大平层都是她的。 家政机器人一直有在好好干活，房内一尘不染，直接就可以入住。 “进来吧。”云翩诚说。 屋里没有男士拖鞋，纪淮反正不会生病，脱了鞋光脚踩进来也没关系。 一套房，只有两个人，没有别人。 看着云翩诚的背影，这个概念出现在纪淮脑中。 他哒哒哒走上前去，从身后抱住云翩诚的腰，把下巴搁置在云翩诚的颈窝。 云翩诚被他的脑袋蹭的有些痒，轻轻推开纪淮的头，对上一双委屈的眸子。 “乖，等会。”云翩诚说。 她打开光脑，直播早已关闭，竞选投票界面还在首页挂着。 尽管时间还没到达24星际时，但联盟允许投票的账户都要求实名，她的票数早在2星际时前就已经超过联盟登记人口总人数一半。 现在已经增长到80%，触发投票截止机制，云翩诚成为下一任主理人已是板上钉钉。 云翩诚走向冰箱，取出一个多月前买好的低度数鸡尾酒。 她拿起两罐，其中一罐递给纪淮。 “来喝一杯吧，小淮，趁我还没开始上班。” “我还没喝过酒，一直想尝尝。” 纪淮接过鸡尾酒，扫了一眼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酒精度数，笑：“好哦。” * 此时的孟巡正在微型星舰上连夜写辞职信。 投票结果他都看到了，等明早云翩诚一上任，辞职信就会定时发送到云翩诚光脑上。 等云翩诚看到信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贝卢城了。 简直是完美的计划。 孟巡敲着光脑，有些乏了，十指交叉伸了个懒腰，手指骨节噼里啪啦作响，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骨质疏松。 他把辞职信从头到尾翻上一遍，检查有没有手误敲错的字。 【致我亲爱的英明神武的长官，哦现在应该是主理人大人了： 我要辞职了，请不要想念我，而且如果真要定我的罪请来贝卢城抓我，我要去守尔尔诊疗室。 不过我说真的其实我啥也没干，扬让我去卧底我就去了。 好吧我知道你不信，其实我是想接近左世，不管是谁干的坏事我都扣他脑袋上，我知道你不爱听故事，那我就简单讲讲。 我是扎莱家的私生子，赫瑟尔一直很照顾我帮助我，我的天她就是天使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左家想和扎莱家联姻，并派遣出极品渣男——左世他弟弟，赫瑟尔不喜这哥们，这哥们品行不端私生活混乱，于是她假死卷铺盖带秦音跑路到了贝卢城，我安排的。 嘿你还真别说，咋你们都往贝卢城跑，那我也要去。 我心里怎么想怎么不痛快，那哥们还是个嘴臭的，我就恨屋及乌想一块料理左世，你们左家都别想好过。 该办的事我都办了，芯片也是直播芯片，虽然我给自己添加了份权限，但总归没耽误您任务，还望见谅。 其他的异常，你就当我是为了伪装做的努力吧，可累死我了唉。 综上：我要带着财产去贝卢城养老了，我就想当个无所事事的富二代，不想掺和什么内斗，要是赫瑟尔没死就好了，她就是天使。 ps：你说会带我找尔尔的，不准食言！ 】 孟巡点头，这封信简直完美。 安心睡觉去了，一会他就要降落在贝卢城。 * 贝卢城里。 科菲甚至都没来得及对上敌人，云翩诚那边就已经采取行动终止对战，所有义务兵被星舰集体遣返送回。 谁知刚一下星舰，科菲就和一个难得一见的人对上视线。 “哟，爸啊，啥风给你吹来了？”科菲笑着和莱顿.欧文打招呼，“怎么，旅游完了啊？” 正说着，科菲见到有个女人背对着她，站在莱顿身边。 科菲：“这谁？你给我找的小妈吗？” 莱顿满脸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疯话死丫头，你.妈回头在天之灵听到了不得入梦给我两嘴巴子。” “梦里还能见到妈妈是你的福气。”科菲无所谓一耸肩，走上前去，排排那人的肩。 科菲笑：“嗨，小妈……啊？” “好久不见，科菲，秦音你给我照顾得怎么样？” 那人转过身来，一头打理好的黑色卷发，五官英气，左眼上一条刀疤从眉上贯穿至颧骨。 “怎么不说话？被我吓到了吗？”赫瑟尔歪头，抱着胸毫不客气，“不就疤长了点，你就这点胆子吗？” 科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尔尔。” “你的脸……”科菲伸出手，想要去碰那条狰狞的刀疤。 赫瑟尔不躲不闪，直接凑上前去：“想摸就摸吧，我不疼的，早就好啦。” 莱顿适时插嘴：“是这样的，她是我在外边旅游捡到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光脑成了黑户，天天在林子里当野人荒野求生随机打劫路人，我就是受害者之一。” “我一看，好家伙，这多眼熟啊，一问还真是她，就给这黑户偷渡回来了。” 对，光脑。 科菲立即问：“尔尔，你的光脑在一个叫鹤来的女生手上，我在军营里遇到了，就是直播上那个鹤来。” “哦，她呀，”赫瑟尔用手指摩擦着下巴，“那是我给她的，她其实不叫鹤来。” “那孩子是个小可怜鬼，拿了我的身份好好活着吧，我就无所谓了，科菲你快随便给我办个身份，我要上网还要光脑，你听到没。” “好好好，马上办。”科菲失笑。 科菲：“我带你去找秦音，然后再去看你的诊疗室，好不好？” “你的诊疗室被云翩诚短暂接手过一会，你不会介意吧？”科菲小心翼翼问。 “介意啥，又不是变成元帅故居供人参观不还给我了。”赫瑟尔随意一摆手。 “这样怎么不算我和她的缘分，我的荣幸啊。” 被抛在身后的老父亲莱顿.欧文：“唉死丫头们，等等我啊！” 不知道他受过伤腿脚坏了吗！ 尔尔诊疗室外，科菲和赫瑟尔与对峙的孟巡秦音二人撞了个正着。 “姐？” “……尔尔！” “风水宝地啊我这里，”赫瑟尔笑，“是不是还缺个谁？” “缺了我，好久不见，尔尔。”奚琏接到莱顿的消息姗姗来迟。 “等等，还有我呢。” 快速审查完无罪释放的鹤来乘坐最早一班星舰来到贝卢城，现在才赶来。 “好久不见啊大家，我要做心理咨询师，你们都来做我的助手。” 赫瑟尔挨个拥抱一遍，双手抱胸，一扬下巴：“谁支持？谁反对？” * 另一边。 首都星中央城最高楼大平层内。 云翩诚的耳尖红着，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大脑转得很慢很慢，茶几上的低度数鸡尾酒还剩下半罐。 纪淮贴着云翩诚坐在沙发上，观察着她的状态，不敢相信雷厉风行的云翩诚居然会被这几口酒放倒。 还好以前没喝过，不然在外面遇到危险怎么办？ “云云？”纪淮轻声喊着。 云翩诚反应钝钝的：“……嗯？” 纪淮：“你喝醉了，云云。” 云翩诚：“……哦。” 好可爱，纪淮露出甜笑。 “小淮。”云翩诚喊。 纪淮还没来得及回应，眼前天旋地转，云翩诚揪着他的领子一把摁倒，翻身上来。 凶狠的亲吻砸在纪淮唇上，云翩诚啃得比之前还毫无章法。 软的，香的，勾人的。 好吃的。 直到嘴中尝到血腥味，云翩诚才清醒些许，手臂用力，把自己撑起来。 她愣愣看着纪淮嘴上被咬破的伤口，红色的血液还在向外渗出。 纪淮的眼睛红红的，下睫毛上挂着晶莹，轻轻喘息着。 云翩诚受不住诱惑，舔去纪淮唇边的血，又一口咬上他的脸，留下圆圆的牙印。 之后就是咬上脖子，留下一个个齿痕，和吮吸过的红痕。 “云云……我好喜欢你……”纪淮痴迷看着面前的人。 他的云云，现在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不用忙任务，不用急着上班，也没有碍眼的人在身边打转。 只属于他，只有他们两个人。 “嗯。”云翩诚大方应下。 又咬上纪淮的唇。 “云云喜欢我吗？”纪淮含糊着说，听上去诱人极了。 表达感情吗？ 云翩诚迟疑。 她不是一个喜欢表达自己的人，说什么喜欢的，也有些过于羞耻。 可是她今天喝醉了，所以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吧？ 反正都可以推给酒精。 嗡—— 光脑忽然震动。 云翩诚摘掉光脑丢到一边，也不管发来通讯的是哀嚎着的南洋还是北陆，通通都去一边吧。 云翩诚掐住纪淮的脖子，狠狠亲上他的唇。 “我也喜欢你，小淮。” 云翩诚的十指占满纪淮指缝里的所有间隙，紧紧交握在一起：“以后是家人了，小淮。” “你是我的。” 纪淮回吻着云翩诚。 “一直都是，云云。” 巨大的落地窗外灯火通明，中央城似乎永远不会休息。 可年轻的元帅要休息了，明天醒来的将是新的联盟主理人。 和她的主理人助理。 晚安，旧联盟。 和平新时代要睡醒了。 ——正文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