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玉瑶痛苦地尖叫着,在床上疯狂扭动。
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丝绸寝衣,露出的皮肤被她挠的通红,全是狰狞的血痕。
伺候的宫女见状,纷纷跪倒在地,哭着哀求:“殿下,别再挠了,再这么下去就该留下疤痕了!”
玉瑶红着眼睛瞪向她们:“你说的轻巧,本宫痒的快疯了!恨不得把这张皮都揭下来!御医呢,御医怎么还不来!”
匆匆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以为是御医,没想到是母后来了,玉瑶当即赤脚下床,朝皇后扑去。
“母后,母后!”她大喊着,眼泪瞬间冒了出来:“好痒好痒,浑身上下都好痒!”
皇后快步上前,一见女儿身上惨状,凤目圆睁,又惊又怒。
“御医呢,御医来了没有?”
正说着,皇后最信任的张太医,背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赶到。
红缨赶紧拿了件厚实的斗篷披在玉瑶身上,试图遮掩并阻止她继续抓挠。
张太医诊了半晌的脉,又仔细查看了几处红斑,过了良久,才面色凝重地说道:“回娘娘,玉瑶公主这脉象浮数而急,气血躁动,像是急火攻心引发的风疹。”
“微臣这就写张清热止痒的方子,再让太医院送来白玉清凉膏,一日三次均匀涂抹在公主的皮肤上,会稍解灼痒之感。”
“只是……此症来得凶猛,公主需得静心凝神,万万不可再抓挠,否则恐会溃烂留疤啊。”
玉瑶抱头尖叫着:“好痒,好痒,快给我备水,本宫要去沐浴!”
张太医听闻大惊,连连叩首劝阻:“殿下,此刻万不可碰水啊,水湿之气若侵入破损肌肤,恐引发高热,病症只会愈发沉重!”
可玉瑶早已被剧痒折磨得理智尽失,根本听不进任何劝告,一把推开试图阻拦的宫女,赤着脚就挣扎着要往浴房冲。
皇后见状既心痛又恼怒,厉声喝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拦住公主!孙嬷嬷,去取本宫的安神香来。张太医,你的方子和药膏立刻去办!若再耽搁,本宫唯你是问!”
“是!”张太医赶忙退下。
玉瑶被几名宫女架住胳膊,却仍止不住地扭动身体,试图用肩膀和脸颊去摩擦床柱止痒。
皮肤上的瘙痒令她几近癫狂,泪水糊了一脸,断断续续地说:“母后、母后,儿臣好痒,儿臣好痒,真的受不了,不如让儿臣死了痛快!”
见她如此痛苦,皇后心如刀绞,上前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中,防止她再伤到自己,声音也带上了哽咽:“瑶儿乖,再忍忍,药马上就来了,母后在这儿陪着你。”
没多久,太医院的白玉清凉膏送到,红缨立刻依言蘸了药膏,小心翼翼地避开破损处,为玉瑶涂抹。
皇后一脸心疼,“好端端怎会这样,近日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还是去了什么不干净的地方?”
玉瑶仔细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红缨说:“殿下最近的饮食起居没有异常,皆与往日一样。”
想起方才张太医的话,皇后收敛了心神,或许真是秋日红疹……
谨慎起见,她还是下令让瑶光殿的所有宫女太监,将公主近日的饮食、衣物、首饰、妆奁、乃至把玩的器物,全都细细排查了一遍,可是都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
用过药,玉瑶还是痒得辗转反侧,呻吟不止。
皇后又把张太医急召过来,一番诊脉后张太医还是坚持之前的判断,玉瑶公主是秋日风疹。
紧接着,太医院的其他御医也都被传唤过来,大家轮流诊视后,也都得出了与张太医一般无二的结论。
“废物,一群废物!”皇后气的破口大骂,眼睁睁看着玉瑶将自己挠得遍体鳞伤,血痕交错,却无能为力。
玉瑶昏昏沉沉,口齿不清地呢喃:“痒、痒、杀了我、杀了我吧!”
她挣扎的力道渐渐弱了下去,声音也愈发微弱,最后,竟直接昏了过去。
无忧酒馆。
芸娘正执着一壶新酿的酒,笑盈盈地为熟客斟满酒杯。
“哎哟张员外,您可是好久没来了,怎地,是别处的酒香,勾得您忘了我们这杏花醉了?”
张员外被说得哈哈大笑,连连摆手:“芸娘子这是哪里话,别处的酒再好,哪及得上你亲手斟的这一杯醉人?”
与客人打趣了几句,芸娘眼角扫过帐台,发现上面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倒扣着的青玉酒杯。
芸娘当即对着满堂宾客微微一笑,道了声“诸位慢用,奴家去去就来”,便闪身从柜台侧面的小门进到了后院。
秋风萧瑟,卷起地上几片枯黄的落叶。
一个身着墨紫色劲装、戴着银质面具的男人正在庭中练剑。
剑光缭乱,寒气逼人,天空随之飘起簌簌雪花。
湛霄似有所感,剑势一收,漫天雪花倏然消散,默然望向来人。
芸娘凭栏而立,目光毫不避讳地在他身上流转,口中啧啧两声。
这身板,这身手,这通身的冷冽气质……
她对着湛霄说:“你要是有一天摘下面具走在街上,不知能俘获多少京城闺秀的芳心。”
湛霄依旧沉默,无波无澜,芸娘收起调笑的神色,正色道:“公主府情况如何,知道是谁下的杀手吗?”
静默一瞬,湛霄声音冷冽如常:“一切已处置妥当,我与刺客交手,发觉他们的武功路数阴狠刁钻,配合默契,像是专门培养的死士,能找来这样的人,唯有天家。”
芸娘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天家?
“这京城也不太平啊,玉荷公主出了名的体弱无权,这也能惹上杀身之祸。”
她自顾自地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这是主上的赏赐,酬你此次行动之功。”
芸娘将银票递到湛霄面前,语气严肃道:“你接下来的任务,是继续留京保护玉荷公主,这是主上昨晚亲下的天字级任务,你该知道分量。”
酒馆的任务一共有四个等级。
最高等级是天字,接着便是地、玄、黄,最末是黄字级,一般只是些教训地痞的小事。
天字级的任务,报酬最多,风险也最高,目标非王公即贵胄,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湛霄瞄了眼银票上的数字,目光平静。
芸娘是佩服他的,若换作别的人,见到这个数目早就欣喜若狂了。
这些年下来,湛霄赚到的金银,早已足够他买田置地,富甲一方,逍遥度日,可他仍旧栖身在这无忧酒馆,接最危险的任务。
她对此深为不解,曾有好几次试探他的过去,都被他只言片语挡了回来。
芸娘敛起心思,正色道,说:“主上既然将此定为天字级任务,说明玉荷公主仍有性命之忧,你接下来可要小心行事。”
湛霄并未多言,只微一颔首:“嗯。”
如今的公主府被娄太尉派来的精锐侍卫围得铁桶一般,江芙诗在府中闭门不出,看书或制药打发时间。
午间小憩过后,侍女通传娄冰菱来了。
江芙诗换了身素雅的常服,在府内的临水小榭见了她。
“殿下,您玉体可还安好?听闻那夜府中进了贼人,真真吓死人了。天子脚下,公主府邸,竟会发生这种可怖的事!”
轻轻摇头,江芙诗露出一抹宽慰对方的浅笑:“无妨,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未伤及自身。劳你挂心了。”
娄冰菱长长舒了一口气:“殿下无事便好。”脸上担忧的神色稍缓。
她把带来的食盒打开,将里面精致的点心一一取出,柔声开口:“这些是我做的丹桂玉露糕,和一瓶安神的百花露,您且尝尝味道如何。”
江芙诗神色恹恹,依言拈起一块小巧的糕点,却只是放在眼前看了看,并无胃口。
“殿下?”以为她是心气郁结,娄冰菱说:“事已过去,殿下切莫再多思多虑,以免伤了心神。尝块点心,喝口花露,或能舒坦些。”
她说着,执起白玉壶,将澄澈的百花露缓缓注入琉璃杯中,递到江芙诗手边。
甘甜的花露入口,却似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萦绕在舌根,久久不散。
娄冰菱挥退了左右侍立的下人:“殿下听闻了吗?玉瑶公主得了急病,说是身上起了骇人的红疹,痒得彻夜难眠,太医院会诊了几回都束手无策。”
江芙诗淡淡道:“……略有耳闻。”
她当然知道这事,还是她给玉瑶下的药。
娄冰菱接着说:“也不知是怎地了,已经连续几日了,玉瑶一点好转都没有,皇后日日歇在瑶光殿照料。”
得知玉瑶在宫中受尽折磨,江芙诗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一行过冬的飞鸟从灰蒙蒙的天空寂寥掠过,她神色哀伤,情不自禁道:“你看那天边的飞鸟,尚能振翅远去,寻觅自在天地。而我身在这锦绣宫阙,却似困兽,犹如刀俎鱼肉。”
“今日他们可以夜闯公主府,也许明日就能直闯寝殿取我性命。”
“这公主尊位,与催命符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