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换上一袭粉纱白衣,被高高扎起的头发此刻正散落肩头,那枚雨纹玉佩被她挂在腰间,不显突兀。
她抬起右手,看着洁白无瑕的手背,恍惚间,手背上出现了一道狰狞的疤。
原世界中,自己在逃亡时右手不幸被划破,那一刀刺得很深,至于于后来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
这个世界中,自己的手没有被刺。
这一夜,凌霄睡得昏昏沉沉。
翌日午时,她站在浮生寂门口,被一位老人拦住去路。
一顶白纱帷帽,遮去了她的面容。
“池流姑娘,吾家公子有请。”
那老人话中带着迟疑,公子只说那位刺客江湖人称“池流”,戴一顶帷帽,不以真面视人,叫自己站在浮生寂门口候着等她便是。
“最近不接单。”
一说完,凌霄就想要绕过那位老人离开。
可眼前人却不死心,伸手拦住了自己。
“姑娘,您名声远扬,吾家公子真的很欣赏你。”
凌霄看着拦在面前的老人,再度开口:
“我不需要你家公子的欣赏,劳烦你告诉你家公子,我最近真的不接单,一切与你无关。”
老人有些愕然,自己本就是怕担责任才出言阻拦,可眼下这位刺客却把责任全都拦到自己身上了。
好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有什么理由阻拦呢?
“这……好吧。”
他放下手,还往一旁退退。
凌霄微微颔首后,径直走进浮生寂。
她是来赴约的。
严钰今日早晨便说过,叫自己午时去浮生寂拔萃阁找泉惜先行商讨对策,自己有点事,需去严府一趟,要晚点到。
在到离浮生寂不远处时,凌霄就注意到了那老人。
往常,她出门不会带帷帽,可不知为何,她今日莫名其妙想要将帷帽拿在了手中,像是会用到似的。
她抬起手,垂头看看手中帷帽。
最终,那顶白纱帷帽被她戴上了。
进到拔萃阁后,她一眼便看见阁中独坐的人儿。
凌霄抬手摘下帷帽,走上前去。
“霄霄!”
听到开门声后,泉惜便抬起了头,见来者是凌霄,他顿时笑弯了眼,双眸含着光。
“嗯,小惜。哥哥可有告诉你情况?”
见她坐到了身旁,泉惜面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若他有条毛茸茸的尾巴,此刻怕是会摇出残影。
“没呢,哥哥他只说前到浮生寂一同商讨。”
闻言,凌霄轻挑下眉。
严钰,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说,泉惜叫他与自己前去浮生寂商讨对策,怎的到到泉惜这儿,就变成严钰喊的了。
凌霄没有深究,而是说起了正事。
“昨夜,我去了宋府,本想一举拿得证据,只可惜无功而返了。”
泉惜故作惊讶,侧头看向自己,眸中流露出担心。
凌霄有些无奈,这演得能不能再假些?
若是想自己再说一遍,直说便是,还拐个弯。
惊讶是假的,担心却是真。
昨夜有雨,下得不大,却足矣让人淋个透。
他蹙起眉,想探探对方的体温,刚伸出手,却又顿住了。
泉惜看向那双眼,试探着问:
“可以吗?”
这话说得小心翼翼又乖巧得很,那双无辜含春的眼叫人怎么看怎么喜欢。
凌霄张张嘴,片刻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可以。”
话音一落,那如玉般白的手便伸出了。
手背轻轻碰上额头,又一触即分。
他又将手背碰碰自己的额头。
凌霄看着他的动作,倏然明白了什么。
他这是在…关心我没有没染风寒?
泉惜松下口气,又很是认真地看向凌霄。
“霄霄,疾病伤身,你要小心些。”
凌霄没有立刻回应,看着少年郎的面容,她回想起了顾伏苓在集市那日说的话。
眼见凌霄没有回应,还出了神,泉惜眼中情绪变换,眉眼带了分委屈味。
“霄霄姐姐,你在想那个人吗?”
说着,他垂眸苦笑。
“小的别无所求,只愿霄霄姐姐能平安无事,若透过小的看那人可让霄霄姐姐欢喜几分,那便也是无碍的。”
“这茶味当真是浓啊。”
青祁手中拿着本《绿茶行为大赏贰》细细品读着。
刚刚公子差自己去买些糕点,他便趁着前去买物路上的空档,看起了那本严公子借给自己看的《绿茶行为大赏贰》。
严公子说,第一本还在韫白那儿,等他看完了,自会将那本给自己品读。
想到这儿,他就觉得美滋滋。
自己刚看完池流姑娘给的那些话本子,严公子就说把这本话本子借给自己了。
看完那一页后,他便收起了书。
一来是路上人多,怕同人撞到后话本子落地粘灰。
二来是为注意查看长路,以免平添了什么祸端。
一道身影入眼。
那人身形瘦削,衣裳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宽大,他怀中紧紧抱着一卷画,步伐很快。
大约是太过心急,那人没注意到一旁忽然闪出来的人,和那路人撞了个满怀。
手一松,那画便落了地。
卷画滚落在地,那小人被撞后又下意识往旁一退,一脚就踩住了画卷一角。
见怀中的画没了,他赶忙去寻那卷画,一低头,才发觉自己踩住了画卷。
青祁见他踩住画卷,刚要出言提醒,那人便低头发觉自己踩到了画卷。
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被他咽回去。
想到公子还等着自己,他不再看那处,而是步子轻快地走向浮生寂。
小人捡起那画,展开画卷,想要细细看自己到底踩到了哪处。
青祁从他背后走过时,恰好见他展开画卷。
余光一瞥。
青祁突然停下脚步。
为了确认心中猜想,他往后退了两步,看向那副画。
那画儿画的是一位年轻男子,眉眼很是俊秀,长睫在眼下投出些许阴影,鼻梁高挺,红唇瓷肤。
本是那种让人越看越喜欢的长相,却无端生了几分病态。
画的一角还有着灰色的鞋印。
青祁脑中敲响警钟,所有的趣一扫而净,他将视线转向检查画作的小人。
“这画的人好生俊秀,这是您画的?当真是厉害。”
青祁在他背后开口,那小人被吓了一跳,打了个机灵,这才侧头看向搭话的青祁。
他笑笑,说道:
“这画不是我画的,我只是个传物的罢了。”
“原来如此,那你可得小心点了,这有个鞋印呢,若是遇见不好对付的主子,可是会大发雷霆的。”
“只是踩到了一角,应当没有大碍,我家主子人很好的,不会因为这些小事便苛责我。”
“那你当真是遇见了一个待下人极好的主子。”
“我也觉得。”
青祁又看看那画像。
自己可以说是每天都能见到的脸,又怎会认不出来?
那人,分明就是自己的自家公子——泉惜。
“对了,这画上的人儿,是我的主子。”
小人的笑僵在脸上。
他面色一变,转身就想逃。
还没等他走出一两步,青祁就一把揪住他的后领。
小人转过头来,欲哭无泪,所有求饶的话都被青祁堵住。
“去和我喝个茶,如何?”
“好…好勒…”
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街道熙攘喧嚣,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严钰一手扶额,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
这叫什么事?
严扬茗的模样还在脑海中播放。
那时自己刚见到他,他便看上去快要失控了。
“你知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一改往日或温和或锐利的形象,他的话语带颤藏晃,就连抓住自己衣袂的手都带着颤抖。
“她失踪了…”
严扬茗与那位女子互相情愫却还未确定关系,若他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地寻找那位大家闺秀,会惹的人讲闲话,有恐脏了那位女子的名声。
严钰见他这幅模样,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再是那半吊子的样,而是收起折扇,语气严肃:
“严扬茗,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是你先冷静下来,我问的问题你必须回答。”
“那位女子的亲属知晓她消失了吗?”
“知晓的,还报了官。那日我去寻她,就闻她的家人要去报官寻女,我跟了一路,渴望能知晓些关于她消失的蛛丝马迹。”
“我窥见那官员对此事根本不屑一顾。蹊跷之处就在于此,她是家中嫡长女,家中也算得上是富足,那官员却仍是一副轻视的模样…”
很显然,抓走那位女子的人,多半是什么朝中高官,或是朝中高官的手下人,衙门的官员根本就是知晓了此事,才会想要随便打发了那女子的亲人。
那时候他刚从衙门回到严府,就见严钰归来,这才来问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