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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作者:同一个月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赵时觉浑身都湿透了,看起来有些狼狈,紧紧盯着林迟惟的眼睛却透着冷意。“为什么不等我。”


    林迟惟的视线在他头上的纱布上停留了一秒,没有开口。


    经过白天的事,他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赵时觉,再次见面,更添了几分一时激动下袒露心声后的羞怯与尴尬。


    赵时觉像一只受伤又愤怒的兽,向前迈了一步,逼近林迟惟。


    林迟惟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敢看他的眼睛。


    原澹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察觉出状态不对。


    他见状开口打破僵局:“你是白天在医院帮了迟惟的朋友吧?我听说了今天的事,多谢你的帮忙。”


    赵时觉听他这么说立马警觉:“不用谢,我帮迟惟哥哥是应该的。我还要谢谢你替我送他回来呢。”


    “替我”两个字咬得很重。


    原澹感觉自己被一头狼盯着,倒挺有趣。他挑了下眉,带着儒雅的笑意伸出手:“还没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原澹。”


    赵时觉盯着他看了两秒,才伸出手用力地握了一下:“赵时觉。”


    原澹没什么反应地收回手,抱歉地笑着:“不知道原来你们有约,因为有雨就送迟惟先回来了。”


    赵时觉看到原澹的第一眼就觉得讨厌,非常不顺眼。


    面对赵时觉眼睛里冒出的寒光,原澹似乎视而不见,他看了林迟惟一眼,然后说道:“我和迟惟从小一起长大,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交了你这么可靠的朋友。今天可能是迟惟忘记了,你别和他计较。”


    “你别和他计较”这句话,分明透着“他们才是更亲密的”意味——这种把赵时觉排除在外的感觉,让他冷哼一声,心底也莫名酸了一下:这个人比自己更熟悉林迟惟,下午林迟惟说的那些话,或许他全都了解。


    “从小一起长大啊,看你们岁数差不少呢。真是长兄如父,怎么连他交朋友你都要操心。”


    “赵时觉。”


    林迟惟听赵时觉这么说,叫了他一声制止了他。


    原澹面对这**裸的言语攻击,倒还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林迟惟开口后,更是只微笑不说话。


    赵时觉视他这副模样为挑衅,从看到两人从车里下来的那一瞬间,他就气疯了,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


    碍于林迟惟,他咬着牙闭上了嘴。


    林迟惟不知道赵时觉为什么对原澹意见这么大,他只能先对原澹说:“谢谢你送我回来,回去注意安全。”


    他没有替赵时觉道歉,也没有解释什么。


    原澹没多说什么,只点点头:“好,明天见。”


    原澹走后,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林迟惟有些不自在,揉了揉手腕:“你怎么来了?”


    见林迟惟没让原澹上楼,赵时觉的语气没了刚才的针锋相对,却还是带着气:“你说我怎么来了?说好了让我送你,你却和那个老男人一起回来了。”


    林迟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你今天第一次见原澹,怎么对他有这么大意见?而且我给你发了微信说我先走了,你没看到吗?”


    赵时觉听他这么说,声音都大了:“你为什么护着他?我就是不喜欢他。你给我发了微信就走,我也没同意啊,明明你都答应我了。”


    林迟惟看着他,早就忘了刚才见到赵时觉时那点尴尬情绪,现在只觉得莫名其妙:“你发什么脾气?我哪里护着他了?”


    赵时觉好久没有这种几乎失去理智的时刻了,刚要开口,林迟惟抬手制止了他,然后按下了电梯。


    “先回去再说吧。”


    赵时觉跟着他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林迟惟看了他一眼。衣服全湿透了,看起来有点可怜。


    “抱歉,我以为你会和你朋友一起回去。”


    赵时觉抱着胳膊没有开口,周身都散发着冷气。


    林迟惟问他:“伤口沾水了吗?”


    赵时觉:“没。”


    林迟惟看他手里什么都没有,又问:“你是拿什么挡的雨?”


    赵时觉这才想起来雨伞落在楼下了:“伞扔一楼地上了,算了,不要了。”


    林迟惟也没说什么。


    一直到进了门,赵时觉还沉着脸不说话,直到看见上次那双蓝色拖鞋,拖鞋就放在鞋架最上面,不像上次那样是从鞋柜里翻出来的。


    他面无表情地换上鞋,对着走进去的林迟惟的背影开口:“我讨厌那个原澹。”


    林迟惟抱着衣服和浴巾出来,只觉得这样的赵时觉并不让人讨厌,反倒像个小孩子一样率真:“反正你也没什么机会见他,讨厌就讨厌吧。”


    这句话让赵时觉皱了皱眉,他还没说什么,林迟惟已把衣服递给他:“你上次落下的,我家阿姨已经洗好了,你先去浴室用热毛巾擦擦身体。”


    赵时觉盯着林迟惟手里的衣服,心里泛起一阵满足,林迟惟的家里有自己的东西。


    他接过来,却没动。


    林迟惟看着他:“怎么了?你要是想冲澡,我找个东西把你伤口包起来。”


    “不是。”赵时觉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别扭过,“你喜欢他吗?他是你新男朋友吗?”


    “谁?”林迟惟下意识问,没等赵时觉回答就反应过来,随即觉得这个问题匪夷所思,“就因为他送我回来?”


    赵时觉声音不高:“你们俩靠得那么近。”


    林迟惟回忆了一下:“因为只有一把伞。”


    赵时觉追问:“所以你不喜欢他?”


    林迟惟平淡地回答:“不。”说完就走了。


    赵时觉进了浴室,很听话地只用毛巾沾水擦了擦身体,伤口没碰到水。换好衣服出来,整个人神清气爽。


    赵时觉出来时,林迟惟还在洗澡。他看到趴在沙发上的珍珠,走过去对着狗头揉了半天,弄得珍珠都急眼了,在他手上咬了一口,咬出一道小牙印。赵时觉放开它:“小没良心的。”


    正好这时林迟惟拎着药箱走出来了。他走过去坐在沙发上,珍珠立刻老实地趴到他的腿边。


    “坐下吧,给你换药。”


    赵时觉和他面对面坐着。


    林迟惟伸手摸了一下赵时觉头上的纱布,幸好没湿透,只是有点潮。


    当林迟惟的手指触到那道伤口时,脸上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


    “疼不疼。”


    赵时觉垂着眼睛,倒不闹脾气了:“不疼。”


    林迟惟动作轻柔地消毒、换药,就像那天赵时觉为他做的一样。


    “怎么可能不疼。”


    赵时觉抬眼看他,笑了一下。


    林迟惟:“笑什么。”


    赵时觉:“耳熟。”


    林迟惟也无声地淡笑了下。


    赵时觉能闻到林迟惟身上的沐浴液味道,也能看到他刚洗完澡,脸上带着红润的血色。


    来时的担心与别扭,不知不觉都消散了。


    那些一时激动想要问清楚的话,也被理智压了回去。如果他没猜错,林迟惟口中的“牺牲”与“背叛”,太过沉重、太过**,根本不是能随随便便问“你怎么样?和我聊聊吧?”的事。


    突然,赵时觉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眼前的景象让他心跳都停了一拍:林迟惟的手放下来的瞬间,睡衣下露出的左手手腕上,有几道横着的疤痕。


    那是什么?那个位置、那个形状,还能是什么!


    赵时觉大脑一片空白,那种不安再次涌了上来。


    这时,林迟惟看着包扎好的纱布,抬手在他头上很轻地摸了一下。


    赵时觉猛地抓住林迟惟的手腕,林迟惟被吓了一跳,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怎么了?”


    “啊……没事。”赵时觉完全是凭本能行动,隔着睡衣,他感受不到下面到底是什么。难道是他看错了?他的眼睛却不敢再去看。如果是真的,林迟惟一定不想被人发现。


    赵时觉松开手,强稳住心神,说起白天的事:“迟惟哥哥,下次我一定保护好自己,不让你担心。其实今天我主要是怕打了你们患者家属,给你添麻烦,不然我早就一脚踹开了。”


    林迟惟平静地在手腕上揉了揉:“随便踹。”


    赵时觉愣了一下,很轻地“嗯”了一声,眼神落在某一处。


    突然,窗外亮起一道刺眼的闪电,瞬间将整个客厅照亮。林迟惟条件反射地颤抖了一下。


    赵时觉注意到了,在雷声即将响起的瞬间,他双手捂住了林迟惟的耳朵。


    被那双温热的手掌笼罩的瞬间,林迟惟的眼睛微微瞪大,整个人愣在原地。他看见赵时觉用口型说着:“别怕。”


    一秒钟左右的雷声,林迟惟却感觉无比漫长。手掌与耳朵接触产生的摩擦音变得清晰,他甚至能听到赵时觉强有力的脉搏跳动——“扑通扑通……”


    轰隆隆的雷声吓了珍珠一跳,它爬到林迟惟的腿上,往他怀里钻。林迟惟这才回过神来。赵时觉松开发热的手心,林迟惟把珍珠抱起来安抚。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雨滴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在水汽里。方才被赵时觉填满的脑海,此刻又被这场雨蛮横地占据。


    赵时觉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舍不得打破刚才的氛围:“你害怕打雷吗?”


    林迟惟低着头给珍珠顺毛:“是不是很奇怪?”


    赵时觉认真地说:“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这一点也不奇怪。”


    这件事除了心理医生,林迟惟从没和任何一个人主动提起过。而面对赵时觉,很多话就这样轻易地说了出来,就像白天那样。


    “我是怕下雨、怕打雷,因为小时候经历过绑架。”


    话落的一瞬间,赵时觉只觉得一股恐惧从后背蹿升,直抵头顶。


    “那几天是北京罕见的大暴雨,所以有点心理阴影。”


    赵时觉静静地看了林迟惟几秒,此刻他根本顾不上想林迟惟手腕上的伤口和白天说的那些话,只剩下深深的恐惧,是“差点再也见不到眼前这个人”的恐惧。


    赵时觉伸出手时,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在颤抖,他紧紧抱住了眼前的人。


    就这么紧紧抱着,没有说话。


    林迟惟没有推开他,也没有任何动作,就这样顺从地被他抱着。


    赵时觉的脸埋在林迟惟的肩上:“几岁的时候?”


    “八岁。”


    赵时觉的声音闷闷的:“那么小,你那时一定很害怕。”


    林迟惟被他紧紧搂着,肋骨间传来一阵痛感,心里却意外地踏实。


    没错,踏实。这是他很久很久都没有过的感受。


    这种踏实,让他再回想起那些画面时,甚至少了几分恐惧,只剩下淡淡的、经久不灭的绝望。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如同一滩死水:“那时我躺在厂房的水泥地上,脏水从我的侧脸流过,我却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从白天到黑夜,耳边只有雨水砸在钢板顶棚上的巨响和时不时响起的雷鸣。”


    随着林迟惟声音那些画面就这样砸进了赵时觉的脑子里。


    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很痛,呼吸不畅,他只能张开嘴喘息着。


    林迟惟接着说:“凶手拿了钱跑了,那场大雨冲垮了所有线索,凶手至今也没有归案。我也是直到第五天才被发现的。”


    赵时觉的手在林迟惟的后背紧紧攥住,衣服早被攥的变了形。


    “当时原家动用了关系,才调来了更多的直升机,锁定了我的位置。最终也是他们的私人救援发现了我。所以原澹不光和我家是世交,原家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赵时觉的思绪很混乱,心疼、难过、害怕、恐惧全部涌了上来。


    听到这里还有了一丝酸楚,原来他和原澹之间,是这样一层盘根错节、重逾千斤、这辈子都无法割裂的恩情。


    林迟惟不再说话,赵时觉就这样紧紧地算不上是抱,更像是箍着林迟惟,怕他消失不见一样。


    终于赵时觉松开了手臂,抬起头“以后的下雨天,我都会陪着你。”


    他不知道自己的陪伴对林迟惟有没有一丝安慰,或许更多的是为了消除自己的恐惧。只有看着、牢牢抓住林迟惟,他才能安心。


    听到这句话,看着赵时觉通红的双眼。林迟惟突然觉得刚才那股环绕在身上的力量,仿佛转移到了心脏上,太过紧密,让他有些透不过气。


    这场对话就这样终止了,林迟惟推开赵时觉起身:“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


    话没说完,他站在那里,看着赵时觉坐在沙发上,顶着纱布、红着眼眶仰着头望他。


    外面风雨交加,雨滴砸在玻璃上的声响,没勾起恐惧,反倒在心底漾起一阵涟漪。


    林迟惟看着赵时觉,沉默了两秒,最终说道:“不嫌弃的话,就住下吧。”


    赵时觉也站了起来,想再靠近林迟惟一点,不想让对方从自己眼前消失哪怕一秒钟。


    “你要是害怕,我可以在你房间打地铺陪你。”


    林迟惟的手指在自己睡衣第二颗纽扣的位置,抓了一下又松开。


    “晚安,赵时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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