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观长吸一口气,一气呵成拔下剩下的三根,贴符动作虽比起一开始慢了许多却也不间断,“好了。”
最后他用净身符洗去他身上血污和长年累月的污垢,结束后唐观长舒掉那口气,想站起来缓一下,可是一站定便两腿不稳跪坐在地喷出一口血花。
“咳咳咳……”唐观好不容易咳完张嘴便是一句:“可惜了,要是拿来画符指不定能画多少张了,可惜啊可惜……”
担心着的王俞扶着他肩膀猛地听见这一句,忍不住骂着开口:“有病吧你,现在还想着画符。”
程威此刻已经把那男子背起来了,看见吐血的唐观脸色也忍不住担忧,生怕他损了根基画不出他那几张符了,可是又转头一想他有一书架大小的符咒又心安了。
“有动静!”
刹那间,程威和王俞一起看向洞口警惕出声,程威细细听过那点动静,“想来是许七被人发现了,不过按他的境界应该已经解决了,咱们还是快点离开这吧。”
王俞点点头,也不管唐观什么想法就一把背过他原路退出这山洞,“许七,走了。”他将泰阿一把扔至空中然后一跃而起,将大名鼎鼎的泰阿当作踏板跃至矿道上。
“豁,耍帅啊,有剑有刀了不起哦,想飞我的扇子也行啊。”唐观被背着也不老实,他在王俞背后蛐蛐着。
王俞一边在矿道里快速确认方位飞奔出矿洞,一边回答他:“你也别当作没事人,回去我有事问你。”
唐观张张嘴还是一句话没说,他夹出两张隐身符甩至那昏迷男子和程威身上一焚,“咳咳咳……”他捂住嘴巴又咳了出来,血迹透过他的指缝滴落至王俞的红衣之上,红配红,一点也看不出来。
王俞听见他的动作冷哼了一声,也没再呛他,反而更加专心的赶路回客栈。
吃完晚饭到现在的时刻,天已经黑了,月亮高高挂起倒是方便了他们行动。回到客栈的路上一路顺利,没出一点差错,就是唐观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王俞将唐观放至他房间的床上,那受伤男子被他安排在了他房里的卧榻上。
“等明天如果他醒来了,就问问他是想直接走还是留些时日做些什么。”
“不用了,现在就离开吧。”虚虚张开眼睛的受伤男子微弱出声。
王俞听见此人的声音惊讶的挑挑眉,“不做点什么吗?”
那人沉默了一下,才淡淡开口:“不用了,相忘于江湖吧各自。”
“行吧。”王俞继续背起唐观,顺便指了指程威让他也背起那男子。
许七看了眼王俞,“王公子你毕竟已经背了一路了,要不王公子你把唐公子……”许七看到王俞眼里的刀光便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他闭了嘴当作自己什么也没说。
这几时辰不到的时间里几人不知道跑了几趟,坐到马车里的能动的几人都气喘吁吁,四个人的马车多少叫人拥挤了些,更遑论是四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当着马车夫的许七倒是舒服的自己一个人坐到空旷的外面吹着晚风慢慢赶路。
“所以,你一个正经的修行者怎么会被一些普通镇民困住。”
那男子怔了怔,才开口说起那段历经几年的往事,“我出身于江湖上有着几百年历史的落湖山庄,在那里出生、长大、修行……”。
崇元二十五年,我的弟弟姜含与长老们大吵了一架,我不知道他们吵了什么,我只知道等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判出家门和师门的人。
他向来是最喜欢穿红衣的,喜欢各种各样的装饰叮叮当当在身上响起的一个人,而且以他的张扬肆意如此穿着反而更叫人欢喜。
我虽是哥哥,却也喜欢极了这样一个人,姜家位分最高的他,哦,他是正经的嫡子一脉,还是嫡长子,最受庄主和老庄主喜爱,所以所有人都认定他是落湖山庄的继承人。
世人都说他虽受尽宠爱但是武功叫人失望,还喜钻磨旁门左道,但是我却知道,他很久以前就因为怕弟弟妹妹们因为修为与他拉开太大而收到责骂惩罚而慢慢习惯压低修为和剑术了。
我见过他在梅花林里尽情舞剑的样子,偏偏红衣少年郎,剑随心动,剑光耀日,连他身上的装饰都为他添彩头叫他欢喜。那样蹁跹的身姿,红艳的梅花落下,他随着那先落花轨迹为它们划一条风道,他与花共舞,一朵梅花都不曾伤到。
自从那时起,我便知道落湖山庄姜家最负宠爱的少年真就如同那月亮一样,不会让人觉得被太阳灼伤而是沐浴其月光之下。
所以我才更加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判出师门,怀着这样的疑问我也离开了山庄,可是师门刚因姜含的离开而大怒自然不会轻易放我离开,所以我便也要判出师门,他们妥协了决定让我以云游的名义放我出去六年。
离开师门的三年时间,我游历了很多地方,却也没有任何弟弟的消息。我听过他去神山的事迹,也看到了卢山镇里人们的困苦,所以我就在这个去往神山必经的小镇里定居下来了,那年是崇元二十八年。
居住在那里的两年时间,很幸运的我有了一座小房子,不大的农田,认识了镇子里所有人,我识字所以就会帮镇民们去其他镇子买货物,日子虽比不得在山庄,但也算快乐。
我在郎中那里学了简单的把脉和配药,也在包子铺的王叔那里学会了包包子,我也替茶馆里的吉婶干过活,一年四季我与这镇子的许多人一样贫苦的笑着生活着。
那样的生活里,我学会了在山庄里永远也不会学到的东西,种田、生活、还有人生。
事情究竟是怎样不对劲起来的呢?
起因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也许从我在生活里使用灵力就错了,点石成金是我从姜含那里学来的一门咒术,因为他说这个咒施展要其心至纯所以我满心欢喜学会的那天。
他说:“你可以拿他装饰自己撑场子,却也不能用以生活,你可以骗骗修行者,却绝对不能在人面前施展。”
那原本是我不赞同的话,因为我当时想我们都是人,金子也只能在生活的时候用,不然这个咒术还有什么用呢?
姜含听过我的话,回头告诉我,“所以,这只是一个骗术。”他的话缥缈极了,没了一贯的嚣张,他好像修行过高了到了长老们说的超脱的地步,可是转个头的功夫他又蹦蹦跳跳耍剑去了。
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理解过他这几段话,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山庄,也没有和那些老滑头的长老争斗过,所以在人心这个方面输得是那样明显。
那年大旱冬天也冷极了,我认识的人接连染病、冻死、饿死,如果再没有吃食和炭火,镇民们都撑不过这个冬天,所以我便偷偷在家里将几块小石子化作了金子用以买炭火和吃食。
那个冬天一来二去,不小心叫一个小孩子瞧了去,也怪我离了山庄疏于练武,之后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后来,我被连续下了几个月的蒙药,等我醒来我已经不知道在哪个地方了,阴冷不见任何阳光,我就和臭老鼠没什么区别。
他们们用着活着的念头勾着我给他们造金子。
郎中知道怎样困住人不会致死,只有每天持续化金王叔和吉婶才会每天给我送着维持生命体征的饭菜,不知事的小孩子在洞顶拜着说。
“谢谢神仙,希望我今天也有新衣服!”
“希望我今天也有糖吃!”
“希望我今天有肉吃!”
“想要更多零花钱!”
……
数不胜数的希望响起在我的头顶,头两年,我恨的入骨。我……
希望那些小孩子和镇民都去死!
挫骨扬灰也不为过,靠着这样的念想我坚持到了第三年。
第三年,来的小孩子少了很多,渐渐变没了,镇民来的也少了,我甚至希望能来几个人,不管干什么,只要出个声就好……
不过,甚至饭菜在两个月前也停了,已经被放弃了我,那些人应该也只是觉得我为他们化金已经够了吧……
我的身体也到了极限开始被迫吸灵。
然后就遇到了你们。
“这一遭,我怕也是没脸回师门了。”姜卓诚苦笑结束最后一句话。
“可是你还是能施展只有至纯之心才能施展的点石化金之术,不是吗?”
不知何时醒来的唐观看了眼被姜卓诚不知何时我在手里的一块金子,那是在马车里的时候他摸索了被脚步带进的石子化作的。
姜卓诚靠在马车上,听见他出声才向他看去,说实话其他人他都已经瞧过了,唯有这人因为昏迷不曾见过模样。
白色的沾血面纱挡住他的外貌,只漏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目,肆意的眼尾似染了点红意的张扬。他愣了愣,盯着他眉眼几秒才垂下眼睛干涩的眨了几下。
“是,公子说的对。”
这下轮到唐观愣了愣,他一激动又咳了几声都没结束。惹得车上所有人都关切的看着他。
“你灵力实在消耗太大了,亏空一下子补不回来,需要灵药调养,以我们现在的速度不出几日就要到神山山脚,我们几个也不懂医术,也只能到神山我再找药给你补补,郎中也到那时再讲。”
王俞揽过唐观身子,这几个时辰里,唐观的体温是愈发的低了,王俞实在没办法只能靠着体温捂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