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一出后,肖柏便铁了心要杀我为雷勇报仇。”尉迟道:“如今他被人救走,也不知是死是活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阿无像是没在听尉迟安说话,她目光发怔地望着远处,喃喃念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是什么意思?”
尉迟安愣了下:“什么?”
阿无抬手示意尉迟安先别出声,她总觉得这句话里面一定有什么关键所在。当年雷勇身在江南,为何别出心裁伪造一封书信,若按尉迟安所言,那信件发黄,已有年头,难不成雷勇料事如神,就能知道在几年后,尉迟安一行人会下江南治水患么……
可他为什么一心想要用信去害了尉迟安呢……会不会是因为在当年的云城一战中,雷勇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逃了命后才会有此想法……
难道……
“信,是信!”阿无猛地回过神,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急切:“他们一定是在信上吃了亏,才会拿信来让你们上当。他拿一封书信加害于你,是因为当年毕家军吃亏上当,就栽在一封书信上!”
并不是雷勇料事如神,而是他恨意滔天。
复仇的心理一直在苦苦支撑着他,雷勇宁愿用整个余生去赌,赌一个机会,若有此机会,他就会疯狂报复回去。
而他……还真在七年前的江南等来了这个机会。
尉迟安身为尉迟玄独子,在很多人心中,想的都是:要想报复尉迟玄,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尉迟安,这样更能令亲者痛仇者快。
可是当年两军并无冲突,何况毕怀言一直与尉迟玄交好,为何雷勇要这么做……
除非令雷勇痛恨的那信跟晋王军有关,亦或是说跟尉迟玄有关。
那当年毕家谋反的证据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谁是人证,物证为何?”阿无强调:“这很重要,你给我好好回答。”
尉迟安敛了敛眉,沉声道:“吴垣曾亲眼看到毕怀言与乌达尔私下会面,此为一证;毕家军前锋营俞可平曾率领一支分队,上来不由分说便与晋王军打了起来,此举误了军机,致使蛮夷有机可乘,此为二证;李有典亲口作证,曾见毕怀言用毕家枪将飞凰将军诓骗去了蛮夷老巢,此为三证。”
“李有典?”阿无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诞事,“他疯了不成?”
阿无万万没想到,在本就错综复杂的案情里,还出了个搅屎棍。
毕怀言能诓骗她什么?那一晚,她与毕怀言连面儿都没见上。
她算是知道那句“毕怀言战时反水害死了飞凰将军”是怎么出来的了,好一个李有典。
“那夜,飞凰将军潜入蛮夷老巢分明是为了救我,怎么会是被毕怀言诓骗去的,我也不知他为何要这么说。”
“就是,分明是去救……”阿无顺嘴后又反应过来,等等,刚刚尉迟安说了什么?!
“你说飞凰将军潜入蛮夷老巢是为了救……”阿无指着尉迟安不可置信问道:“你?”
“是……”尉迟安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几分悠远的怅然:“若不是为了救我而受伤,以她的本事,不可能会战死沙场。”
“你没框我吧?”阿无斜眼看过去,脸上震惊一览无遗,她难得将问题问了两遍。
“这种事有什么好骗的?”尉迟安低着头,嘴角扯出一抹讥诮,“我倒希望是假的,这样不至于害死了她。”
原来是你,原来竟是你!
阿无看着眼前已然长大的俊俏公子,不经有些感慨,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奇妙。
“这不怪你。”
“怎么不怪我?”尉迟安指尖都微微发颤,“若不是我任性,偷偷跑去西疆,后面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阿无忽然开口,“不要欺负他。”
“嗯?”
“不要欺负他。”阿无又说了一遍,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他那时很小,也很害怕,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什么也不知道。”
“雷勇给你们的那封信,信是假的,信上内容却未必,由此可见,那份在京都城看似安稳的日子里,藏着多少险象环生的**。你幼时离开京都城,也是别人计中一环。”
“他那时十岁未到,并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别人棋盘上的子,你该可怜他的遭遇,同情他的劫难,而不是在这责怪一个孩子。”
“这么多年了,也该原谅他了。”
“该原谅了么……”尉迟安的声音里裹着点点涩意:“你又不是她,我也不是她,我们怎么能替阿无姐姐原谅他呢。”
阿无以往倒没看出眼前人这么轴,“在你眼中,飞凰将军只救过你一人么?”
“自然不止,我是她救过的千万人中的其中一个。”
“那不就行了,她不会怪你的,”对于阿无而言,她甚至都没有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你简直是自寻烦恼。”
“你不懂。”
“看着我。”阿无命令道。
尉迟安正低头沉浸于一片悲伤,闻言抬眼,按照阿无所说,怔怔望着她。
阿无对着尉迟安郑重道:“阿无她说,她从没怪过你。”
尉迟安盯着阿无双眸,见她眼底亮得惊人,而自己像是在迷雾里骤然抓到了一线光亮。
阿无已转过脸去,目光落在远处三两烛火,“听不懂算了。”
“听懂了,谢谢你安慰我。”
“不是安慰,”阿无认真道:“我就事论事。”
后来尉迟安想起此事时,只恨那时的自己确实没懂,他不知道那些被人刻意掩盖的真相,也被人刻意表露过。
阿无的很多答案都藏在了她的答非所问里。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与飞凰将军的渊源么?”尉迟安望着天边被云翳半遮的月亮,眼底翻涌起复杂情绪,“我告诉你。”
这段尘封往事,像是随着俩人关系的缓和而一点点松动了边角。
阿无:如果那孩子是你的话……我也知道了个大概,倒是不用你告诉了。
“你看着又不是很想知道了。”尉迟安眉峰微蹙:“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下次我可就不--”
“说吧。”
阿无倒想听听,为何自己救了他,他却看起来毫不认识自己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