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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 画中美人

作者:温柔爆炸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阿无走到门口,抬手指了指上回去过的那间雅间,问道:“这是谁的?”


    尉迟安跟了过去,答得干脆:“花七月。”


    阿无心里咯噔一下。去年那时,花七月分明不在京都,可自己当时被人领着进了那间雅间,还被奉上了好酒好菜。


    难怪宇文殊敢在这聚云楼商议要事,想来是笃定另外三位雅间主人都不在。


    但他却没算到自己阴差阳错地坐在了花七月的雅间。


    等菜上齐时,店家领着人轻手轻脚地退出去,雅间里又只剩阿无与尉迟安两人。阿无望着满桌热气腾腾的佳肴,眼里只剩下满桌好菜,先前那点与对方周旋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


    她抓起手边的银筷,手腕起落间快得像夺命判官挥毫,筷子尖精准地戳住一块琥珀色的排骨,往嘴里送时带起一阵风。


    反观对面的尉迟安,执筷的手势端正,夹菜时慢斯条理,每一口都嚼得极细致,衬得阿无活像个三天没吃饭的饿死鬼。


    这真不怪阿无,原本以为折腾了一整天,能在晚些时候的宴会上吃顿好的,谁知那宴席上的菜量少得可怜,每只盘内都堆着半盘花花草草当摆设,筷子扒拉半天才能找到蚊子腿大小的肉丁。


    阿无暗自腹诽:果真文雅之人只要吟吟诗、赏赏景就够了,根本不用正经吃饭的。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尉迟安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阿无含着一嘴菜,含糊不清地嘟囔:“他娘的,真是饿惨了我。”


    “你说什么?”尉迟安似笑非笑地盯着阿无的眼睛追问,像是捕捉到了什么有趣的词儿。


    阿无咽下嘴里的食物,斜他一眼:“你耳朵可真好使,不去军中当个斥候可惜了。”


    “你对军中……很了解?”他语气微沉,听不出是疑问还是试探,尾音里裹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滚!别打扰我吃饭。”阿无懒得跟他绕弯子,夹菜的动作更快了。


    之后尉迟安果然没再出声,只安静地看着她风卷残云。


    直到阿无吃得差不多了,他才慢悠悠开口:“你今日如此明目张胆地戏弄冯家小姐,就不怕冯照秋后算账?”


    “不过她没看见你的脸,或许并不知道那人是你。”尉迟安放下手中的筷子,端起桌边的茶盏抿了一口,语气里全是幸灾乐祸。


    阿无瞥了尉迟安一眼,心里嘀咕: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爱管闲事?


    “与你何干?有本事你直接去尚书府告发我,而不是在这里同我打机锋,问些有的没的,”阿无放下筷子,又顺手端起酒杯,晃了晃里面琥珀色的酒液,提醒道:“你还没跟我说宇文呰和离原因。”


    “放心,我自不会说出去的。”尉迟安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酒杯上,“这秋白露烈得很,你若不胜酒力就别再饮了。”


    阿无不以为然,自己千杯不倒万杯不醉谈不上,区区几壶秋白露远没有军中的烧刀子烈,况且今日自己五感退化,想来对酒的耐力也该更强些,想将她醉倒可没那么容易。


    且秋白露可是又贵又难得的佳酿,如今有免费喝的机会,岂能不痛痛快快喝上一回?


    尉迟安见她如此,也不再劝,只端着茶盏静静看着阿无将杯中酒一杯接着一杯喝下肚。


    阿无喝着喝着发现不对劲时为时已晚。起初只觉得酒液清冽回甘,可喝到后来,眼皮忽然越来越沉,周遭的景物也开始发飘。


    阿无:嗯?尉迟家的那小子怎么变成两个了?还有桌上的菜怎么会自己动?


    阿无闭眼扶额,轻轻晃动脑袋,只觉得天旋地转,头越发昏沉,里头重得像坠了块石头。


    意识彻底模糊前,阿无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第一次和尉迟安吃饭,就把自己喝醉了???


    等阿无晕晕乎乎再次睁开眼时,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熏香,她已经躺在自己那铺着锦缎被褥的床上了。


    “几时了?”


    文秀就靠在床边,立即应声道:“刚过亥初三刻。”


    阿无对自己是如何回的沈府毫无印象,文灵打水进来,朝她笑的一脸荡漾,“小姐你不是去报仇了么,怎么和世子在一块?”


    “他走的沈府大门么?”尉迟安送自己回沈府,阿无毫不意外,可怎么送的,这很重要。


    文秀看阿无不记得,于是道:“不是,她抱着您翻的墙。”


    那就好,要是让沈无寂知道又是麻烦,可还未等阿无松了这口气,文灵就道:“刚刚世子殿下将小姐抱回来时,小姐喝的酩酊大醉还对着世子上下其手,还捏世子的脸,调……调戏世子!”


    “什么?”文灵似是而非的一句话顿时让阿无有点忐忑,她对尉迟安可无任何非分之想。


    文灵在阿无耳边滔滔不绝起来:“小姐您好几次偷偷出去是不是去见世子了,怪不得前段日子一直跟奴婢与文秀打听晋王府。对了,您还叫世子尉迟大哥,说世子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是如此英俊好看,您什么时候和世子这般熟稔了?还瞒着奴婢与文秀,不过您还是要注意些影响的,毕竟事关您的声誉。”


    阿无听完只觉得完了,定是自己将那尉迟安当做尉迟玄了,也不知她还说了些什么其他的。


    真是酒后误事,这辈子加下辈子她都不会再与他尉迟安一起吃饭喝酒了。


    亥时的东宫,烛火摇曳,将宇文殊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忽明忽暗。


    宇文殊从樟木箱底取出一卷尘封已久的画卷,锦缎画轴上积着薄尘,他指尖轻轻拂过,缓缓将其展开。


    画中女子立于一匹杂色战马旁,她手持长剑,剑柄那头挂着的青色花型剑穗垂在手背。她眉眼疏离,眉宇间英气逼人,微微扬起的下颌与眼底藏着的锋芒,透着股不服输的狠劲儿。


    美人青色裙裾被风掀起一角,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画中走出来。


    “可知这是谁?”宇文殊盯着画卷中人问向身侧的青衣女子,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喑哑。


    瑶知低眉顺眼道:“她是妾存在的理由。”


    话音落时,她缓缓抬头。


    烛光照在其脸上,那眉眼轮廓、甚至连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都像极了阿无。


    只是那笑带着明显被人刻意驯化过的痕迹,有些不自然。她声音软糯,吐字间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温软,如江南春三月里拂过湖面的和煦春风。


    宇文殊指腹轻轻摩挲着画中女子的脸庞,语气怅然:“她性子喜静,最是重诺。旁人若敬她一分,她便还人十分;可若有人欺负到头上,睚眦必报四个字,在她身上再贴切不过。”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孤真的很想她。”


    瑶知就站在一旁乖乖听着,看着白日里高傲尊贵的太子殿下,此刻话语凄凉,满身落寞。


    “孤今个儿见着一人,”宇文殊忽然转了话锋,视线落在瑶知脸上,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比你还相像。无论样貌身形,处处一样,可……又感觉处处不一样。”


    瑶知的睫毛颤了颤,小心翼翼地问:“是……是她么?”


    宇文殊收回目光,特地加重了语气:“容貌也一如当年。”


    画中女子若还活着,早已过了而立之年,绝不该是今日见着的那般年轻,带着少女的鲜活气。


    他用手帕擦着画中浮尘,动作小心又仔细:“她毫无内力傍身,掌心光洁得没有一丝练过武的痕迹,更不像是弯弓持剑的手。”


    宇文殊似在回忆中搜寻画上女子身影,淡淡道:“从前,孤还从没见她对谁屈过膝,今日却能说跪就跪,跪得干脆利落。脸上还总挂着笑,说话的方式,也和记忆里的她相去甚远。”


    烛火“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映得他眼底的疑云更深:“前段时间不是传闻,落花剑法和毕家枪法重现江湖了么?你说,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巧合的事吗?”


    这世上同时会这两大江湖绝学的,宇文殊只知道一人。


    瑶知抬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快得让人抓不住:“妾不知道,妾只知道若是殿下喜欢的东西,那便抢过来。”


    宇文殊轻笑一声,笑意却没达眼底,带着几分嘲讽:“抢过来?”他抬手将画卷慢慢卷好,“赝品,有一个就足矣。多了,反倒碍眼。”


    樟木箱再次被主人合上,连带着那卷承载着旧时光的画卷也被重新锁回黑暗里。


    仿佛也锁起了一段不愿被惊扰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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