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许既白开口,许谦临就率先发问:“妈,为什么蛋糕上有两根蜡烛?”
郭灵从容回答:“因为你和小白是双生子呀!成双成对,双喜临门,这不好么?”
果然,对于蜡烛数量的解释是会不断更改的。许谦临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两根蜡烛,意味着他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般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不能再像前两次那样,要么硬刚,要么盲目尝试。
“快许愿吧,儿子们。”许易明说。
“希望每一天都是生日,我们永远不分开!”许既白的声音准时想起。
许谦临不太想用过多的形容词去描述,这句台词他都会背了。
轮到许谦临时,他深吸一口气。他不能再许那种模糊的、可能被扭曲的愿望,也不能直接激怒他们。
他需要一个既能拖延时间,又能获取信息的愿望。
“我的愿望是,”他缓缓开口,目光扫过三人,“希望在我们享用这份美味的蛋糕之前,妈妈能告诉我们,制作它的秘诀是什么?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方法,能做出这么……独特的蛋糕。”
这个愿望显然有些出乎意料。郭灵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她又恢复了那无懈可击的温柔。
“秘诀就是妈妈的爱呀。只要充满了爱,任何食材都能变成美味。”
废话!许谦临想对她翻白眼。这种爱他哪里承担的起?
“只是爱吗?”许谦临追问,试图利用愿望的效力,“比如面粉、鸡蛋、巧克力……这些具体的食材呢?或者,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步骤?”
“临临,愿望已经实现了哦。妈妈已经告诉你了,秘诀就是爱。现在,该吃蛋糕了。”
……
许谦临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他尝试放软声音,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一双黑色眸子微微垂着,时不时抬头望向她,夹着嗓子说:“妈妈,求求你告诉我吧……”
“呕——”他在心底憋了好一会儿,才没忍住真的吐出来。许既白就是这样说话的吧……
“唉,那好吧。妈妈就告诉你。”郭灵捏了捏许谦临的脸,收回手时叹了口气,“是用肉做的呀!”
……!
倒也没有说谎,只不过亲耳听到这个答案有些意外。
难道,他们不能说谎?
许谦临再次问道:“那,妈妈,为什么要用肉来做蛋糕?”
只是提问,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他暗暗祈祷。
“蛋糕就是用肉来做的呀!”郭灵笑了笑。
“哦……”他莫名觉得一旁的许易明有些不耐烦,讪讪回复。
蛋糕被再次切开,递到他面前。那甜腻的香气此刻闻起来如同催命符。
吃,可能会被毒死或异化;不吃,立刻就会触发“浪费食物”的惩罚,被那群恐怖的亲戚分食。
许谦临觉得再苦逼也苦不过他了,敢问惶惶人世间,还有谁像他一样两次都死得那么凄惨?
尸骨无存不说,映在电视上也只有被打马赛克的份。
盯着蛋糕,脑中飞速运转。为什么他们自己不吃?
上一次循环,他注意到许易明和许既白面前的蛋糕几乎没动。郭灵更是从未碰过。
她连切蛋糕,都是以极其僵硬的单手切下来的,手连一点奶油都没沾上。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在郭灵催促的目光再次投来之前,许谦临猛地端起自己面前的蛋糕,脸上挤出一个满怀孝意的笑容:“妈,您辛苦了。为了感谢您为我们准备这么丰盛的生日宴,这第一块蛋糕,应该您先吃。”
他说着,将盘子稳稳地递到了郭灵面前。
一瞬间,整个客厅落针可闻。
“谦临,”许易明开口,“这是妈妈特意为你和小白准备的生日蛋糕。寿星,才应该吃第一块。”
“可是,尊老爱幼不是我们家的传统吗?”许谦临硬着头皮,转头看向许易明,继续演下去,“您和妈妈为我们付出了这么多,这第一块蛋糕,我们做儿子的,怎么能先吃呢?”
“爸,您说对吧?您也尝尝妈妈的手艺?”
“我们家没有这个传统。”许易明一字一句的说,“至少现在,寿星才是最重要的。”
“是这样吗……”许谦临想一口唾沫吐过去,但他是个文明人,向来不这么做,“我让你叫我爸,你也叫吗?”
许谦临能看见他爸镜片下的瞳孔几不可查地转了一下。
“可以,但是没必要。”许易明说。
这算默许了这个可能性?
其实他就是随口一提,没真想过倒反天罡让许易明喊他爹。
他又把头扭回去盯着郭灵:“妈妈,你为什么不吃蛋糕?”
久久沉默的许既白开口说话了:“因为妈妈太胖了,要减肥!”
许谦临能感觉到空气凝滞了几秒。
下一刻,许易明挥一挥手,径直捶打在许既白的脑袋上。“咚”的一声,脑袋掉在地板上,滚了半圈才停下。他的眼睛还圆睁着,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温热的血柱从脖颈断面喷涌而出,溅了桌布和蛋糕上,瞬间染红了那甜腻的奶油。
整个客厅死寂了。
他不是在演家庭伦理剧吗?怎么突然就变成恐怖片了?
就在这时,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掉在地上的脑袋突然动了。它在地板上转了个方向,朝着脖颈断面滚去。
同时,那具无头的身体也缓缓站起来,脖颈处的血肉像有生命的触手般蠕动、伸展,精准抓住滚回来的头颅。
“咔哒”一声轻响。
头颅完美地复位了,连一丝裂痕都看不见,仿佛刚才的斩首只是一场幻觉。
许既白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溅到的血迹,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天真无邪的笑容:“爸爸,你好凶哦。”
许易明面无表情:“不可以那样说妈妈。”
男人真恐怖。
他有点搞不懂这个家的逻辑了。
郭灵似乎对刚才的血腥场面毫无反应,她甚至还温柔地拍了拍许既白的肩膀,仿佛在安慰受惊的小猫。
“好了好了,小白,别跟爸爸闹别扭。”她的声音依旧甜美,眼神却像淬了冰那般,“我们继续吃蛋糕吧,别浪费了。”
有必要这么节省吗!这句“别浪费”和“开饭了”有什么区别!
不行,这个蛋糕绝对不能吃。
“妈,”许谦临突然捂住肚子,脸上挤出痛苦的表情,“我、我肚子突然好痛!可能是刚才……有点反胃,刺激到了。我想去下洗手间!”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真的忍不住了。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暂时脱离他们视线的方法。哪怕只有几分钟,他也需要一个单独的空间思考,或者……寻找其他出路。
郭灵微微蹙眉,打量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假。
许易明镜片后的目光也扫了过来。
许谦临配合地弯下腰,发出几声压抑的呻吟,心里却在疯狂打鼓。快答应啊!总不能不让寿星拉肚子吧?!这什么魔鬼家庭!
“去吧。”终于,郭灵开口了,语气听不出喜怒,“快点回来,蛋糕还在等你。”
“谢谢妈!”许谦临如蒙大赦,捂着肚子,脚步虚浮朝着记忆中洗手间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能感觉到身后三道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他的背上。
门外,客厅里似乎暂时恢复了“正常”,隐约还能听到许既白在撒娇似的抱怨。
但许谦临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他拖延不了太久。
他迅速打量这个洗手间。和记忆中家里的布局差不多,干净整洁,带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唯一的窗户就在马桶上方,装着磨砂玻璃。
窗户!
许谦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他立刻踩上马桶盖,伸手去推窗户。
窗户是老式的向外推开的类型,有些紧,但他用力过后,还是“嘎吱”一声打开了。
然而,希望仅仅持续了一瞬,就彻底破灭。
窗外,不是预想中的夜空或者小区景象,而是浓稠得令人绝望的绝对黑暗。
黑暗仿佛有生命,在窗外无声地涌动,隔绝了一切。
他甚至看不到窗框以外的任何东西,仿佛这扇窗户是嵌在一片虚无之上。
甚至连风都没有。
“临临?你还好吗?怎么还没好?”郭灵温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近在咫尺,吓了许谦临一跳。
她什么时候到门外的?
“快了!”许谦临赶紧应声,脑子飞速转动。跳窗不行,外面是绝路。
躲在厕所里更是等死,他们随时可能破门而入。
“哥哥,你是不是在里面偷吃好吃的呀?”许既白的声音也加入了进来,带着天真又恶意的猜测。
“厕所里能有什么好吃的!屎吗?!”许谦临在心中怒吼。
敲门声开始响起,一开始是轻轻的,然后是逐渐加重。
咚。
咚。
咚。
每一声都像敲在许谦临的心尖上。
门锁在微微震动。
“许谦临,开门。”郭灵的声音失去了温柔,变得冰冷。
“我数三声。”许易明说。
“一……”
许谦临额头渗出冷汗,他环顾四周,洗手间里除了洗漱用品,没有任何能称得上武器的东西。
“二……”
他猛地看向洗手池下方用来通水管的塑料软管,一把扯了下来!虽然柔软,但聊胜于无!
“三。”
砰——!
一声巨响,并不结实的门锁被一股蛮力直接撞开!门板重重砸在墙上。
门口,郭灵、许易明、许既白并排站着,他们的脸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阴沉,眼神里再也没有丝毫人类的温度,只有**裸的、被屡次违逆后燃起的怒火和……饥饿。
看来,”郭灵缓缓开口,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你需要一点帮助才能学会听话。”
她的身后,阴影开始蠕动,那些熟悉的、扭曲的亲戚们的身影再次浮现,一双双空洞贪婪的眼睛,透过父母和弟弟之间的缝隙,死死地盯住了被困在洗手间里的许谦临。
许谦临握紧了手中毫无威慑力的塑料软管,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退无可退。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些蠢蠢欲动的亲戚们如同得到指令的猎犬,猛地从父母和弟弟之间的缝隙中挤了进来,苍白浮肿的手臂和扭曲的肢体争先恐后地抓向许谦临!
狭窄的洗手间瞬间被这些怪物填满!
就是现在。
“有必要这么执着地让我生日变忌日吗!”
许谦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在那些手臂即将触碰到他的前一刻,他猛地将手中卷起的塑料软管像鞭子一样甩出,突如其来的抽打还是让最前面的几个怪物动作一滞!
与此同时,他利用自己远超常人的敏捷和对地形的瞬间判断,身体如同泥鳅般猛地向下蹲伏,从一个肥胖亲戚的腋下空隙险之又险地钻了过去!
然后,他一边喊着“三婶,能不能做一下腋下管理!”一边冲出了洗手间!
抓住他!”身后传来郭灵尖厉的怒喝和怪物们混乱的嘶吼。
许谦临头也不回,爆发出所有的潜力冲向客厅!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这个诡异的家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他目光扫过紧闭的大门,下一秒就否定了从正门逃出去的可能性。
窗户外都是一片孤寂的黑暗,更何况大门呢?
他只能向客厅跑,哪怕是多拖延一秒,也可能找到一线生机。
如果运气爆棚,他甚至可以直接通关。
然而,他刚刚踏进客厅区域,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景象——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头顶传来!
许谦临下意识地抬头,只见那盏巨大华丽的水晶吊灯此刻正带着无数断裂的电线和崩碎的石膏块朝着他当头砸下!
无数切割精美的水晶棱镜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炫目的光芒,如同死神的狞笑。
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动作!
“我们家什么时候改装水晶吊灯了……”
许谦临只来得及在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下一刻,无尽的黑暗和粉碎性的剧痛便吞噬了他。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双眼间满是不可置信,身体被疼痛倾覆。
痛。
好痛啊。
怎么又解锁新死法了。
他说不清到底是哪种死法更令人绝望,因为此刻他已来不及细想。
沉重的金属骨架和无数坚硬的水晶碎片瞬间将他淹没,砸扁,贯穿……意识在千分之一秒内被彻底碾碎。
……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断断续续的歌声再次传入耳中,如同设定好的程序。
许谦临猛地睁开眼,依旧是那片彩虹气球天花板,甜腻的奶油味和橡胶味充斥鼻腔。
身体完好无损,连被塑料软管勒红的手掌也恢复了原状。
但他清晰地记得身体被砸成肉泥、骨骼尽碎的恐怖触感,以及那种死于“意外”的强烈荒诞感。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餐桌上的蛋糕。
这一次,蛋糕的中央,只插着一根蜡烛。
纤细的烛火孤独地跳动着,像一个无声的、最后的倒计时。
郭灵温柔的声音如期响起:
“临临,小白,生日快乐~”
许谦临看着那唯一的一根蜡烛,感受着体内残留的来自三次不同死亡的痛苦记忆,他的眼神,在最初的震动之后,逐渐沉淀下来,变成一种极致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疯狂。
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