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彬贤从办公室回来的时候,英语老师正在对答案。
刘彬贤一走进教室,就引得所有人抬头望去,大家都想吃一下这个瓜的后续。
坐在刘彬贤身后的张科拿笔戳了戳他的后背,悄咪咪问道:“兄弟,秦老师没说什么吧?”刘彬贤却没有理他,而是找出英语试卷,盯着黑板将自己的答案一一修订。
张科见自己兄弟这副模样,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想来是受到什么打击了。他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追问。
这节课在沉默中度过,而下课之后,刘彬贤做了一个让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举动——他走到许谦临位置前,给许谦临道了歉。
大家的目光都盯着自己,许谦临有些手足无措。
……该做什么吗?该握住他的手说“兄弟,我原谅你了,咱俩以后还是好同学”,还是怒目瞪去惊呼一声“你的道歉我心领了,但我绝不原谅你!”然后让刘彬贤痛不欲生直接当众跪下磕头大喊“我错了,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呢?
但最后,许谦临只是轻咳了一声,他从容起身,因为比刘彬贤稍高一截,他微微俯首,道:“额,没事了。”
他的声音落在人群中很轻,但刘彬贤还是听清了。他瞳孔微缩,似是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能被解决。
“给你带来了困扰,还用那么难听的话骂你,真是……对不起。”刘彬贤努力压抑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奇怪,但心里复杂的情绪却翻涌着。
半秒过后,他脚步沉重地回到自己座位,留下周围一群吃瓜的人风中凌乱。
“你大爷的许谦临,就这么原谅他了?”向芸用笔戳了戳许谦临的胳膊。
“那我该怎么办?”
“至少也得让他跪下来抱着你大腿道歉啊!”
……向芸的想法怎么和刚刚的他如出一辙呢。
*
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已经是十点半了。
许谦临正在浴室内洗澡,热水顺着他的肩线往下滑,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的眼睛。他还没有完全从假期的作息里脱离出来,淋浴于他而言是最好的放松方式。
正当他准备伸手拿毛巾时,
“咔擦——”
他大脑宕机半秒,镜子碎了么?他挥手抹去眼睛上的水珠,迅速拿毛巾将全身擦拭干净,穿上衣服之后前往镜子处查看。
然而面前的镜子完好无损。
是又幻听了么?如果镜子真碎了,室友也会被吵醒吧?但是……这种有些诡异的即视感莫名让他想到了跑三千米的那天。
但这次除了听见玻璃碎裂声,并没有其它异常发生。
“最好是我多虑了。”许谦临心里想着,便走到自己床位上和衣而眠。
许谦临这一觉睡得不好也不差,但还算是平稳。
但忽的,他眉目紧皱,似是进入了梦境。
梦中的他出现在一个密闭空间,四周是摸不着边际的黑,脚下踩在地面的触感却意外结实。虽然什么都看不清,像是一片死寂,但许谦临却莫名觉得这里是学校教学楼。
但周围像是被无限延伸了那般,根本看不到镜头。他刚想抬起脚步走走,耳边突然传来“咔擦”一声——和昨晚在浴室听到的玻璃碎裂声一模一样!
他猛地回头,就见教室后墙的镜子裂了道缝,裂纹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映在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惊慌。
又是“咔嚓”一声,镜子彻底碎了,碎片溅了一地。许谦临猛地惊醒,胸腔还在剧烈起伏,额头上全是冷汗。宿舍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
……教室后墙没有镜子吧?为什么会做这个梦,是因为洗澡的时候也听见了镜子碎裂的声音吗……许谦临不愿去多想,但这个梦难免会让他联想到什么。
许谦临再一次闭眼,这一次他睡得很沉。
*
因为下雨,所以大课间的时候大家并没有去操场做操,而是留在教室上自习。
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许谦临瞪着练习册上的函数图像,思绪却不自禁飘远,这副状况维持了至少十分钟,向芸疑惑道:“同桌,你怎么了?”
许谦临回过神,说道:“没事……”应该是教室里太闷了吧,该出去透透气了。
走廊上只有寥寥几个人,因为下过雨天气有些发冷,大家都更愿意待在教室。
雨滴落在屋檐上嗒嗒地响,许谦临觉得现在也差不多了,正当他准备回教室时,一张人脸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
“……!”许谦临瞳孔猛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走廊的墙上,看清这人的脸时才松了口气。
果不其然是路秋霁,此刻他看见许谦临受惊的样子,笑得一抽一抽的,气音都笑了出来,好一会儿才止住。
“吓到了?”路秋霁嘴角还噙着那抹亮晶晶的笑意,“一个人在走廊站着干什么,冷不冷啊。”说完他就就去住啊许谦临的手。
许谦临也没有拒绝,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淡淡开口:“这么一会儿,你不也没待在教室来我们班门口了吗。”
路秋霁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色,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真的?你脸色可不太好啊临临”他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你是不是听到最近传的谣言了……”
“……不是,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许谦临说。
“那就好~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说出去的,真会瞎扯!”路秋霁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我们临临这么无辜柔弱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事呢!最多脚踏我一只船啊!”这夸张的姿态,许谦临感觉下一秒他都会挤出几滴眼泪。
“其实我不柔弱……”许谦临说。
“可是我很柔弱——”路秋霁拖长了声音,并没有继续追问。
风骤然间卷着些许雨滴涌入走廊,许谦临一皱眉,对路秋霁说:“马上上课了,我们先回去吧。”
路秋霁还想再说什么,最终只是抬手摸了摸许谦临的头,笑着了一个字“好”。
*
高一四班教室内。
四班的氛围也很安静,一半人正趴在课桌上补觉,另一半人都在自习。
“既白,你别睡了,你今天的化学作业还没交。”许既白正是趴在桌上睡觉的那一个,祁涟轻轻拽了拽他的胳膊,一旁的化学课代表正在催促。
“靠,别扒拉我……”许既白不耐烦地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许既白你到底交不交?不交我不收你的了。”课代表手中抱着一大堆作业,眼睛时不时瞟一下教室前的电子计时器。
“知道了知道了,给一本我抄一下。”话是这样说,但许既白却直接伸手拿了最上面的一本摆在自己桌子上,然后迅速掏出一支黑色中性笔抄了起来。
这次的练习题多是选择题,许既白很快就抄完了。
抄完之后,他将两本作业还给课代表,课代表扬长而去。许既白似是还没休息好,打了个哈欠:“祁涟,田时桠人呢?”
“下课铃声一响他就直接出去了,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祁涟说。
“这样啊——那我去找他。”许既白说着就站起身。
“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我找他就是一起去smoking,你去了不好。”
“既白,烟抽多了不好……”祁涟欲言又止,更何况你真的要抽烟么?上次你跟田时桠一起抽烟,给自己呛成孙子了。
许既白打断他:“你不用担心,我自己有分寸。”说完他就朝着厕所的方向走过去。
*
“哎哟我草,冷死我了。”许既白夹紧自己胳膊,总算到了厕所。
厕所内,有一个隔间紧闭,许既白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是田时桠,走近一看,果不其然看到了门下方空隙,田时桠常穿的球鞋。
许既白伸手拍门,声音不重不轻:“你爷爷来了,快开门。”
门内没有动静,许既白又敲了敲:“田时桠你有病啊,躲里面吃屎吗?”
不久后,隔间门总算是透出一条缝隙,许既白将门推开,映入眼帘的就是田时桠憔悴的容颜。
许既白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好丑!
田时桠平时是何等的威风,他说一别人就不敢说二;打球时从来没有女孩子来看,因为大家都被吓跑了;此人染着一头炫酷的蓝灰色毛,在校外那一手花臂能把两百多个月的婴儿都吓哭。
然而此刻,这个威风的男子脸臭得跟傻哔一样,黑眼圈重得很。许既白往他身后瞥了一眼,厕所坑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几只烟头。
田时桠当真是个奇才,一个大课间抽这么多烟。
“喂,你脑子被抽了?”许既白率先打破了沉默。
“……”田时桠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找我干什么?”
“本来是想跟你一起吞云吐雾的,现在我改变主意了——看我孙子这么伤心,我这个做爷爷的必须得好好安慰你一下。”
“滚,你哪看出来我伤心了?”田时桠掐灭最后一根烟头,将它扔进坑里,按了下抽水机,水哗啦一声把所有烟头都冲走了。
“还死鸭子嘴硬,平常我这么说你早就一拳揍我脸上了,但你忍到现在都没打我,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许既白说。
“我马上过生日了。”田时桠说。
“好像是有这么一会儿事,你是2月29号生的,今年刚好是闰年。”许既白说,顿了顿又道,“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田时桠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从厕所里走了出来,来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用水抹了把脸,才缓缓开口:“你哥谈恋爱了?”
“怎么可能。”许既白说着,并帮田时桠关上了水龙头。
“年级都在传,说你哥和向芸正在谈恋爱,向芸你知道吧——”
“哎我知道,三班的班花嘛,跟我哥好像还是同桌来着。”许既白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然后他突然后退半步,试探着问,“你关心我哥的感情生活干什么,你不会看上我哥了吧……”
“滚吧你,我走了。”田时桠结束了这个话题,留下一个背影扬长而去。
许既白还在思考,田时桠说这话到底是咋了?他看起来也不像给子啊……
思考半天不出结果之后,他讪讪回到教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