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都是别人来要随欲的联系方式,除了一些必要场合,她想管别人要联系方式还是头一次。
就这样磨磨蹭蹭一周快要过去了,这一周她每天晚自习都会找安心讲题,课间也会问,遇到不懂的题就找安心,碰到不认识的单词就问安心。安心倒也没有过不耐烦,都会耐心的一一解答。
周五晚自习后放学,随欲终于下定决心,借周末要问题的理由加到了安心的微信。
安心的微信头像是一只抱着颗大爱心的Q版小兔子,昵称是“心悦君兮君不知”。
随欲的头像是黑底白字的“随便”,昵称也是“随便起一下”。思索片刻,把昵称改成了“朕已阅”。
放下手机,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觉,干脆起来点开安心的主页,想起来还没有备注,便点开备注栏,想了想,备注了“老大”。(作者批语:其实是想备注老婆大人吧坏笑.jpg)
随欲的生物钟很准时,平时没有定闹钟的习惯,昨晚难得的失眠,第二天九点钟才起。
她起来简单洗漱了下,心里的躁动压不下去——她现在特别想把安心约出来见面。
最终还是点开了与安心的聊天框。删删改改发出一句:
“在吗”然后无意识的攥紧了手机,忐忑的等待。
不多时,对方便回复
“怎么了?”再简单不过的一句回应,随欲却脑补出对方甜而清冷的嗓音。
“你现在在家吗?方便出来吗,我有题想问你。”
过了一会对方才回到
“我现在不在家,你把题拍过来我给你讲吧”
随欲还想再挣扎一下。
“用手机看多费眼睛,不如我去找你,你在哪?”
这次对方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也可能是在忙。
“我在华西医院,你方便来吗?”
随欲顿时有些慌,打字的手微微发颤。
“你生病了?”
过了一会安心发了条语音过来:
“不是,我妈,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身子比较弱,人又爱胡思乱想,大病没有小病不断,三天两头往医跑。”安心语气里透露着无奈,不知道是因疲倦还是什么的,随欲好像听出来一丝哭腔。
如果随欲算是暴发户,那安心就是个很好的对照组——破落户。
安心家以前很有钱,准确的说,是安心妈妈安凌很有钱,是个实打实的千金大小姐。可是在安凌刚刚与何维在一起的时候,她的父母就十分反对他们之间的情感,他们说何维就是个吃软饭的,正儿八经的工作都没有,收入都不稳定,别提什么婚姻幸福了。可安凌是个恋爱脑,总是为他辩解,说他们搞艺术的需要时间,认为何维日后一定能成大器。
就这事,安凌和父母吵过很多回,跟父母的关系闹得很僵,僵持之下,还在上大学的安凌毅然决然离开家里,与何维在大学附近租了房子住。
开始的生活还算愉快,可后来,何维所谓的艺术创作屡遭碰壁,没有收入,全靠着安凌父母每月打的生活费度日。安凌刚刚大学毕业,两人结了婚,发生了关系。安凌怀上了安心。
可在安心在安凌肚子里八个多月的时候,安凌撞见了何维与另一个女人在一起。气急攻心,安凌早产了,还好胚胎发育稳定,安心出生时除了比一般胎儿瘦小一些外并无大碍。
安凌虽有些恋爱脑但也没爱到那种程度,想了一晚上,想着自己为何维花过的钱,付出的真心,到真没有多伤心了,只觉得可笑。第二天毅然提了离婚。
此后安凌一个人带着安心生活,也重操旧业,大学选的是设计专业,那就去搞创新,也可以挣不少。安凌父亲始终与安凌怄着气,不准她回来,却还是会每个月准时打钱,安凌母亲心疼女儿,偷偷在外面给她买了套房,但买房这事安凌父亲怎么可能不知道,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这样的高水准生活持续到安心上初中,安凌家的产业遭人陷害,破产,父母本就农村出身,摸爬滚打才在城里站稳了脚跟,年轻时敢闯,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老了反而不爱去争这些,选择回归青山绿水。
可是搞创新的也总是会有瓶颈期,命运就是这么爱开玩笑,安凌的瓶颈期就在这段时间。安凌开始到处兼职打工,有段时间还累晕在了工位。
正值初二的安心只得医院学校两头跑,怕之后用钱时没有就帮同学跑腿,替写作业,三五块的攒。学习成绩也曾一落千丈,她的老师找到她谈话,得知了她的遭遇,便主动提出以后经济上的困难可以找她借,要她好好学习,长大赚了大钱之后再还她。
至今安心都十分感激韩老师,有段时间安凌发烧病的很重,安心为了去医院给母亲送饭,又为了挤出学习的时间而不吃早饭,在大课间跑操的时候低血糖晕倒,从那以后,韩老师每天早上都会偷偷给她塞面包牛奶。韩老师是非常好非常细心的人,她的口袋常备着两三根棒棒糖,听班里八卦的人说,好像是特意给她对象准备的,但安心也有幸得到过偏爱。
自从晕倒在工位后,安凌变得特别谨慎,她开始惧怕,怕自己这具身体撑不住,体检什么的开始一样不落,但心病也是病,总之这两三年没少进医院,一住就是三五天,几年来安心也习惯了。
这次是周五晚上,安心到家发现安凌不在家,不多时便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是安凌倒在路边被好心人送来了医院。
随欲知道消息后火速前往华西医院,临走前还不忘做戏做全套,随便抽了一本练习册,想了想又在楼下的水果店顺手买了一个果篮。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最终是在一处走廊的长椅上看到了满脸倦意的安心正闭目养神,又好像是睡着了。
看到人了,紧绷的情绪也算缓和下来。她轻手轻脚的走到安心身边坐下,安心睁开了眼,随欲突然发现安心好像哭过,眼尾红红的,脸上有泪痕,看到她眼眶又忍不住盈满了泪水。
“你怎么了?是阿姨……”随欲小心翼翼的问,生怕一不小心碰碎这个惹人怜惜的小东西。
安心扑上来环住随欲,脸埋在随欲的颈窝,哭得一抽一抽,诉说着她的委屈。随欲的手悬在半空不知所措。
“你知道送我妈妈来医院的“好心人”是谁吗!”安心哽咽着,没等随欲答复继续说:
“是我那个,十七年来未见一面的所谓的生父!他都不要我们了,十几年前在没离婚的时候还悄悄转移了大部分婚内财产给他的小情人!他都重新组建家庭了,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还要来刺激我妈!他觉得我们这些年,我这些年过的很容易是吗!”安心越说越激动,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倾泻出来。
随欲听着,轻轻抚着安心的脊背,没有打断,耐心的倾听像安心耐心给她讲题的样子。
安心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失控。
“对不起,我不该把我的情绪带给你的……”
“没有什么对不起,你从来没有对不起谁,想哭就哭出来,想骂就狠狠地骂,永远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委屈自己,哭出来是不是好多了?”随欲打断她的道歉,很认真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对了,你要问哪道题?”安心突然想起随欲此行的“目的”。
“诶呀还管什么题不题的了,我果篮都买了先带我去见见阿姨,阿姨是在这间房里吗?”随欲尴尬一瞬又巧妙化解。
“嗯。”
两人走进病房,安凌还睡着,手上打着点滴,岁月在脸上留下条条细纹也挡不住骨相的美。
“她昨晚上九点多醒了,一直在哭,哭着哭着,一边哭一边给我讲何维是如何来找她要钱,如何骂她妈宝女,仗着家里有几个破钱……又如何说出他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这样的混蛋式发言……哭到了十二点多又睡了,睡的也不稳,中途惊醒了好几次,总是伴随着咒骂,哭泣。我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安心说着,眼下越来越冷,微微蹙眉,眼下的无措全转为了愤怒。
“我来的时候护士跟我说好心人有事先走了,我一进来看到我妈床边有个纸条,写着
‘我明天下午过来,钱备好。你那么激动干嘛,我打欠条行了吧?’
靠!他要是再敢来,我把他牙打掉!”
此时随欲也是听的咬牙切齿,但同时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安心如此的愤怒以至失态。她在心里想着,如果姓何的等下真的来了,就算安心不动手,就算是人家的家事,她也一定会出手。如果意念能杀人,她已经将某人杀了千次百次了。
她平时最会做嘴上功夫了,安慰人的话一套一套的,此刻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想抱抱面前的小人。
身体比脑子先行一步,她抱着她,此刻,她只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