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媚的密室回来之后轻槐就神不守舍,她在那间空白的屋子里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不同。
明媚很大方地把她自己的那一份资料都给了轻槐。轻槐看着照片上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心情复杂。
两个小时前。明媚的密室。
明媚消化情绪的能力比轻槐想象的还要强,几乎没有几分钟,明媚就坦率地接受了自己暂时找不到遥远的事实。于是明媚开始向轻槐讲述这个世界里过去发生的事情。
本该是有些沉重的气氛,硬生生让明媚说成了评书现场。
比如,阿音。
“一切都要从你那个乐队说起。我记得你们乐队是被迫解散的对吧?”明媚说。
“是。”轻槐长叹了一口气,这是她不愿意提起的过去。
这事儿可就说来话长了。
原来的世界。
当时阿音是大家公认的套麻袋都好看的高冷美人,神圣美丽不可接近。为什么不可接近,因为阿音总是一张臭脸对着所有人。
在认识轻槐之前,阿音身边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楚宴生,楚宴生性活泼像小太阳一样每天跟在阿音这座冰山身后,两人形影不离。还有一个就是顾诚一,阿音的青梅竹马,也是阿音后来的虐恋男主角。
何方是传说中里楚宴生的crush,但后来大家都知道事实刚好反过来。
轻槐在一个不算合适的时机说自己要组一个乐队。周围围着一群人,都摆了摆手说哪有这闲功夫。只有路过的阿音听进心里,冷着一张脸就走过来了。轻槐吓得想跑,但却听到阿音说她想加入乐队并且可以再叫一个人来。轻槐还没搞清楚状况。
只看远处一个黑点渐渐变成一个人影。是何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阿音已经抓住何方的宽大的校服袖筒:“人齐了,试试吗?”依旧是冷着脸。
茫然的轻槐看着茫然的何方,发现茫然的何方也在茫然地回看自己。俩人一起转头看向阿音。阿音还是那个拽的没边儿的表情:“整不整?”
“整啥啊?”何方扭头看向轻槐。
轻槐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整不整?”阿音又问了一遍。
“整!”轻槐狠狠点头。
“整!”阿音也有些激动。
看着一个接一个的燃起来了。虽然不知道在燃什么,但何方也燃起来了。何方也举个胳膊扯着破锣嗓子喊:“整!”
轻槐心里暖洋洋的。
接着何方又扯着破锣嗓子问:“但是咱这是要整啥啊?”
这就是“释槐”的开始。
后面通过一些渠道,阿音听说了一家小酒吧在招募驻唱乐队。那家店的店长是楚宴生的哥哥。阿音说动了轻槐几个人去面试。就这样,释槐在那个小小的舞台上大放异彩。
年少成名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乐队的解散。
乐队解散这件事是阿音提出的,但事情的最开始还是要从何方这个惹祸精说起。
何方相貌端正性格好,出生在权贵之家,又是独生子。何方算是要风得风要雨的雨。但这样的配置在故事里,就算是主角也有个让人不省心的关系,何方也没逃脱这个定律,而这个不让人省心的角色是何方的妈妈周女士。
不出意外,何方的妈妈觉得何方玩音乐这件事是不务正业,因此十分反对何方玩音乐。但周女士不舍得让自己儿子伤心,不肯直接和何方讲,而是趁着何方病休在家的间隙,用一种很卑劣的方式对乐队内外施压。那个时候乐队有了一小部分的粉丝基础,正处于小有名气朝着名声大噪方向发展的上升期。
因此何方妈妈找人剪了很多阿音个人演唱片段发到网上,增加了阿音的个人曝光度。
起初这些小手段没被大家放在心上。到后面,这位女士像是疯了一样,先是让人在一个普通的演出后当众贬低了轻槐一番,又狠狠地夸赞了阿音。轻槐坐在角落里,第一次感觉到煎熬。阿音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立刻发声作了回应,这才平息了舆论节奏。
挑拨不成,这位女士又亲自带着那位当时带出过很多顶流实力派歌手的知名经纪人找到了阿音,这位知名经纪人当众承诺会把阿音打造成王菲那样大歌星,但提出的条件是阿音要离开这个乐队单飞。阿音知道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她不忍心拒绝也过不了良心那关爽快答应,只说自己会考虑。
迟迟收不到阿音答复,何方妈妈又找人在何方十八岁生日前一个月,以店家非法雇佣童工的理由,举报了那家酒吧。官方下场后,店铺停业整改了一小段时间。幸运的是,店长楚宴达是个很好的人,他据理力争帮大家争取到了演出的机会。
释槐重返舞台。
计划接连落空,这位女士干脆直接找人去店里闹事。最后连好脾气的楚宴达也在被逼无奈下和人起了冲突。这件事闹的严重,甚至上了新闻。场面一度难以收拾。连带着乐队也陷入负面舆论的漩涡里。
这件事之后,阿音受不了这样的压力,率先提出解散。不过她也没有接受何方妈妈的帮助。
阿音只是托楚宴生给轻槐带话,阿音说自己对不起大家她要先当那个打退堂鼓的人。
乐队一共就三个人,走一个,病一个,剩一个。一时间轻槐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没了方向,干脆直接在网上公布了乐队解散的消息。
病休在家的何方在网上看到了乐队解散的消息,一头雾水。却只收到阿音的一句“我对不起大家”。
之后轻槐和何方都因此消沉了一段时间,不过两人很快就重振旗鼓转身投入到学业里。
只剩下阿音。
尽管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根本不是阿音的错,阿音却认为都是自己的问题,她觉得是自己对不起所有人。
阿音躲在家里不肯见任何人,唯独除了楚宴生。
因此轻槐在课后的走廊偶遇了楚宴生时,楚宴生在阿音面前说了阿音很多好话。她希望轻槐不要活在恨里。
轻槐不记恨任何人,当时那样的场面没人知道该怎么办,那种镇定如楚宴达也束手无策的情况下,阿音选择离开已经很体面了。轻槐本想请楚宴生转告阿音不要太过自责。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轻槐什么都没说,只是摇摇头和楚宴生说了句保重。
关于这句保重,轻槐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尴尬的脚趾抓地。抓马的像是在烂俗偶像剧一样,以至于轻槐每次想起来都恨不得穿越回去给自己一巴掌,再骂一句“还保重,装货”。但是细想,除了保重轻槐也找不到别的话说。
乐队解散这件事说到底也一直是轻槐心里的一道伤,那是轻槐第一次意识到用梦想对抗现实就是以卵击石,以至于直到现在轻槐对这件事还是耿耿于怀。
“大概就是这样。”
一口气说完的轻槐长舒了一口气,试图摆脱那种无力感。
明媚听说过这段历史,可当事人版本显然更加震撼。轻槐一直垂着头。明媚立刻察觉到了轻槐的阴沉,赶紧拍了拍轻槐的肩膀打断了轻槐的失落:“行了,听我这个。”
“什么?”轻槐抬起头看向明媚。
“这个世界的阿音是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
明媚的讲述里,事情完全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这个世界。在场面闹的十分难堪之前乐队决定停止活动。
据说,当时闹事的人已经坐在店里了,楚宴达知道对方是来闹事的,气氛剑拔弩张。结果对方刚站起来,阿音拎着麦克风冲上小舞台,直接宣布是乐队决定将暂停演出。
“但其其实后面还在照常演出。”明媚耸耸肩,“不仅如此,阿音还接受了何方妈妈的一小部分建议,以实习制作人的身份加入了那家造星公司。那位明星经纪人亲自带着阿音实习。”
听到明媚的话,轻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阿音主动退出的?那乐队是怎么解散的?”
“实际上,乐队到现在都没解散。”明媚从地上散落的文件夹里翻出一张照片塞进轻槐手里。
是一张很陌生的合照,背景是陌生的黑压压一片的观众席,照片的最前面是何方、阿音和轻槐。照片里三个人背对着观众席蹲在舞台最边上,对着镜头摆着各种搞怪的pose。轻槐一眼就看见了蹲在最边上自己和阿音,和阿音勾肩搭背的自己正用小拇指扯着嘴角龇牙咧嘴地装酷。
她对这个场景完全没有印象,因此明白这张照片拍摄的时候,世界已经产生了偏差。轻槐紧紧盯着这张照片,指腹不停摩挲着相纸。相纸边缘有些褪色,一看就是很多年前的拍的。轻槐不明就里,只沉默地看着明媚。
“据我所知,你们比我知道的还要有名。这是你们的歌迷强烈要求下举办的小型告别演唱会。这场之后乐队就无限期暂停活动了。屋子里这些人,都是为了你们而来的。”
接着明媚又指了指照片的右上角。轻槐这才注意到那张噩梦一样的脸,是何方的妈妈。相机记录的瞬间,何方的妈妈坐在最前排座位,正抱着胳膊,看起来很和善地对着镜头微笑。那个高高在上地轻蔑地威胁大家的脸,此刻又满脸和善。
轻槐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爬满了她的胳膊,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什么意思?”
“阿音和何方的嘴很严,什么都没打听出来。但是我问了楚宴生,据她说,暂停活动是阿音当时想到的缓兵之计。但真正决定暂停之前,阿音突发奇想让何方去和她妈妈谈判,化被动为主动。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家一致同意先暂停乐队活动,等高考结束之后再继续。顾清逸和何方的妈妈共同出资帮你们办了这一场暂别演唱会……”
轻槐忍不住打断:“没解散?”
“对。乐队没解散,也没重组。所以我一直等到现在才能正常的认识你。”
轻槐记得甜酒无意间说过,轻槐和甜酒都是最近入职了阿音的公司,并且是在那之后才重新聚在一起的。轻槐又想起海安的反应,一下子明白了没有了乐队的解散和重组,那现在这群人正散落各地忙于生计。
“而且,阿音没全接受何方妈妈的建议,她不愿意当歌手,直接转幕后去了。你想啊,有了何方妈妈的背景,阿音在那家公司里待了两年学到了不少东西。后面阿音出来单干,又和顾清逸合伙开了一家公司。就是你现在任职这家。”
轻槐在网上搜过这些,她知道这份工作的含金量。履历上只要在这家公司出来的,都会成为这个行业里炙手可热的人物。
轻槐点点头:“听明白了,这个世界的阿音很有魄力,她的人生也顺风顺水。”
“没错,这个世界的阿音总能在一团乱麻里找到最优解,我是靠开挂,她纯靠脑子。而且她每次都能选对人,顾清逸真的很旺她。”
“顾清逸?他出场率有点儿高啊。”轻槐敏锐地察觉到了这是明媚三次提起这个名字,而她刚好知道这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