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还是想去游乐园?”
手机被隔在洗手台一侧,相机对着洗脸盆。甜酒正弯着腰洗掉脸上的面膜。
“游乐园不重要了,我和你说我刚才给海安打电话,她变了一个人一样。”
“怎么说?”
“就这样那样,”轻槐把刚与海安的对话复述一遍,“然后她把我臭骂一顿,再然后把电话撂了。”
轻槐的声音和流水声混杂在了一起。甜酒的脸上挂着水珠,她听出了轻槐声音里不易察觉的沮丧,紧闭着眼睛朝着声音的方向扭过头去:“可能以为你在恶作剧吧。”
“你们俩串通好了的对吧?”轻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什么新型玩笑吗?”甜酒拿起手机,巴掌大小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我都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什么人。”
“……”轻槐咬着上嘴唇,嘴角向上。听得出来甜酒的认真不像演的,一股寒意从脊柱窜上来,轻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通话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轻槐躺在床上,各种想法如字幕般在在眼前飘过。
甜酒在拍vlog?甜酒和海安串通好了的?手机是怎么回事?联系人列表为什么空了?如果这个不是我的手机,那我的手机在哪?……
轻槐脑袋里有一万个疑问。
“轻槐。”
“嗯?”
甜酒俯视着轻槐:“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最近?”
“什么意思?”
“压力太大的话人会产生幻觉的。”
轻槐记不得自己是怎么结束和甜酒的通话的。当时的她知道如果再说下去,甜酒只会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虽然甜酒没有直说,但是她话里话外都在表达自己觉得轻槐疯了。轻槐的脑子很清醒,她知道自己没有疯。
现在她需要确定这个房间里有没有摄像头。
想到这儿,轻槐起身去找放在行李箱里的那个检查摄像头的灯。
关灯的房间。
明媚穿着一条白色的睡裙,躺在地毯上。她双眼紧闭,双手叠放在自己肚子上。乌黑浓密的长发在她头顶摊开。月光透过落地窗雕刻出了她的面容轮廓。此刻,她显得格外安详。
没过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明明。”
明媚睁开眼睛。
门又被敲响了,门外又是女人的声音:“明明,睡着了吗?”
明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我还没睡着。门没锁,你直接进来就好啦。”
接着,门被推开了。灰暗的墙面上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光争先恐后涌里进来。随着门被推开,门外的光线照亮了房间。一张和明媚极其相似的面孔从白茫茫中浮现,不同在这个人的脸上多了一些温柔的母性光辉。
看着光芒里浮现的面孔,明媚觉得自己的眼睛酸酸的,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发自内心地扬起嘴角:“妈妈。”
一整个晚上,轻槐想尽了方法试图在房间里找到摄影机,可惜她并没有找到任何录像设备。没有机,没有录音设备,甚至连偷拍的摄像头也没有。同时她确定了没有人调包自己的手机。联系人列表里,和乐队有关的人,全都消失了。轻槐在网上搜索了一夜,穿越,平行宇宙,精神分裂……各种猎奇和毛骨悚然的故事,看的轻槐一直在打冷颤。
薄纱窗帘从灰蒙蒙变成白色时,轻槐揉了揉有些麻的腿,缓缓地从地板上坐起来。她靠着床边坐在地板上想了一夜,终于确定了两件事。第一,房间里没有任何摄像设备,甜酒不是在恶作剧。第二,如果不是超现实事件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的话,那么就是自己疯了。
对于第一条,轻槐此刻深信不疑。而对于第二个结论,轻槐此刻更愿意相信是前者。
轻槐仍在思考,有人来敲门。
是甜酒。
轻槐有些懊恼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一脸歉疚地看着甜酒。“抱歉,我起来晚了。”
“没事,你快点收拾。我先去餐厅吃饭,你要吃什么我帮你带。”甜酒拖着行李箱,站在轻槐门口。
“两个包子一杯牛奶。谢了。”
关门之后,轻槐火急火燎地跑到洗脸台前面抹了把脸,然后冲进卧室把东西都一股脑儿地塞进箱子里。做完这些,轻槐的脑门儿上浮了一层细汗。
出发。原本的飞机票也变成了高铁票。直到站在检票口排队,轻槐才想起来身份证被放在了箱子里。无奈之下,轻槐只好原地打开箱子找东西。
已经习惯了被海安安排的井井有条的日子,轻槐面对着这样的慌乱,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锁好自己的箱子,轻槐松了一口气。她一转头,发现甜酒一脸抱歉地朝着自己笑。
“真不好意思,我也忘了拿出来。”甜酒说着把手里的东西塞到轻槐的怀里。
处理完状况,两个人的心情都变得更好了一些。
甜酒坐在箱子上,抬头看着轻槐:“好大的黑眼圈,昨晚没睡好吗?”
“还行吧,”轻槐含糊地回答,“昨天空调开大了,有点儿冷。”
“你昨天晚上……”
甜酒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广播说轻槐和甜酒的队伍开始检票。
听到广播,轻槐只觉得如释重负,她还没想好怎么和甜酒说这些事,而且看甜酒昨天的反应,甜酒大概率是不会相信自己说的话的。
轻槐拽住了甜酒的行李箱拉杆:“检票了,先上车再说。”
排队检票的人很多,两个人跟着队伍慢慢地向前挪动。甜酒在前面,轻槐自己拖着两人的行李箱跟在后面。两个人分工明确,过了检票口甜酒跑着去上车点排队。轻槐带着行李箱走过去。
刷卡通过。甜酒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轻槐拽着行李箱,站上了下行的自动扶梯,视线一直跟随着甜酒,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行李箱滚轮已经悬空。这时,站在轻槐身后的大妈突然身子一歪,失去了平衡。
更后面的人见状立刻大喊道:“诶!小心!”
轻槐闻声转过头,并眼疾手快地抬手钳住了的大妈的双臂,稳住了大妈的身子,避免了大妈的悲剧。但是轻槐的行李箱在轻槐撒手的瞬间失控,在扶梯上滚了两圈后卡扣断裂,整个箱子在扶梯尽头像一本书一样摊在了地上,箱子里没被绑住的东西也散落一地。
顾不上那么多,轻槐和大妈身后的冲出来一个工作人员从两人身边挤过去,把行李箱和散落的东西都推到一边,让出了原本的路。
“谢谢你啊小姑娘,谢谢你。真是太谢谢你了。”下了扶梯,大妈感激又愧疚地拍了拍轻槐的胳膊:“我来帮你捡,你来装就好了。”后面下来的几个热心路人也自发地帮轻槐捡东西。轻槐蹲在一边,把大家递过来的东西一样一样装回箱子里。
“谢谢。东西都拿回来了。”
“没事。没事,你这个卡扣坏掉了,我这里刚好有行李箱的绑带,你先对付一下。我赔你一个箱子吧。”大妈从自己箱子上拆下来两个绑带,熟练地套在了轻槐的箱子上,“先对付一下,不要磕碰了,这样,小姑娘你把你联系方式给我。我赔给你一个新的箱子。”
“没事的。不用了,您人没事儿就好。”轻槐连忙摆手拒绝。
“那怎么行呢……”大妈还想说什么,被一帮的工作人员打断。
“等等,这个也是你的吧。我看你箱子里掉出来的。”是刚刚帮轻槐推箱子的工作人员,手里拿着什么递给轻槐。轻槐定睛一看,工作人员手里的正是那个熟悉的特种纸信封——是海安拿来装游乐园门票的信封,上面还印着“赠t.h.e.轻槐”。
“是我的,谢谢。”轻槐的激动难以言表,她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着接过信封,拿在手里。
“车要来了,东西装好的话先排队上车吧。”工作人员微笑着,“你们是哪个车厢?”
不用工作人员说,几个人也看见了远处那辆铁马模糊的身影。
“这样吧小姑娘,这是我的名片。你需要帮忙的时候可以联系我。”大妈说这塞了一张名片到轻槐的手里,“就这么说定了哦。有事来找我。”
轻槐乖巧点头,此刻她的心思全在手中的信封上,这是当下,唯一能证明她头脑清醒的证据。